第56章 昏暗

他的眼神太過灼熱。

被那樣看着, 溫寧怔愣了一瞬,一回神,目光中又閃過一絲慌亂。

此時大門忽然被扣響, 聲音并不重,但是一聲接着一聲,顯得有些急促。

仿佛是救了急,一被打斷,溫寧順勢低下了頭去, 避開他的視線。

片刻, 從身後環住她的手漸漸松開,壓迫感離去的同時, 也帶走了溫熱的氣息。

溫寧垂着眸,回身側躺着。

待聽見大門“吱呀”一聲, 侍從壓低聲音跟他絮語的時候,躁亂的心才慢慢回過神來。

好像是那救回來的人出了什麽事, 謝景辭低斥了一句, 聲音裏帶着些不虞。

片刻, 他回身從內室拿了一件外衣。

腳步聲不重,但靜谧的夜裏聽得格外清晰。溫寧抓着錦被, 明顯感覺到那腳步經過她榻前時停了一瞬。

不過也只停下了一瞬。随即,披上外衣的聲音傳來, 那腳步又漸漸遠去,直到大門重新被關緊。

身後空空如也,溫寧繃着的身體慢慢放松,平躺在了榻上。

室內只留着一盞昏黃的小燈, 他一離開, 那過于強烈的存在感也随之離去, 溫寧這才發現這床榻原來是極寬大的。

門外,謝景辭目光微沉,周身都散發不可接近的冷意。

侍從隔着半步跟在他身後,一路上都不敢擡頭。

要不是那個人半夜突然發狂,他也不會這麽沒眼力勁兒的入夜去驚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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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進一條隐蔽的巷子裏,連芯一看見來人,立即像見了救星一般顫抖着手打開門。

“公子,您總算來了,小武他白日裏還好好的,但是方才入了夜忽然就開始躁動,直往那門上撞,似乎是想要沖出去。幸好周侍衛在,将人暫且捆住了。但我瞧着他雙目發紅的樣子實在有些擔心,這才……”連芯聲音格外焦急。

“我去看看。”謝景辭一聽這症狀,眉頭微微皺着。

房門剛一打開,那全身都被捆住的半大少年又狂躁起來,他看起來意識不太清醒,額頭一直在撞着地面,撞得鮮血淋漓。

連芯一見他這副模樣,立即撲了上去:“小武,你這是怎麽了,白日不是還好好的……”

那少年頭發雜亂,雙目赤紅,完全認不出眼前的人,連芯一靠近,他以頭搶地的動作暫停,卻突然掙斷了繩索,直直朝着她撞了過去。

眼下他這副狂暴的模樣不像是人,活像是一頭喪失了人性的野獸。連芯似是沒想到,又或是被吓到了,呆呆愣在了當場。

直到那面目猙獰的人被一腳踹開,她驚魂未定,才明白是公子救了她。

“多謝公子!”連芯心有餘悸地道謝,但弟弟這一下傷的不輕,捂住心口滾了幾圈。

稍一平息,他又仿佛是被激怒了一般,這回目标不再是連芯,而是直直地沖着謝景辭撲過來。

“公子!”侍從大驚,剛想替他擋着,可謝景辭眸色一冷,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一腳踢中那人的腿,随後雙手一扣将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那少年口中像野獸一樣低吼,聲音含混不清,謝景辭一個手刀劈在他頸後,他才徹底昏厥過去。

“公子,我弟弟不會有事吧?”連芯抱着平息下來的少年低低地哭着。

明明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半大孩子,卻不知被喂了什麽東西,消失了三個月,便全身肌肉虬結,青筋暴起,救回來的時候跟發狂的小獸一般,只會嗚嗚地低吼。

白日裏還難得清醒一兩個時辰,晚間卻又變本加厲,連基本的意識都沒了。

“好好養着,大約還能撐上一年。”謝景辭沉聲道。

“一年?”連芯失聲,“怎麽會這樣,他才十三啊!這是什麽毒,難道……沒有藥可以治嗎?”

“不是毒。”謝景辭掃了一眼那肌肉過分虬結的少年,視線淡淡地移開,“是蠱。”

而且是故意做出來的透支人身體、刻意将人煉成人形兵器的蠱。所以除了不死不休,無藥可解。

一年,也是因為那人實在等不及了,要趁着內憂外患的時候攪動風雲。否則他們對這些好不容易帶進去的士兵也不會下那麽的劑量。這幾日的忙碌也正是為了研究此事,帶過來的名醫皆束手無策,與當初平京的判斷別無二致。

聽到他的,周侍衛也震驚地擡起了頭,他這下總算明白為什麽公子會做出封山火攻的決定了。畢竟那座雁鳴山裏的已經不是人了,一旦養成,只會像眼前的這個少年一樣,會是禍亂天下的群獸。

謝景辭給她留了暫時抑制的藥方,又問道:“今夜有何異常,他為何突然狂躁了?”

“異常?”連芯擦了擦淚,仔細回想了一番:“院子的大門按您的指示從未大開過,也沒有人進來過,屋子裏也一直點着安神香。若說有什麽異常……只有天香樓那裏今夜似乎是有什麽大宴,隐隐傳來笛子的聲音。因為曲調有些怪異,我稍稍留意了一點。”

“怪異?”謝景辭沉吟了一瞬,忽想起了那晚上山看到的一個女子。

也是手執竹笛,帶着面紗被衆人簇擁着,看起來,在那群人裏地位絕不算低。

一想到這裏,他忽然便明白了。

“那笛音是不是帶着些異域風情,所以聽起來才怪異?”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好像有點南疆的調子。”連芯回憶道。

“好,我知道了。”謝景辭微微蹙眉,“這幾日加大安神香和抑制藥的劑量,最好不要讓人醒過來。等時候到了,我安排人把你們送出城。”

“多謝公子。”連芯不敢多求,但是也隐約察覺到了這越州似乎有些暗流湧動。

解決這邊的事情,已經月上中天。

謝景辭回去之前,刻意在衣衫上潑了些酒。夜半出門,又帶着一身酒氣回來,在這紙醉金迷的天香樓裏簡直是再尋常不過了。

室內格外安靜,昏黃的火燭靜靜地燃燒着。床幔輕薄,隐約只看得見錦被下一個微拱的背影。

謝景辭收回了視線,換下一身沾着酒氣的衣衫,洗漱了一番才上了榻去。

身後貼上一個帶着潮氣的胸膛,他一上榻,這本來寬大的床榻卻顯得有些局促。

溫寧合着眼,呼吸均勻,看起來睡得正熟。

但實則從他一推門,酒氣稍稍傳來,她便已經從淺眠中醒來。

他飲酒了?是為了方才的事嗎?溫寧忍不住胡思亂想。

但當清冽的氣息貼在頸後,傳來酥麻的癢意,溫寧眼睫微顫,又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謝景辭虛虛環着她,一眼瞥見她微顫的睫,方才的郁意一掃,無聲地笑了笑。

随即指尖挑開她的衣領,緩緩地探了進去。

薄弱之處被人握在了手心,仿佛心髒被牢牢的抓起。

溫寧仍閉着眼,卻緊抿着唇,竭力控制自己的心跳,試圖讓它顯得平緩一點。

然而他指腹稍碾,末端一刺痛,溫寧還是控制不住地輕呼出了聲。

一睜開,便對上了他饒有興味的眸,臉龐忽的一下便熱了。

“醒了?”謝景辭聲音低沉,隐隐有些歉意,但那手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心跳已經砰砰地不受控制,溫寧偏過頭,不想看他的視線。

可那手指稍稍收攏,她的心也像被揪起來了一樣,只好眼眉微嗔地轉了回來。

“你幹什麽呀,我還困着呢……”

溫寧隐隐有些羞惱,他總是這樣,越來越放肆。

“一個字而已,說完就讓你睡。”謝景辭停住了手,眼眸微沉地看着她。

一個字……哪有人求娶的時候只許說一個字的。

“好”還是“不好”,一字之差,卻天壤之別。

溫寧面色微紅,眉間浮出些微的惱意。

她紅唇微張,剛露出一個“不”字的口型,那俯在她身前的頭顱便忽然一低,将她的聲音吞進了腹裏。

他吻的很兇,溫寧被堵住了聲音,被奪去了呼吸,嗚嗚咽咽地說不出話來。

落到他手裏的心髒也随着他的情緒忽高忽低,忽松忽緊,亂的不成形。

半晌,他終于放開,溫寧急促地呼了兩口氣,那瀕臨窒息的感覺才稍稍退去。

“再說一遍,我沒聽清。”謝景辭碾着她潋滟的唇,聲音微沉。

他的視線極具壓迫感,偏偏又極為溫柔,一眼望過來,仿佛要把她拖進深淵。

溫寧別開視線,這回學乖了,緊抿着唇線。任憑他怎麽盯着,硬是不開口。

“不說話?那我當你默認了?”指尖掠過那抿成一條線的唇,謝景辭眼角忽然染上了笑意。

這一笑令溫寧心中警鈴大作,她忽然便軟下了聲音。

“可是我想多陪陪父親……”溫寧咬着唇。

“侯爺年紀不小了,戰後可能會遷回平京,到時候有的是時間,我也會陪你一起。”見她終于肯正面回答,謝景辭也放緩了聲音。

“可是公主出身皇家,她應該喜歡平康縣主那樣的……”溫寧一認真地去想,又忍不住皺起了眉。

“母親喜歡我喜歡的,她嘴硬心軟。”謝景辭吻了吻她眉心。

“但是還有外祖母,她若是知曉我們在一起了……”溫寧一想到她在操心婚事,便忍不住有些愧疚。

“知曉了更好,雙喜臨門,一舉兩得。”謝景辭攬住她的腰。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她一個從流落在外十幾年的、從偏僻的邊關來的,而且和着偌大的國公府只有名義上的親緣的關系的表姑娘,想嫁進這高門,當真有那麽容易?

溫寧無聲地嘆了口氣,江嬈嫁到了二房都半是意外半是運氣,但凡國公府翻臉不認,做妾都是擡舉。

輪到謝景辭,單看外祖母從沒有把他們想到一起,便也知曉外人眼裏他們是有多不相幹。

“你只須答應,剩下的由我解決。”謝景辭看出了她的顧慮,聲音放輕,将人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昏黃的燈光從他的身後照過來,溫寧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那落下的吻極其溫柔,又格外珍惜。貼在她腰上的手溫熱又有力,仿佛要把她揉碎進他的身體。

她看不清,但感受不會騙人。

半晌,靠在那寬厚的肩頸上,她終究是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說:

謝景辭:只許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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