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後來,他們回到杭城已經晚上十點。肖數把肖意送回居住小區門口,接了一個電話,神色稍有些凝重:“我回店裏一趟,你自己上去吧。”
肖意愣了一下,一只手按開安全帶,問:“有事?”
肖數笑了一下說:“沒什麽事,跟呂行盤點一下貨,過幾天就繼續營業了。”
“明天不行嗎?”
“不行,想我小老婆了。”肖數停頓了一下,看肖意還在反應的臉,湊過去親了他一下,“放心,你永遠是我大老婆。”
肖意呆了呆,說了句:“滾吧!”
肖意進了屋,發了一陣呆,就去洗澡。冷天一個熱水澡很舒服,肖意站在花灑下任由熱水沖刷,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這段時間不知是不是因為環境因素,他跟肖數有些過于膩歪,明明已經三十來歲的年紀,卻如兩個情窦初開的小孩鬧了一場。肖數一走,身邊少了個人,一下子回到了現實裏,還沒完全消退的甜蜜倒像是看了一部文藝片,別人家的愛情。
那幾晚背着父母偷偷歡愉的夜,讓他有些膽戰心驚,就怕突然闖了進來,難以收拾。沉浸在美好裏的人大腦也遲鈍簡單很多,很多事情,現在細想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他是怎麽就跟肖數走到了這一步,沒羞沒臊的。
恢複了理智,卻平添了不少煩惱。肖意嘆了口氣,換上睡衣出來。他坐在沙發上又發了一下呆,翻開手機似乎想找個人訴說,但這樣的事又怎麽開得了口?他心裏有很多不确定,已經不是雪地裏歡笑時的心境。
他不否認與肖數的感情,卻對這樣的狀态心存疑慮,激情過後他們還可以走多遠?也許現在還不到考慮未來的程度,可他又不想渾渾噩噩地欺騙自己。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他起身去開門,沒人,門口卻孤零零地躺着一個小盒子。不知怎的,車禍前那種莫名的不安感又回到身體裏,他感覺背後有些涼意,躊躇着用腳輕輕踢了一下,盒子很輕,不像是什麽活物。
他又朝樓道裏望了一眼,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他蹲下身,緩緩地打開盒子,裏面竟是一束已經幹了的野花,用彩帶綁了個蝴蝶結。他松了口氣,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溫暖。那人不知是什麽時候準備的,偷偷藏了這麽多天,為的就是今天給他一個驚吓。
他拿起盒子回了屋裏,肖數的電話适時地打了過來:“收到我送的花了嗎?”
肖意沒好生氣地回他:“你無不無聊啊,大半夜的,扔了東西又跑。”
肖數在車裏笑了一下,一臉的得意。等他把車開到飯店時,臉上的笑意陡然不見。他看到店門口的牌子被砸了下來,裏面一片狼藉,呂行跟劉哥正神色凝重地等着他。
“怎麽回事?”肖數停好車下來問。剛才呂行在電話裏沒跟他說清楚,這副樣子遠比想象的嚴重。
呂行臉色有些不太好:“就今晚的事,我知道後趕過來人都已經跑了,報了警,警察來過現場了。”
玻璃門已經被敲碎,他繞過一地的玻璃渣子,去櫃臺前看了一下,抽屜裏的幾百塊零錢還在,不是一般的小偷。
“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劉哥問。他自己就是混的,這樣的事也幹過不少。
要說得罪人肖數就有些困惑,他來杭城總共半年多,平時與同行也沒什麽結仇,就揍過一個楊羽。可那是多久的事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不過一次獵豔不成也許一開始心有不甘,可不至于一直不依不饒,于他得不償失。
暗箭難防,越是不了解的敵人心裏越沒底。他走到門口,往牆上看了一眼,那裏他藏着一個隐蔽的攝像頭,幸免于難。
視頻裏大致拍出了三個人的臉,趁着深夜拿着鐵棍在店門口一陣瘋狂地破壞。
肖數回頭跟劉哥說:“你能幫我找找這幾個人嗎?看看跟誰的?”
劉哥沉默了一下,說:“不是很清晰,我盡量找找。”
折騰了一陣,肖數與呂行回到住處。肖數在衛生間抽了根煙,煙灰落在盥洗臺上,遇水化了開來形成灰淡的一片。他從鏡子裏看了一眼自己,眼底有些隐隐的疲倦。
對他而言,現在最想要的莫過于平靜的生活,這一切都來之不易,沒想低調地開個小飯店還那麽多事。
他回到客廳,呂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沒事,從頭來過,也就耽誤幾天時間,我重新讓人裝修補貨。”
肖數苦笑了一下:“讓你過來杭城也不知道是對是錯,辛苦你了。”
“說什麽呢?”呂行捶了他一拳,笑了。他們都是苦過混過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失去跟從頭再來。
肖數剛躺下,劉哥打來電話,跟他說有了些眉目,讓他過去一趟。肖數起床穿衣,也沒驚動隔壁的呂行,自己開車出去了。
在一個廣場角落,亮着路燈,沒有其他閑人,肖數看到劉哥正叫了一幫人圍了一圈,裏面蹲着三個男的,抱着頭瑟瑟發抖。
深夜,空氣裏帶着一股寒意,肖數把外衣攏了一下,走過去看了一眼,有些狐疑。
劉哥用手一指,說:“就他們三個兔崽子,剛才也承認了砸店。”
三個人看起來年紀都不大,二十來歲的樣子,穿着打扮都比較另類。肖數走到其中一個人面前踢了他一下,問:“誰讓你們來的?”
“就我們自己……啊!”一聲慘叫,劉哥看到肖數把一塊磚重重地砸在那男人的手上,頓時血肉模糊。他有些動容,心想這小子比他還狠。
“說吧,不然你右手也保不住了。”肖數冷冷地威脅着他。
那人眼裏閃現出一絲驚恐,結結巴巴地說:“有人……讓,讓我們幹的,不……不認識,說砸了就給錢。”
“那個人長什麽樣,還認得出來嗎?”
“我……我不太記得。”
肖數想了想,去旁邊便利店買了個本子和鉛筆,蹲下來說:“你們大致描述一下,我畫下來。”
三個人都有些發愣,劉哥上去每個人踢了一腳,吼道:“說啊!”
肖數學生時代喜歡素描,畫得也不錯,與他喜好動的性格不太相符,他那個名義上的老爸以前還糗過他,說他不愛學習愛鬼畫符,以後估計就一擺地攤的貨。牢裏的時候,閑着沒事,他畫過籃球架,畫過床鋪,畫過牆角的狗尾巴草,也畫過記憶裏肖意的樣子,積了厚厚一本。他身無長物,那個本子卻一直帶在身邊,上次肖意問起牢裏生活的時候,他就想着哪天把這個本子拿給他看。
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通,肖數勉強湊出了一個人,普通人的輪廓,滿大街都是,卻一點都不認識。
“這人劉哥你知道嗎?”
劉哥搖了搖頭,說:“沒見過,不像是本地人,如果常在這裏混的,我肯定認識。”
肖數看這個穿着也不像一般的混混,如果他們沒有撒謊的話,那麽這個人有可能不是這裏混的。範圍太廣,一時之間沒有頭緒。
後來肖數請劉哥他們吃了一頓夜宵,就在外面的燒烤大排檔,濃煙滾滾的那種。劉哥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說:“兄弟,你別着急,我再想想辦法,只要他人還在杭城,我就能逮到他。”
肖數笑了一下,跟他碰了個杯。因為開車,他就沒多喝。他也慶幸結識了這樣一個朋友,性情相投,能幫的上忙。那日的尴尬早已化解,他自己也是相似經歷,交不了高大上的朋友,這樣的才彼此不會膈應。
“對了,你以前犯了什麽事?”劉哥灌了一杯啤酒,忽然問。
肖數目光裏有些莫名的陰郁,他躊躇了一下,說:“傷人致殘。”過去的事他不太想提,也拒絕回頭。
劉哥也不意外,他們這樣的人無外乎打人傷人殺人。
等他再回去時,已經淩晨。夜太深反而有些睡不着,他躺床上翻覆了一下,聽到短信的聲音,摸到枕頭邊的手機看了一下,肖意發來的——睡了嗎?
肖數笑了笑,回了個電話過去:“剛想睡,被你吵醒了。”
肖意躺在床上,手指無聊地撥弄着那束野花,上面有些細小的花瓣掉下來,他一手按着手機問:“店裏怎麽樣了?”
肖數愣了一下,剛想問他怎麽知道的,肖意已經開了口:“我覺得不太對,就問了呂哥,他跟我說進了小偷?”
肖數遲疑了片刻,說:“是,現在的小偷很猖狂,已經報了警,有些損失,但是不要緊。”
肖意蹙了一下眉,說:“我不問,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訴我?”
“我……不想你擔心。”
“你以後有什麽事都告訴我,你的事,我不想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肖數嗯了一聲,将滿腔的思緒壓下,臉埋在被褥裏良久,說:“好,都聽你的。”他在最甜蜜的時候應承下來,只是想不到日後會食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