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酒還是以前沈言邱海過來一起做飯時留下的,他自己不愛做飯,就一直擱着,也不知道有沒酸味。看到肖數一副饞樣,他實在又好氣又好笑。

肖數也不管,既然被抓了正着就索性大大方方的喝。他回到沙發上,抿一口酒,說:“不錯,紹興老酒,給我解解饞,我已經四年沒有碰過酒了,太想了!”

“你白天的時候估計也喝了不少吧?”肖意盯着他,有些無奈,“四年沒喝就該戒了,省得又惹事。”

“白天沒喝,給人做事呢不能這麽不專業。”

“你白天扛了幾趟沙子?”

“七八趟吧,除了沙子還有水泥、瓷磚什麽的,那家是有錢人,用的都是最貴的,扛瓷磚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嗑壞了一塊我這一天的工資還不夠賠!”

“你怎麽知道他們用的是最貴的,你對這個也有研究?”肖意輕輕一笑。

“你哥我曾經也是用最好的最貴的,風光無限,你別小瞧了。”肖數雲淡風輕地說着過往,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肖意哼了一聲:“那我的小屋倒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還湊合,要是有臺空調……”

“自己買去!”肖意冷冷地扔下一句,也不再跟他扯皮,回了房間。肖數估計也折騰累了,沒再糾纏,很快客廳裏就傳出一陣又一陣鼾聲。隔着門,肖意都聽得清楚,他有些無奈地将被子蓋在頭上。一夜總算平靜。

六點半,肖意準時醒來,打開門,看到客廳裏一片狼藉,那家夥都睡地板上了,一只腳還挂在沙發上,那睡姿看着都難受。他繞過他,去衛生間洗漱,看到馬桶圈上有一點尿漬,對于潔癖者來說太受不了,他直接跑客廳踢了踢躺地上的肖數,朝他發飙:“起來,去把馬桶弄幹淨!”

肖數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翻身嘟囔了一聲:“有什麽大不了的,等我……”

“起來,聽到沒有,不然你馬上滾!”

肖數慢吞吞地爬起來,揉了揉眼睛,跑到衛生間把馬桶裏裏外外刷了一遍,出來打了個哈欠,埋怨:“跟你這樣的潔癖一起生活,估計得短命好幾年,多大點事啊,至于嗎?”

“我昨天就跟你說了注意個人衛生,你有做到嗎?這事很難嗎?”肖意瞥了一眼沙發腳旁的空酒瓶、揉皺的紙巾,眉頭緊皺,“趕緊把垃圾收拾掉,這麽熱天要生蛆了!”

“行行行,”肖數拱手讨饒,“你厲害,訓我跟訓兒子似的,怪不得一直一個人,哪個女人忍受得了你!”

“我不需要女人。”

“對,你不需要,你自己就跟個女人似的麻煩!”肖數把垃圾撿起來扔垃圾桶,又把毛毯疊好了,往沙發上一坐套好長褲。牆角的落地扇開了一夜。

肖意沒理他,回衛生間把換下的衣服扔洗衣機裏,試了幾下開關沒動靜,估計壞了,他只好手洗。正蹲在那裏洗呢,肖數靠在門邊笑着說:“哎,你還挺勤快的,我這裏還有兩條,勞煩你一起洗了。”

肖意還沒反應過來,臉盆裏扔進來兩條深色的內褲,他瞬間臉色一變,手再不敢往盆子裏放。他停頓了幾秒,把盆裏的三條內褲一起丢進了垃圾桶。

“你幹嘛?”肖數在邊上不樂意了,“你扔老子內褲幹什麽?你什麽意思?我總共才那麽幾條!”

肖意在水龍頭下沖了一下手,淡淡地說:“再買新的不就行了。”

肖數跳了起來:“買新的不花錢啊,你不知道我現在窮啊!你故意的是吧?”

肖意冷冷看了他一眼,推開他,出了門。他好不容易找了一家早開門的超市,進去直奔男士內褲區,随便選了一盒三條裝的,又買了一套洗漱用品。路過早餐店的時候,他順便買了些油條豆漿,想到肖數的食量,他又讓老板加了幾個包子。

回到家,他一聲不吭直接将內褲扔到肖數邊上,自己去廚房拿盤子裝早點。肖數狐疑地拆開來一看,三條褲子三個顏色,他拎出一條大紅色的內褲,對着正在餐桌旁擺盤子的肖意笑:“你還穿紅內褲啊,看不出你這麽悶騷。”

肖意在桌邊坐下,喝了一口豆漿,冷冷地說:“給你買的,悶騷。”

“不,你給老子買條紅內褲什麽意思啊?這顏色惡心巴拉的。”

肖意盡量讓自己沉住氣,不發火:“我随便選的,沒看裏面有沒紅色的。你愛穿不穿,我不逼你。”

“穿穿穿,你就是給我買丁字褲也穿,誰讓我現在寄人籬下呢。”肖數跑到餐桌前,拿起一個包子塞嘴裏,滿嘴的油。

肖意嘆了口氣,說:“先去刷牙洗臉。”

肖數來到衛生間,看到盥洗臺上擺放着新的牙刷牙膏毛巾,心裏有一股暖流湧過。太久了,已經太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他的小半生波折動蕩,重獲自由後心境就變了,平平淡淡的日子挺好。

他出來時,肖意已經走了,桌子上還留着早點。他在肖意剛才做過的位子上坐下,那裏還有一點餘溫。他獨自一個人把桌上的東西全部吃掉了,打了個飽嗝,默默地把屋子收拾了一遍。

肖意開車回到單位,他們寫字樓車位特別緊,所以他一般八點左右就趕到,搶車位。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人都到的挺早,已經滿了。他嘆了口氣,正琢磨着去路邊找個收費的位子,忽然看到張重在他那輛奔奔裏探出頭來,很積極地招呼:“老大,這邊,給你專門占的車位。”

肖意看着那個穿着藍色T恤一臉陽光的男生,笑了笑,也不客氣,直接停了過去。他當然知道這家夥殷勤的原因。

“老大,你吃早餐了沒?我給你買了肯德基,要不要?”張重自己去外邊找好車位後就跟屁蟲似的跟着肖意進辦公室。

肖意坐在位子上,冷眼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早餐,說:“我吃過了,不客氣。對了,你書看得怎麽樣了?還想不想考CPA了?你能不能把精力放在……”

“行行,我去看書。”張重受不了他的念叨,跟念緊箍咒似的,趕緊溜了。剛出門口,王磊一臉壞笑盯着他拎着的早餐袋子:“怎麽,馬屁又拍到馬腿了?老大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軟硬不吃,我勸你還是幹脆放棄算了,你跟他争什麽?給哥來個蛋撻先!”

張重拍掉他的手,一臉凝重:“你的意思我一點勝算都沒有?不是,他肯定喜歡成熟有韻味的,怎麽會喜歡葉依那款呢?”

王磊白了他一眼:“重點在葉依那裏,你搞錯對象了。送演唱會門票的時候,你沒看到葉依對你的态度嗎?送你兩個字,沒戲!”

“我怎麽就……啊,陳所!”兩人只顧聊天,沒看到陳近已經默默站在邊上了,似笑非笑。

“你們都站在門口幹什麽?呦,小夥子夥食還不錯。我找你們老大談點事。”陳近轉身進了辦公室,他看到肖意正坐在窗口的位子盯着電腦,眉頭舒展,白色襯衣熨燙得很貼。早晨的陽光明媚清澈,微風輕拂吹動他手邊的書卷,發出輕輕的聲響,好一副風景。

陳近故意咳嗽了一聲,肖意擡起頭發現他,起身笑了笑:“這麽早就來分派任務?”

“是有任務,今晚上你推掉其他應酬,陪我見一個人。”陳近拉過一張椅子,在對面坐下,“我的老朋友,也是小葉的父親。”

肖意心中一動,他想起沈言的話,果然不假,這老狐貍正準備動其他心思呢。他跟着陳近五六年了,多多少少了解對方的做派脾性,他也清楚這一行水深。

肖意沉默了一下,問:“是公事還是私事?私事的話,我有陪同的必要嗎?”

陳近嘆了口氣,說:“肖意,你比誰都懂其中道理,可是你過分清高了,不會阿谀迎合來推銷自己,這樣的性子是很吃虧的。換了別人,這樣的機會怎麽肯輕易放過?今晚就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其他的不勉強。”

肖意淡淡一笑:“你是老板,你決定。”

晚宴設在一家離市區有些遠的酒樓,外面看上去挺低調,一進去卻別有洞天。肖意一看便知道是做老熟客的,某些私密聚會的定點,不招搖不擺闊,定位卻不低。肖意下午還去市裏聽了個會議,頂着熱浪,渾身上下都黏黏的。他原想先回去換身衣服,陳近卻在電話裏催了,沒辦法他只好先到了這裏。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肖意先去衛生間整理了一下,免得失禮。鏡子裏,男人的臉因為趕得匆忙有些泛紅,頭發也稍有些淩亂,襯衣肩膀處緊貼肌膚。他解開了一個扣子,稍稍整了一下,發現身旁一個穿着講究的中年男人正盯着他看,眼神裏有些莫名的狂熱。他有些不自在,轉身走了。

到了包廂門口,陳近眯着眼站在那裏,看到肖意過來,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說:“葉行長已經在裏面了,我們進去吧。”

包廂挺大的,裝飾得古色古香。肖意一進去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正裝,帶着眼鏡,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而他此刻卻任由女兒扯着胳膊各種撒嬌,只微笑不語。

“啊,陳所,肖老師!”葉依看到他們進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體。她今天穿着一條淡藍色的雪紡長裙,整個人顯得格外柔美纖細。

“葉行長您好,我是肖意。”肖意将名片遞了過去,葉振啓接過來看了一下,對陳近笑了笑:“你這高徒果然一表人才,以前怎麽藏着掖着?怕我給撬了?”

陳近正要開口說話,包廂又進來一個人,肖意一看是剛才在衛生間見到的中年男人,心裏微微一怔。

“肖意,這位是天策投資楊總。”陳近笑着介紹。

“挺有緣啊。”

楊羽戲谑,主動伸出手來,肖意遲疑了一下,與他握了一下手,黏乎乎的有些不舒服。放開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對方有意地用手指撓了一下他的手心,心裏頓時有些反感。

入席的時候,服務員已經把冷盤熱炒一個個端了上來。肖意在陳近邊上,他對面是楊羽,一擡眼就能看到對方眼神傳達過來的暧昧,這讓他挺不自在,坐如針氈。

葉振啓一邊給女兒夾菜,一邊笑着對肖意說:“今天就幾個老朋友吃個便飯,不用太拘謹了,不勸酒也不來客套的。不過我還得感謝你一下,小肖,葉依很孩子氣被我慣壞了,但她來你們所的這段時間我看她從來沒有遲到過,一直很自律,這跟你的教導分不開啊。”

“葉行長太客氣了,我其實沒做什麽,還是她自己肯學肯努力。”肖意說完這話,看到葉依正朝他做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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