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水果硬糖18

【水果硬糖18】

楊循光往樓下跑,腦子裏思緒萬千。

鑫海基金會是一個販賣女童的組織,一開始,他以為只是販賣女童本身,可現在,從孫正非交代的事裏得知,這個組織其實是在從父母手裏買孩子的命,它們是和家長之間産生交易。

所以三年前周燦那個案子,從一開始方向就錯了。

怪不得他們之後折兵損将,讓鑫海基金會的大頭逃的一個都不剩。

那些在警局哭天喊地的家長,充當的是這個組織的眼線,他們一直在幹擾警方辦案,提供錯誤消息拖延時間,之後再将警方的動态傳遞給這個組織。

警方只一味的查那些涉事少女,而忽視了她們的監護人。

成年人之間的交易,才最是充滿利益。

之前他一直在被張晴晴的父母耍,乃至于到了現在,鑫海基金會這幫人真正的目的是什麽,他一點都不知道,只能從那些迷霧彈裏窺見些危險。

楊循光胸口起伏的厲害,他跑到醫院門口,步子慢慢停下。

一句髒話罵出口,他伸手抓了把頭發,按開手機,手機裏有小警員發來的那個小護士的信息。

小護士叫張菲,才剛畢業開始工作,人生剛剛起步,就這樣沒了命。

這個小護士到底和那些組織之間有什麽關系?

那個組織到底要幹什麽?

許晝又去了什麽地方?

他都不知道,腦子裏亂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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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撥通許晝的電話,嘟嘟嘟的聲音擾的他更加煩躁,本以為又要挂斷,卻突然咚的一聲,接通了。

楊循光一驚,正要開口,卻發覺有些不對勁,他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也沒有人說話,仔細辨認,還有細微的、模糊的風聲。

那是摩擦聲。

應該是許晝接通了電話,放進了兜裏,她在求救。

楊循光立馬縮小通話框,給技術員發信息:定位個電話的位置。

然後舉起電話仔細聽着,短暫的安靜過後,那頭傳來一聲巨大的“嘩啦啦”的聲音,像是塑料紙在鼓動,是有人拿着什麽東西突然湊近手機話筒。

緊接着,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想救這個女孩嗎,來中山路61號。”說完挂斷。

那一刻,楊循光指尖有點涼。

他反身往醫院裏跑,手裏沒停,撥通那兩個還在醫院的小警員的電話:“快!調監控!醫院大門口的監控!”

***

七分鐘前。

許晝在醫院門口攔了輛的士。

司機停下車,随手從兜裏掏出快糖,剝開糖紙扔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問了句:“去哪兒?”

許晝坐到後排,重複了一遍:“新時代廣場。”

司機按下計價器,車緩緩使動。

許晝閉上眼,開始平複心情,目睹慘案後的應激反應很強烈,她仍然覺得腦袋裏有個聲音在叫嚣。

她盡量不去理會,過了一會兒,才稍稍恢複些理智。

她睜開眼,按亮手機,看到楊循光打來的未接電話。

剛才她一直像個孤魂野鬼在游蕩,沒有理會任何消息,想必楊循光那邊得急壞了,她正要回過去,想把十點四十新時代廣場的事告訴他,餘光卻瞥見手剎後頭的雜物盒裏散落着一把水果硬糖。

紅的、黃的、紫的,不同口味,沾着白色糖粒,外頭包一層塑料紙。

那廉價的質量,那鮮豔的顏色,那糖紙上的字母。

在車頂亮起的閱讀燈下格外刺目。

許晝心裏一驚,下意識擡頭看反光鏡。

司機正巧也擡起臉,他戴墨鏡和黑色棒球帽,對着反光鏡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像是随意的動作,也像是在刻意對許晝笑。

許晝覺得說不出的怪,這時候手裏的手機響起,她在鈴聲響起前迅速按了接聽,卻沒有說話,手悄悄落下,把手機往旁邊的座位縫裏塞。

後排沒有燈,許晝的小動作司機看不見。

車駛在馬路上,現在才不到九點,馬路上的車還很多,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許晝心裏抱有一絲僥幸,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前方正巧紅燈,司機猛地踩下剎車,許晝被慣性帶的往前一撞,她額頭抵靠在前面的椅背兒上,目光正好落在那堆花花綠綠的水果硬糖上。

包裝紙的字母是:TSC。

The star child.

星孩兒。

——“你聽說過星孩的故事嗎?”

——“星孩兒不願意和相貌醜陋且貧窮的親生父母相認,從而被上天懲罰,他失去了美麗的容貌,受了許多苦難。”

張一寧的話猶在耳邊,這是她喜歡的童話故事,亦是張晴晴在樓頂問她的問題。

——“我一直被張家壓榨,為什麽我不能反抗?”

——“紅星福利院,我們都是從那個地方來的。”

突然,一雙手伸過來,許晝猝然擡頭,正對上了司機那張臉。

他輕輕的比了個“噓”的口型,然後探身過來,抓過了她放在後座的手機。

許晝沉默着,看他把手機按亮,手機屏幕“通話中”三個字十分醒目。

司機擡起嘴角,朝許晝笑了笑。

他從雜物合裏拿起一顆糖果,對着手機聽筒把糖紙剝開,剝完了他自己沒吃,而是把糖仁反手塞進了許晝的嘴裏。

甜甜的味道在嘴裏彌散開,許晝卻沒嘗出什麽味道,她覺得有點慌,立馬把糖吐了出去,黏膩的糖果撞到椅背兒,落到地上。

許晝覺得心一直往下沉,這個感覺是,恐懼,十分恐懼。

她看他舉起手機說了句:“想救這個女孩,來中山路81號。”

挂掉電話後,司機擡眼開始直視她,不加掩飾的直視。

雖然他帶着大大的墨鏡,但許晝能清楚的感覺到那兩道目光直直釘在自己身上。

她不舒服,但她又清楚地明白,這個人在生氣,她不敢輕舉妄動。

随後這個人又拿起一顆糖果,剝開糖紙,再次把糖塞進許晝的嘴裏,許晝還想吐出去,但卻看見他直起上半身,露出了挂在腰間的一把刀。

她沒敢吐。

***

醫院裏的監控顯示,許晝十分鐘前就從醫院離開,門口的監控只拍到她離開的背影。

她之後去幹了什麽,沒有線索。

楊循光覺得很無力。

小張和老王已經趕到醫院,醫院命案後續的事情都可以交給他們,包括聯系護士張菲的監護人。

他簡單交代了兩句:“這些女孩的家長有很大的嫌疑,先把他們騙過來,別暴露什麽,就說讓他們配合工作,然後控制住。”

老王臉色一沉:“楊隊,他們……”

“嗯,他們也參與了鑫海基金會,扣下他們之後,立馬沒收通訊設備,別讓他們和外界聯系,我現在必須得離開一趟。”

小張問:“楊隊您幹嘛去?”

“他們抓了許晝。”

小張驚呼:“什麽?”

楊循光拍拍他的肩膀:“許晝是非常重要的目擊證人,我必須得去救她。”

小張:“您自己去?不等局裏的人嗎?”

楊循光看手機上技術人員發來的許晝定位:“不,這事只能我一個人去。這涉及私仇。”

老王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也都咽下去了,他拉住躁動的小張,對楊循光說:“楊隊,一切小心,無論如何,還是要遵守法律。”

“嗯。”

楊循光轉身離開,背影是那麽的放蕩不羁,他心說:把我當什麽人了?不就是救個人嗎,搞得這麽大義凜然的,還遵守法律,他可一直都是守法公民啊!!!老王肯定對他有什麽誤會。

雖然這麽想,但當他坐進車裏,踩油門朝目的的去時,指尖還是發涼,他記得剛上班那會兒,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害怕,随時做好犧牲準備,只要組織一聲令下,他舍身炸碉堡都沒問題,但現在……

他挂上藍牙耳機,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闫老的電話。

闫老照常在看電視,接到楊循光的電話後,漫不經心的絮叨起來:“呀,循光啊,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最近怎麽樣啊,那孩子省心不省心啊,你們沒鬧什麽矛盾吧?嗨,那孩子,脾氣有時候是不太好,但都是因為許夜出了事,你好好和她說話,她過一會兒冷靜了,自己就知道自己錯了,循光啊,你人好,多帶帶她啊,我身邊能就你這麽一個年輕人了,那孩子心思敏感,我跟你說……”

闫老還在自顧自的絮叨,楊循光本來想說的話也沒能說出來。

他靜靜聽着,熟悉的電視背景音,混着他認為永遠停不下的唠叨,嘈雜、煩人。

車窗外的路燈漸次亮起,暖黃色的光照在他的臉上。

他想起那天他接許晝回家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暖黃色的路燈,許晝坐在副駕駛,對他很冷淡,但語氣裏又充滿理所當然。

——“要不你今晚住我家?”

——“正有此意。”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眼裏閃過星星點點的光。

闫老聽楊循光遲遲不說話,才意識到自己有點煩人:“喂喂喂?循光呀,你還在嗎?”

楊循光開口,嗓音有點啞:“在。”

闫老問:“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楊循光說:“沒有,沒事,都挺好的。”

闫老:“你們幹嘛呢?”

楊循光:“準備睡了,您也早點睡。”

挂了電話,楊循光加快速度。

——我肯定能把許晝救出來,肯定能。

——不是為了許夜,也不是為了闫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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