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記得

第十三章記得

眸光落在他臉上,依舊優雅舉杯。酒香入腹,浸透四肢百骸,好似将周遭繁華抛盡。

【卿予記得還見過一次卓文哭,便是五年前她回來刺殺他的時候。他像瘋了似的,抱着她痛哭流涕:“青青你還活着。”

她卻殺了他娘親。】

卿予兀覺心疼得難受。

熱氣騰騰的面碗就放在他面前,他擡眸看她。卿予遞過筷煮,語氣平淡:“蔥花面,你知道別的我不會。”

卓文笑得有些楞,一言不發将碗移至身前。一口到嘴裏半是酸處,卿予就坐在對面安靜看他,他吃得很慢和記憶中不謀而合。

【“青青,我餓了。”背着師兄偷偷帶她下山,回來晚了又不敢聲張,腹中空空溜進廚房。

卿予翻遍了碗櫃,果然空無一物。以沈逸之為首的師兄們簡直可以用牲口來形容。卓文就饒有興趣看她翻箱倒櫃,最後無奈燒水,煮面。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蔥花面。”他吃得很慢,生怕囫囵吞棗錯過。

卿予就笑:“那是你餓了。”頓了頓,聲音略有尴尬。“其實我只會做蔥花面,還不如逸之師兄。”

卓文輕咳兩聲,好似随意道:“不急,嫁人以後便都會了。”

“我又不嫁廚子。”語氣有些惱。

卓文笑得險些嗆死。

隐晦的幸福,總是流竄在時間的各個角落,你想抓的時候卻抓不回來。】

卓文将湯都喝完才放下碗筷,臉上笑容很淺。卿予想起初見他時,他嘴角勾勒的幅度,驚豔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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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晉州後,記得世上再無洛語青。”他倏然起身,胧月漫身好似鍍上一層清晖,在幽暗夜色中翩若出塵。“不要回來報仇,如果你認為你殺得了我。”

袖間取出的青花瓷小瓶,放于她手中。“雨天難忍時用,照顧好自己。”

卿予沒有起身,雙眸噙淚,看一襲背影隐在夜色盡頭。

其實他什麽都知道。

……

這一夜,她便一直守着商允。他頭痛的時候就給他輕按,直至他入睡。反複多次,卿予也才倚着床沿,恍然如夢。

夢到五年前,她背着商允回京城找卓文尋仇。

【“青青,你還活着!”平遠侯府內,卓文喜極而泣擁她入懷,她卻一劍捅進他肩膀。可笑她明明是沖着胸口去的,不知為何自己會手抖。

卓文終是和她交手,越打越狠,她咬牙堅持卻忘了卓文該是她師叔,她怎會是他對手。他血染衣襟,卻将她扣在床榻,酣享一夜。

滿足之後,他全無戒備。趁他酣睡,卿予抽出落在牆角的匕首,游離在空中半晌,舉棋不定。他□的身軀将她摟在懷中,夢中淺笑喚了聲“青青”。卿予知道自己再下不去手,披上衣裳就走。

下身還痛,身上又受了傷,剛逃出偏遠就被一大群侍衛攔下。卓母聽聞她來報仇,卻被卓文擄到房間,不消想也知道發生了何事。自己的兒子,卓母自然知曉他的心思,他下不了手,她來斬草除根。

命人擒下後,強行按在桌上,灌下毒酒,卿予掙紮無用。

“小賤人,枉他這麽護你,你還想取他性命!”卓母罵得難聽,又甩過兩個耳光,将她的麻木徹底打醒。

她恨恨看她。

卓母更怒:“別以為我不知你動得何種心思?哄着文兒要你了,就可以嫁進我卓家大門?你若沒有自知之明,今日便教教你。”

卿予未及反應,身上已有男子氣息撲來。

“不要!滾!”心中湧起作嘔意味,卿予怒極,奈何雙手被人擒住。一番掙紮,還是被人壓在身下去脫她的衣衫。

卓母上前,再扇了她兩個耳光。她躲不開,只得趁亂推開身上之人,卻将卓母撞在柱子上。“夫人 !”衆人驚呼,卓文正好聞訊趕來,便見慘狀。

娘!怒目而視,好似恨意要将她吞沒。

卿予想解釋,但她為什麽要解釋!

“叫大夫!”卓文氣急,肩上傷口崩裂,觸目驚心。猛地将她抓起,一耳光扇過,她嘴角見血。

“她是我娘,你要報仇找我來!”

卿予委屈,報仇?她的仇早就不準備報了,而一夜之間,軟語溫存就變了如此。他給她一耳光,害死四海閣三百餘條人命的人是卓文,他們母子憑什麽!怒從中來:“是!我就是來尋仇的,我也要你家破人亡!”

卿予抓起劍刺他,他也不躲,就一劍擊穿另一邊肩膀。兩人都怔住。

“洛語青!”他憤恨抽下劍,扔回她面前。

他還她,她便也還他,留着還有什麽意義。袖間的玉佩赫然扔出,在地上砸得粉碎,卓文怔在一旁,遂後俯身去撿,紮得指尖盡是血跡,一言不發。

“卓文,我恨你!”她恨他,恨之入骨。】

猶是揮不去的夢魇,醒來的時候撲在商允懷中,臉上淚跡未幹,眼中又再忍不住。

商允只是看她,她笑得時候多,便似沒心沒肺一般,哭得時候卻讓人揪心得很。“哭吧,我擋着,別人看不見。”他環緊雙臂,卿予再忍不住,壓抑了在心中幾年的淚水,化為嚎啕大哭。像是小時候被逸之搶去糖果,抑或是爹爹死的時候,哭得分不清四圍。

商允蹙眉,上一次如此,是她五年前失蹤三月返回晉州的時候。

她從未說起發生了什麽事,也是如此在他懷中哭了一日。

……

翌日清晨,車辇都已備好,卓文于情于理相送。商允身體單薄,抱她出來的時候有些吃力卻是小心翼翼。她才睡不久,怕把她吵醒,哭了一宿眼睛腫得像桃子。缱绻在他懷中,如同靠着最心安的岩石,便是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的依賴。

商允想起逃亡時,兩人相依為命就是這般。

卓文隐在袖間的雙手攥緊,商允将她安置在馬車上遂才下車道別:“此行多賴卓文兄照顧,日後若有機會必定相還。”商允拱手,眉間的清澈好似不染一塵。

她的商允便是如此。

卓文心中猛然刺痛,嘴角掠過一絲涼薄笑意,扶起他手,略有戲谑道:“永寧侯不必謝我,我做這些事,從來不是為了你。”

商允未頓,他已拂袖離去。

如何踱回的偏苑他已記不清楚,唯有笛聲送行,延口殘喘。

【他永遠記得五年前她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激動得将她攬在懷中手足無措,她卻一劍刺穿他肩膀。他眸間一滞,才突然意識到她眼中的滔天恨意,竟連肩膀的巨痛都渾然不覺。

鮮血染濕衣襟,觸目驚心,侯府中的侍衛聞訊趕來。她的三腳貓功夫落在旁人手中後果堪憂,只能自己将她擒下,結果她不懂他的意思,越打越拼。

他不想傷她,卻頻頻撕裂傷口,只得越打越狠。

有他在,旁人不敢插手,他終是将她按倒在地:“刺客我來親自審。”

秦趙寶藏到了殿上手中,殿上出爾反爾屠戮了四海閣三百餘人就是不想節外生枝。若是知道她還活着,她定會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母親是殿上的舅母,四海閣事後,殿上終究虧欠,母親手中便握有一枚免死符。

母親若是開了金口,自己家的媳婦就可換個身份,安然留在平遠侯中。可母親素來不喜江湖女子,他從前跟母親提過青青,她諱莫如深。

他唯有先斬後奏,再傳出消息,為了平遠侯府的名聲,他不娶也要娶。青青滿是憤恨,他好哄歹哄,但平遠侯來了刺客一事,不消半日便會傳到殿上耳中。

他咬牙,只得将她綁在床柱間,撕開衣襟。她滿是恐懼,他便一直吻她,不斷愛撫緩和情緒。前戲做足了很多,他方才緩緩進入,其實他已經很溫柔,只是第一次她難免會痛。

他感覺并不好,但她終于屬于自己,他心中的幸福難以言喻。“青青”遍遍喚她名字,等她疼痛緩和,他又才忍不住再要了她一次,雖比第一次好了許多,還是顧忌她頗多。

初經人事,在他身下承歡,她累得睡過去。久違的心安和滿足,他摟着她入夢,夢裏依舊是纏綿悱恻。她如何恨他,卻都是喜歡他的,從她的眼睛,她的身體,他通通可以體會到。

她是他的,從前是,現在是,将來也是。

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無人,他一驚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衣衫都顧不得披好便往屋外沖,剛出屋外便聽到有人驚呼:“夫人!”他不知如何形容看到的一幕,她衣衫有些淩亂,對面卻是倒下的母親。

“娘!”他的憤怒不言而喻,而卿予卻是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

她是他娘親,他氣得傷口迸裂,劇烈的情緒下一耳光扇去:“她是我娘,你要報仇就來找我!”卿予嘴角見血,他兀得後悔,他做了什麽!而她眼中的委屈卻在瞬間覆滅,化為恨意。

“是,我就是來尋仇的,我也要你家破人亡!”當時分明是氣話,他為何聽不出?她突然舉劍,他不信,果真一劍刺穿肩膀,他先是一怔,繼而憤恨,想起她方才說的家破人亡。“洛語青!”抽下劍身,扔回她面前。

卿予一腳踢開,卻是憤憤掏出玉佩,眼也不眨扔向他胸前,掉落在地砸得粉碎。他沒有看她,只是俯身去撿,紮得指尖盡是血跡,一言不發。他送她的定情信物,碎得一無是處。

“卓文,我恨你!”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仇恨,絕望和泯滅。他突然好似心死,她轉身離去,侍從要追,他卻攔下。抱起母親,身邊的老媽子都已吓呆,他痛心疾首。

……】

手中顫抖,笛聲便也吹不下去。

他一直以為是卿予尋仇殺了她母親,後來商允一襲話,他隐約猜出端倪,才找到趙媽媽知曉當年實情。耳光,折辱,毒藥……她才被他奪了處子之身,她沒有下手殺他,卻被輪番欺辱,他不知當時卿予該是何心情。

他想起她紅腫的臉和根本不予解釋的神色,他卻不由分說一個耳光。徹底拍碎了她心底僅存的幻想,而她的氣話為何他聽不出來。如今想來,她轉身那句我恨你,夾雜着萬念俱灰的神色,他痛徹心扉。

受了那麽重的傷,自斷經脈。她如何回的晉州?

大凡他當時少有理智都不會讓她走!

【可惜當時他并不知曉,清醒之後想起她受了傷應該走不遠。就遣人去找。不想一找就是五年,他哪裏會知到她藏在商允那裏,也不知曉她至今落下的病根,一到雨天就腹中疼痛難忍。

他自然該恨她。

五年後,她再次刺殺他,母親死在這個女人手裏,但他依舊對她念念不忘,唯有狠狠占有才能填滿五年空虛矛盾的心理。她在身邊,他是少有的安穩踏實,而每次醒來,都怕身旁空無一人。

她再次逃走,在大街上相逢,他才知道原來世上最可怕便是時間。

她在一旁安靜給商允包紮傷口,商允喊疼,她就瞪眼。她從不知曉,在旁人看來,那一刻她的表情有多幸福。幸福到,無論他如何折辱她,只要面對商允,她便心安和真實。

【“青青,我若放走商允,你可會留下?”他知道當時她沒睡,只是不想應他。他是期許她開口,他便可冠冕堂皇留下她。

而商允一句“卿予,我頭疼”她就起身相扶,明明是他先開口。

再深的執念終究抵不過時間。】

他也不再是過去的年少輕狂,懂得如何去掩飾自己的情緒和護好心底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自己把自己寫虐了,求治愈!

其實同一件事,不同的角度去看完全不一樣。

後續還有商允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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