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待汝烏發及腰(八)

冰樓地界,永恒冰封的國度,外界的時間流逝似乎不能對這裏産生影響。

這一日冰樓公主霜旒玥珂坐在自己的閨房裏,有些心事只能一個人慢慢想。

聽說最近外頭發生了許多事,比如欲界內讧,一大波人折騰了好些日子,折騰到最後波旬三體只剩下一個女琊。女琊為此心灰意冷,無意于江湖,已經找地方退隐去了。

對冰樓公主來說,這些事并不是多重要的事。

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些事情。

“公主,你找我?”副樓主镂冰氏出現在她的門外。

冰樓公主喊他進來,她正着手準備一份大禮,須得請镂冰氏出手幫個忙。她将一份圖紙遞了過去,道:“本公主想修個園子,麻煩副樓主找齊人手,一切布局照這份圖紙行事。”

“公主怎會突然有此雅興?”镂冰氏看着手裏的圖紙,覺得好奇怪,他們家公主向來只對珍寶感興趣,怎會突然間換了一個新愛好,想修什麽園子?

“本公主只不過是想準備一份禮物,你聽命行事就好,何必問那麽多?”

“是是是,镂冰氏多嘴了!”镂冰氏微微欠身,順手打開圖紙一看,“七分秋色”四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

……那什麽,聽說儒門龍首的某一個居處就叫“三分春/色”,更巧的是,前不久三分春/色正好被人毀掉大半。公主這份禮物,難不成是……

“公主打算送禮給疏樓龍宿?”

冰樓公主被他挑破心思,微微漲紅了臉:“本公主什麽時候告訴過你本公主是要送禮給疏樓龍宿?”

“是是是,公主當然不曾說過。”镂冰氏微笑說道,用意這麽明顯,不用她說誰都能看出來。

霜旒玥珂不說話了,當日佛劍分說醒來沖出冰樓的時候,疏樓龍宿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直接追着人跑出去了,從此,再也沒有來過冰樓。

她想龍宿一定是有事要辦,她不急,她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等。可是她已經等了這麽久,欲界的事情也都已經了結了,為什麽他還是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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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曾想過要不要主動一點,但是礙于公主、或者說女人的矜持,她不好直接上門,所以她得找個理由,曲線迂回一下。

“公主,”人皆有八卦之心,镂冰氏也不例外,他遲疑了一陣,還是問了出來,“你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好不好跟我說一說,你到底喜歡疏樓龍宿什麽?”

“……喜歡他什麽?”冰樓公主想了想,低頭傻笑了半天,镂冰氏又喊了她幾聲,這才回神,卻還是有些害臊,不肯說實話,只亂七八糟地回答了一通,“他送的那顆珠子,價值之高,別說是給大嫂的聘禮,就算是大哥将三驕都娶回來也是綽綽有餘!”

想他們家冰樓地域廣闊,貯冰淡水資源極其豐富,但是其他資源就相對有些匮乏了,日後冰王大婚,總不好讓他打幾件兵器再添上幾塊冰雕去當聘禮吧?

“原來是興趣相同。”镂冰氏一句話便捕捉到了其中的重點。

“也不止是這個……”冰樓公主說着說着又紅了臉,共同的興趣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其人之風華讓她傾慕心動。

但是這樣的理由她怎麽好當着镂冰氏的面說出來?

她很快重又穩住了心神,問道:“副樓主,你覺得這張圖紙有什麽不妥嗎?”她并沒有去過三分春/色,為了畫出這幅圖,耗費了無數心力,完成之後仍有些惴惴的,因為紙上的一切完全出自于她的想象,她根本不知道兩者之間究竟有幾成相似。

冰樓之內,人人各有所長,冰王擅于鑄劍,公主有絕技雕霜沐雪奪形訣,至于镂冰氏,他既然以镂冰氏為名,擅長的當然是冰雕,營造之術只不過是附帶。

镂冰氏仔細地看了一遍圖紙,道:“照着蓋個園子問題不大,但問題是,公主打算以什麽樣的名義去送禮呢?”

“這是贈品。”冰樓公主回答道。

“贈品?”镂冰氏倒有些聽不懂了。

冰樓公主哼了一聲:“當日本公主幫他複活佛劍分說,枉費本公主勞心勞力雕琢冰軀,到最後他居然留了個差評給我。咱們做買賣要以誠待人,所以本公主要添上一個贈品,好讓他把評價改回來。”

“公主的思路果然不凡!但是……”

“但是什麽?”

镂冰氏看了她一眼,有些事情隐瞞得太久,等到真相大白時,只會傷人更深,他嘆了一聲,道:“或許公主還不曾得知,那疏樓龍宿早已經心有所屬了。”

冰樓公主急得從座椅上跳了起來,疾步走到镂冰氏面前:“什麽!是誰?”

“公主見過的。”

“我見過的?”她一向很少離開冰樓,見過的外人幾乎用一只手就能數完,她想了一圈,也想不出一個可能的人,于是開玩笑說,“總不會是大哥吧?這可不成,大哥是朝天驕嫂子的!”

“公主你想到哪裏去了?”镂冰氏決定稍微提示一下她,“公主可還記得,當初疏樓龍宿是因為什麽事才來到冰樓的?”

“本公主當然記得,他當時是為了複活佛……佛……”答案近在嘴邊,可她就是說不下去,她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镂冰氏,迫切地想從他那裏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

镂冰氏什麽也沒有說,只默默遞過一疊手絹,這種時候還是讓她哭個痛快比較好。

原本冰樓公主還有些不信,看到镂冰氏這個舉動,她再也沒有不相信的理由。她一巴掌拍開镂冰氏的手,背過身去:“本公主才沒有哭!”

“是是是,剛剛只是下了一場雨而已。”

劍子仙跡在路上慢慢地走着,一面走一面回味着方才聽過的笛曲。弦首品味果真不凡,他推薦的道者,一曲清音堪稱繞梁三日,日後若有機會,他一定要邀上兩位好友一起去聽聽看。

這般走着,前方已至三分春/色的地界,劍子放眼望去,昨日精巧景致全然無蹤,只有斷壁殘垣,滿目蕭條。

莫非兩位好友又相殺了?

他連忙入內一探究竟,行了數十步,來到過去時常品茗的那處地方,只見四周花樹東歪西倒,亭臺樓閣損毀倒塌,形如一片廢墟。而就在這片廢墟中間,僅存的一副石制桌椅上,他的好友龍宿正與一名黑發黑衣的男子相對而坐,煮水沏茶,一派閑适悠然。

再仔細看去,龍宿的心情似乎不錯,眉梢眼角皆是淡淡笑意,想必是佛劍的事已經圓滿解決了。劍子見此,才暗自松了口氣,緩步朝他們走了過去,問道:“龍宿,怎麽只有你在,佛劍好友呢?”

龍宿佛劍二人對視一眼,微微有些詫異。龍宿笑道:“佛劍不就在這裏?”

“劍子。”對面的佛劍也随之看向了他,出聲喚道。

“嗯?”劍子走到佛劍的面前,佛劍坐着,而他站着,自上而下極認真地将佛劍打量了一遍,“真的是你?”

“是我。”

“你是誰?”

“佛劍分說。”

他們三人相識多年,別說佛劍僅僅只是換了一身黑,就算是易容成龍宿的模樣,劍子也不會認錯。

但是,佛劍好友既然穿成這樣在這裏等着,想必是龍宿的主意,他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豈不是辜負了兩位好友的苦心安排?

于是他莞爾一笑,回頭看向龍宿:“何必開這種玩笑?沒有海螺,沒有佛牒,而且還是黑色的,怎麽可能是佛劍?”

“這便是汝的理由?讓人難以信服啊!”龍宿以扇遮去了一抹狡黠的笑,“劍子,莫非你沒有見過修羅?”

“龍宿,你又說笑了,我怎麽可能沒……”

“如何?”

“……我突然才想起來,我居然真的沒有見過修羅!怎會如此?”

龍宿好心地幫他回憶:“吾記得佛劍第三次變修羅就是在汝的地盤上,汝怎麽可能會沒有見到?”

“那個時候我出門了……那第一次呢?”

“替西蒙管教孩子。”

“第二次呢?”

“哦,與吾一起,汝不在。”

劍子有些動容地握住了龍宿的手:“抱歉,龍宿,過去是我誤會你了。”

“嗯?此話怎講?”

“過去我總覺得時常被你們排擠,原來是我錯了,我只是被佛劍一個人排擠了。”

此話一出,連向來聲色不動的佛劍也露出訝然的神色:“劍子,我何時……”

龍宿打斷了他,擺手笑道:“不必當真,劍子大仙只是在賣萌而已。”

“劍子在賣萌,什麽時候?”佛劍還是有些不明就裏。

劍子看着他,忍不住一聲嘆息:“總是讓我如此挫敗,這果然是佛劍你一貫的作風!”

三人許久未聚,如今見了面,玩笑也開夠了,是時候見好就收。佛劍換回造型,龍宿也讓穆仙鳳取出一只長形的木匣出來。

“吾與佛劍有東西送汝!”說着,便讓穆仙鳳把木匣捧到劍子的面前。

“這是什麽?”

龍宿道:“打開一觀不就知道了?”

劍子依言打開一看,一把兵刃靜靜躺在匣中,不是別的,正是佛骨兇兵。“龍宿,劍子今天受驚過度,關于此物的由來還得請你解釋一下!”

龍宿笑道:“這是吾請冰王仿造的,還特意請他多打了一把,為的就是留給汝作紀念啊!雖說遠比不上古塵,但是拿來砍瓜切菜還是蠻好使的。”

“這麽有紀念意義的物件,龍宿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劍子,何必這般客氣?只管收下便是,要是覺得拿着累贅,吾也可以讓門人送去豁然之境給汝。”

“……既是如此,我也就卻之不恭了。”

劍子無奈地收下了‘禮物’,趁着龍宿轉身與仙鳳商量午膳菜式的時候,悄悄往佛劍那邊靠了過去,低聲問他:“我來之前,你對龍宿說了什麽,他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佛劍答道:“只是允諾為他重建三分春/色而已。”

劍子擡頭看向四周:“難道這些都是你的傑作?”

“嗯。”

這樣的回答讓劍子由然生出了許多感慨:“這是一個大工程啊!”

“我會盡力而為,十載光陰,定能恢複此地風貌。”

十年時間就能修好這裏?劍子有些懷疑。“佛劍好友真是樂觀!”雖是這麽說,但是劍子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或許未來幾十年裏,他想找佛劍的話,恐怕只能到龍宿這裏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待汝烏發及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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