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烤五花、羊肉串、烤鹌鹑翅……
“康娘子!”
慈姑一擡頭, 卻見是李軍漢和他的軍漢朋友們,後頭還跟着個身形魁梧的大哥,忙上前福禮。
雖然有上司在, 李軍漢卻仍不收斂, 大着嗓門喊:“你這店倒齊整!”
還是他夥伴機靈,指着他們身後那身形魁梧的漢子向慈姑介紹:“這是曹軍曹, 我們大哥。”
曹軍曹沖慈姑點點頭,便與下屬一起在院子裏找了個角落坐下。李軍漢猶在聒噪:“雖是夏日, 店裏倒不熱。”
店中竹簾低垂将外頭的暑熱攔住, 店內的大青石板磚适才才擦過, 地上濕漉漉, 店內桌椅間距比外頭店要遠些,輕紗垂幔, 叫人心裏也多幾份清涼,最絕的是院中居然引入了溪流,更絕的是有個小小水車, 将溪流中的水車上來,流水潺潺, 登時讓溫度降低了些, 院中更是綠植遍布, 滿眼清涼, 再看店外院裏幾株藤蘿攀援而上, 細細密密遮蓋住牆面, 也擋住了外頭的暑氣。
曹軍曹只點評:“這山牆比旁邊的房子山牆高了一頭, 院裏又有流水,是個防火的。”
李軍漢嘟哝:“頭兒,今兒好容易休沐, 您就別說公務上的事,咱好好兒吃上一頓。”說着要過菜單,點了羊肉、豬腰、五花肉等物,張羅着要自己燒烤。
他們點完菜,隔壁桌阮魚兒和牛三點的菜已經上了。
鮮紅色的羊肉被切成小塊,上面還沾染着孜然顆粒。豬五花三肥兩瘦,片得薄薄,而後卷成卷,裏面夾着一塊大蒜。羊脆骨泛白,肉裏帶骨,骨裏有肉。鹌鹑翅則被塗了一層褐黃色的醬料,聞起來甜香應當是蜂蜜,春韭菜則洗得幹幹淨淨,想必是韭菜尖稍易熟的緣故只切了根部往上一段,上面還撒着一層大紅色的粉末,聞着應當是茱萸末;最後是紫茄子,肥厚的茄子已經經過處理,被切塊挂面油炸過,金燦燦。
阮魚兒在康娘子的指點下将肉串盡數置于烤架之上,身邊早有個夥計拿着蒲扇過來煽火。
扇子一扇,火星明滅,烤架上的肉串也漸漸滋滋冒油,散發出好聞的油脂香氣。
這香氣飄到門外,路過的行人忍不住就駐足停留,在外頭瞧瞧是什麽好吃的。這一瞧,便拔不動腿了:
炙肉雖然常見,可沒見過這等叫顧客自己炙烤的店,尋常百姓都是去炙肉店裏吃人家後廚炙烤好的,只有家境好些的人家才會自備烤架,自己去郊野踏青時帶着烤架炙肉。是以行人見炙肉稀罕,紛紛走進店裏。
那邊阮魚兒和朱三的烤肉已經火候已好,朱三早就咽了許多口水,此時迫不及待就将羊肉串拿到嘴邊。
熱乎乎的碳火氣冒上來,他顧不上燙送進嘴裏,舌尖先是觸碰到一層亮晶晶融化了的羊油,脂香滿口,再觸及到大塊的羊肉,盡數是瘦肉,複有嚼勁,每一絲纖維都滲透了炭火香氣,風味獨特,還有孜然和胡椒粒在齒間咯嘣咬碎,非但不突兀,反而佐助得羊肉越發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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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是蒜瓣五花肉,三肥兩瘦的五花肉滋滋冒着肥油,吃一口先是觸到五花肉獨有的肉香,腌制過的五花肉有些胡椒香氣,肥瘦相間很入味,裏頭的大蒜烤得發軟,并沒有往日辛辣刺激感,反而偏甜,淡淡的蒜香滋味留在了五花肉上,叫五花肉肥而不膩。肥美的油脂、纖維瘦肉,叫人回味無窮。
阮魚兒牙口好,瞄準了羊脆骨。羊脆骨吃進嘴裏嘎嘣嘎嘣作響,又脆又過瘾,肉中有骨,骨又連肉,還夾雜着瘦肉滿口,孜然味四溢,吃起來別提多過瘾了。
被蜂蜜腌制過的鹌鹑翅膀經過炙烤,上面的蜂蜜已經焦糖化,變成一層淺褐色的焦糖将鹌鹑翅膀包裹得嚴嚴實實,咬一口,先嘗到甜甜的蜂蜜滋味,而後是緊實的鹌鹑翅,這鹌鹑翅肉質緊致,用牙齒一絲絲扯下來,再搭配蜂蜜醬,吃得頗有些野趣。多吃幾口就發現焦糖巧妙得将鹌鹑本身的汁水鎖在了裏頭,明明是炙烤,卻沒有想象中的幹柴,反而汁水四濺,更顯鮮嫩。
韭菜已經烤軟,卻又不是過分軟爛,吃一口,上頭紅色的茱萸末辣了個滿口,可後味又多了些熟韭菜的甜,有效沖淡了茱萸的辣。
經過油炸後的紫茄吸收了大量的油脂,而後在炭火烤制下慢慢變軟,油脂一點點滴進炭火,時不時激得炭火“刺啦”冒出一股白煙,那煙火氣熏烤下茄子多了一絲平日裏沒有的炭火氣,更加硬朗,烤過的炸茄子軟軟的,甜甜的,滿口油香,等取出來後蘸取烤茄子特有的蒜泥蘸汁後更覺風味不同。吃一口進嘴裏,在牙齒的壓力下,蒜泥汁水和油脂大量的迸發進口腔,大蒜末被熱油澆過後散發出濃烈的蒜香氣息,與肥厚的茄子呼應,口感上滿足不已。
朱三一口氣吃了五串羊肉串,發出滿足的喟嘆聲,瞄見隔壁桌上有瓶酒,便又問慈姑:“店裏可有什麽酒?”
慈姑笑道:“有青梅酒、有荔枝酒,還有薔薇酒。”
朱三滿口肉香,便道:“來一份青梅酒。”
青梅酒被溫過,暖暖的,又有些偏酸,帶着青梅特有的淩冽清新,正好解膩。大口大口吃着烤串,再搭配着酸酸的解膩梅子酒,當真人間樂事。
這當口李軍漢和曹軍曹他們的肉也上了,曹軍曹點了荔枝酒,酒味偏甜,卻也能夠解膩,軍漢們七手八腳炙烤的肉串也好了,一人拿起一串,大口撸着肉串,大口喝酒,又興高采烈高談闊論起來,吃到興起還有人拖了上衣,打着赤膊去外頭比劃拳腳。
他們各個是精壯漢子,滿身的猛獸刺青,在外頭豪情萬丈你來我往比劃功夫,間或喊着:“輸了的幫我烤串!”,惹得外頭的人時不時過來湊湊熱鬧,一來二去,炙肉店生意爆滿,滿滿當當坐滿了食客。
蔔祚仁眼前一黑,恨不得噴出一口老血。他哪裏想到這家店這般受歡迎?即便烈日炎炎,仍不減客似雲來?
慈姑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她腳下生風一般應付着滿樓的生意,別的店過了夕食只怕就漸漸冷清下來,偏偏這家店到了夜裏生意更好。想來也是,夏日炎炎,晚上吹着涼風,搖着蒲扇,這時候能自己動手炙肉,該是何等舒暢。何況今日白天裏許多客人去吃了之後回家當作趣事講,惹得家人、鄰人都過來湊熱鬧,店中生意紅紅火火。
這忙碌的當口,偏還來個不速之客:“康娘子,這裏。”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線。
慈姑一見,托盤差點到地上去,來人正是濮九鸾。
他此刻脫了官服,一身青色便服坐在窗前,聲音略有些清冷:“你白天沒來官衙。”是陳述,卻聽着有些控訴。
“可是出了什麽纰漏?不應當啊……”慈姑一愣,今天她新店開張,便叫徒弟們在大理寺堂廚做飯,反正如今第一批徒弟們已經學會了那些飯菜的做飯,“我嘗過他們所做飯菜滋味,并無差錯……”
“和你做得不一樣。”濮九鸾幹脆擡起頭來。
委屈巴巴的神情,略有些幽怨的語調。
慈姑還未說話,卻被個小娘子輕輕晃了晃衣袖,扭頭一看,卻是幾個紅着臉的小娘子,她們小聲問慈姑:“康娘子,白天那些刺青比試功夫的郎君們還來麽?”
濮九鸾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起來。
慈姑哭笑不得,忙解釋:“他們是背街裏軍巡鋪的軍爺,今兒是來店裏吃飯,并不是店裏夥計。”
那些小娘子們臉蛋紅彤彤發出雀躍的聲音,卻沒有走,反而找了空位坐下來開始點菜。這個說要點個紫茄,那個說要點個烤餅,熱熱鬧鬧說個不停。
慈姑見她們有夥計招呼,便又去詢問濮九鸾:“侯爺吃些什麽?”
“無礙,你做得什麽都好。”
膩不搭搭的叫人直起雞皮疙瘩,慈姑打了個哆嗦,抱起雙臂:“侯爺可是來消遣民女的?”作勢要走。
濮九鸾忙道:“跟隔壁那桌一樣。”
慈姑這才收起一臉的不滿,叫夥計做一桌的送過來。濮九鸾心裏暗暗罵起了疾風,這個疾風,見自己為康娘子黯然神傷,便教了自己幾招,什麽“侯爺,你要沒命誇那小娘子,說她做的什麽都是好的。”什麽“侯爺,烈女怕纏郎,你要厚着臉皮表明心意。”,如今看來怎的都不太對呢?
他咳嗽一聲,正待說什麽,卻見後頭小丁過來:“師父,正好有人送來濮家公子的書信。”手裏還捏着信箋,臉上卻一臉促狹。
濮九鸾眼睛幾乎圓瞪,這個侄兒還真是死性不改,先前藏了他的書信,如今居然直接給慈姑寫信?慈姑接過書信,只見上頭寫得都是“君問歸期未有期,紅焖雞丁配鮑魚。巴山楚水凄涼地,青梅冰糖炖雪梨。”之類的字句,不由得“噗嗤”一笑。
這一笑,濮九鸾的心都涼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