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鬧哄哄的教室裏。
「疑、你怎麽回來了?我還想說要幫你買面包順便帶過去保健室呢!」
正在跟同學聊天的胡玉鐘下意識轉過頭,碰巧瞥見朱悠奇走進教室,像見到鬼似地驚呼了起來。
「謝謝你,小鐘,你真是個大好人。雖然我也很想在保健室裏睡到午休結束,不過那兒的藥水味實在太重,與其要聞那種味道,我倒寧可聞你們這些男生身上的臭汗味!」
要不是有某個笨手笨腳的家夥打翻了藥水,原本還算清爽的保健室才不會整間都彌漫着刺鼻的藥水味。一想到這兒,朱悠奇的心情彷佛又陷進了方才的愁雲慘霧中,怎麽樣也雀躍不起來。
中午用餐的時候,胡玉鐘仍是自告奮勇幫他去買便當,他們的座位并非相鄰,但是用餐的時候,胡玉鐘總會拉着自己的椅子擠到他的旁邊去坐。偶爾也有一些不甘寂寞的同學會來湊湊熱鬧,四、五個大男生就這樣圍着一張小小的桌子大肆喧嘩,搞不清楚狀況的別班同學還會以為他們是在聚賭呢!
胡玉鐘高一時就跟朱悠奇編在同班,起初雙方并沒什麽交集,然而自下學期開始,班上陸陸續續舉辦了一些聯誼活動,經常參與活動的他們因為見面次數的增加,以及交談話題的相仿,讓他們有種氣味相投的共識,進而成為惺惺相惜的朋友。
「小鐘,你不是該去社團了嗎?」
胡玉鐘自一年級就進入田徑社,甚至還曾經參加校外的比賽擁有不錯的成績,不過朱悠奇卻一點都不知情。他後來之所以會知道還是因為在二年級時某次聯誼的奪寶游戲中,被胡玉鐘超快速的追趕給驚吓到,而從旁人口中得知他是學校指派的田徑選手。
「唉,真有點不太想去社團呢!」胡玉鐘的表情顯得有點別扭,當下就找起了藉口想要逃避。「 看天色變陰了,好像快要下雨了……」
雖然一直都很熱愛跑步,但若是能跟朱悠奇一起在放學後四處去游玩,胡玉鐘倒是無所謂給它跷個幾堂課,不過屆時要是換來教練的特別關照,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所以還是認命去上社團啦。
在凡事都講求學歷的現今社會,就算擁有大學文憑的人滿街都是,甚至只要有錢不必很用功的念書也能有大學可以就讀,但是身處在如此明星高中所承襲的嚴謹制度以及刻意營造的升學壓力下,除了一些愛搞社團和少數特殊狀況的人之外,已有不少學生在二年級時,便早早前往補習班去請求支援了。
朱悠奇正是屬於特殊狀況的人種,不過他的狀況其實也沒有什麽特殊理由。在班上成績還算不錯的他,并非自認不需要靠額外的補習來加強程度,而是純粹的不想跟大家一窩蜂的做着同樣的事。算是有點懶散,也有點不屑。
不過與其說他在面對升學考試時沒有壓力,倒不如說是他很懂得調适心情、排解壓力。要是讓自己陷入緊張或是煩躁的情緒中,就會很容易做出讓自己失去理智的事情,所以他總是随時随地保持輕松自在的狀态。
而擡頭仰望寬廣的天空,就是他最常抒解壓力的一種方式。
只可惜此刻的天空配合度似乎不高,早上上體育課時寄予涼意的雲層,現在已全數化為烏灰的幕幛,自遙遠的天方撒下天羅地網。
日暮的顏色驟然變暗,落雨的聲音從某處隐約傳來,由小轉大地在周圍展開大規模的敲響,在被突來的磅礡聽覺震撼之際,眼前已拉開了一場來勢洶洶的雨幕。
看着望不穿的灰蒙雨簾,為此不知嘆了幾次息的朱悠奇忽然想起上一次下雨時帶了一把傘來學校,後來放學時沒有下雨,那把傘似乎就一直躺在自己的置物櫃裏直到現在。還真慶幸那時的健忘,他返回教室打開自己的置物櫃,果然有一把咖啡色的雨傘被擱置在最裏頭。
打開雨傘之後,雨勢像故意唱反調似地變弱了。朱悠奇咋了一下舌,然後悠然地走進它的懷抱中。
從教室到校門口的距離并不算太遠,但是在陰雨綿綿的天氣下行進,讓這段路走起來格外的漫長。
中途經過兩棟教學大樓的玄關,雖然淋不到雨,卻也被穿越的學生們踩得濕漉不堪。正在懊惱怎樣才不會讓褲管被擡起的步伐濺濕,眼角的餘光赫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張清秀卻冷淡的臉孔早上朱悠奇才剛見識過,不知是偶然還是雨神的作祟,在這種一個有帶傘一個沒帶傘的狀況下,可想而知的劇情彷佛正朝着既定的方向發展。
朱悠奇不想佯裝好心,可是又不忍心看到夏安丞絲毫沒有遮蔽,那樣任雨侵襲的無謂模樣,覆着腳傷踽踽而行。
「喂!夏安丞——」
褲管會被濺濕的憂慮早已不知被抛到哪兒,朱悠奇踏着小跑步,來到了走路有點颠簸的夏安丞身邊,替他遮擋了部分雨絲。
被突然一擁而上的陰影吓了一跳,認清來幫自己撐傘的人是誰之後,夏安丞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雨絲又再度打在他的身上。
「抱歉,吓到你了嗎?」
朱悠奇态若自然地挪身向前,将傘撐在可以把彼此皆能遮罩的角度,忘了此刻自己其實跟他并不是很熟,熱切地循勸着:「你的身上有傷口,這樣淋雨是不行的,來吧,跟我一起撐傘!」
「不、不用了……」
「別客氣了,走吧!」
多說無益,朱悠奇直接就拉起了他的手臂往前行進。不曉得是否是濕意浸身的緣故,朱悠奇感覺他的身體好像在顫抖。
和他近距離的并肩走着感覺很微妙,以往在高一同班時也沒這麽親近過。然而始料未及的沈默氣氛卻一直盤旋在這被雨水圍困的傘下空間內,沉靜得令人窒息。
「你是騎車嗎?還是搭公車?」受不了這種沉悶狀态的朱悠奇終於開了口。
「……搭車。」
「是嗎,幾號呢?」
「二十七號……」
「呃、不會吧!」
眼看着兩人走出校門後,往同一方向的站牌區前行,這才證實了他們待會兒回家所要乘坐的公車是同一號。也就是說,在過去他們放學所通勤的路線,極有可能是同一號公車。
簡直太巧了,更誇張的是,都已經同校一年半了,竟然沒有發現這個明顯的事實。
坐同一號公車上學,表示通勤的路線一樣,可是朱悠奇卻從來沒有一次在搭乘上學或放學的公車上遇過夏安丞。
唯一的可能,應該就是搭乘的時間點不同。出門的時間不一樣,回家的時間也不一樣,所以他們所乘坐的班次,永遠都是錯開的。
夏安丞對於他的驚訝根本就無動於衷,黑白分明的清澈瞳眸好似在巴望公車快點到來,一旁等待的學生們的聲音,比雨聲還要嘈雜,跟他與夏安丞這小小的傘下空間裏的靜默,形成強烈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