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獄

坤華将頭靠在柱子上,似是累極,不再反抗,眼睑都似乎沒了力氣,半睜着,眼角兀自流着淚水。

他這般無助絕望,看在皇帝眼裏卻是風情更甚,尤其是頭後仰的姿态,将白皙的脖頸全然暴露在他面前。

皇帝伸出粗糙的手指,在那喉結上彈了一下。

“啊啊——”坤華極短促地叫了兩聲,便立即咬住嘴唇,倔強地不肯呼痛。

皇帝見他倔強,反而越發的折辱起來。

…… ……

他忽而想到那夜受白朗調戲,白朗溫柔體貼,将他當個人來對待,思慮不要讓他痛苦;

而皇帝呢,他将坤華不當人看,坤華是奴,是寵,是任他随便的物件!

思及此處,坤華心中怨憤難平,眼神裏漸漸透出狠戾,他陰森地笑了。

“原來大周皇帝,愛啃別人的剩飯。”語氣極盡輕蔑。

皇帝撫在坤華下颌的手頓住,怔了良久,方道:“什麽?難不成你這身子……是個剩貨?”

坤華看他的眼神斜瞟出去,不答。

皇帝醋意大發,捏住坤華下巴将他的臉扳了回來,怒道:“說!是誰?!”

坤華吃痛地皺眉,可看到皇帝怒火攻心,他再次嗤笑道:“這個人,陛下可是熟悉的很呢。”

皇帝思忖了一會兒,忽而想到了一個可疑之人:“你說的是不是……是不是……”

“王貴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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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大殿外傳來悠長的傳報聲,皇帝忽而像老鼠見了貓,慌裏慌張地像是在找地縫。

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那一瞬間,坤華看到皇帝臉上的表情扭曲極了。

闖進來的正是貴妃王氏,她一臉的濃妝一身的華緞,那副怨憤隐忍的表情,似是正房妻室抓奸正着。

皇帝趕忙賠笑走到近旁:“哎呀愛妃,你怎麽來啦!”

王貴妃強扯出一抹笑來,福了福身子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貴妃來得不巧,朕……朕正忙着……”

“正忙着偷腥是吧!”王貴妃咬牙切齒。

貴妃身後随從偷忍着笑,識趣地退了出去,這一舉弄得皇帝好不尴尬,再無臉說謊下去。

“哎,朕平日太過寵你,也就只有你敢對朕如此放肆,可別叫樓月王子看去笑話。”

說着,忙向貴妃使眼色,意欲求她為他這堂堂皇帝留些面子。

王貴妃這才将目光移向坤華,忽而有如受到非禮,大叫着捂眼:“啊——他怎麽、怎麽袒着衣服!”

“朕、朕在檢查他胸前是否有朕昨晚打的掌印。”

皇帝更是羞得老臉通紅,忙走到坤華身前将适才被他扯下的衣服收歸原位,此時聽坤華小聲怨道:“哼,真會演戲。”

擡眼看去,但見坤華一臉的幽怨,看向王貴妃的眼睛裏湧起了一層水霧。

皇帝心中好一番轉轉,難不成……

此時王貴妃好整以暇地走過來,打量着坤華,佯裝是頭一回看到。

“這位就是坤華王子吧,此等絕色,果然是……”言語口氣已是委屈可憐,做出低頭垂淚模樣,“果然是……傾國又傾城,男女都想睡。”

“哎呀你胡說什麽!”皇帝直覺得老臉都被丢盡了。

此時又聽坤華小聲道:“做作!”

皇帝一怔,心中又是一番嘀咕。

好容易安撫好愛妃,皇帝還努力扯謊:“愛妃,朕正忙着審訊刺客,你怎好闖來?”

王貴妃道:“皇上,臣妾怕你被男色誤了,心慈手軟,留下禍害。”

皇帝道:“哎,怎麽會,朕鐵面無私。”

王貴妃道:“鐵面無私個屁!老色鬼!”

皇帝道:“你……你你你……放肆!”

眼看皇帝要爆走,王貴妃卻慢悠悠地在那張老臉上一吻,皇帝便如瞬間降火了般溫柔下來:“你、你就仗着朕疼你……”

王貴妃已将皇帝拿下,便嬌媚道:“皇上,臣妾一心想着為皇上分憂,深知對這樓月國來的王子深不得淺不得,若要按規矩交給‘恨無門’去,百裏斬那個妖精可是個不知深淺的貨色,到時候把坤華打壞了,皇上還得向樓月國交代不是?”

“是了是了!貴妃真是懂事,所以倒不如由朕……”

“倒不如就将坤華交與臣妾審訊!”

“啊……”

皇帝不曾想貴妃竟抱着這個心思,一時怔着對不上話來。

王貴妃知道皇帝不肯,便索性挑明了說:

“哼,臣妾深愛皇上,怎不知皇上的花花腸子!臣妾一心想做皇上的賢妻,如皇上真想要了這王子,臣妾就權當多了個妹妹——哦不,權當多了個弟弟!

“可是皇上,臣妾為皇上安危着想,皇上身邊的人須得先是個幹淨的!您就讓臣妾先将他好好地審了,他若真有謀害皇上的心,臣妾就算被皇上滿門抄斬,也斷不能讓他上了皇上的床!”

說完,王貴妃竟掩袖抽泣起來,好不委屈,好不惹憐。

坤華早已看得通透。

不知這王貴妃使的什麽法子,竟能讓他惹上行刺皇上的嫌疑。

再以體諒皇上不方便審問他國質子為由,将坤華收到自己手中随意擺布。

坤華想起白朗曾警示過的長泰宮裏的那間密室,不禁冷汗漣漣。

可為了自身清譽,他決定冒險将計就計,遂連忙喊道:“貴妃所言極是!皇上,就快些将我交與貴妃處置吧!”

坤華一句話讓那皇帝和貴妃都怔在了原地。

王貴妃看着坤華欣喜又急迫的表情,心中暗自揣度:

“坤華何時變得這般沒了骨氣,難不成是與皇帝那糟老頭子相較,他寧願落在本宮手中?

“若真如此當真快哉,本宮就不用再去賄賂百裏斬那只妖精了。”

她正得意着,忽而瞥見皇帝防備的目光乜斜過來,她靈臺登時清明,驚得心跳突突。

好你個坤華,不成想被你這小子給算計了!

坤華正想着如何讓皇帝誤會王貴妃與自己有染,卻巧王貴妃自己找上門來,還說什麽要私審坤華,不正好為坤華送來證據?

坤華寥寥幾句蜻蜓點水,皇帝便已深信王貴妃心術不正。

後宮最忌妃嫔不貞,如若是旁個妃嫔,僅憑這點嫌疑,便足以判下淫.亂之罪。

然王貴妃後臺硬而資歷深,皇帝不便過分追究,便忍着怒氣扮無知。

“愛妃真真兒的賢良,卻忘了朕最忌諱婦人幹預政事,坤華弑君之嫌,涉及我大周與樓月邦交,朕以為,還是由朕親自……”

“娘娘!”坤華忽然插話,看着王貴妃的目光如炬,“坤華是清白的,只怕、只怕卻被陛下越審就越沒了清白!娘娘可要為坤華做主!”

“你……”王貴妃此時已是有口莫辯。

皇帝的臉都泛起鐵青,暗想斷不能讓王貴妃得逞,可這淫.婦也鐵了心不會讓朕撿了便宜,索性……

皇帝怒極,猛然一甩袖道:“來人!将坤華押去恨無門!依法審問!”

***

坤華冒險在皇帝與貴妃之間離間,兩人猜忌誰也不肯将坤華交予對方,誰又都沒法兒從對方手中得到坤華。

遂皇帝一怒之下便将坤華押至诏獄嚴辦。

坤華早就聽說中原诏獄有如人間煉獄,然他即便在那裏粉身碎骨,也不願淪為他人玩物。

皇帝诏獄,專門收押朝廷重犯。

本朝诏獄在坊間有個頗傳神的诨號,名曰“恨無門”。

恨無門,只恨地獄無門。

诏獄總督祖姓百裏,單名一個斬字。

此人本是男子,卻又過分妖嬈,然過分妖嬈,卻又不失氣魄,不失氣魄,卻又極愛穿衣打扮。

總而言之,是個妖裏妖氣,卻又氣宇不凡的美郎君。

然人不可貌相,此人單拎出來,便是一臉的天真無害,然這般天真無害的嘴臉,如若用在刑訊逼供上,便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份兒了。

這人實在詭異,整日出沒于深牢大獄,卻總是一身官服纖塵不染,連發簪都無一絲淩亂,端端然地,無論何時都有如剛從畫裏走出。

恨無門就是他的樂園,

因為此人嗜.虐如魔。

他亦正亦邪,

實則是無正無邪。

他的心中,只有目的和原則: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只要事先給他通告,希望從那待審的犯人口中得到些什麽,那便只管給足了銀子。

即便面對的是塊石頭,他也能讓那塊石頭蹦出金主們想聽的話來。

可今兒個,百裏斬得了個極有趣的通告。

那一身白衣勝雪、黑發及踝的美相公,想必就是樓月質子坤華了。

恨無門官方的指令是,要讓那坤華道出行刺皇帝的意圖以及背後是否有同謀指使;

而私底下,百裏斬收了薛公公的大把銀票,收買他的差事卻是個殺頭的罪名。

他們讓他給幫王貴妃拉.皮.條。

哼,真是有趣。

王貴妃之所以敢将這種腌臜事拖付于百裏斬,是因為他的行事做派很讓人放心。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管他是給皇帝戴綠帽子還是幫貴妃找野男人,他只管辦事拿錢,其餘的事兒他一概不管。

更何況,這般刺.激的差事,正對上了他的口味。

坤華號稱天下第一美男?千年一遇的男妖?哼~

你妖?妖得過我麽?

你美?好啊,看你在我手裏,還能美多久。

摧花,當真是件令人興奮的事呢。

诏獄裏陰冷晦暗,坤華被人押着跌跌撞撞走了進來,徑直被推進一間挂滿刑具的審訊房裏。

偌大的屋子裏僅點着一盞油燈,燈芯如豆,在陣陣陰風中飄搖不定,投到牆上的陰影忽忽閃閃,襯得這訊室更顯陰森可怖。

屋子當中一把太師椅上,如蛇盤樹一般,懶洋洋地癱着個妖媚男子,坤華看他那副德性,便知是傳說中的百裏斬大人了。

百裏斬邊用一把精致的锉子修剪指甲,玩味的眼神邊一瞥一瞥地看那坤華,閑閑地道:

“我百裏斬的手段,絕非等閑之人可以想象,看您是個清高氣傲的主兒,可別怪我不厚道,小爺我還就愛虐.待那些個兒清高氣傲的,硬骨頭碎了的時候,聲音才好聽嘛。”

坤華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如炬,全然不被他淫.威所懾。

那百裏大人見狀也不生氣,反而滿意地笑了一笑:“坤華啊坤華,我猜你哭叫起來的聲音,一定很動聽呢。來啊,給樓月王子松松筋骨。”

一聲令下,幾個人已經将坤華綁在一個十字木架上。

百裏大人當真是明人不說暗話,他一邊把玩着手中的皮鞭,一邊指點道:“知道你是蒙冤入獄,我的金主說了,只要你願意做……”

為保守金主隐私,百裏斬說到此處含糊其辭,“只要你願意做某人的男寵,便能保你出去了。”

坤華冷笑:“百裏大人,煩勞您轉告那位金主,坤華并未行刺,何懼被人冤枉?坤華此身卑微,卻還是要臉的,男寵一職,當真是百裏大人之流更适合些。”

百裏斬動了氣,然他越是生氣,表面上卻越是賢良,但見他極陰邪地一笑,似是與友人閑聊般:

“坤華王子真愛說笑,你們幾個,将他的衣服扒了,再将那鞭子浸足了鹽水,挑他的嫩.肉,伺候着吧。”

***

萱兒已在東宮門口跪了一天一夜。

她不明白,向來與王子交好的太子殿下,為何生死攸關時刻,竟如此冷漠無情。

而她又怎知白朗此刻心中煎熬?

坤華已走進恨無門兩天了,他深知坤華遭人算計,不管奸人意欲何求,坤華絕不會屈從。

那百裏斬向來只看錢財不問是非,坤華在他手上絕得不着好。

可他絕不可輕舉妄動,甚至要裝作有恐避之不及,就算被世人誤會薄情寡義也無防。

因為如若沖動出頭,他定會受到牽連,到時自身都難保,更無從施救坤華。

只有假意置身事外,反而有望救坤華于水火。

他凄然長嘆,幸而蒙千寒已答應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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