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蘇彥那年才剛滿18歲，還是一名備戰高考的高三學生，即使知道自己考上大學是不可能的，就算考到了，自己也讀不了，但蘇彥還是本着要搏一搏的心思努力着。

那時自己無意中跟段玲玲的相識，卻對他以後的人生改變了很多。

那段時間是蘇彥覺得最幸運的日子，雖然高考确實是落榜了。

成績公布的時候，蘇彥心裏只有一點點失落，真的只有只有一點點，因為更多的是對段玲玲成功被錄取的喜悅而占據了。

那可是重點大學，蘇彥連想都沒想過的學校，段玲玲竟然考上了，蘇彥對段玲玲的崇拜更重了。

當時還傳着兩人之間的留言，蘇彥原本不想打擾段玲玲，只是想給她祝賀一下，走到校園一角看見段玲玲正在和柯慕黎一起聊天就止住了腳步。

兩人還是看見了蘇彥。

段玲玲甩開了柯慕黎的手，對上蘇彥的眼：“蘇彥，你怎麽來了？”

“我、我是來祝賀你被錄取的。”蘇彥笑了笑。

“謝謝。”段玲玲回以一笑。

他把滿是汗的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不敢看柯慕黎，因為柯慕黎從蘇彥出現開始，便死死地盯着他，意識到現在尴尬的氣氛不宜久留，蘇彥打算離開了：“那我先回去了。”

段玲玲卻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蘇彥：“蘇彥，我們結婚吧！”

結婚？！

這句話一說完，蘇彥和柯慕黎都驚愕了下。

“玲玲，你在說什麽！”柯慕黎率先恢複，生氣地吼道：“你就是想逼我是不是！”

顯然兩人已經談論過這個話題。

段玲玲咬咬唇卻不去看柯慕黎，只是看着蘇彥，眼裏卻是流露出些許求助。

蘇彥當時蒙了，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只聽到柯慕黎在耳邊的怒吼聲，他從來沒想過會介入在這兩人之間，一個是學校有名的王子，一個是備受歡迎的校花，他們一直是學校裏讓人欣羨的一對，他又有什麽資格和可能去介入呢？

但眼裏看着段玲玲有些受傷的表情，他心軟了：“好。”

不止自己，就連柯慕黎和段玲玲也愣了，她睜大眼睛看着蘇彥，有些不确定自己聽到的話。

蘇彥才意識到段玲玲可能是開玩笑的，于是連忙擺手：“打擾你們了，我……”

段玲玲卻截斷他的話：“就算我有了其他人的孩子，你是不是也願意娶我？”

“孩子？你--”柯慕黎有些驚訝。

“不是！”段玲玲馬上否定他，臉上有着堅忍，卻就是沒有去看柯慕黎，兩人又陷入僵局。

孩子？蘇彥聽到這個其實是高興的，且不說自己的弟妹都是由他照顧的，自己也都很喜歡小孩，段玲玲剛剛說的話反而是孩子這個詞比較吸引他。

那時的蘇彥還很單純，對于照顧孩子而言，自己家和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可愛。

蘇彥想了一下卻十分堅定地點頭：“……願意。”

段玲玲忽然像洩了氣一樣低着頭，慢慢走了兩步，靠近蘇彥：“我們走吧，我不想待在這裏。”

聲音卻已經有些顫抖了，但段玲玲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不讓臉上有一絲異樣。

蘇彥還有些擔心柯慕黎，但他更不放心段玲玲，于是跟着段玲玲離開了，那是蘇彥和柯慕黎最後一次見面。

“你沒事吧？”蘇彥一路跟着，擔心的看着段玲玲。

“我沒事，謝謝你。”段玲玲有些虛弱地回應。

“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快要哭出來了，真的沒事嗎？”

段玲玲被蘇彥這樣一說，終于控制不住低聲啜泣起來，蘇彥不懂得安慰人，因此只能看着段玲玲，什麽都沒問只是陪着她。“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希望你不要再有這麽悲傷的表情，我看着也覺得難受了。”

蘇彥對段玲玲，有着像家人般的義務，這是蘇彥的天性，一直顧及別人的感受，所以總會不自覺關心起身邊的人。

段玲玲方才說的話的确是打算逼柯慕黎的，但她失敗了，眼前的蘇彥和她不過幾面之緣，卻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段玲玲對蘇彥很感激，聽見蘇彥說會照顧她的這些話，她更是感觸良多，想着若有一個人真心待她好就已經足夠了。

兩人都不過17、8歲的年紀，能想到的不過如此，畢竟是那樣一個天真的花季歲月。

蘇彥沒想過就這幾句話他就娶到了校花段玲玲。

蘇彥的家人本來對蘇彥就不多關心，唯一關心蘇彥的也是他的兩個弟妹，但當時他們還太小，幫不了他。

“結婚？！”

母親一聽到這個詞立刻尖聲叫了起來，看着蘇彥的神情多了幾分厭惡：“家裏已經養不起其他人了，你現在結婚是要把我們都逼死嗎！”

蘇彥跪在地上不敢開口，弟妹被母親的尖叫聲吓到了，只喊着“哥、哥……”跟着嚎啕大哭起來。

蘇彥知道現在不是結婚的時候，但他已經決定要照顧段玲玲了。

“我不會再養個外人在家白吃白住的，拿好你自己的東西走，我不會再管你的！”

母親生氣地吼叫了一番，說明自己的意思，便拉着弟妹進了屋子不再出來。

蘇彥站了起來，慶幸沒有讓段玲玲看見這種情形，這才松了一口氣，便急急忙忙趕去找段玲玲。

當蘇彥趕到的時候，段玲玲已經在門口等他了，站在旁邊的還有一位打扮優雅的夫人。

那是段玲玲的母親羅氏。

羅氏和段玲玲一樣臉上都有藏不住的悲怆，只是羅氏更多的是疲累。

看了看蘇彥，羅氏輕輕嘆了口氣，沒有說任何話，只無聲地抱了抱段玲玲，便離開了。

蘇彥這才意識到自己和段玲玲面對着的是一件多困難的事，是比起他高考還要困難一百倍的。

“玲玲，如果讓你家人為難，我們還是……”

蘇彥有些想後悔了，他不是後悔娶了段玲玲，或者怕以後的生活多麽艱難，只是不忍心見到段玲玲和家人鬧的太僵。

蘇彥一直認為段玲玲對他不是愛人之間的喜歡，而是因為負氣才跟他結婚的，但為了什麽事要做到這種和家人決裂的地步，蘇彥有些不明白。

“不，我已經決定了，你是不是怕了？”段玲玲眼神閃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她自己也不确定。

和家人提出的時候，家人的激烈反對她是意料中的，那時還是必須門當戶對的年代，蘇彥僅僅出身就預兆了不會有人贊同，但是現在的她又哪裏談得上出身。

和母親談了那麽多，母親終于才首肯了，但父親還是反對，母親不願再惹怒父親，只能忍痛和段玲玲不再相認。

“沒有，我不怕。就算再辛苦也好，我答應照顧你就一定會做到，一輩子都不會後悔。”蘇彥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能退縮，如果有一絲退縮，可能段玲玲就再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段玲玲咬咬嘴唇，深吸一口氣，從背包裏取出一串鑰匙，才道：“這個給你，房子的鑰匙，我們以後可以住在那裏。”

蘇彥才知道羅氏偷偷給段玲玲準備了一個房子，這是母親對女兒最後能做的事了。

房子不大，雖然舊了些，到處都是灰塵，但比起蘇彥以前的家是好太多了。

蘇彥動起手來收拾了一番，至少晚上能休息了。

當晚兩人各坐在床邊，段玲玲還有些緊張，見蘇彥也只是将屋內物品整理好，并沒怎麽接近過她。

“你累一天了，今天好好休息吧，我們現在有了住的地方，這幾天我也會去找工作，你不用擔心，一切慢慢會好起來的。”蘇彥坐在另一邊的床沿，小心的躺在上面，也催促段玲玲快點休息。

段玲玲雖然還有些擔心，也半坐上床，見蘇彥只是躺在床上沒有其它動作，有些不安地問了一句：“不做嗎？”

“啊？”蘇彥還沒理解她那句話的意思，見床單亂了，他便伸手撫平那張床單。

段玲玲馬上驚惶地縮回手，雙眼裏多了幾分戒備。

蘇彥見狀，連忙解釋：“你、你快睡吧，我不吵你。”

說完真的躺在另一邊就不再動作。

段玲玲疑惑地看着他，見他真的閉眼睡着，才躺下蓋上被子。

燈一直亮着。

段玲玲背對着蘇彥躺在床上，心裏不知道想着什麽一直睡不着，只好靜靜地看着房內的燈光，蘇彥略略翻了翻身，段玲玲就會緊繃起神經，卻又不敢向後看。

等後面沒了聲響，段玲玲才放松了身體，忽然又覺得自己這樣很可笑，暗暗心裏安慰着自己，閉上眼睛。

迷迷糊糊眼皮開始沉重起來，恍惚間感覺到有影子晃動，但段玲玲已經無暇顧及。

不過淩晨，蘇彥已經起床了，他平時就有打工，上學的時候每天都早早地去送牛奶和報紙，以前是為了幫補家裏，現在是為了他們兩個以後的生活。

等第一輪的工作結束，天才微微亮，蘇彥把今天掙到的工錢都放在了桌上，還買了些吃的回來，準備好後便留了紙條又出去了。

早上是去面包店打工，到下午了就趕去便利店值班，這是前兩天蘇彥已經定好的打工計劃。

來不及有一刻的延誤，蘇彥已經出門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段玲玲起來的時候，蘇彥就不在了，桌上有備好的早餐，下面還壓着一張紙條和十幾塊錢。

「我先出去打工了，給你留了早餐和錢，你先好好休息，想吃什麽就去買，工作結束後我就回來了。」

段玲玲本來還擔心自己不知道怎麽面對蘇彥，現在看到蘇彥這麽努力，自己也不好再對蘇彥有戒心，段玲玲也希望這種狀況能一直維持下去。

或許以後就會不一樣了，段玲玲想着，緩緩吃着早餐。

兩人的日子就在一個懵懵懂懂，一個沒有點破的狀況下沒有任何意外地度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