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陳西西是因為周一需要在陽城開庭才過來的,她晚上還要和當事人見個面,在李新新家待到五點就離開了。
走之前她順走了天涯在超市裏買的那盒計生用品。
“等會不方便買,先拿着了。”陳西西說着就塞進了包裏。
“後天幾點開啊?”李新新把洗手間裏天涯拉下的衣服收了起來,準備美團一個幹洗店上門取走。
“上午十點的庭,民三庭,庭長叫張景輝,認識不?”陳西西從門後面的鞋架上拿下鞋子,彎着腰穿上一只,十幾厘米的釘子一樣的鞋跟,踏在木板上,像是要把木板穿個洞。
李新新腦子裏浮現出一個中年男人的模樣,“認識啊,都一個法院,怎麽可能不認識。”
陳西西又穿上另一只,直起腰,把身上曲線凸顯的淋漓盡致的小黑裙往大腿上面提了提,“人怎麽樣啊?”
“沒說過話,不知道啊。”
高跟鞋一加身,陳西西整個人女王氣場全開,李新新感覺她随時都可以被推出去走紅毯,順便豔壓幾個靠營銷美貌出圈的女明星。
高跟鞋女王一步一響地走到李新新身邊,被修成橢圓形狀的秀氣裸色長指甲捏了捏她的臉,“都工作好幾年了,怎麽還天天不喜歡社交呢!他也算你領導了,天天食堂遇見沒打過招呼啊?”
李新新知道,陳西西下面又要說自己這樣的社恐是心理缺陷了。于是她選擇了用魔法打敗魔法,趕在陳西西再次開口前,她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性格缺陷。”
陳西西:…
“行吧,我先走了。”陳西西如履平地一般,一陣風一樣離開了。
李新新住在七樓,她拉開窗簾,看見陳西西正在和一個男人在樓下說話。
他們走過一個路燈,昏暗的夜色從他們身上淡去了一些。李新新看不清這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就看見陳西西偏了偏頭,男人擡起了一只手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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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的色彩把陳西西的臉照亮了,李新新看清了,她在抽煙。
男人收回手,那束紅色的光消失了,路燈被他們甩在了身後。
李新新想,陳西西這一下午沒在自己面前抽煙,還以為戒煙了呢。
她和陳西西是高二分班的時候的同桌,那時候的陳西西整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下課的時候都不帶挪坐的,每天老師發下來的卷子,就沒見陳西西有過夜的。
高中的學習負擔重,女孩子們的愛美之心也被那個名叫高考的巨獸壓制着。只能悄悄地在嘴唇上塗透明的水果味唇膏,在桌洞裏放一個可以藏在掌心的鏡子,在課間偷偷的照一下,時不時為額頭上因為熬夜刷題長出來的痘痘擔憂一下會不會留痘印。
然而那個時候的陳西西已經是全校的風雲人物,成績一直是第一名,還長得漂亮。
每個月月考後各年級的第一名一周交替一次在國旗下演講,分享一些學習心得。那時候全校的調皮男生最期待的就是陳西西了。
就像是有效循環小數一樣,每隔兩周,不管在這這循環裏,這兩周換了多少次人,但是第三周的演講者總是陳西西。
不是李新新想記得陳西西在國旗下講了什麽,實在是因為她聽了無數遍,這種兩周交替一次的時間循環,就跟繞着記憶曲線一樣,剛忘了,又再來一遍。
十五歲的陳西西頂着一張與娛樂圈頂級小白花比起來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臉蛋,就算是穿着他們高中肥肥大大的校服也像是剛從哪個校園文裏跑出來的女主角。
她在八點半的晨光裏,現在國旗下面,清了清嗓子:“我是陳西西,我今天要分享的學習心得就是,沒什麽心得。”
現在想想,真夠裝逼的。
可是人家也确實有資本啊,一路年級第一再到高考全省第一。在他們那個小城市的地方電視臺宣傳了好久,他們這裏教育資源不好,那年高考,陳西西總算是讓市裏的教育局揚眉吐氣一番。
也只有李新新知道,一門心思努力學習的陳西西會在午休的時候跑到天臺上抽煙。
她們倆互不幹擾,在天臺上抽煙的抽煙發呆的發呆,後來就慢慢成了朋友。
李新新是個實打實的社恐重度患者,除了工作時候需要聯系別人,一下班就全程失聯狀态。
有時候別人給她發一條信息,她可能過了兩天才回複。
而陳西西這人呢,是個執行力超強,恨不得一個方案這邊推出,那邊立馬完美落實的急性子。跟人聊天回複速度比李明嘉還快。
說來也怪,兩個人就是成為了朋友。
中間李新新轉學,換了新戶口,吃了戶口的紅利。高考的時候,兩個人又湊到了一起。
李新新有時候就覺得,人和人的緣分吧,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的,陳西西就注定是她的朋友了。
有的人不知不覺就陪了你好多年,有的人你生拉硬拽也沒留在你的生命裏。
李新新又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她想起前天看到別人推的文還沒看,剛拿出手機早點開,門鈴響了。
她在心裏罵了句髒話,又想随他去吧,讓他響吧。
門鈴響了十秒左右,安靜下來。
這次換她的手機響了,是天涯發來的微信。
明月:李新新,你和你朋友出去了嗎?
李新新渾身警鈴大作,從沙發上踮着腳跑下去,把客廳的燈關了。
她回複:嗯,出去了。
明月:我好像把琴譜忘在你家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明月:我就在你家門口等你吧。
這到底是自己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是明月的引君入甕。都讓李新新有點想打自己的臉。
她抓了一把頭發,繼續回複: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去呢,你別等,我明天發快遞給你。
明月:好。
李新新看着對話框,發了會呆,又繼續躺着看小說,剛看到女主死了老公變成富婆。
門鈴又響了。
這次門鈴響了一分鐘還沒停,她蹑手蹑腳地貼在門上,聽到有人說:“這個李小姐不是剛剛還給我打電話讓我上門取衣服幹洗嗎?”
“應該是出去了吧。”
是天涯的聲音。
“不可能啊,約好的讓我現在來取件的。我給她打個電話看看。”
李新新不得不硬着頭皮開了門,她哈哈兩聲,“進來吧。”
取件的跑腿小哥一臉的莫名其妙,“不是直接把衣服給我就好了嗎?”
“哦,對。”李新新轉身去了洗手間,把衣服袋子拎着,天涯也跟了進來。
“你怎麽又來了。”李新新問。
天涯就靠在洗手間門口,一雙長腿把路攔了個嚴實,“不想見我就直說,你現在鼻子都長了。”
李新新:…
尴尬,後悔,打臉。
李新新一瞬間心裏五味雜陳,她面上盡量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送走跑腿小哥,天涯還在沙發上坐着。
“找到琴譜了嗎?”她問。
尴尬,後悔,打臉。
天涯還沒修煉到面不改色的境界,臉紅得像是喝醉了。
“想見我就直說,你現在鼻子都長了。”
他順坡下驢,“是啊,想見你了。”
“你朋友走了?”天涯往卧室裏看了一眼,“吃晚飯了嗎?”
“沒吃。”李新新心裏又有點煩,她的周末已經過去了一半,這過去的一半都超出了她的預想範圍。
天涯起身就要往廚房去,經過客廳的櫥櫃,他停下了。
中午兩個人從超市回來,他順手放在這裏的小盒子,沒了。
“李新新。”
李新新順着他的目光,在心裏很快想了個主意。
“怎麽啦。”
“你朋友是乞丐嗎?”他繼續往廚房裏去,踢踏着腳上的拖鞋。
這還是中午他自己在超市裏買的,藍色的,圖案和李新新腳上的差不多。
“啊?”
“連避。yun。套都買不起的男人,有什麽好的。”
李新新:…
雖然她是想讓天涯覺得自己今天是和男性呆了一下午,但是這是什麽理解能力???
李新新尴尬地笑了兩聲,這笑聲實在是太尴尬了。天涯已經在廚房裏打着了火,她看着他把一件什麽設計也沒有的白T恤穿得有型有款的背影,心裏就更煩了。
索性跑回卧室,繼續看小說。
廚房裏已經有炒菜的香味,小說她壓根也看不下去了。
天涯看了一眼身後的人,“吃蔥嗎?”
李新新:“吃一點。”
他在做番茄炒蛋,剛剛的香味是炒蛋,現在已經炒好放在了盤子裏。
還帶着水的番茄一下鍋,噼裏啪啦一陣水汽。天涯拿鍋蓋擋了擋,回頭對她說:“你出去等着吧,一會就好了。”
等天涯把兩菜一湯端出來,李新新坐在沙發上,手裏的手機上的小說,一頁也沒翻過去。
天涯把筷子遞給她,她沒接。
菜挺香,人挺漂亮。
她心裏也挺亂。
“怎麽回來了?”
“想見你啊,剛你不是說了。”他回答的理直氣壯。
“不是後天有演奏嗎?”
天涯放下筷子,“後天晚上,我後天早上飛過去也來得及。”
“那你這兩天都沒練琴啊。”
“不是說,你們這一行,一天不練老師就能聽得出來嗎?”
李新新實在是外行裏的外行,她只能說一些沒什麽依據的話,“你提前回去排練排練,應該也需要的吧。”
“沒那麽誇張。”他在她面前蹲下,“姐姐,你要是真的要趕我走,你可以直說。”
李新新在社會上這麽多年,她感覺一般人說什麽你要是什麽什麽,你就直說。這種句型,一般就是不想讓你直說的,她盯着天涯鼻梁上的那顆小痣,好一會才說:“也不是想趕你走。”
“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跟你相處。”
天涯一只手搭在她的膝蓋上,“昨天晚上不是相處的很好?”
李新新目光閃躲,“天涯,你還小。”
“我看過醫學雜志,我的長度應該遠超于中國男性的平均長度。”
李新新心道:是個人都比那長,不正常的男人才那麽長。
“不是,”李新新嘆了口氣,“我是說,我就是壓根沒想好該怎麽和你相處。”
“就到了現在,我們也才見第四面,而且你才剛成年,我很有負罪感。”
天涯眨了眨眼,“為什麽有負罪感,那麽多中年男人喜歡年輕女孩子,他們還又老又醜,也沒有見他們有負罪感啊。”
“而且我喜歡你,我沒覺得你做錯什麽。”
李新新有些束手無策,天涯太聰明了,也太固執了。
“李明嘉告訴我說我是你喜歡的樣子,和你的前男友很像。”
“我生日那天,你喝多了還哭了,是把我認成了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