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世間最遠的距離,就是偷窺總被抓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戚九無端想起此千古名句,心裏美滋滋的,賽過周身寒瑟。
無法無天的笑彎亦要裂到耳根了去,得意忘形處,腳底微微趔趄。
上官伊吹反而淡然自若,“矮要站穩,索性這條橙霜河沿岸倘淺,否則河心一道纖細浪頭,都能把你拍滅了。”
戚九見周圍無人,色膽與臉皮俱厚,咯咯笑道“謝謝大人明察秋毫,體恤小人先天不足。”暗處早把對方的每根修長的手指,都悄悄在觸覺中勾勒了無數回。
上官伊吹再未接話,牽着人翻上河堤,松手時也豪無留念。
“本想着叫你直接入住橙霜塢,不過蕭玉舟久居裏面留了味道,待他搬幹淨後,遣人灑掃清潔徹底,你再去吧。”
戚九想他真是關心自己。
上官伊吹伸手一指他的恬臉,“矮子別笑,你若是沒有利用價值,一樣得卷鋪蓋走人。”
戚九心底更蜜。
“大人英明,小的一定竭盡所能,協助您識破更多更複雜的幻彧……”
上官伊吹安靜聽他句句奉承,重新走上竹橋,橋邊擺着一葉扁舟,邁腳蹬去斜靠在舟前。
戚九唯唯諾諾,跟着坐在舟尾。
上官伊吹遞給他一柄舟棹,“先把劃船學會了,再一一實現其他的豪言壯語吧。”
戚九“……”
上官伊吹問,“你可知蕭玉舟獨守着橙霜塢,是做什麽的”
戚九側頭稍思,“難道在此專給您禦舟的?”
上官伊吹并未誇贊,自顧自道“我獨居在豔赤,由橙霜河環繞,此河道乃唯一的必經之路,為得就是清淨無擾。”
“想你也瞧清楚了,鯉錦門地位非常特殊,并不能在鹹安聖城內顯山露水。”
“為了趨避築幻師的潛入,我們也借助幻彧替自己尋了一塊隐蔽的樂土,保證組織的絕對安全。”
“像蕭玉舟今日被鯉錦門清退,也不可能白放他出去搬弄是非,鯉錦門會有相關的人以幻術替他抹除這裏的一切記憶,讓他重新過上普通人的平凡生活。”
抹除記憶,正好他沒有記憶。
戚九立馬對這四個字興趣極濃。
試探問道,“假若被幻術抹除的記憶,還能不能再借助幻術恢複記憶”
上官伊吹把濕透的衣擺擰在手中,緩緩擠出綢緞間的水分。
“無可奉告。”
四個字瞬間就把戚九擊敗。
他只好舉起手中木棹,左一滑,右一撥,竭力保持船身平衡。
舟随波蕩,兩岸橘香溢懷。
上官伊吹身上濕得少,轉面迎風徜着,精健的背脊如卧雪眠霜的梅枝,不媚不枯,恰有一種剛剛好的自然風姿。
難怪他的身間發膚裏,時時透出自然的甜橘甘香。
不知道大人的口舌裏,有沒有橘子的香甜。
看着美極的畫面,難免非分起來。
戚九卷曲的發髻裏,漸漸滴淌着殘餘的水珠,映照琥珀色的深邃眸子,滑過彎彎的薄唇,跌入微亂濕膩的襟口。
好緊張,緊張到快要把血肉融化了。
上官伊吹:“才說你的眼睛厲害,莫非是善于偷窺”
“沒有,沒有,小人專心滑舟。”
戚九的眼睛斷不敢亂擺,僅注視自己手裏的東西。
忽聽上官伊吹淺笑,翻身淡掃他的額頭,莫名有種熟稔地勾人感:“你緊張什麽,難道心裏存有什麽鬼祟,被我點破不成?”
戚九慌忙以濕漉漉的衣袖揩去額頭水珠,“豈敢,小人能有幸替大人乘船,誠惶誠恐。”
那水珠裏摻雜着汗珠,熱騰騰得在臉皮上燒。
上官伊吹似先撩起對方的羞處,驀地冷警一句:“其實你所謂的長處,也并非有多麽令人刮目相待。”
“方才我在衆人面前所言,也僅是替你擡高了些威信。”
“最終選你進鯉錦門,還因男人堆裏,你性子內秀堪比女子,多少知些廉恥,不會明做出丢人敗德的舉動。”
“可若是日後天天見我,總是一副扭捏做派,索性把蕭玉舟再換回來吧。”
先揚後抑,損人句句不帶髒字。
戚九正襟危坐,再不敢動任何花花腸子。
氣氛忽然端莊。
上官伊吹亦坐正身姿,把掌中帶血的銀碎往某人眼前一亮,“舟先停水中,四下僻靜,你來看看這塊兒物什,可還會散出煙氣嗎?”
早該辦正經事的。
戚九雙手接過碎銀,上面毫無任何圖案,也無異常煙氣,遂搖搖頭。
真是奇怪。
上官伊吹收回碎銀,“你可以講講這塊碎銀的來歷,以及醫坊內發生的事情。”
戚九當然知無不言,将犀牛銜杯紋銀壺與東佛的關系,以及銀壺在中元夜爆裂時引發出地門廣開,一一詳細講解。
出于自保,他的話中也隐瞞了些許,例如自己右掌中的印記,能隐身遁形的白式淺,這些話均未曾告知。
上官伊吹當即判斷,犀牛銜杯紋銀壺內似乎一直藏着一個幻彧,而此幻彧正與地門有十分關聯。
與白式淺所言如出一轍,戚九當即覺得他聰明非凡。
上官伊吹旋即又詳細分析,目前已有二人被此銀碎沾|染,一方面或是這二人身上必定存着某種共性,才會招致厄運,其次則是犀牛銜杯紋銀壺爆裂之際,正是鹹安聖城人|流最為密集混雜的時辰,根本不能鎖定某一種類的人群。
因此想再次驗證此壺的價值,只能靜靜等待第三個招致異常幻彧的人出現。
還有那個夜遁的産婦,與她所生的詭異嬰孩,均是重要留心的對象。
上官伊吹手指頂在戚九的額頭,一戳:“小子,這些以後全都靠你的眼睛了。”
哇!
戚九的敬仰之情,簡直如江堤決潰,滔滔不絕。
還不等他眸中的光芒撲向上官伊吹。
軻摩鸠蘊足十成嗓音,隔岸傳音: “阿官~~你猜我在哪裏等你啊~~~”
總有人來幹擾他的好事。
戚九轉頭來回打量,橘樹叢裏寂然無聲。
上官伊吹道“別睬他,閑的。”
戚九又專心蕩起槳來。
舟行一程,豔赤便到。
豔赤乃是鯉錦門紅光所聚之處,狀似孤島,四面八方被橙霜河幽然萦繞,島中草木茂盛,鳥語花香,中心處是一座巨大的高塔,塔形似一朵興然怒放的曼陀羅花,被散淡的赤光彙聚,辛辣豔麗到能令人望而失魂。
軻摩鸠滿身華服,金銀交疊,早立在豔赤外翹首等着。
戚九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他的臉,何況他根本沒臉。
上官伊吹命他将舟停靠在遠處,似也不想讓二人見面,草木中緩緩走出一個體着連身白袍的男子,巨大的帽檐遮蓋着男子的全部容顏,雙手合十于胸前,對着上官伊吹恭敬而拜。
細觀,白袍上淡淡繡着繁雜的曼陀羅花紋,袍內隐隐約約顯露出身體線條,臉部則空洞洞的看不清明。
上官伊吹瞧戚九的賊眼睛,使勁往帽檐裏睇,不由解釋道“你眼前的塔,便是我所獨居的破魔裸塔,而你眼前的人,便是侍候我起居的陀貘。”
“這座破魔裸塔,是座母塔,而你先前與東佛所見的,則是散布在整個北周的子塔,整個北周內共有一百七十六座子塔,而豔赤的母塔中,則有一百七十六個侍奉母塔的陀貘。”
“不知我如此一講,是否滿足你的全部好奇心?”
戚九畏縮,但忍不住冒犯,問“一百七十六個侍奉母塔的陀貘,難道沒有各自的名字嗎?”
上官伊吹散笑“他們不需要名字,只需要絕對的虔誠,對破魔裸母塔的膜拜。”
戚九哦了一聲。
上官伊吹道“你身上的衣服全濕,讓陀貘領你去沐浴更衣,爾後,我再尋你說事。”
目送戚九離開,才有慢慢朝軻摩鸠的方向走去。
軻摩鸠笑:“瞧瞧,我替你辦了那麽一大件好事,把人名正言順地給你弄進鯉錦門來,你不設宴款待我,反而遣了一大群叽叽歪歪的小子去青雲一水間纏着我,真是太可惡了!”
上官伊吹也笑:“不用啰嗦,今夜就叫你吃香喝辣。”
哼!
軻摩鸠道“我花大力氣撬下來的銀碎呢?你從蕭玉舟的傷口裏順利摳出來了嗎?”
上官伊吹不言,從袖中掏出兩塊銀質殘片,自缺口處對接後,合成完整的一塊,上面刻着一條犀牛粗腿,十分醒目。
軻摩鸠哎哎低嘆“可憐蕭玉舟到死也不知道,我給他喝的橘酒正是麻痹他的好藥,最慘的是那個小矮子,剛逃出魔掌,又主動送羊入虎口來,阿官,你比狽都奸猾。”
上官伊吹悉心收好銀碎,“本來想謝謝你送我的潭春香,讓戚九的能力短暫提高百倍,也驗證銀碎的詭異之處。”
“可你一副想看好戲的樣子,真心該把你踹進橙霜河裏喝個痛快。”
別別別!!軻摩鸠連忙告饒。
“只是你為什麽偏趕走蕭玉舟,整個鯉錦門裏,沒有比他更衷心于你的了。”
軻摩鸠并在上官伊吹肩側,二人沿河緩行。
“蕭家在北周有些勢力,他早早出鯉錦門娶妻生子,開枝散葉,仕途輝煌,步步青雲,才該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歸宿。”
一語,堵得軻摩鸠無話可挑。
他看看上官伊吹完美無缺的側顏:“阿官,你最大的罪,就是你這張臉令你無罪。”
“不過良心建議,你新選來的小子,那雙眼睛比蕭玉舟偷看得更狠呢。”
“沒事”上官伊吹的笑,漸融漸柔,仿佛能與美景畫為一體,“他膽小,好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