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午三點多，天有點陰，好像想下雨。肖意扯了一下自己剛被汗濕透的襯衣，說：“我們現在回去吧？”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趕快回家，洗澡換衣服。

肖數漫不經心地靠在椅背上玩手機，說：“天氣預報說可能有臺風暴雨，如果我們在高速上遇到暴雨挺危險的，再等等吧。”

“不是，現在已經快四點了，再不走你打算在這裏過夜啊？”肖意眉頭一皺，莫名地有些火。

“你今天出錢出力，累了。”肖數依舊一副懶散的樣子，“既然來了，我帶你去轉轉，魯迅故居怎麽樣？”

“不去！”

“去吧，周末就放松一下，我請你吃飯。”

“我現在就想回去洗澡，其他都沒興趣。”肖意想，自己握着方向盤呢，主動權在自己手上，管他幹嘛！

“要不我們現在附近找家旅館，你去洗。”

“我沒帶衣服。”肖意冷冷地回他一句，調轉方向，開始往回走。

“你就陪我個下午，行嗎？”肖數忽然畫風一轉，開始走悲情路線，“我在裏面才知道自由的可貴，高牆兩邊是兩個世界，你永遠不會懂我現在的心情，什麽都想看看，什麽都想嘗試，什麽都覺得新奇，能夠這樣就覺得自己賺了。”

他轉頭，發現肖意正呆呆地望着前方，他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這家夥吃軟不吃硬。

車子開到魯迅故居，領了門票，因為時間關系，他們也就匆匆走了走。肖意沒來過，但大致也猜得出來，舊式的房屋院落，因為名人的關系得以較好地保留下來，一草一木都已成傳說。他們還去坐了烏篷船，落日的餘晖映襯在河道兩邊的白牆上，船只悠然地搖過石橋，慢慢地蕩向遠處。橋頭偶爾有人經過，留下一句半句碎語。一切都顯得那麽寧靜平和。

肖意看着靜坐在船頭的男人，心神忽而有些恍惚，那人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候，幹淨清澈，與他親密無間。

天色漸晚，河水仿佛成了深藍色，水面上依舊只有船家搖漿時發出的嘎吱聲和兩邊草叢的蟲鳴。肖意坐在船中，閉着眼睛，刻意不去想任何瑣事，只有身體随着船只輕輕搖晃着……

這樣的時光也許只停留在了船上，兩人下船後，天已經暗了下來。肖數先一步上岸，在石階上回過頭，伸手要拉他。肖意微微一愣，繼而避開了，自己默不作聲地跨上岸。他想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作沒有必要的依賴。

肖數顯然有些失望，但也沒有過多表露。

晚飯就在附近的店裏吃的，人不少，做的都是地道的江浙菜。肖數在來之前向肖意借了一千元錢，他自己的全部家當都用在老太太那裏了，說發了工資就還。肖意也不在意。

方桌長凳，青磚鋪地，點的又是茴香豆、花生、醉魚、梅菜扣肉之類的菜，肖意感覺挺應景的。他對吃什麽一點不講究，什麽都行。肖數則就着豆子花生喝了點酒，店裏有空調，兩人坐了不短的時間。

肖意看着對方微醺的臉，就知道今天無論如何是走不了了。臺風暴雨沒有如期而至，夜風裏還裹着熱浪。

找了家邊上的旅館，肖數翻着錢包，忽然對肖意說：“開一個标間吧，省錢。”

還沒等肖意開口，前臺已經拿過肖數的證件噼噼啪啪地輸入信息，然後給了個房卡。

肖數拿了房卡走在前面，肖意嘆了口氣，慢慢地跟着。其實他也可以直接拒絕的，但是現在滿腦子都是洗澡，能洗澡就行。等他到了房間，才開始犯難了，沒有換洗的衣服啊。

肖數去洗了澡圍着浴巾出來，發現肖意還蹙着眉站着，就笑了：“我有一條沒穿過的褲子，你要不要？洗幹淨了的。”

等肖數把那條大紅色的內褲翻出來時，肖意面色有些青，這是打擊報複嗎？他考慮了幾分鐘，實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只好拿起褲子往淋浴間跑。

肖數半裸着躺在床上，目光直直地看着淋浴間，雖然隔着磨砂玻璃什麽都看不清，但是大致能猜到脫到哪一步了。襯衣、長褲，然後是內褲……肖數眼前閃過那個白皙性感的臀部，他喉頭不自覺地動了一下，感覺有些燥熱。他忙打開電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對肖意存着異樣的心思，應該就是從小時候看他換衣服開始吧。從小他就覺得對方是他最好的玩伴，最親密的朋友，最好的傾訴對方，他就應該是自己的，有一種獨占心态。

肖數并沒有如願看到肖意只穿着紅內褲出來的場景，他拿浴巾披在身上，兩條大長腿若隐若現。就這一會兒工夫，他已經把自己衣褲都洗了挂在空調出風口附近，希望明天能幹。

肖意走到另一張床邊，掀起被子躺了進去。肖數目不轉睛地看着，看他拿到浴巾後，露出**的肩頭和胸前一小部分肌膚，其他部位都蓋在被子底下。

肖意感受到了對方炙熱的目光，當下有些尴尬，雖然都是男的，這麽多年了沒有一個房間睡過，總有些不自在。剛才在披浴巾的時候他就挺猶豫的，浴巾是旅館的他怕髒，但是穿着對方給他的紅內褲就這麽出來也不對勁，他只好勉強将自己的潔癖壓下去。現在躺在床上感覺也不舒服，身體大部分都貼在床單和被子上，這些不知道都多少人睡過，想想就渾身發癢難受。他以前出差的時候會帶齊長袖的睡衣睡褲，有時候甚至連襪子都要穿上，但是今天……

“怎麽了你？”肖數看着他的別扭難受勁，忍不住問。

“不都怪你嗎？逛什麽魯迅故居過什麽夜啊，我沒有睡衣睡不着。”

肖數笑了笑，說：“我是怕會有臺風來，為我們安全着想。要不，你穿我的衣服試試？”他從包裏拿出一套藍色的運動衫。

穿總比不穿強，肖意想了想伸手去接，肖數忽然又收了回去，開始使壞：“自己過來拿。”

肖意看着被自己扔地上的浴巾，咬了咬牙，拿開被子下了床。

肖意整個的身體忽然就在肖數眼前，肖數眼睛都盯直了。他平時看着廋，其實肌肉還是蠻結實勻稱的。肖數的眼睛從他赤裸的胸膛慢慢下移到小腹，然後再往下，紅色內褲包裹着非常性感……

肖意看到對方正盯着自己下面，面頰上頓時有些發燙，又有些火。拿了衣服趕緊套上，上衣是件背心，褲子剛過膝，他也管不了那麽多，至少背後不用直接貼着被單了。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還有一種熟悉的說不上來的氣味，那應該就是肖數的，他小時候老愛趴在他背上聞，熟悉的充滿安全感的氣息。

肖數伸手關了燈，電視屏幕還在閃動，聲音很輕。他轉過頭，看着肖數側身睡着，只給他一個背影。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關了電視，閉上眼睛。

窗簾很厚重，将所有的光都遮住了。他在黑暗裏翻了個身，看着對方的背，現在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肖意，你睡了嗎？”他忽然開口問，聽到對方輕嗯了一聲，他笑了笑，“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經常睡一個被窩嗎？你愛抱着我，聽我給你講鬼故事……”

“睡吧，明一早就走。”肖意淡淡地打斷他，沒再出聲。

肖數張了張嘴，有些失落地把手枕在後腦勺，睜着眼睛沒有睡意。肖意那邊一直沒有聲響，他想也許他已經睡着了，也許他只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而已。

肖數一直沒有睡着，淩晨的時候，他迷迷糊糊地入睡卻又讓尿憋醒，去了廁所以後就不想睡了。他悄悄地移步到窗口，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借着點月光，他看到肖意平躺着，氣息平緩，應該睡得很好。

肖數坐在床沿，看着他胸口輕輕起伏着，能聽到輕微的鼻息聲。男人沉睡的臉浮現出一種別樣的寧靜，仿佛看着他就特別幸福。他伸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頰，不知是不是空調開得低的緣故，摸上去有些涼意。他的手指慢慢地從鼻尖滑到嘴唇，肖意的嘴唇薄薄的，他手指滑到的時候似乎還輕微地無意識地抿了一下，充滿了誘惑。

肖數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俯下身去，在他唇上輕輕點了一下，冰涼的，帶着點淡淡的清香，抑或是他發絲間洗發露的氣味。

肖數有些興奮，就好像捕捉到了那一絲少年時的氣息，那時的他那麽聽話那麽粘人，滿足了自己所有英雄式的幻想。他就該是這樣的。

肖數又嘗試了一次，把唇貼在對方的唇上，停頓了幾秒，又意猶未盡地吸了一下，才擡起頭。他看對方閉着眼睛皺了皺眉，把頭轉向別處。他就像偷了別人東西的賊一般悄悄地跑回自己的床，然後開始回味。

那種感覺挺好的，如果可以再繼續的話……他心癢癢的，渾身不對勁，翻來覆去一夜。

肖數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窗簾被拉開，外面陽光明媚。他趴在被子上揉了揉眼睛，兩手一撐從床上跳下來，赤着腳走到衛生間。

肖意正在鏡子裏整理衣服，他将襯衣領子微微扯開，鎖骨處有一個紅色的小包，因為他膚色白皙的緣故，小包特別醒目。

“怎麽了？”肖數站在背後一邊悠然欣賞，一邊問。

“被蚊子咬了，有點癢。”肖意淡淡地回答。

“來來來，我有辦法。”肖數挺感興趣的，走到他面前，拿手指蘸了點口水就往對方身上抹。

“你有病吧！”肖意趕緊躲開了，臉色難看。

“我們小時候不都這樣嗎？我給你抹的口水還少嗎？”

肖意按捺住怒火，冷冷地說，“別再跟我提什麽小時候，不然你今天就自己走回去。”

“行，你是大爺！”肖數知趣地退了出來，開始整理東西。昨天肖意穿過的睡衣已經疊好放在一邊，他一股腦都塞在包裏。

退好房，他們在樓下餐廳吃了免費早餐。肖意就盛了碗白粥，要了點醬瓜腐乳。肖數拿了兩個包子，一盤炒面，一盤煎餃。

“你胃口不錯。”肖意說。

“那是，哪像你跟喂貓似的。”

兩人吃好飯，回了車裏。早上太陽很大，車子裏挺悶的，肖意看到肖數不時地拿紙巾擦臉上的汗水，默默地調低了空調。出發前接了一個電話，陳近的，肖意眉頭微蹙，随手去找紙筆。

“要不我來開吧？”肖數忽然低聲提議。

肖意遲疑了一下，跟肖數換了位子。肖意記錄完信息，挂了電話，車子已經上了高速。肖數雖然平時看起來不太靠譜，但開車還是挺穩的。肖意原先還有些擔憂，這會兒放松下來，放了點輕音樂。

一路無話，很快回到了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