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肖意在車裏休息了一下，等這些症狀消退，才開車上路。他回家後，沈言打來一個電話，問要不要出去聚一下。肖意有些倦意，就拒絕了。
沈言大概也聽說他前段時間的一個小插曲，作為朋友想要開導開導，打算約邱海一起，誰想他語氣低落熱衷度不高，也就作罷。
肖意睡得很早，夜裏又是一場噩夢，好像總有個人影立在窗前一動不動，偷窺着他。他試圖去看清那張臉，忽而那人怪叫一聲擡起頭，七竅流血，兩個眼睛空洞洞的沒有眼珠，一會兒五官都消失不見，只剩一個骷顱頭……
肖意醒了一下，四周靜悄悄的，唯有半啓的窗口吹進來一縷風，帶動窗簾發出輕微的聲響。他覺得心口有些發悶，四肢無力，額發濕漉漉的貼在一起。
他從來是無神論者，可這些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夢見鬼怪，一夜驚醒幾回，嚴重影響睡眠。
我這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嗎？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朦朦胧胧中仿佛聽見有人在耳邊低語，發出嗤嗤笑聲，讓人毛骨悚然。他再次睜開眼睛，茫然地掃視了一下黑漆漆的房間，已是深秋，他身上蓋的還是夏季的空調被，腳下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涼意。
他坐起身，看了一下時間，淩晨一點。他走到窗前，一下子将窗簾來開，皎潔的月光照進房間，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透過玻璃，看着街上偶爾閃過的燈光，周遭一切都顯得寂寥清冷。
大多數人都在睡夢裏，唯有他成了意識的孤魂野鬼，無處安寧。
他發了一下呆，就索性找本書看，把自己熬累了再睡。剛翻了幾頁，忽然隐約聽到敲門聲，他屏氣凝神，那聲響又消失了。他想這麽晚誰會來找他，可能聽錯了吧。
誰知過了幾分鐘又響了，這回是真真确确傳入耳朵，一下一下敲得很有節奏，倒像是敲着玩的，一點沒有急促的感覺。是誰深夜裏搞惡作劇？
肖意有些惱，走出去往貓眼裏看了一下，一個人影都沒有。他直覺得手腳冰涼，心跳不止。他不算膽小的人，可老是在夜裏一驚一乍，早晚得神經衰弱。他往沙發上一坐，打開電視，心不在焉地按着遙控器，從一個臺換到另一個臺。沒有開燈，只有電視屏幕的光在眼前閃動。
他看了下手機，遲疑地給肖數打了個電話。他不知道為什麽要打給他，這個點打去也顯得唐突，剛響了一聲他就想去摁掉，誰知對方卻接了。
“怎麽了，找我有事？”肖數的聲音很正常，不像睡夢中的樣子。
肖意稍稍松了口氣，卻有些好笑，有什麽事呢？跟他說自己做了個噩夢睡不着想找人聊天？他自己都覺得無聊，就說：“沒事，不小心撥出去的，沒打擾你休息吧？”
“我才從店裏回來，還沒睡，你也沒睡？”
“嗯，有點失眠……”
“要我哄你睡嗎？”電話那端，肖數窩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眉宇間盡是溫柔。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一旁的呂行直起雞皮疙瘩，表情僵硬。
沒防着又是浪語，肖意本該不悅，卻忽然有些面紅耳赤，仿佛連身上都燒着了，不太對勁。他攏了一下睡衣，整理思緒，好像又沒什麽話說。
肖數等了他幾秒鐘，覺得有些不妥，把手裏的酒水出入庫單一丢，說：“我開玩笑的，你別生氣。”
肖意怔了一下，幾乎脫口而出——你很怕我生氣嗎？想了想，又咽回去，說：“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麽。你店裏很忙嗎？”
“還行，剛開業還沒找到節奏，以後慢慢就好了。明天你來我店裏吃晚飯吧，我給你備着。”
“好，如果明天沒其他事我就過去，我……”
“肖數，水好了，快洗澡吧！”呂行在那喊了一聲。
“你去吧，我挂了。”肖意挂了電話，也不知道剛才想說什麽，好像有些慶幸沒說出口，為自己不着邊際的念頭困惑，看來真是精神出問題了，胡思亂想。
另一邊肖數有些意猶未盡，把電話一扔起身說：“你剛才那一嗓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媳婦。”
呂行笑了一下，說：“還說我，你剛才打電話的語氣還以為跟情人聊天呢？快洗吧，好不容易接了一桶，這水跟尿似的，太費勁了！”
肖數沒有去衛生間，朝呂行看了一眼，說：“我不想瞞你，我想跟他一塊。”
呂行眼裏的笑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深沉。他們是多年的朋友，也算是生死兄弟，過去的一切都清楚。呂行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固然不像旁人般世俗偏見，可一下子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确定嗎？”呂行沒見他以前找過男的，縱然聽他提過有肖意這個人，沒往這方面想。前幾日見到兩人也沒什麽異常，怎麽就……
“我确定，但是目前還只是我一廂情願。”肖數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我不想他找其他人。”
呂行對于男男的感情不太理解，對于今天的信息也需要消化的時間，總覺得男人間應該是友情兄弟義氣，可愛情，未免牽強了些。他不知肖數是一時興起還是打定了主意，這種事支持也不是潑冷水也不是。後來一想，男歡女愛也不過如此，他自己也吃過其中的虧，人生一世轉瞬即逝，活得真實自在最要緊。肖數若真是這樣的想法，又何苦去為難他。
“他如果一直不肯接受呢？你一直等下去嗎？”呂行想兩男的即便兩情相悅走得也必然艱難，更何況一方并不确定。
這樣的話肖數在心裏已經自問了千百遍，他執着于這個人，此生任誰都不要妄想勸阻他，可又不想再去逼對方。他沒有正面回答，只說：“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呂行嘆了口氣，去衛生間将水龍頭擰上，水桶裏的水已經盛滿。他們居住的是老小區，家電設施都很破舊，就連水也是三天兩頭叫停。店裏的活多，大半肖數都自己扛下，每天都是一兩點鐘才能睡下。這樣的生活，別說是質量，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呂行自己也覺得難，可肖數硬生生地将人家索然無味的人生過得如此充實，困倦懈怠時某人一個電話便讓他重新滿血，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吧，哪怕只是一個人的愛情。
呂行在心頭為他有些不值，可也慶幸，這世間總還有些東西能讓他锲而不舍，回歸正道。
肖數洗完澡出來，呂行正在翻賬目做筆記，肖數沒打擾他，去廚房煮了兩碗面出來，一碗端到他面前，說：“吃點東西睡覺吧，這些明天再說。”
呂行望了一眼茶幾上熱氣騰騰的湯面，忽而有些感觸：“我想起我們開酒吧的那些日子，狐朋狗友一堆好不熱鬧，可如今……”
“是我拖累了你。”肖數撥了幾筷子面條，說，“真正的朋友一兩個就夠了，你在我最難的時候沒有不顧我，我永遠記在心裏。”
“說這些幹什麽，我的命還是你救回來的，只是感概物是人非，一切都變了樣。”
“我對過去的一切都沒什麽留戀。”肖數說，“覺得現在很踏實，睡覺也睡得安穩。”
呂行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肖意一早醒來，頭還有些暈眩，不想起來，想到還要去跑單位，沒辦法硬撐着起床。他在鏡子裏看到自己頭發亂糟糟的，起色很差。
他去單位接了葉依，一起去工業園區。張重跟王磊也出了外勤，他只好讓葉依當助手。葉依作為一個實習生還算上進，作為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更是難得的乖巧。
車裏接了一個沈言的電話，問下午幾點下班，他要來他們單位接人。肖意朝旁邊的葉依看了一眼，心想這兩人是漸入佳境打算秀恩愛的節奏，就笑了一下說：“不會很晚，你放心。”
“晚上一起吧？”
肖意知道他随口說的，哪裏能不識趣，就說：“晚上有約了，你們去吧。”
葉依好奇地看着肖意挂掉電話，問：“老大，誰的電話？”女性第六感向來敏捷，她估計已猜到跟自己有關。
肖意得沈言囑咐不可說破，要搞突然襲擊，不能壞人好事，只說：“沒事，一個朋友，随便聊幾句。”
葉依略有些失望，低頭盯着手機屏幕，恨不得盯出幾個窟窿，正處于患得患失的狀态。
肖意自己身體有些不适，沒去管她的小情緒，開車到了目的地。這裏他來過一次，比較熟悉。他與那位蔣主管已經約好，這次直奔主題，開始着手相關事宜。
上午忙了一陣，中午又在他們安排的餐廳吃飯，這次人較多，肖意堅決沒有喝酒，光是推脫應付着就有些心煩意亂。下午繼續忙活，臨近四點終于算了事，開車回去時，葉依已靠在副駕駛座位上睡着了。
肖意把音樂放低了些。陽光從前面照進來有些晃眼，肖意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睛。這條路離市區較遠，一路全是工程車，路面也凹凸不平。他捏了一下眉心，打起精神。
他覺得自己狀态不太好，正考慮着靠邊停一下。路口突然蹿出一條狗，他一驚，急得剎車，方向不知為何偏了些，直直地撞向對面車道的工程車，他想到葉依，在殘存的一點意識裏将方向盤往右邊一拉……
一聲巨響，好像天翻地覆一般，他頓時陷入黑暗裏……
他好像聽到旁人嘈雜的說話聲，救護車的聲音，一會兒想到沈言說要來單位接人，一會兒又看見肖數的臉，亂亂的，總也辨不清到底身置何處。
到了後來，他索性什麽也不想，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裏，有些糾結要不要繼續了，沒人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