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荒唐

駛過喧嚷的街市, 耳畔皆是歡聲笑語,車內卻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吱呀”一聲停下。

周弘低低地叫了一聲:“到了。”

“嗯。”謝景辭沉默了一路, 這會兒終于出了聲。

他一回身,縮在角落裏的溫寧又是一顫。

“過來。”謝景辭聲音微啞,卻不容置疑。

溫寧搖了搖頭,看向他的目光像受了驚的小鹿一般。

“不要怕我,阿寧。”謝景辭背着光, 神色晦暗不明。

他已經在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暴戾, 可一看見她避若蛇蠍的樣子,心底的陰暗便像藤蔓一樣瘋狂的蔓延。

想把她永遠困在身邊, 想讓她眼裏永遠只有他一個人——

教養不允許他這樣做,可念頭一起, 往日築下的禮儀道德通通被吞噬殆盡。

“走開!”溫寧後背貼緊了車廂,可那修長而有力的雙手一收緊, 她便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生生被拖拽了出去。

“不要……”溫寧眼淚像斷了線一般, 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這會兒滿是無助。

她往常這麽一哭,謝景辭總會讓步。

但今日不行, 謝景辭避開了她視線,手一擡, 一件黑色的大氅兜頭罩在了溫寧身上,擋住了她那總是令人心軟的視線。

一片黑暗中,溫寧驟然被打橫抱起,呼吸一滞, 隐隐只感覺到身後的喧鬧都在漸漸離她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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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上, 便越來越安靜。

朦胧中, 只隐約瞧見着一大片倒懸的燈光。

大門被踢開的一瞬,蒙着她的大氅也即刻被拿開。

溫寧擋着眼适應了好一會兒,眼神一凝,一見布置華麗的屋子忽然映入眼簾。

“有印象嗎?”謝景辭沉着聲音問道。

溫寧沒說話,這會兒眼神一恢複便立即向那樓梯處跑去。

然而走廊就那麽窄,謝景辭似乎早已預料到了她的舉動,右臂一擡,便在欄杆和房門之間搭建了一道無法逾越的檻。

溫寧不甘心地轉身,可身子一側,他的左臂又搭到了欄杆上,沉沉的壓迫感徹底将她包圍。

推也推不開,那厚實的胸膛反而越來越近,溫寧抵着的手被越壓越緊,最後不得不背過了身去。

一低頭,她才發現腳下倒懸着一個巨大的鳳凰燈,紅通通的雙眼格外吸引人。

溫寧一愣,“摘星樓”這幾個字不知為何忽然出現在了腦海。

可沒等她細思,困着她的雙臂漸漸向內收攏,最後落到了她的腰上,将人一把攥住。

“記起來了嗎,我們的第一次就是在這裏。”

謝景辭低低地開口,渾厚的聲音一字不落地傳入了她耳朵裏。

這裏,這裏是哪裏?

溫寧心底一慌,目光随着那腳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飄遠。

“怎麽不說話?”謝景辭一手托正她的下颌,聲音裏似有些嘆息,“當時你說第二天要走,拿出了小半的積蓄在這裏宴請我,一詞一句都是感激和謝意,仿佛日後再也不會再見了。”

他這麽一說,溫寧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個微紅着臉頰絮絮低語的面龐。

“不過你猜,我當時在想什麽?”謝景辭話音一轉,摩挲着她的下颌,整好以瑕,像在把玩一塊上好的玉。

被他這忽松忽緊的态度弄得有些慌亂,溫寧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謝景辭卻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裏帶着些許涼薄:“我在想,這個小姑娘怎麽這麽天真呢。她以為,她真的走得掉嗎?”

“什麽意思……”溫寧一愣,忽然有點看不透他了。

“還不明白嗎?”謝景辭鉗着她下颌的手一緊,眼神裏滿是壓抑,“從你選擇跟我來平京的那一刻,從你跟我下船的那一刻,甚至是從你當初跳舞時撞入我懷中的那一刻起,你永遠都逃不開了。”

溫寧腦子裏一轟鳴,謝景辭卻徑自的繼續着。

“不是你選擇了我,從一開始,我就別有所圖。”

“什麽僞裝身份,許諾你一個條件,我不過是想讓你放松戒心,一點點淪陷。”

“但是你始終聽不明白,所以才有了摘星樓的那一夜。”

這些話,謝景辭用冰冷的語調一字一句地吐出來。

每聽一句,都讓溫寧心驚一分。

頭腦忽然一痛,旋轉的舞步、束腳的金環、漫天的煙花,一波波地沖擊着她的神經。

天旋地眩之時,溫寧按着眉心,再清醒,謝景辭已經貼在了她的耳邊。

“當時還是你主動吻的我,現在是不可能了。不過沒關系,換我吻你也是一樣。”

他聲音無比溫柔,可下一刻手臂一推,便将人牢牢地按在了欄杆上。

後背一涼,身後是淩虛的高空,溫寧恐懼地看着他:“你不要這樣,冷靜一點……”

可她話還沒說完,謝景辭一低頭,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此刻的侵略性太強,溫寧被壓得忍不住後仰,頭頸全部懸空在外面,全靠他的一只手托着後頸,仿佛命線被牢牢地捏着。

謝景辭聲音很平靜,可吻得又深又狠,像他的言辭和內心一樣都是兩面,既端莊又陰暗。

腰肢被他的左手壓着,後頸被他右手托着,溫寧覺得自己好像折成了一道弧線,下一刻便會像那天上流星一般墜落下來。

被縛住的雙手使不上什麽力,反倒被套在了他的後頸,看上去像是她自願這麽親密地擁抱住眼前一樣。

但不是,全然不是。

又冷又怕,溫寧被吻得幾近窒息,指尖卻毫不留情,指甲一彎,便深深地嵌進了他的肩背上。

謝景辭悶哼了一聲,吻得卻越發用力,仿佛察覺不到疼痛似的,又仿佛真的要托着她一起墜下樓去。

直到下面集聚的人越來越多,嘗到了一絲苦鹹的味道,謝景辭才手一攬将人帶進了房門裏。

雕花門“砰”的一關上,溫寧看着他潋滟的唇,仿佛看到了那條吐着信子的蛇,忍不住地後退。

她退一步,他便進一步,步步緊逼:“還有你前來國公府的原因,你知道托親之事是誰先提起的嗎?”

“以及,之前那三次的婚事又是怎麽毀的,你想不想知道?”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溫寧驚惶地搖頭。

可謝景辭偏偏繼續着開了口:“沒錯,都是我逼走的。還有今天這個,第四個。”

“你不是想知道這個姓宋的為什麽突然放棄嗎?

我的确是插了一腳,但我沒有逼他,只是給他漏了點消息而已,選擇權還是在他自己。

所以,你怎麽能怪我呢?”

謝景辭說道這裏,忽然眼神一變:“怎麽能為了一個懦弱的人離開我呢?”

他一步步走過來,塵封的記憶仿佛被刺激的翻滾起來,溫寧愈發頭疼,連身形都有些不穩。

一片混亂間,溫寧不小心撞倒了一個花架,細瓷瓶碎了一地,那清脆的響聲才讓她漸漸找回了點意識。

“不要動。”謝景辭低低地警告着,伸手想去扶她。

可這一舉動似乎吓到了她,溫寧躲閃着他的手,退的更快,腳下一個趔趄便跌坐在了地上。

腳邊皆是碎瓷片,她慌亂地抓握了一個,鋒利的瓷片正對着謝景辭:“不要過來!”

“碎瓷片能劃多深?你要是真想動手,不如用這個。”

謝景辭似乎寸步沒有退後,甚至微微勾唇,從帶鈎上解下一柄匕首,俯下身塞進她緊握的手中。

“這個是精鋼鍛造的,刀刃薄,又鋒利,像你這麽纖細的手腕,拿着它只要一下,便能刺穿我的心髒……”

白嫩的指尖被一點點掰開,碎瓷片跌落在地,謝景辭握着她的手腕,帶着那匕首一點點貼近他的心髒。

黑色的錦衣被劃破了一道口子,白色的裏衣又被劃破,露出了一道猙獰的傷痕。

“你瘋了?”溫寧哭着罵他,手腕卻掙着往後退。

一送一退之間,那刀尖虛虛地抵着他的心髒,連皮肉都陷進去了一點。

“你不忘,我怎麽會瘋?”謝景辭陰沉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腕一用力,那刀尖便刺進了一點。

鮮紅的血從那閃着寒光的刀尖滑落下來,分外刺眼。

到底還是比不過他,手一松,匕首落了地,溫寧哭了起來。

“哭什麽。”謝景辭仿佛感覺不到疼一樣,擡手堵在她掉着淚的眼角,“不讓你走,你哭。給你機會,你又下不了手。”

“既然殺不了我,那你就只能陪着我了!”

謝景辭以唇代手,一點點舐去她不斷湧出的淚。

像被那蛇纏住了一樣,他的氣息一靠近,便讓她感到窒息。

溫寧偏着頭避開,這一躲,那薄削的唇落了空,靜止了一瞬。

溫寧惶惑地退到了牆邊,斷斷續續地乞求他:“我不計較了,你放過我吧,我不喜歡宋公子,也不會再找其他人了,我只想回家好不好?”

“回家?”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記憶,謝景辭戾氣一起,将她逼到了牆角,“你回去了那我怎麽辦?你說過要一直陪着我的,怎麽能反悔呢?”

“我不記得了,你在胡說,都是胡說……”溫寧帶了哭腔。

“胡說?那我就讓你親眼看看證據。”謝景辭冷冷地開口。

一擡手,“刺啦”一聲,那輕薄的衣領便撕扯開來。

白皙圓潤的肩頭大半露在外面,溫寧驚恐地伸手想去拉,然而剛剛拉起一點,便被褪的更下。

柔嫩的後頸落到他的掌心,謝景辭摩挲着那一點,溫柔地誘哄着:“這裏有一個紅痣你知道嗎?”

頸後那一處忽然被他指尖按住,溫寧後背一麻,被迫仰着起了頭,淚眼朦胧她什麽也看不清,仍是固執地搖頭。

“還是不信?”謝景辭眼眉一挑,随即手一落下,将她的裙擺驟然推高。

柔軟的輕紗堆疊在他手間,像捧着一灘雲朵,可他的聲音卻那麽犀利無情:“這裏還有一處月牙形的胎記,只有米粒大小,你自己怕是都不清楚吧?”

他視線盯着腿後的那一點,被這麽看着,溫寧忽然有些心悸。

“可是我為什麽這麽熟悉呢?”謝景辭貼近她的耳尖,輕輕吐出幾個字,“因為我吻過那裏,不止一次。”

“你無恥!”溫寧含着淚瞪他,眼睫上挂着的那滴淚,随着她一偏頭滑落到了下颌。

謝景辭眸色一黯,舌尖微卷,那滴淚便落入了他口中。

“真甜。”他微微勾起了唇,透露着與平日的端莊截然相反的一絲陰邪。

“龌龊!”溫寧沒想到他會這麽做,被逼得連眼淚都不敢落下。

“龌龊?更龌龊的事我都做過。你不是要證據嗎?除了這兩個明處,還有一些更隐晦的地方,要不要我一一指給你?”謝景辭偏偏繼續開了口。

瞥見他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溫寧又羞又氣,忍不住又擡起了手。

可這一次尚未落下,便直接被按到了牆上。

“阿寧,省點力氣。”

謝景辭手腕一動,身下微涼,溫寧才感覺到衣裙已經被他推到了腰間。

“不要……”溫寧哭出了聲,死死地按着身前的裙擺。

大顆大顆的眼淚像斷了線一樣掉落,砸到了謝景辭青筋隆起的手臂上,帶着灼傷人的燙意。

謝景辭眼眸微斂,攥着她衣裙的手還是松了開。

堆疊的衣裙一落下,溫寧攏着撕破的衣領抱着膝背過了身去。

她肩膀一顫一顫的,隐約只能聽見小聲的泣音。

直到一件衣服蓋在了肩上,溫寧才緩緩擡起頭來。

“換上,你衣服濕了。”謝景辭淡淡地開口。

是一件幹淨柔軟的裏衣,大約是這酒樓專門為客人準備的。

夜風一吹,那被茶水潑濕的裙擺冰涼的貼在身上,上面被撕破的衣領也漏着風,他這麽一說,溫寧才感覺到冷。

謝景辭背對着她,站到了窗邊。溫寧打着哆嗦,糾結了一番,實在忍不住身上的冷意,還是接過了那裏衣走向內室。

不同于外間,內室裏格外溫暖,熏染着淡淡的香氣。

溫寧脫下了濕衣,餘光裏總覺得身後有一道視線在盯着她,她抱着臂警惕地回頭,卻發現原來是鏡中的自己。

身後的櫥櫃上嵌了一面寬大的西洋鏡,足足有一人高,照的人分外清晰。

溫寧一側身,果然看到了那顆極淡的紅痣,視線再往下,那枚月牙形的青色胎記也隐隐可見。

她一愣,腦海中忽然閃過零零碎碎的許多畫面。

直到謝景辭從後面抱住了她的腰,微涼的觸感一傳來,她身體一激靈,才稍稍回神。

“想起來了嗎?”謝景辭靠在她頸側,低低地開口。

鏡中的女子身姿曼妙,纖侬有度,眼角因為哭過,帶着一點濕紅,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妩媚。

溫寧定定地看着鏡中的人,忽然有些不認識自己。被身後的人包圍着,他黑色的衣裾一襯,顯得她的身體愈發瑩白。

既排斥又想靠近,沉沉的烏木香氣一傳來,她腦海中有兩邊在激烈地争奪着。

頸後的紅痣忽然被輕輕地咬住,微麻且刺痛,溫寧扶着寬大的鏡框,滿頭青絲都随着她的垂眸滑落到了身前。

謝景辭并未停留太久,下一刻,他忽然俯身吻向那顆月牙形的胎記,

溫熱的鼻息一貼近,溫寧盡管不太清醒,仍是下意識地腳尖微動,局促地想要并起來。

然而他修長的手一擋,兩邊便像牽牛和織女星,隔着一片銀河,無法靠近。

今日是七夕,遠處不知何時放起了焰火。一朵朵煙花炸開,随着那輾轉的唇溫寧腦海中也越發雜亂。

直到他上移了一點,溫寧渾身一顫,微紅着臉立即伸手去推他。

可那底下的人卻像磐石一樣,她一掙紮,卻将自己送的更多。

謝景辭輕輕一咬,溫寧忍不住輕吟了一聲,塌下了腰,緊緊地攥着鏡框。

窗外,臨近的街市上忽然也放起了焰火。

一聲一聲,升鳴,綻放,和火花簌簌地燃盡的聲音,掩蓋了室內的低泣和輕吟。

直到最後一朵煙花升空,樓下的街市一片歡呼,在漫天的星雨裏,溫寧腿一軟,被他扶着腰才站穩。

這畫面和感覺實在熟悉,溫寧忽然頭痛欲裂,無數的畫面徹底從封存的腦海裏湧了出來。

扶在腰上的手一緊,後背貼上他勁瘦的胸膛,溫寧看到鏡中那落下的衣,紅着眼角偏過頭看他:“我有話跟你說……”

“等一會兒。”謝景辭聲音微啞。

“不是,你先放開我……”

可一看見他水色潋滟的唇和沉沉的眼眸,她的話還沒說完便不得不仰起了頭,抓穩了鏡框,指尖都随着他蓄積已久的力度發了白。

焰火已經結束,街市的人潮也在慢慢退去,一切重歸寂靜,越發放大了室內的聲音。

溫寧咬着唇,不敢有絲毫松懈。

可謝景辭今日打定了要讓她難以忘記,骨節分明的手擡起她微低的頭,直直地看着鏡子裏。

晚間便陰沉着的雨和驚雷霎時傾倒而下,雨聲嘈雜中,溫寧一片朦胧中被丢到了榻上。

趁着一絲空隙,她抓着謝景辭的手低低地呢喃了一聲。

可那微弱的聲音被過大的雨聲一遮掩,謝景辭什麽也沒聽見,擡起她的腿驟然又傾身下去……

窗內窗外皆不平靜,沉悶許久的空氣被一片淅淅瀝瀝掃除殆盡。

間或有來不及歸家的男男女女站到了街市兩邊的檐下避雨。

或是訴說着煩惱,或是回憶着今日的甜蜜,歡聲和抱怨随着沒關緊的窗戶飄進來,可溫寧什麽都聽不清 。

最後一聲驚雷落下,溫寧後背緊貼着窗臺才不至于滑落,雨絲落到幹燥的唇瓣上,她似乎才恢複了一絲力氣,細細地喘氣。

頸側粗沉的喘息慢慢平複,謝景辭再擡起頭,眸中的深重已經大半褪了去。

只是一看見她微微發白的唇和潮紅的臉頰,他心頭忽然一緊,聲音難得帶了一絲慌張:“阿寧,你怎麽了?”

作者有話說:

謝景辭;上一刻,發瘋;下一刻,老婆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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