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雪鹽案04

【雪鹽案04】

自殺者康翰的妻子叫周安安,是全職主婦,開門時,淡淡打量了楊循光一眼,等楊循光亮出證件,才請他們入內。

康翰的家是個複式公寓,打眼一看,挺有個性——分上下兩層,上頭金碧輝煌,下頭簡單大方,審美很不和諧,像是包給了兩個設計隊。

茶幾上有幾本攤開的相冊,還沒來得及收,周安安之前應該在整理照片。

楊循光目光不自覺落在上面,結果周安安坐進沙發裏,立即收了那本相冊,随後朝楊循光微笑一下:“有什麽事嗎?”

小張挺緊張,低着頭,手不知道放哪兒,總覺得周圍氣壓低的可怕,尴尬占據了一切——這要怎麽說?您先生自殺了?死前還成了神經病?

楊循光也不客套:“您是康翰先生的妻子?”

“是,他怎麽了?”

“于三個小時前死亡。”

“……”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客廳裏落根針都能聽見,小張屏息聽着牆上電子鐘發出的電子音,每一秒都難熬。

然後周安安說:“好,我知道了。”

小張猛然擡頭,有點詫異。

“生老病死,各有各的命。我會通知他家人,後續事項他家人會協助你的。”頓了頓,“你們費心了,謝謝。”

楊循光說了句“行”,就拉着小張要走。

周安安也沒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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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走了,周安安呆坐在沙發裏頭好久,手裏攥着本厚相冊,指肚摩挲半天,突然翻開一頁。

低頭去看,是張合照。是大約十七八歲的她抱着一個小女孩兒。

她垂着眼看了半天,然後“砰”的一聲,合上了冊子。

………………

這頭楊循光和小張出來,小張沒忍住說:“哪兒有這樣的家屬的。”

人和人都不一樣,楊循光沒什麽異議:“夫妻感情不和睦,家務事,咱們別插嘴。”

小張:“可是……”

“沒什麽可是。”楊循光拽着小張往樓下走,“康翰家大業大,一個月估計也沒幾天回家,他們說不定早就各過各的,現下丈夫突然死亡,當妻子的不驚訝,也不關心,甚至當着警察的面,裝都不裝,裏面的彎彎繞繞,可見一斑。”

市局效率很快,翻開手機,康翰的個人信息已經發過來了,連帶着周安安的。

康翰是個企業家,同時也是個富二代,有家族産業。

年少風流成性,有不少花邊新聞,但二十五歲這年,突然搖身一變,成了W市的青年才俊,之後和他有關的報道就是“成功”、“努力”,那些桃色花邊一夕之間全部消失。

楊循光評價:“富二代,企業家,浪子回頭,,是個風雲人物,我們得小心處理了,不然又得掀起什麽輿論。”

小張懵懂點頭。

二十五歲大變,這一年,也是他和周安安結婚的一年。

周安安,全職主婦,履歷很幹淨,早些年出國留學,後來回國就結婚了,沒有工作經歷,父母……雙亡——楊循光定睛一看,周安安父母死亡的這年,也是她和康翰結婚的這年,日期上略有錯開。

所以說,她是在父母雙亡後,立即嫁給了康翰。

楊循光回了消息:“周安安父母什麽來頭?”

回消息的是宋餘,就那個給他查腦子的小孩兒:“制藥集團董事,後來破産,出了車禍。周安安是個落魄千金。”

楊循光回:“詳細信息。”

過了會兒,“叮咚”,手機響了。

宋餘發來的信息不是周安安,而是一張截圖,大概十幾年前的新聞報道,報道的是康翰,說他夜半帶美女回家。

楊循光皺眉,緊接着手機又進了好幾條消息,全都是康翰的桃色報道,且都是十幾年前的,宋餘附贈了一行小字:情種,所有照片裏都是一個女人。

楊循光回:“怎麽判斷的?”

宋餘:“那女人手腕上有個很明顯的疤。只要是拍到她,幾乎每張圖片,都能看到她手腕那個疤。”

楊循光:“這女人是誰?”

宋餘那邊沒信了,過了會兒:“反正不是周安安。”

楊循光收了手機,和小張坐進了車裏,小張挺難過,低着頭不說話,楊循光思索了一下怎麽通知康家,康家是W市的大頭制藥集團,這康家公子自殺了,康翰家屬能善罷甘休?何況這事兒這麽匪夷所思,警察有的是地方被為難了。

他打電話給同事:“注意媒體,別擴散消息,免得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挂了電話,楊循光心裏一凜,制藥集團……康家從事制藥,擁有完整産業,包括研發和制藥工場,康翰死前精神異常,會不會和制藥有關系?

還有他妻子周安安,家裏破産前,也是從事制藥行業的。

他點開手機,将那幾張桃色新聞照片放大,上的不是正經報紙,所以照片拍的肆無忌憚,十分清晰,照片上的美人手腕的确有個疤,說是疤,也不盡然,看着也像紋身——一圈波浪紋路,下頭還有藏文一樣的字。

宋餘的消息還沒發來。

楊循光靜靜等着,他把手機裏的照片放大又縮小,來回看。

法醫的檢驗報告也沒出來,市局的同事正在走程序通知康翰父母,這段時間難得平靜。

雖然嘴上說不管人家家務事,但小張都能看出來周安安不正常,他更得明白周安安有問題,所以他不能走,還是得跟一下這姑娘。

更何況,周安安桌上攤開的相冊,也不對勁兒。

這時候電話終于響起來,楊循光下意識接通,然後開了車門下車,他看着車裏小張那張無辜的臉,用口型比了下:“在車裏待着。”走遠了幾步,電話裏宋餘的聲音才傳來。

他沒什麽廢話,直接說:“康翰這些年和父母關系不好,原因在于企業經營的失敗,康家有三家主要的制藥工場,老康總這兩年分了兩家給小康總,結果前不久,也就是一個月前吧,康翰給弄倒閉了一個。”

楊循光:“倒閉了?”

“恩。”宋餘說:“廠子匆忙賣了,超低價賣的,收購的人你猜是誰?”

楊循光問:“誰?”

“是個保險公司。”宋餘說,“就你知道的那個,鑫海基金會。”

鑫海基金會收了康翰的一個制藥廠,當時許晝說現在鑫海基金會的頭目是誰來着?

江鳶。

楊循光自語:“這麽大個場子倒閉,我怎麽不知道?”

宋餘:“你那麽忙,你怎麽知道啊。”

楊循光自說自話:“這事沒風聲,真說不定是倒閉,沒準是在掩蓋什麽。”

宋餘挺無語:“哥,你這也太陰謀論了。”

三年前在仙梨,少女跳樓就和精神病勾結在同一年,如今鑫海基金會收了康翰倒閉的制藥廠子,說這不是舊事重現,楊循光确實不信。

楊循光又問:“那女人查出是誰了嗎?”

“沒。”宋餘說,“但我有個想法,哥,你是在周安安樓下吧。”

“恩。”楊循光突然有點明白宋餘的意思。

緊接着宋餘說,“你上去問問她這女人是誰吧,我不信哪個女人結婚前不查丈夫的桃花的,即便真能忍住不查,也應該有點耳聞,不然她就是個傻子,要真是,這種智商,您就別跟着了。”

“……”

小張沒有想到,短短一會兒,又要再經歷那種社恐的尴尬——周安安開門時,身上裹着浴袍,頭上包着浴巾,額前落下的碎發還是濕的,嘴裏叼着根牙刷,對門口的兩個男人眨了眨眼:“有事?”

“有。”楊循光說,“我們等會,您先收拾,收拾好了我們再進去。”

真是不客氣。

周安安砰一聲關了門,态度挺不友好,小張冷汗一下子下來了,忍不住數落楊循光:“楊隊,您這說的什麽話?”

楊循光挺無所謂,反倒提醒小張:“整理好心情,一會兒有八卦聽。”

小張怎麽也沒想到,這事兒最後變成狗血三角戀。

客廳裏。

周安安一開始嘴硬不說,被楊循光嘲笑了幾句,終于抿了抿唇,交代了。

康翰婚前的女伴姓常,叫常萬麗,早些年在康翰家的公司任職,後來被康翰看上,他動了動關系,将她帶在身邊,做了自己的秘書。

“就她那個水平,還當秘書?”周安安撇撇嘴,“我和康翰結婚是父母安排的,我回國後就和他見過三次,兩次還是電梯裏遇上的,我們倆對這包辦婚姻都沒什麽感覺,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所以他在外面有女人,我也管不着。”頓了頓,她皺起眉,“不對,按照時間來看,我才是康翰外面的女人。”

小張:“……”

楊循光咳了聲,趕緊轉移話題,“然後呢?”

“我當時家裏出了事,自顧不暇,康家老太太和我媽是閨中好友,一看這個,就更要讓康翰娶我,我當時剛畢業,不知道怎麽處理家裏的那些事,我爸媽的公司又欠了不少債,于是我就想,和康翰結婚,讓他家替我家處理那些破事,我落個清淨。”

小張:“……”

“作為報答,我就專心做個他家喜歡的那種兒媳婦,至于康翰,我也不會幹涉他自由戀愛,”

這些前輩的戀愛真是前衛……小張聽得一愣一愣的。

“結果有一天,常萬麗居然給我打了電話,她說她懷孕了,問我能不能不結婚。” 周安安說,“我告訴她,我做不了主,你得去問康翰的父母,我還怕她不知道怎麽聯系,留了電話給她。”

小張:“……”

楊循光問:“然後呢?”

“然後就是,康翰給我認錯,常萬麗從公司辭了職。”周安安笑了一下,“我以為我這輩子見不着她了,結果沒想到,上個禮拜,我在一個地方,居然碰到了常萬麗。”

周安安面上有點興奮,她坐直上身,“警官,您猜,我在哪兒碰到的她?”

楊循光問:“哪兒?”

“長寧街的北利奶茶店。她是店主。”周安安笑, “那個裝修,那個地段……您說,開奶茶店的錢,會不會是康翰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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