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乎。
活在世上,最重要的,不過順從本心。
至于這種你情我願的事兒,更沒什麽好說。
夏琰聞言,竟是歡喜多些:“主人是說再也不會抛下我?”
夏瑜一笑:“你也可以這麽想。”他停了停,問:“那麽,你知道應該做什麽嗎?”
自然,是知道的。
夏琰回憶着自己在凡界看到的畫面,心底仿佛有那麽一個角落,被一點點填滿,成了一片柔軟。
轉眼間,又過了百年。
夏琰成了青年模樣,夏瑜仍是那副不變的容顏。
天劫将至,夏瑜早早備好了一應法寶,幫夏琰渡劫。
只是夏琰畢竟是植物生靈,從未渡劫的夏瑜又小觑了天劫的威力。一番天雷轟下來,夏琰自開了靈智以後第一次這麽奄奄一息。
被劈回原形這種事……
炎草纏在夏瑜袖中,趁着夏瑜禦劍飛行,四處作亂。
夏瑜不鹹不淡道:“別鬧。”
短時間內,夏琰是沒法化形了。夏瑜也不甚在意,只打定主意再尋個炎氣充沛的地方給夏琰修煉之後。
尋找合适地方的路上,恰好碰到一個被欺負的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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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妖可憐兮兮的樣子,看的夏瑜想起了夏琰小時候對自己撒嬌的畫面。現在長大了,卻只知道身體力行的欺負主人……
他揉了揉眉心。既然動了恻隐之心,幫一把,便是了。
等到幫兔妖安置好,天幕中已是一片星辰璀璨。
“恩公,”兔妖看夏瑜要走,尋着空子就貼了上去,膩聲道:“我怕黑。”
“怕黑?”夏瑜偏過頭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尖微動,便有點點光芒散到周圍。再打量一番周圍陳設,夏瑜甚覺滿意,便欲離去。
“恩公!”兔妖有些急了,以身相許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可沒等她說出來,就有不知何時從地上生産的細草纏住她的腳腕,将她向後撤去。
兔妖一驚,再擡眼時,幫了自己的人和細草都不見蹤跡。
夏瑜已出了洞府,祭出飛劍,捏了飛行訣。
他又對夏琰說了一遍:“別鬧。”
夏琰只恨自己化不出人形,沒法磨牙,以此表達自己的心情。低啞的聲音回響在夏瑜心神間,說的是:“你居然對她那麽好,就不哄哄我?”
哄你?
夏瑜有點想笑,就聽夏琰繼續念叨:“還是只兔子,簡直跟狐貍一樣。”
夏瑜“唔”了聲,對此不做評價,只說:“有你一個我就夠費心了……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拉着我袖子,纏着要糖吃。那只兔子的眼神,那你那時候一模一樣。”
夏琰:“……”還好沒有化形。
炎草覺得,自己身上的溫度好像又高了點。
有靈藥養着,在加上勤勉修煉,不過三年,夏琰就又可以化形。
前一百年的确是過的太滋潤了些,他自我反省。
夏瑜對此十分滿意,甚至少見的開口,問:“你想去凡界轉轉嗎?”他記得夏琰自幼時起最深的願望不過是暢游人間。
不過在視線對上夏琰的眼眸時,夏瑜又有些恍然。
“或者,是想要我?”他笑盈盈的看向對方。
夏琰吻着夏瑜的眉眼,滿腔都是要溢出心扉的甜蜜。三年未曾觸碰的皮膚相互摩擦,幾乎要燃起火焰。
夏瑜倒是覺得遺憾,兩人都是異族,沒法雙修,不然對夏琰的修煉定是大有裨益的……
而他很快就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想這些。
修仙界的日子太過漫長。
某一日,夏瑜突然道:“這一脈人間帝王已在位近八百年了。”
夏琰并不明白為什麽主人會想到這些。他在靈智初開之時,飲下了夏瑜一滴心尖血,是以對方能看透他的一切心思。反之,他探向對方的神識的時候,卻總像是自地面望向那雲端之月……仿佛是清晰的,卻很是遙遠。
在夏琰再次化為人形後的又三年,他們終于在一次踏在凡界的土地之上。可此時的世界再不似夏琰記憶中的繁花似錦,反是哀嚎遍野,餓殍四處。
夏琰忍不住道:“戾氣怎麽會這麽重。”
夏瑜回答:“戰争啊。還有很多事情,積重難返。”又道:“現在的天子若是早三十年出現,都會成為又一個中興之主。”
夏琰又問:“我曾聽人說起,凡間之人的命格,都是有定數的?”
夏瑜一頓:“不只是下界。哪怕是你我所處的修仙界,都亦是如此。”
夏琰沒有再說下去。
一路上京,他們幾乎都是用走的。這是夏琰有記憶以來最長的一段旅途,他看過朱門酒肉臭,亦見過路邊的凍死骨。
民衆四處起義,天下正值大亂。
夏瑜指點他戰争之中所用的術法,笑談一壇梨花釀的醇香,卻從來不與所見的凡界之人有什麽接觸。
他說:“命格自有定數。一旦碰了,便要擔上逆天改命之名。”
在遇上一路打着“喬”字旗的起義軍時,夏瑜停下了上京的步子。他與夏琰第一次在凡人面前露出行跡,最後以幕僚身份留在喬營中。
“這是下一代君主。”夏瑜對夏琰解釋自己現身的理由,又笑道:“這次行程,不過是為了滿足我多年以來的一個心願罷了。”
他沒有多說,夏琰也就沒有多問。多年相處,兩人的默契已達到極致。
接下來的日子中,夏瑜往往是與喬營之主、自封大元帥的男人相談甚歡。而夏琰每每一眼看過去,都覺得無趣至極。
……明白是明白,但他還是有些隐秘的不悅。
離京城的距離越來越近,所遇到的抵抗卻越來越弱。
到了最後兵臨城下之時,出來對陣的,是一名臨時被封作将軍的少年。
一番交鋒過後,少年将軍被俘,送至喬元帥面前。小将軍先是恨極的辱罵,直至視線對上夏瑜的臉。
少年面上的神色自然逃不過喬元帥的眼,他本就是勸降技術極好的人,口才自不必說。
很快,喬元帥就從少年口中掏出話來。
當今天子,和他身邊的幕僚,面容有八分相似。
“……我有和小琰說過,我是上界之物與凡人所誕下的。”
“我的父親,是一名凡人。”
說這話的時候,夏瑜和夏琰已離開喬營,站在皇宮之內。夏琰緩緩打量着所處房屋中的陳設,看着被供奉着的排位,問道:“當今皇族是姓夏吧,和主人有什麽關系嗎?”
夏瑜回答:“有啊。按說,我也該被放在這些排位中的。”他笑了笑:“開國君主,就是我的父親。”
“可原本,天命所歸的君王并不是他。”
“我的母親,是九天之上的龍女……掌管人間王朝更替。”
“她與我的父親一見鐘情,便為了他,逆天改命,斷送了另一脈的皇運。”
“夏家原本該在近兩百年前的逐鹿之争中勝利。兩百年的王朝,時間不算短了。只是我的母親為了私情,将這兩百年,延長了那麽多。”
“她被囚六十年後,那群神仙終于争論出了處置結果。然後,她上了斬龍臺。”
夏瑜的語氣始終是平淡的,傷感的情緒被他很好的隐藏起來。
再多的愛恨都在時光中消磨。
他引着夏琰,繞到屋內供奉的排位後面,對着最前面的畫像擡了擡下巴,道:“這就是我的父親。”
“到喬營去,是為了做出徹底的了斷。小琰,不要不高興。”
待在凡界的最後兩個時辰,夏瑜去見了夏家末代帝王。
那不過是個剛到及冠年紀的青年,被匆匆推上王位,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挽回大廈将傾的江山。
對方的容貌與他果真肖似,只是眼下是極重的青色,一副疲憊至極的模樣。
夏瑜只定定的看他,并未現出身形。
他看着起義軍沖破皇城,帝王以身殉國。
他看着喬姓男人披上龍袍,宣告天下,江山易主。
夏瑜不由得想起了許多年前,他也還是稚童模樣。被即将上斬龍臺的母親引着,第一次下凡。
身後是天兵天将壓制,母親容顏依舊溫婉,可眼中哀傷顯而易見。
她依然年少,人間帝王卻已到暮年。
在人生最後的時候,那掌管天下的男人揮退左右,獨身一人,躺在寝殿當中。
再然後,他見到了自己年輕時,最美好的夢境。
龍女告訴夏瑜:“這就是你的父親。”
帝王則睜大了眼,癡癡的看着眼前女子。直到最後,才移開眼,看着那稚齡小兒。
“他的名字……”
“夏瑜。”龍女眸中溢出水光,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你說過,我們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就單名瑜字……瑜是美玉,純潔無瑕。”
此後五百年時光,都是夏瑜一人走過。
六百歲成年,外貌就定格在那個時候。看過人間滄桑,天上也不是凡人描述的美好。最後,他選擇留在修仙界。
成年後,他第一次情期到來。恰好就在即墨城,夏瑜化為原形,在天上滾滾黑雲之中,翻滾嘶吟。
雨露自天上滑落,濺在炎草的葉片上。小小的植株抖動身軀,第一次在迷茫中,觀察起眼前的世界。
有個男人問他:“你可願和我走?”
炎草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卻分明的感到對方心意。
自凡界回修仙界的路上,夏瑜十分認真的問:“你希望飛升嗎?”
他身上混着上界與凡界的血脈,是以能在三界暢游而無阻礙。可要是夏琰飛升了,去別的兩界就會變得十分困難。
夏琰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能和主人在一起就行。”
夏瑜失笑,眸色卻微微波動。
他慢慢的,慢慢的說:“我未将你看作靈寵……你以後也不用喚我作主人。”
炎草十分敏感的察覺到那人話裏似有深意,愉悅的心情幾乎爆炸開來。
“可惜無法結為道侶。”夏瑜仍是遺憾,卻又笑了笑:“倒也無妨。”
從太早以前起就是這樣。
只要是有你的地方,無論人間天上,逍遙自在無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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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寫的有點趕了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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