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雪鹽案06

【雪鹽案06】

“跑什麽跑,我倒是想跑。”許晝挺不耐煩,“你查到哪一步了?我麗姨都交代了什麽?”

楊循光也不甘示弱:“什麽态度,這事兒牽扯的廣,你知道什麽趕緊交代。不然我連你一塊抓。”

許晝抓了把零亂的頭發,試圖捋順,然後擡眼看高牆——不行,人沒找到。

她含糊不清地回了句:“先去你家。”

楊循光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居然丢下這麽一大堆事,轉道回了家。

剛進家門,就看到一條人影斜在沙發上,似乎很困頓,靜默了幾秒才變換動作。

楊循光胸膛那股火氣立刻熄滅了點。

他軟下聲音問:“到底怎麽回事?”

許晝有點懵,隐約知道有人進來,等熟悉的聲音撞進耳朵裏,才猛然掀開眼皮:“哦,你回來了。”

楊循光掀亮燈,也坐進沙發:“你怎麽了?”

離得這麽近,他才看清許晝受了傷,臉頰上有細小的擦傷,指節也磨破了皮。耳朵尖那裏流過血,現在結了血痂。

許晝說:“有位舊友要見我,我大意赴約,着了道。”伸手指指耳朵,“太久沒拉練,手腳僵硬,被人搶先算計了。”

楊循光捏起她的手腕,看着那只雞爪:“爬牆了?”

“恩。”許晝也不避諱,“等會兒我再去,非得撕她層皮。”

楊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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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呀,這麽得罪這母老虎。

家裏有藥箱,就在茶幾抽屜裏,楊循光剛把抽屜拉開個縫,就被許晝按住:“不用,沒這麽嬌氣。”她另只手從兜裏翻出個塑料袋,扯開,裏頭躺着幾塊方糖,糖紙還印着“貝利”字樣,“我麗姨都交代了什麽?”

“交代了雪鹽。”

“這個就是雪鹽樣本,拿去化驗吧。”

楊循光問:“常萬麗是你什麽人?”

“早年間她是紅星福利院的老師,教課,教數學,和我們關系很好,後來幹了沒幾年就辭職,去了別處。”許晝把方糖放進楊循光手裏,然後用髒兮兮的手抹了把臉,往後一仰,載進沙發裏。

楊循光覺得有點難受,嘴角抽搐了下:“別處?指的哪兒。”

“康家的公司,跟着老康總家的那個公子哥兒,好像是叫什麽……”

“康翰。”

“對對對,就這名兒。”許晝盯着楊循光那只重新拉開抽屜的手,看他拿出來酒精和棉紗布,“這公子哥兒有點能耐,甩了他爸出來單幹,他手裏不知道從哪得了個寶貝,嘶——疼,輕點。”

楊循光抓着雞爪的手略松。

許晝繼續說:“這寶貝據說是種新型致幻劑,生産出來能賣不少錢,他野心不小,吞了他爸三座制藥工場,用來制作雪鹽。這些工場幾經遷移,現在都藏在深山老林裏,雇傭的工人也包吃包住,基本與世隔絕,查不到。”

“查不到,那你怎麽知道的?”頓了頓,楊循光倒吸一口涼氣:“等等,你說三所?”

許晝“恩”了聲:“那兩所我不了解,但在這兒的這所,是歸我麗姨管。”

楊循光挺震撼,三座工廠,這不算小規模,常萬麗說康翰不打算大規模流通雪鹽,但暗中卻準備了三座制作工廠,這是什麽意思?

許晝眨着眼盯着他看。

楊循光臉色很不好看,問許晝:“你今天和常萬麗見過面?”

“見過。之前榮升大廈,我知道江鳶在找我,所以今天特意去找了我麗姨,畢竟我和江鳶,也就共同認識這麽一個人。”許晝說,“我沒猜錯,江鳶果然在那給我留了東西——這包雪鹽樣品,還有夾在裏面的一封信。”

楊循光問:“信?”

“她主動約我見面,信裏寫了地址。” 許晝垂眼看着自己雞爪,“人不比當年,我大意了,想都沒想就直接過去找她幹架,結果她根本不在,倒是留了個埋伏。”

後面的事就是這樣,許晝帶了一身傷回來。

楊循光問:“那你怎麽知道,我抓了常萬麗?”

“因為我聽說老康總的兒子死了。”

楊循光明白了:“你知道常萬麗和康翰之間的關系,所以康翰一死,你料定我會查到常萬麗身上。”

“恩。”許晝說:“我給我麗姨打電話,沒接通,我猜測你已經把她帶走了。”

楊循光說:“可康翰是自殺……”

“這你也信?”許晝翻了個白眼,“如果他真是自殺,你早就結案了,怎麽還會帶回我麗姨。你明明知道康翰的死有隐情,不然也不會現在來見我。”

楊循光笑:”你這麽能猜,那你能猜到常萬麗已經交代了雪鹽嗎?”

“考慮到這個情況,就是沒想到這麽快。”許晝說,“但現在一想,我突然明白她為什麽那麽幹脆。”

楊循光:“為什麽?”

“她和我們紅星福利院的孩子關系匪淺,能讓她這麽做,肯定是為了保護誰。”想到早上麗姨那個态度,許晝了然:“我麗姨在保護江鳶。”

說到這兒,楊循光突然想到:“鑫海基金會收購了康翰手裏一家倒閉的制藥工場,會不會就是雪鹽工場?哦對了……你說的現在鑫海基金會的頭目是誰?”

愣了會兒,許晝說:“你要這麽說,我就明白了。”

——鑫海基金會收購了康家的雪鹽工場,江鳶替換張一寧接手鑫海基金會,她是沖着雪鹽去的。

——之後雪鹽老大康翰身死,和他有關的常萬麗被抓,常萬麗不但痛快交代出雪鹽,還承認康翰的死和自己有關。

“我麗姨那個人,不會幹這種蠢事,害死康翰,能對她有什麽好處?”許晝說,“只能是江鳶,江鳶和康翰的死有關系,麗姨是知情者,她承認這麽多是在擔罪,她怕你們查到江鳶。”

“康翰看着是自殺的,但其實是服用了雪鹽。”楊循光說,“有了樣本,就有證據證明他不是自殺,這事兒就能深入調查,那參與這事兒的都跑不了,包括江鳶。”

“行,你先回去接着查。”許晝從沙發上做起來,看了眼自己那條被處理好的胳膊,“我得再去會會江鳶。我們保持聯系。”

——許晝不明白,江鳶要雪鹽幹什麽?又千方百計找她幹什麽?

——與其猜來猜去,不如直接找到她。

楊循光則陷入沉默,在他沒告訴許晝“鑫海基金會收購了一家雪鹽工場“前,許晝就推測出常萬麗在保護江鳶。

許晝和江鳶都出身紅星福利院,都和常萬麗關系匪淺,那為什麽常萬麗要保護的是江鳶,而不是許晝呢?

如今憑着一封信,許晝就打算去找江鳶,見面既然這麽容易,那之前樁樁件件的跳樓案是為了什麽?

許晝真的不是故意躲着江鳶嗎?

換句話說,江鳶搞出那麽大手筆去吸引許晝,究竟是她自己的問題,還是許晝的問題。

那現在許晝這麽着急見她,又是為什麽?

許晝這麽了解雪鹽,又知道康家的買賣,還和常萬麗關系匪淺,她到底知道什麽?又打算幹什麽?

她到底在想什麽?

他驀然想起那天宋餘那半句沒說完的話。

——“還有一件事,就是那個紅星福利院,我過去的時候,看到那裏的孩子都……”宋餘表情為難,楊循光拍拍他的肩膀,宋餘突然說:“哥,我聽說你整天和那個叫……什麽晝的姑娘混在一塊?”

楊循光:“是,怎麽了?

宋餘:“她和江鳶以前一塊住在紅星福利院,江鳶不是好東西,那她就是嗎?哥,你可得想清楚了,防人之心不可無。”

當時他怎麽說的?他說:“我心裏有數。我相信她。”

***

楊循光說:“既然你說江鳶和雪鹽有關系,那我和你一起去找她。”

許晝正站起來,聞言,笑起來:“這麽不放心我啊。那雪鹽樣本誰給送回去?”

“江鳶既然能做這麽大局找你,想必并不着急這一兩天的。你晚會兒見她又能怎麽樣?”楊循光拎過她的小手腕,拽着一塊往外走,“讓她等等,你也好好想想怎麽取勝,省得再着了人家的道,弄得一身傷。”

許晝挑眉:“那我們現在?”

“一塊去市局送雪鹽樣本。”

市局。

許晝沒現身,等在院裏樓下,楊循光自己上去,不知道他在上頭安排什麽,半天都沒下來。

許晝百無聊賴,擡眼去看天——天已經黑了,幾點星子散在黑幕上,不仔細去看,還真尋不到這些亮光。

以前她在童話書裏看過,死去的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當時許夜糾正她,世界是客觀存在的,人是有機體,死後不會變成星星。

當時許夜說,說有機體死後會變成……變成什麽來着?許晝記不清了。

她盯着天幕上那幾顆稀疏的星星,随便點了一顆——就變成你吧。

以後天上的星星就是許夜。

随後許晝呵了口氣,白霧消散,掩住了她極低的一聲抽泣。

夜幕低垂,籠罩着下方的少女,就在抽泣間——那顆名叫“許夜”的星星突然黯淡下去,慢慢退出了天幕。

那片兜頭罩下的天空,霎時間變得漆黑一片。

許晝愣了好久,嗓間才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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