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咬我啊?!
他喝的根本不是普通的羊奶!
東佛面色驚變, 失口大叫道, “你這只異族的猴子, 到底給俺喝的是什麽東西!”
軻摩鸠摸摸耳垂上鎏金的耳飾,“你才是猴子, 滿臉都是黑毛,還敢歧視別人的容貌!”語畢,蠻扯了東佛的絡腮胡, 痛得他呲目欲裂。
說來也怪,東佛對疼痛的忍耐力極強,如今被揪了胡子, 卻如炮|烙之刑一般,從臉自身, 整張皮都要被扯下來似的, 慘痛至極。
咛唔低吼,東佛汗孔裏的汗珠便如瀑布奔瀉, 五髒逐漸有焚灼的痛感。
不等他罵出第二句話, 上官伊吹端着青瓷嵌彩茶盞,漫步走到站籠前, 茶盞輕置于東佛扭曲成一團的面孔正前方。
随而對着盞中清茶淡淡一吹,茶香紛紛撲向東佛的鼻孔, 登時, 火燥的肌體內如遭逢甘霖一般, 疼痛驟減。
東佛渙散的目光慢慢聚焦, 正對着上官伊吹精致無暇的容顏。
妖麗, 卻透着殘忍。
“沒錯,這盞茶即是解藥,想喝嗎?”上官伊吹吐出的話,字字割心。
“不想……你們用毒,真是卑鄙……”東佛本想硬撐到底,然而新一輪的痛楚又重新覆蓋四肢百骸,甚至比之前更加劇烈,簡直要把他抽筋拔骨。
上官伊吹早知他必定嘴硬,監牢裏呆慣的,哪個沒嘗過苦頭,一般的手段根本達不到預設的目标。
所以接下來,他就刻意保持緘默,五根手指貼着茶盞邊沿,一圈又一圈的轉動茶盞。
修長白潤的指頭,像五根晃眼的螢石,在東佛漸漸昏花的眼前,旋轉,飛逝。
茶湯晃蕩,若有似無的茶香,偶爾撲入東佛的鼻尖,稍稍減緩肢體的苦楚,然後再次接受新一輪的摧磨。
痛感越來越強,有血珠開始從汗孔沁出,将人染得血紅。
戚九眼瞧着一切殘酷的進行,卻不能上前求助,不由張望上官伊吹的眼睛。
可對方一絲一毫也不曾給予回應,他唇角包涵的意義,足以毀滅之前戚九心中全部的記憶。
他……好陌生。
東佛終于抵不過身心煎熬,首先敗下陣來,“好,大人想知道些什麽!”
上官伊吹掏出兩片銀碎,“據說,這些銀碎來源于一把犀牛銜杯紋銀壺,壺是從哪裏來的?”
“是,是俺師父送給俺的。”
上官伊吹淡掃他右掌的黃蛇幻印,“可是教你築幻之術的人嗎?他叫什麽名字?人在何處?!”
“不知道……”東佛俨然奄奄一息,快要死去一般,“那個人外號老聾子,是俺在鳴州監牢裏認識的,他裝佝偻被人打個半死不活的時候,俺幫助了他,所以他收俺為徒。”
“結果俺太笨了,始終不能将他教的東西學個透徹,所以他出牢前,就給俺留下那塊咒碑和犀牛銜杯紋銀壺,叫俺好自為之。”
上官伊吹問:“此人總不可能,連姓都不曾告知你吧?”
東佛使盡最後一絲氣力,“老聾子,大約是……姓……龍……”
上官伊吹神色微凜,若姓龍,難免也太巧了。
東佛以為對方懷疑,攢足氣力,嘶啞喚道,“大人,監牢裏出來人各個都是騙子,誰也不可能全信誰,師父他是否真姓龍,俺也不敢确信啊!”
上官伊吹反诘“那你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絕無半句謊言!”東佛的軀體劇烈地顫抖,“或是,大人你根本沒想給我解藥”
上官伊吹不予知否,他的心思已放在消失的龍姓人身上。
“騙子!騙子!”東佛周身筋骨扭結成緊繃的弓弦,血色渲染,看起來像被剝去一層皮似的,“你們這些人模狗樣的家夥,骨子裏都是慘無人道的虛僞!”
“那又如何?”上官伊吹毫無動容,“你頂着築幻師的噱頭,坑蒙拐騙就是善良之舉”
戚九已經忍無可忍,脫開謝墩雲的揪扯,一個箭步沖上前去,直面上官伊吹的臉孔,甚是肅穆道“無論東佛如何罪不可赦,大人您的誠信不該毀缺,答應給他的解藥,就一定要給他服用了。”
上官伊吹也變嚴厲道,“你要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質疑我的做法?”
戚九道:“大人自有大人該有的立場和手段,或許我們這些蝼蟻小人,才會惺惺相惜。”不管後果對否,将茶盞中的解藥給東佛灌下去。
眨眼功夫,東佛身間的血跡竟如蛻皮一般,漂浮在半空,由猩紅轉變成奇怪的顏色,紛紛攘攘彙聚成一道小溪,淙淙流向軻摩鸠張開的右掌。
三眼環輪法印精光吞噬,将這道異色小溪全權納入軻摩鸠的印結。
東佛右掌間的細蛇狀印紋亦随之消失,歸于平凡後,精疲力竭,昏昏睡去。
這!這……
戚九擡頭看上官伊吹表情。
上官伊吹道:“惺惺相惜啊,繼續。”像是故意端着極高的官架子,取走兩片碎銀,從監圜走出。
軻摩鸠接着鄙夷道:“我方才給他引用的羊奶,是何顏色?”
白色,與三眼環輪法印的幻絲顏色,一模一樣。
戚九瞬間明白一些。
軻摩鸠補充,“根本沒給他吃任何折磨人的毒藥,不過是借助審問的契機,拔除他體內不成氣候的幻氣罷了。”
“像他這種半吊子的修煉方法,完全不可能順利成為築幻師,甚至很有可能走火入魔,憑白丢了性命。”
“你以為鯉錦門是什麽地方?随便草菅人命的屠場嗎?阿官不過是想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順便教訓他一翻罷了。”
“你也不想想,為什麽提審一個如此關鍵的毛賊,公堂裏反而連一個鯉錦衛都不在場?”
戚九又是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矮子!”他戳戳他的頭,“人矮,就要勤于動腦,你以為自己長得矮,就很接地氣了嗎?!”
“哎哎哎!手拿開!”謝墩雲旁觀到此,眼瞅着小弟被人欺負,跳出來護犢子,“小九腦子有問題,你再戳,當謹給他戳漏了!”
軻摩鸠自戚九的肩頭蹭蹭手指上的灰塵,“反正烨摩羅有句俗語,沒本事的狗叫得越兇。”
“我早告誡你,阿官待你不同,你不能随便就跳起來跟他對着幹,這太傷人了。”
謝墩雲呵呵笑道,“花鯉魚那家夥手段陰辣,是北周朝堂內盡人皆知的,我家小九內心醇厚善良,才不會與他……還有你……你們!同流合污的!”
軻摩鸠完全不想拉低姿态,與他再糾纏下去,明話明說道,“人家兩人的事情,用北周的俗語來稱,就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冷暖自知。”
想了想,又問,“我這句俗語用得對嗎?”
謝墩雲反應劇烈,直接瞪住戚九的眼睛不肯放松,上下細觀,“你……他……什麽時候的事……呃……那件裏衣,不會就是花鯉魚的吧……”難怪上官伊吹的臉上日日停滞着一片烏雲。
戚九早被攪擾得心煩意亂,掙開謝墩雲的鉗制,“那東佛怎麽辦,你們怎麽處理他?”
東佛挂在站籠裏,像條白花花的鹹魚幹。
軻摩鸠聳聳肩,“阿官只叫我來審人,也沒說接下來的事,”語調微停,像是想起什麽好主意,“先弄去我的青雲一水間,我很需要他,不能浪費。”
戚九實在從他這張無面臉中,瞧不出什麽陰謀詭計,或是機關算盤,捏着微痛的太陽穴,拒絕了謝墩雲的陪同,一個人往橙霜塢走去。
快要接近時,夾岸的橘林裏有些響動,橙黃葉綠間,偶有豔紅色的身影波動。
定然是上官伊吹。
戚九立馬想起自己早晨頂撞的話,雖然僅有幾句,但是不顧身份後果,信口開河亂說一氣,依律是要被杖刑伺候的。
他不想被杖刑,但也絕不道歉,指間摸一摸胸口的兩顆牙骨,仗着臉皮與日俱增的厚度,跟了過去。
僅聽見上官伊吹喃喃自語道,“轉贈金桔閑讨趣,心念君兮君不知。”
戚九也不知道他這是神神道道吟的什麽詩,踮着腳,一路鬼祟。
哪知上官伊吹微一閃身,就從橘林中央消匿無蹤。
一定是自己重手重腳洩露了行蹤,想着對方一定不屑理睬自己,戚九只好轉身離去。
才調頭,空蕩蕩的身後随即多出個人影來,無聲無息,鬼魅一般。
戚九駭得摁住自己險些飛馳九霄的心髒,一頭冷汗旋即沁出。
上官伊吹單手拿着橘子,在掌心裏掂來颠去,語帶疏離問“軻摩鸠命你來追我的嗎?”
戚九心裏否認,嘴上承認道“是,大人,軻摩鸠大人向您請示,東佛應該如何處置。”
啊~
上官伊吹剝開橘子,舔唇吃了,“他已經沒有用了,形同廢物,丢出去就行,不用向我請示。”揮揮手,暗示戚九趕緊滾蛋。
戚九不語,畢竟當初是自己最先告訴上官伊吹,東佛與犀牛銜杯紋銀壺之間的關系,那時候他滿心滿眼想借機鑽進鯉錦門來,覺得東佛是一盞明燈,照亮前程。
可如今,為什麽反覺得是自己害東佛遭受如此對待,甚至害他失去所有求生的資本。
上官伊吹看他低頭,滿臉寫着個喪字,“怎麽,你不服氣?心裏覺得東佛很可憐,而且,都是你害他成了個一無是處的人?”
對方一語中的,更叫戚九深深陷入自責。
上官伊吹早把他的九轉大腸看得門兒清,散淡笑道,“那可怎麽辦?我偏要驅趕東佛離開的話,你準備咬我啊!嗯?”
作者有話要說: 重大提示:我要換個妖豔封面,收藏此書的親們,請不要把我删除了啊。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