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水果硬糖19
【水果硬糖19】
許晝再次睜開眼,是在一間小屋子裏,目之所及是脫落了大片牆皮的白牆。
她躺在牆角的單人床上,腦子發漲。
記憶裏昏過去前,她吃了塊糖果。
外頭有水流聲,這地方應該離河很近。
她心裏第一個念頭:幾點了?十點四十能不能趕上了還。
靜靜躺了會兒,她才從床上爬起來,這一看不要緊,屋子裏的擺設,那幾張上下鋪的床,這熟悉的水泥地,還有牆上挂的那塊小黑板,和牆角裏丢了幾截粉筆頭。
這不是紅星福利院嗎?
她按了按額角,下了床。
應該不是,紅星福利院周圍沒有河。
這時候屋門被推開,進來一個人,不是那司機,模樣很清秀,頭發剃成板寸,穿了件黑T恤。
他手裏提了一袋蘋果,掏出一個遞給許晝:“給你個蘋果。”頓了頓,“洗過了。”
許晝沒接。
他也沒生氣,把蘋果放在床邊,自己坐到對面的床鋪上。
許晝假裝漫不經心的,偷偷打量他,沒想到這人挺坦蕩:“這地你熟?”
許晝沒反應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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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帶到這來的,睜開眼第一件事都是找門出去,出不去就哭,就你”他指了指許晝,“就你挺淡定。”
許晝說:“人在熟悉的環境裏會充滿安全感,我以前住的地方和這裏差不多。”
這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半晌後,他又說:“我看你挺眼熟。”
氣氛一時有點尴尬,兩個人面面相觑,只有手邊的蘋果,許晝先拿起來,試探着啃了一口:“是嗎?”
那人估計也覺得尴尬,也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咬了一口:“嗯,像我一高中同學。”
許晝垂下眼,他沒瞎說。
尴尬是因為他們都認出了彼此,且彼此都很狼狽。
許晝還是問出來:“你怎麽在這呢。”
他說:“……幹活。”
許晝問:“為什麽幹這活兒?”
他大口嚼着蘋果,等咽下去了才說:“給的錢多,拉一單給一萬。”看許晝沒反應,他又說:“寧姐給介紹的。”
許晝問:“張一寧嗎?”
“嗯,我聽說大學的時候,你倆關系挺好。”
“是挺好的。”
許晝對這人有印象,隔壁十三班的,挺出名,被退學出的名。
當時他們都上高一,他就讀了一年學,因為犯了事,加上學習成績太差,家裏又不上心,學校沒給機會,直接給開除了。
之後他就從學校裏淡出,偶爾能在學校後街看到他的身影,賣貨,他沒成年,工作都是打零工,所以經常推着個小攤掙點外快,大家同學一場,那些他學校裏的哥們會出來照顧下他生意。
再後來,發生了件事兒。
他在學校後門和人起了沖突,把那人按在地上打,都打出血了,事情鬧得挺大,他打的那人是學校裏的學生,最後還是學校出面解決的。
當時這事挺轟動,許晝也過去看了,他跨坐在那人身上,拳頭捏的手背上青筋都暴起來,拳拳到肉。
有人上去拉,拉不開。
後來他打夠了,站起來要走。
許晝站在人群裏,和他面對面看了眼,當時他滿目猩紅,目光裏都是兇狠,許晝倒是很平靜,就這麽看着他。
他挺詫異,對許晝留了點印象。
單人床之間有段距離,能伸開腿,許晝也不拘謹,舒展了下,問他:“張一寧怎麽聯系上你的?”
他沒隐瞞:“就那事過後,回去的路上碰見了她。”
那事,指的高一打架那事。
“我打了人,未成年本來不會怎麽樣,但是得賠錢,不然這事不好了。寧姐替我出的錢。”
所以高一那年,張一寧就開始物色幫手。
許晝問:“你替她做什麽。”
他答:“留在這看人,那些女孩都先被收在這兒,寧姐說我這人好相處,那些女孩兒對我防範能小點,我還能照顧照顧她們。”
許晝挑眉:“照顧?送蘋果?”
他沒覺得這是諷刺:“嗯,送蘋果,圖個平安,而且便宜。不過要是有其他當季水果,也會送別的。”
許晝沒話講了。
“我們這是輪班的,今天不輪到我。”他說:“是我認出你來了,想幫你,我和趙哥換了位置,要不然你現在見着的就是他。”
許晝問:“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他說:“這倒不用。”
“我真是……”
他锲而不舍的繼續氣人:“我是真覺着你這人挺勇敢,既然你和寧姐那麽好,不如跟着我們幹呗。”
合着今晚這幫人拐騙女孩,恰巧拐騙她頭上了,組織裏的小頭目認出是舊識,想拉她入夥。
這都什麽事兒啊。
許晝簡直被他氣笑了:“哎?你知道嗎?要不是你們橫插這一腳,今晚你寧姐就能見着我了,她搞了個大陣仗就為了見我,她要是知道我在你這,你就完了。”
他摸摸頭,有點不明白:“不會這麽誇張吧……”
許晝現在可以肯定,張一寧和孫正非當年并非簡單的戀愛關系,孫正非有特殊癖好,張一寧一直在給他提供服務,她可能是這個販賣女童組織最初成型時的頭目。
出于一些原因,她在大學時盯上了許晝,想像籠絡這人一樣,籠絡她,但後來這個想法不了了之,因為她突然詐死。
現在她暴露自己沒死亡這一事實,又冒着巨大風險找上門,這當中一定發生了什麽變故,讓她不得不求助于許晝。
十點四十,新時代大廈樓頂等她的人,就是張一寧。
許晝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他沉默了會兒,才吐出兩個字:“宋毅。”
宋毅?這名字有點熟悉,許晝在腦海裏回憶了半天,猛然擡眼看他:“是你。”
宋毅咧開嘴笑:“許小姐,這次我沒選錯人吧。”
***
楊循光趕到中山路61號,發現這是個廢棄的飯店,類似農家院那種,大堂大門挂鎖,後院是暴露的,要進去得□□。
然後定睛一看,居然看到許晝自己站在店門口。
技術員發來的許晝手機定位,說她手機一直停留在醫院大門口往南150米處。
楊循光下了車,跑過去,許晝像是在等他:“來了?”
“這怎麽回事?你不是被綁架了嗎?”
許晝雲淡風輕的說:“想不開綁架我,就是這下場,放心吧,我自己擺平了。”他拍拍楊循光肩膀:“就是我損失一手機,給報銷嗎?”
楊循光頓了會兒:“……報。”
許晝說:“十點四十,新時代廣場,嫌疑人就在那,我很确定。”
楊循光回過神,大手一揮:“那還等什麽啊,走,出發!”
兩人坐進車裏,楊循光往新時代廣場開,許晝看了眼楊循光手機的時間:十點整。還有四十分鐘。
路邊的建築物向後迅速流逝,暖黃色的路燈模糊着打在臉上,許晝問:“楊隊,還記得我們剛見面時候我說的話嗎?”
楊循光:“哪句?”
“我說,二十四小時之內我幫你破了這個案子,你給我記個功勳,能進個人檔案的那種。”
楊循光哦了聲:“記得,我記得我說的是,手寫的行嗎?”
倆人都笑了。
許晝說:“我看到你發的信息,張晴晴出事前,也告訴了我這個時間和地點,孫正非和張晴晴之間關系匪淺,張晴晴是反抗者。”
楊循光問:“說清楚點。”
“孫正非那個女朋友沒死,張一寧還活着,當年他倆也不是真的談戀愛。”
“嗯。”
許晝說:“張一寧提供特殊服務,孫正非有特殊癖好,兩個人搭夥過日子,後來張一寧弄了個組織販賣女童,随着時間推移,這個組織規模越來越大,她漸漸就控制不住了。最先開始反抗的,是這三個女孩兒,周燦、白思語和張晴晴,她們用水果硬糖當做約定,來反抗張一寧。但是最後這個結果,應該是全都失敗了。”
楊循光抓着方向盤的手一緊:“嗯。”
許晝:“販賣女童,用個不恰當的例子,把女童當做貨物,那進貨的渠道應該有很多種,有高級的,也有低級的。”
楊循光:“嗯。”
許晝:“孫正非現在不單純是接受服務,應該在組織中也擔任了些職責,他負責高級的這條線,至于低級的線,則是随機選取女孩。”
楊循光問:“怎麽說?”
許晝:“他們用了很低級的手法,用水果硬糖,水果硬糖裏添加了迷藥,通過散落在城市裏的出租車司機,随機抽取落單的女孩,這條線會選擇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女孩,帶回去洗腦,吸納她們成為新的組織成員,只有不斷吸納新成員,組織才會生生不息。”
楊循光聽得心裏一震,從孫正非那,他已經得知了不少事,再從許晝這聽來其他的,只覺得渾身發涼,要是到了最後将所有事件拼湊出事情全貌,那會是怎樣令人心寒的真相。
那些用命鋪墊出的通往真相的路,走起來真的很冷。
但必須要走,走過了這段,就能看到曙光。
随着車子停下,新時代廣場上巨大的屏幕放着各色廣告,廣場上人來人往,五彩斑斓的光照到地上,照着塵世間的人。
楊循光看向許晝:“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