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意料之外
晚上。
何念艱難地擠進人群裏,五顏六色的炫光打在她身上。她看了看表,根據徐牧遠資料上寫着的演出時間,他快到了。
何念呼出口氣,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下午剛發生那樣的事情,她還來工作,實在是太敬業了!
何念忍不住在心裏把自己猛誇了一頓。
舞曲逐漸進入尾聲,在酒吧屋頂的上方,一團白霧緩緩的湧了出來。光燈閃爍着,星星點點的灑在人們身上。
他們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更加瘋狂的呼喊着。
沒想到他人氣這麽旺,何念站在格外興奮的人群裏,準備好相機。
徐牧遠慢慢從煙霧中走了出來。他穿着黑色的襯衫,前兩個扣子沒系,露出孤傲的鎖骨。尖叫聲四起,他低下頭,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撥動了下吉他的弦。
何念旁邊的女人狠狠地往前擠了一下,她的胸極大,牢牢的頂在何念的胳膊上。
媽呀,何念吞吞口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
難道這就是人與人時間的差距?
大胸女高舉着手臂:“徐牧遠!徐牧遠!啊——”
這麽瘋狂?!
何念只好捂住耳朵,慢慢的往旁邊擠,實在是太可怕了。
徐牧遠再次撥動了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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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
兩下。
第三下的時候力道變得極重,緊接着後邊的架子鼓被重重的敲打起來!
何念抿直嘴唇,慢慢調整相機的焦距。
這個男人實在太張揚了,黑色的耳釘在閃光燈下無比耀眼,他勾着笑,仰着下巴,仿佛整個人就是為舞臺而生!
“啊!”尖叫歡呼聲仿佛能把房頂整個掀起來。
何念抿直嘴唇,心思卻不聽使喚的開始游離。
……
“別招惹我知道嗎?”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睫毛在眼睑處留下大片的剪影,他一點點的靠近,手臂橫在她腰間。
“我會做更過分的事情。”
何念用舌頭抵住上牙,手一抖,快門被猛地摁了下。
照片是模糊的。
何念深吸了口氣,從開始到現在,她腦海不停的閃現這些片段。
她使勁的搓了搓臉,又拍了拍。要冷靜,一定要冷靜知道嗎?再帥又能怎麽樣?
舞臺上的人拿着麥克風,仰起下巴的一瞬間,仿佛迸發出光來。
何念吸了吸臉頰,又不是她的。
搖滾!
沉淪!
音樂從激烈慢慢進入尾聲,旁邊搖擺鋼管上的女子動作也柔和了下來。她扭動的柔軟的腰肢,眼神魅惑,像只沒骨頭的貓。
何念趁人群還沒湧上前,艱難的朝那個不起眼的小門擠去。幾乎在她閃進門的一瞬間,人群再次躁動的往前沖!
還好她動作快,何念拍拍胸口,關上門。耳邊稍微安靜了下來,她呼出口氣,憑着記憶往前走了兩步,最後蹲在了一個陰影裏。
何念今天穿了一件黑裙子,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她耐下心來的等着。
果然,五分鐘後,一個人從房頂上一躍而下。
徐牧遠今天背着的是個長長的包,像是裝吉他的。何念仰起頭,擡手扔了個小石子過去。
東西“啪嗒啪嗒”的咕嚕到了他腳下。
徐牧遠低頭看了她一眼,眼睛冰冰涼,像不認識他似的,擡腳就走。
何念站起來:“喂。”
徐牧遠步子很快。
嘁,這才難不倒她。何念不慌不忙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機,對着他的背影狠狠地拍了個連環照,快門“咔嚓咔嚓”的聲音清晰的在巷子裏響了起來。
徐牧遠果然站住,慢慢的轉頭。
在漆黑無比的夜裏,昏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他雙手插兜,眼神鋒利。
何念用力吞了吞口水,對前面的人喊道:“你、你過來。”
徐牧遠當真立刻大步朝她走來,深沉的夜色披在他身上,徒然生出一股駭人的戾氣。
看他這個樣子,改不會是想揍她吧……
何念僵直的站着,眼看着徐牧遠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心裏猛烈的打鼓,動作比心思還要快,拔腿就要跑。
不行不行,今天不行,還是下回再說吧!
“啧,”徐牧遠輕而易舉的從後邊抓住她的衣帽,聲音冷硬,“招惹完就想逃?”
何念慢動作的回頭,尴尬的擺了擺手:“沒沒沒,我沒想。”她掙紮着,“有話好說,你先放開我。”
徐牧遠絲毫沒想松手的意思,猛地一用力,将她整個人拉到自己懷裏,另一只手迅速的越過她的肩膀将相機拿進手裏。
“喂!”
何念想轉過身,徐牧遠直接按住她的肩膀:“不許動。”
何念:“……”
可是這個姿勢是不是太暧昧了點?
相機帶子依然挂在她身上,何念聽着背後傳來的“唰唰唰”删照片的聲音,忍不住的翻了兩個白眼。
長得高就了不起是不是?
三分鐘過去了,依然是“噠噠噠”按鍵的聲音。何念問:“這麽久還沒删完?”她就拍了幾張而已。
徐牧遠沒說話。
等等,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你不會是——”
再看別的吧?!
何念轉身想要奪走相機,可徐牧遠動作比她還快,牢牢的鎖在她脖頸處:“別動。”
他的力氣很大,強硬的桎梏着她的肩膀,單手繼續按着相機鍵。
“你別看!”何念劇烈扭動着,想掙紮出來。
裏面全是些她漫展的照片。
“老實點。”徐牧遠輕而易舉的将她轉到牆壁的方向,用膝蓋頂住她亂動的腿。
“你這是侵犯別人**!”
“你沒看到門口的規矩?”他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不許帶相機出入。”
何念:“……這不是為了你定的吧。”
“沒錯,是我,”徐牧遠說,“所以我已經對你很客氣了。”
客氣?這算什麽客氣?
何念用後背頂他,徐牧遠“嘶”了一聲,警告:“再動我辦了你。”
何念咬牙切齒,行行行,你厲害,反正她裏面應該也沒有什麽不能看的東西。
兩秒後。
“這個是你?”他忽然壓下身來,堅硬的胸膛抵着她的後背。
“嗯?"
他把拿着相機的手放低,讓何念可以看得更清楚。
裏面的人戴着着小兔子的發飾,軟綿綿的挎坐在浴缸沿上,一只腿踩在浴缸裏面一只腿露在外邊,腳尖着地,雙手交叉向下,摁在雙腿之間。
何念的臉刷的就紅了,劈手就要搶。
她怎麽忘了這一茬?!
“那就是了。”徐牧遠輕輕松松的躲過。
何念叫道:“你還給我!”
徐牧遠像是沒聽到似的按着她的肩膀,照片不停的被調出來,直到看完了最後一張,他才關了機。
何念罵:“混蛋。”
“知道我是混蛋還跟着我?”他似乎沒有放開她的意思,拿着相機的手一松,東西物歸原主。
“看都看了,删也删了,”何念掙紮,“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徐牧遠捏着她的脖子,擺正她的頭。何念咬着嘴唇,只能繼續看着那面光禿禿的牆壁。
徐牧遠:“是你讓我過來的。”
“我現在讓你走了。”
“你為什麽老跟着我?”
“我什麽時候跟着你了?”
他輕笑出聲:“你覺得呢?”
何念:“……”
她脊背的力量又大了些,她“哎呀”了一聲,幹脆喊道:“就算我跟着你又怎麽樣?”
反正她又沒有幹什麽別的事情!
“為什麽跟着我?”
“不為什麽。”何念賭氣似的說。
“難道——”徐牧遠拉着長音,下巴從背後伸來,輕輕的放在她肩膀上,“你喜歡我?”
何念心跳立刻快了半拍。
“誰喜歡你了!”
這、這是什麽推論?
“是嗎?”他擡手輕輕的劃過何念的側臉,揉了揉她的耳垂,“那你說說看,為什麽這段時間你都這麽巧的出現在我面前。”
他的聲音低啞的讓她心驚。
“每一次又都是這麽巧的,總往我懷裏鑽?”
他把“懷裏”兩個字咬的很重。
他到底是什麽人!居然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講出這種話來!
“說說看啊,嗯?”
徐牧遠的指縫穿過她的發,動作親昵又暧昧。
“因、因為……”何念吞吞吐吐。
因為工作啊!
她她咬住嘴唇,緊緊地盯着前面牆縫裏的一顆小石子。
怎麽辦,怎麽辦……
“說話。”他催促。
沒辦法了,為了不讓他發現,她只能——
何念眼睛一閉,大大方方的承認:“對,我就是喜歡你,那又怎麽樣!”
後面的人靜了一秒,緊接着,将她轉了個方向,兩個人立刻面對了面。
何念立刻低下頭,心慌的可怕。
“看我。”
何念腳趾蜷起,沒動。
“你不是喜歡我嗎?”徐牧遠一手插兜,一手擡起她的下巴,“為什麽不敢看我?”
何念只好硬着頭皮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對。
救命……
他的臉色很淡,看不出什麽神情。何念咬了咬舌尖,剛打算說話,徐牧遠忽然勾唇笑了。
“你幹什麽都行,可別喜歡我。”
咦?
徐牧遠不動聲色的将她拎到路中央,往旁邊一推,“前面有馬路,打車自己走。”
何念剛要回頭,腦袋立刻被人從後面固定住。
“別看我,不然打你。”他說。
剛剛還命令她看他呢!
何念咬着牙,只好乖乖聽他的話。
一步,兩步。
何念步子越來越輕快,月光朦朦胧胧的散下,她踩着節拍,居然慢慢的跳了起來。
走一步跳兩下。
兇什麽兇,何念輕哼一聲,她以後可是最厲害的記者,說出來都吓死你!
何念走到巷子最盡頭的時候猛地一回頭,徐牧遠果然還在,他脊背挺得筆直,靜靜地站在黑暗裏。
打她?這麽遠,看他怎麽打。
何念朝徐牧遠比了個“耶”的手勢,又迅速就閃到了另一個拐角處,消失在夜色裏。
兩秒後,徐牧遠撤回目光。
幼稚。
他轉過身,忽然一個火紅色的身影從上面一躍而下,“砰”的正落在他身前。
“待了多久?”徐牧遠臉色如常。
“不久,”阮向陽晃了晃腦袋,“她來之前我就在上面。”
徐牧遠往前走去。
“不過你剛剛過分了啊,”阮向陽拍拍身上的土,跟上,“那麽乖的一個小姑娘,看把人吓成了什麽樣子。”
“她怕我才好。”徐牧遠說,“免得麻煩。”
“你是怕什麽麻煩?人麻煩還是又了感情麻煩?”阮向陽慢悠悠的晃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這姑娘不錯,沒準你們——”
“不會。”徐牧遠打斷他的話,從褲子裏摸出一根煙來,用牙齒咬住,“我不适合她。”
阮向陽輕笑了一聲:“這有什麽适不适合的。”
“她對我的熱忱不會有多久。”
“要是人家真喜歡你呢?”
徐牧遠頓了下,摁開打火機,低着眼睛燃上。
“我說了,”徐牧遠搖搖頭,“我不适合她。”
青白色的霧氣飄進空氣裏。
“不錯啊,”阮向陽不以為意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都會為別人着想了,這可不像你。”
他點點頭:“我看好你們。”
徐牧遠“嘶”了一聲,将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打下,用兩根手指夾着煙蒂,輕輕吸了口煙。
“她應該有更好的。”徐牧遠說。
猩紅的光亮燃燒在黑夜裏。
“我這種人,”他低笑了聲,“配不上她。”徐牧遠将背上的吉他往上背了背,朝和何念相反的地方走去。
**
晚上。
徐牧遠抱着吉他坐在轉椅上,頭向上仰起,靠着椅背。
何念。
他無意識的輕輕撥動了琴弦,單音符立刻在這間空曠黑暗的屋子裏回蕩開了。
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
半晌,他将吉他放在一旁,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粉色的小發卡,眯着眼,迎着淡淡的月光看。
今天他見了她兩次。
握住她腳踝的時候,出乎意料的細。
徐牧遠瞳孔發深。
手蹭過的她腰,出乎意料的軟。
他用兩根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摩挲着發卡,過了會兒,再次閉上眼睛。
**
何念眯着眼睛望着前面跳鋼管舞的姑娘,她的動作時緩時慢,像只魅惑人心的妖精。
何念深深的嘆了口氣,自從那天開始,她就只能在舞臺上見到徐牧遠了。
即使她每天雷打不動的的去那個地方蹲點,卻連他半個影子都沒看見。何念忍不住懊惱,她沒有他的聯系方式也沒有他家的地址,現在可好,連這唯一的途徑的都被切斷了。
周圍依然是五顏六色的炫光,何念看了看手機,今天有點奇怪,都到這個時候了,他怎麽還沒上臺?
不只是她,周圍的人群也開始騷動起來。何念側耳細聽,試圖從旁邊人的嘴裏聽到些什麽。
很快,過了他上臺的時間了。
何念小心翼翼的把相機放回書包,慢慢的擠進人群。
人多的地方總能發現什麽。
何念嚼着口香糖往裏走,果然,混着音樂,隐隐約約能聽到徐牧遠三個字從她們嘴裏吐出來。
“聽說七江娛樂公司的人來了,好像要把徐爺挖走啊。”
七江?何念皺了皺眉。
“可我聽說他不是不喜歡這些東西?”另一個女人說,“之前有那麽多有名的公司來,他都沒動心。”
“可這次聽說鬧得特別可不好。”
何念在兩個人身邊站定,裝作發信息的樣子一邊跟着音樂搖擺一邊豎着耳朵。
“你說徐爺為什麽不簽約?”
“不知道,反正只要能看到他就行。”
何念又聽了一會兒兩個女人開始閑談起來,內容無非是你買了什麽香水,我看見了了什麽包包。
何念再次移動腳步,開始飛快的掃視每個角落。
七江娛樂公司是業界出了名的黑,之前和另一個公司搶同一個藝人,居然出了個費用天價的合同。
等那個藝人簽了之後,七江公司利用合同故意設計好的漏洞,将那個藝人的大部分演出費劃入自己囊中。
就算不為自己的飯碗,也不能讓徐牧遠簽約。何念咬牙,更迅速的在酒吧裏找人。
扭動的身軀,勁爆的音樂。
何念終于在一個靠牆的角落裏找到了徐牧遠,他坐在最裏面,翹着二郎腿,合同散落的在桌子上扔着。
何念忍不住呼出口氣,還好,看來還沒簽約。
他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留着半長的頭發,其中一縷挑染成藍色,手臂搭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跟着音樂晃動身體。另一個則是一副少年的模樣,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另一頭——
何念認得,他就是七江公司出了名的“捕頭”,聽說半個公司的藝人都是他拉攏來的。何念輕哼一聲,穿着西裝的倒是人模狗樣的。
可她要怎麽說呢?何念躲過不斷朝她擠來的人,總不能直接沖上去吧。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西裝男不知道說了什麽,徐牧遠忽然站了起來,擡腿就要走。那個穿着西裝的男人立刻拉住了他,又将剛剛被扔在桌上的一沓重新拿到他眼前。
千萬別接啊!
何念屏住呼吸,徐牧遠的眼神冰冰涼涼,他頓了兩秒,一手插着兜,一手接過。
喂,這個不能簽!何念在心裏大叫。
音樂聲極大,何念聽不清他們再說什麽,往前試探性的走了兩步。徐牧遠似乎笑了下,他高高的擡起手,居然将整個合同一下打在了西裝男的臉上!
何念動作僵住。
她、她剛剛看到了什麽?
西裝男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擦着音樂的低音點,何念清楚的聽到他氣急敗壞的說:“我告訴你徐牧遠,要不是你爸——”
徐牧遠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鼻梁骨上!
媽呀!
何念倒吸一口冷氣,猛地捂住了嘴。他現在打的不是別人,是業界最有勢力的星探之一!
更多人朝這邊看過來,徐牧遠旁邊的兩個人立刻起身想拉住了他,他眼神狠厲,像只發怒的狼。就在他再次出拳的一瞬間,何念眼睛一閉,迅速的邁開步子!
拳風硬生生的收住。
呼——
何念将眼睛睜開成一個小縫,正好撞進徐牧遠的眼睛裏,他呼吸微重,眼底冰涼。
還好還好,她稍微松了口氣,說:“你不能打他。”
得罪了這個人,剩下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讓開。”
何念急了:“你真的不能——”
“我叫你讓開!”他語氣發狠。
怎麽辦……
何念低着頭往前走了一步,仰起脖子,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徐牧遠繃緊下巴。
旁邊那個半長頭發的男人扯了扯她的衣服,試圖讓她離開。
何念搖頭,依然緊緊地抱住,仰頭看她:“你真的不能打。”
“放手。”
“除非你答應我不打人。”何念固執道。
徐牧遠“嘶”了一聲,用力将自己的手臂扯了回來!何念還想繼續,旁邊的長發男一把拉住她,不讓她靠近。
徐牧遠走到西裝男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你要幹什麽?”西裝男後退了一步。
徐牧遠往前逼近。
“我不管你七江公司還是八江公司。”他挑着下巴一字一句道:“今天你走運,我可以不打你。”
“但是——”
他眼神冷的像刀子片似的,擡腿“砰”的一下,狠狠地踹了下桌角:“別再來騷擾我,不然以後醫院就是你的家。”
何念:“……”
不威脅人他難受嗎?
“還有你。”
何念立刻一個抖機靈。
他一把拽過她的手外走:“你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