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宅鬥不如種田24
鐘初鳶随鐘起淵雲游至廬山時, 曾入一座道觀投宿,此觀名為昭德觀,本是一百多年前的宰相之女李騰空出家修真後的居所, 其仙逝後被皇帝賜名“昭德觀”。
鐘初鳶在李騰空的身上看到了鐘起淵的影子,也十分欽佩她, 因她身為宰相之女,出身顯貴, 卻舍棄了優渥的生活條件,一心修道、行醫救人, 可見其品德之可貴。
當然, 令鐘初鳶羨慕的是她毅然選擇自己最想走的道路的灑脫與豁達。
鐘初鳶因此隐約有了出家的念頭。在她的心目中, 那些世俗的欲望也越發淡薄, 甚至聽聞她父親已經官居戶部尚書後,她也沒有絲毫成為豪門貴女的激動之情。
要說她唯一還割舍不下的便只有孟氏了, 所以縱使她有出家的念頭,卻從未向任何人透露。
鐘初鳶道:“我若能舍下阿娘出嫁, 為何不能選擇出家?出家比出嫁自在。”
“可出家苦。”
“出嫁也苦。”
孟氏欲言又止,最後搖頭:“罷了,眨眼間你也長大了,主意大, 我是說不動你們了。”
“娘, 這不是挺好的嘛,我與姐姐都陪在你的身邊。”鐘初鳶樂觀道。
孟氏道:“只怕你阿耶不這麽想。”
孟氏當然知道如今魏王挾天子以令諸侯, 身為他的左膀右臂,鐘造已經官升戶部尚書,多的是人巴結他。而他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與地位,也會采用聯姻的方式拉攏勢力。
在兩個女兒回來之前, 他頻頻來信讓她到長安去,因為這時候他才發現“正室外交”的重要性。
如果他知道鐘初鳶已經回來,想必又會開始打聯姻的主意。
“我可不管他,趕明兒我便到姐姐出家的道觀去拜師。”鐘初鳶說到這兒,忽然拉着鐘起淵的衣袖道,“不如姐姐收我為徒吧!”
鐘起淵道:“我不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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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是半個道士了,收我為徒,我定不會叫姐姐操心。”
“并非人人都要像我這般才叫出家,你自己尋一座山結廬而居,自稱居士,也算是出家。”
鐘初鳶努嘴,知道鐘起淵的提議很好,不過這怕是得等她先将孟氏送走了之後才能辦到了。
鐘造的手還沒伸到眼前,鐘初鳶便先按下此事暫且不提。
她回鄉後,并沒有因此放松懈怠,反而将她這兩年游歷見聞都記了下來,又整理了不少那些地方特有的草藥,以及根據她多年的經驗累積所得到的藥方。
許是她跟鐘起淵早些年總是替婦人們看病,所以等她們雲游四方後,這些婦人才發現生活中沒有她們不行。等二人回來,鄉裏的婦人紛紛找上門求醫,以至于別的鄉民也紛紛跟風求醫。
不過鐘起淵比起給人看病,更喜歡抱着她那堆作物來研究,因此鄉人很快便将二人區分開來:看病找鐘初鳶,抓藥找鐘起淵。
忙碌的鐘初鳶只能在空閑之時編纂書籍。
她花了近一年的時間,不斷通過臨床試驗,反複驗證藥方、藥材的藥性,最後才編纂完上半部分。
——
雲翊也是花了近一年時間才徹底養好身體,讓雲鼎、雲母放心地讓他出門遠行。
他此番遠行是為回鄉,除了忙雲家的事外,也是為了向鐘初鳶表達謝意。
當初他被救治後,雲家誠意十足地招待了姐妹倆,又給了診金,還派人護送她們回鄉。在大部分人看來,雲家已經報答了她們。可對雲翊來說,鐘初鳶的救命之恩并沒有一筆勾銷,因為受病弱的折磨二十多年,只有他才清楚健康的可貴。
因此在雲翊的身體可以承受遠行的疲憊與艱辛後,他決定要親自向鐘初鳶道謝。
雲家的馬車從洛陽出發,走走停停了一個月才到達阜縣。雲翊沒有先回家休整,而是徑直帶着厚禮來到了鐘家。
不過他來的不巧,鐘初鳶出診去了,鐘家只有孟氏與從宛在。
兄妹倆在鐘家重逢,這讓雲翊有種微妙的感覺,但他也知道妹妹獨自在老家的這些年裏,一直都是孟氏在照拂她,因此他答謝孟氏母女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孟氏聽說了他的來意,笑道:“鳶兒與我說過,之前在洛陽時,雲家已經十分厚待她們了,你如今又何須這麽客氣呢!”
“之前是雲家向她們表達謝意,如今是我個人的答謝之舉。我知道我的身子差,不少醫術精湛的郎中也說過,我痊愈的希望渺茫,怕是活不過二十五歲。可她們治好了我,這就好像給予了我第二條命,我怎能不牢記她們的恩情?”
孟氏拗不過雲翊,只好讓他在此等候鐘初鳶回來了。
雲翊也沒有幹等,他先讓從宛帶他在鄉裏逛了一圈,然後遇到了在田間穿行的鐘起淵,又遠遠地看到了被鄉民千恩萬謝的鐘初鳶的身影。
雲翊道:“難怪宛娘寧願獨自在鄉下生活,也不願到洛陽去,沒想到這邊竟是這般寧靜祥和。”
從宛道:“這邊是否寧靜祥和,取決于大哥的身份地位。”
雲翊瞅了眼這個鮮少見面,但每次卻會給他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的妹妹,道:“你說得對,為了能讓你繼續在這個寧靜祥和的地方生活,不被打擾,為兄不會和你一樣自由散漫。”
他方才對這種寧靜的生活環境确實有些心動,可從宛的提醒也有道理,若他選擇避世,等雲鼎死後,好不容易才成為高門大戶的雲家恐怕會再次淪為下等戶。
他回到雲家老宅,道:“阿耶已經身居高位,雲家也不再是昔日的貧苦人家,阿耶決定在老家修葺擴建祖宅,建祠堂。我此行除了帶着謝禮來感謝鐘家之外,也是為了督修祠堂。”
這代表他會在望仙鄉長住,至少要等到祠堂建成才會啓程返回洛陽。
從宛雖然不習慣家中多出一人,但她沒得選擇。
翌日一早,雲翊沐浴更衣、休整一番後才正式登門感謝鐘初鳶。鐘初鳶沒有因為對他有恩便沾沾自喜高高在上,只是平常心地給他複診了一遍,讓他加強體能訓練,旁的便沒有多言。
雲翊悄悄地打量了鐘初鳶一眼,發現她比去年白皙了許多,這讓本來就脫俗超凡的她顯得更加美豔動人了。
只一眼,他便把目光收回去了。這些年他雖體弱多病,卻常讀聖賢書,知道“非禮勿視”,因此不敢多看,怕會引起非議。
許是他有“從宛的兄長”的濾鏡,又許是他的目光并沒有讓人不适,所以鐘初鳶并不反感他剛才那番打量,反而攀談道:“聽雲姐姐說,雲家郎君你要在望仙鄉長住?”
雲翊道:“正是,家父令我主持修葺老宅,另外建造祠堂,所以會在此多待一段時日。我想,這段時間恐怕還需叨擾兩位道長。”
鐘初鳶明白他的意思,道:“你只需記住,別操勞,多鍛煉,注意飲食就行了。”
雲翊微笑着應下,目光一瞥,忽然看到背簍裏被石頭壓着的一沓紙,他好奇地問:“道長何以放一沓紙在背簍裏?”
鐘初鳶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然後将背簍挑過來,拿出那沓紙,還有筆墨,道:“這是問診記錄。”
雲翊問:“我的病情無需記錄嗎?”
“你的情況我早已編纂在上冊裏了。”
雲翊聞言,十分詫異,又頗感興趣地道:“道長竟然将診治的情況編纂成冊了?”
鐘初鳶心中一動,她編纂醫書之時只有她娘、姐姐與雲姐姐過目,所得到的意見也十分片面,因此這本醫書未必能為讀書人所接受。——雖說她編纂醫書的目的不是為了讀書人,可誰讓有條件買書看書以及推廣書籍的只有讀書人呢?
雲翊是讀書人,她可以征詢他的意見,或許能得到新思路。
想到這兒,她便将自己編撰成冊的書拿了出來給雲翊過目。雲翊擡頭看了眼天色,道:“我能拿回家拜讀嗎?”
“可以,不過別弄丢了。”
這是她耗費了不少心血才編撰出來的,他自然不敢随意對待。
回到家中,他迫不及待地翻開了書頁,上面是一行行娟秀又有骨有形的字。別的不說,這一手字就讓雲翊再生出不少好感來。
再往下看,這上面除了整理的一些藥方之外,還會以她所診治過的病證為例。看到瘴疠之疫,他才知道原來她曾遠游到嶺南。
兩個弱女子,沒有侍從,沒有親衛,就這麽出門雲游,深入蠻夷之地,還能全須全尾地回來,可真是奇也!
雲翊看完這上半部書後,并沒有着急将書返還,而是心有所感,提筆寫了幾篇觀後感以及表達他對姐妹倆的敬佩之情後,這才交還給鐘初鳶。
系統本來還暗暗期待氣運之子跟男二能有什麽發展,結果發現這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鐘起淵一點撮合他們的意思都沒有,雲翊也一直以為鐘初鳶已經出家,鐘初鳶更是只将對方當成一個校對她編纂的醫典的工具人。就這,怕是摩擦一萬年也擦不出什麽火花來。
好在任務的進度條一直都在以緩慢的速度增長着,系統雖然不理解,但只要最後能完成任務,別讓它淪為系統之恥,它就滿足了。
原以為日子會這麽平靜下去,然而随着魏王逼迫皇帝遷居洛陽後,鐘起淵她們也有了新的麻煩。
皇帝遷居洛陽,魏王屠殺了許多代表世家勢力的朝臣,然後安排自己的勢力上位,又将剩餘的朝臣趕到洛陽。
鐘造身為戶部尚書,自然要跟着石洪到洛陽去辦公。在洛陽,他跟雲鼎成了鄰居,然後一次雅集上,他意外得知雲翊的病被鐘初鳶治好了。
這件事連石玄微都知道,身為鐘初鳶親父的他卻對此一無所知,他在同僚們面前丢了臉,心裏越發惱怒發妻嫡女。
但他意識到發妻嫡女對他還有用處,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要讓孟氏跟鐘初鳶來到洛陽。
以前的他重心在家國大事上,又為了名聲,所以沒花什麽心思去對付孟氏她們。雲翊此番回鄉修建祠堂給了他啓發,他想到了一條既能保住名聲,又能讓孟氏、鐘起淵她們吃癟的主意。
他讓鐘琯回鄉修建祠堂,又提拔了幾名前來投奔他的族人,——鐘氏以前是世家,不過因後來沒落了,族人分散各地,才顯得勢單力薄。如今他身居高位,族人自然又回來投奔他了。
為了光耀門楣,他勢必會提拔族人。此次他便充分發揮族人的作用,讓他們回鄉買地置産,又将他名下的口分田交給族人打理,不讓孟氏她們耕種。
鐘起淵雖買了田,可畢竟不多。她們沒了這些田,又有鐘氏族人帶來的壓力,他不信孟氏她們不妥協。
他這招确實陰損,至少鐘起淵無法再像之前那樣靠粗暴的手段來阻止這些人争這八十畝口分田的管理權。
不僅如此,他甚至憑着權勢強令那些曾經被鐘起淵雇來幹活的人繼續料理那八十畝口分田中的藥圃。
如此一來,他既能半路摘桃子,持續地獻藥給石洪,又能打擊鐘起淵,讓她知道,身為子女,她壓根無法反抗身為父親的他!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踩雷了,而且還是精準踩雷。
鐘起淵在鐘氏族人接手那些田之前,面不改色地一把火将所有的作物都燒幹淨了。從宛、孟氏、鐘初鳶,甚至是與鐘起淵相處沒多久的雲翊都能感覺到她平靜的外表下是一座即将噴發的火山。
剛搬遷回來的鐘氏族人,以及望仙鄉的官民都驚呆了,質問鐘起淵:“你瘋了?這些作物很快便可以收割了,你哪怕不願意,先把糧食收割了再說呀!”
鐘起淵微微一笑,語氣平和得仿佛放火燒田的并不是她,然而她說出來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栗。
她道:“我種的東西,除非是我心甘情願給出去,否則就算是毀了也不會給別人。”
衆人感覺後背一涼,不敢說什麽。
哪怕鐘起淵大吵大鬧、動拳頭揮棍棒,他們也不至于會畏懼她。可這般極端、狠厲,一點退路都沒給自己留的人,他們打從心底感到害怕。
有人擔心火勢蔓延,可令他們更加驚愕的是這八十畝作物被燒完後,天上便降了雨。火勢沒有蔓延,甚至連田埂的草都沒燒着多少。
燒完後,鐘起淵将她的田賣給了雲家,然後抱着一盆土豆盆栽,跟孟氏道:“他不是想讓我們到洛陽去,好看他如何耍威風嗎?走吧,我去孝敬他。”
孟氏沒敢說什麽,鐘初鳶惴惴不安,生怕她這次去是要一把火将鐘家給燒了。
系統也吓得好些日子不敢冒頭。
這麽多年來,宿主表現得像冷漠無情的惡人,然而除了我行我素以及偶爾采取暴力手段來達到目的之外,并沒幹過什麽喪盡天良的壞事。
哪怕她盼着從宛違背原則被小世界排斥出去,可從她明明有能力給從宛制造麻煩,卻沒有付諸行動這點來看,她壓根就沒打算真的除掉審核員。
它曾問:“既然你讨厭被審核員監督,為何不使些手段将她弄走?”
鐘起淵答道:“你以為我讨厭的是審核員?其實我讨厭的是主神。哪怕我弄走了一個審核員,只要主神一日還沒對我放心,那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審核員過來。比起那些不知秉性的審核員,眼前這個似乎還可愛一些,就算整天對着她也沒想象中那麽厭煩。”
基于這些行為,它便忘了她的過去,她的本性。
如今的這把火讓它想起了,這是個讓主角團全滅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真正的反派。
作者有話要說:鐘反派:胡說,我明明眨眼了,不眨眼,眼睛多幹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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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反派:我要當孝女。
鐘渣爹:你不要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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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那章大概6點更新,雖然沒啥,但是早看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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