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李明嘉坐在空蕩蕩的觀衆席，看着正在舞臺上試音的天涯。
他坐在琴凳上，下颌線向上仰着，正和工作人員交流着意見。
舞臺正中間是一盞巴洛克風格的水晶燈，演播廳四周的燈也都亮着，四面八方的燈光交相輝映，讓水晶燈的燈光像是細微的雨水，從他的額頭滑落，在他的周圍形成一種氤氲的光。
他側了一下臉，手指輕快，一串流暢朗利的琴聲便從指尖流出。他身上的光因為動作，散落一地。
李明嘉眯了眯眼，看清了天涯耳朵上折射着燈光的東西。
是三個外形一樣金色的耳墜。
金色的環卡在耳垂裏，下面是差不多兩根手指寬度長短的金色圓柱形狀的墜子。
“非主流。”李明嘉沖着臺上喊了一聲。
天涯回過頭來看他，耳朵上的耳環也跟着動，這是上周剛定制的，今天才拿到，就戴上了。
剛打了一個月的耳洞，戴起來有些不舒服。
動作時總是會被拉扯出痛感，但是還能忍受。
李明嘉兩只手在舞臺邊緣撐着，一擡腿就從臺下翻了上來。
天涯又跟工作人員說了兩句細節，工作人員就下去準備了。
“你真是非主流。”李明嘉盯着他發紅的耳朵，“我告訴你我姐喜歡索隆，你就這樣。”
“我要是說她喜歡東方不敗，你不得揮刀自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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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從琴凳上起來，看着他臉上笑得可惡的表情，說:“傻逼。”
李明嘉的表情從震驚轉為生氣，繼而翻出手機低頭點點劃劃。
“你竟然說髒話了？”他從手機百度出人是不是會被奪舍，答案是要相信科學。
“傻逼。”天涯又說了一句。
如果不是李明嘉，自己不會那麽按捺不住的問李新新替身的事。
天涯完全把自己憋屈的情緒發洩在了李明嘉身上。
“你…你…”李明嘉皺着眉你了個半天，卻不知道該怎麽怼回去。
對付對手，你要知道對方的實力是什麽，才可以有的放矢。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天涯罵人，他不知道天涯還會罵什麽。
他覺得天涯這個人可能只會罵一句傻逼，也可能背着他看了網上的罵人大全。
為了避免二人發生一場髒話惡戰，識大體的李明嘉選擇了一個迂回的能夠制服對方的方法。
他先是說:“天涯，你怎麽能罵人？”
天涯聽了，一臉我罵的就是你的表情。
李明嘉并不在意，因為他已經想好了下一句話，他笑着說:“我姐最讨厭別人罵人。”
天涯:…
“你當我姐夫，我勸你對我态度好點。”
天涯問他:“對你态度好有用？”
李明嘉嚣張的笑突然頓住，像是一只被抓住了喉嚨的鴨子，他眼神有些尴尬，天涯盯着他不放。
“好吧，沒什麽用。”
天涯冷笑，而且笑得十分的不屑，“那你說個屁。”
“但是我姐真的不喜歡人說髒話。”李明嘉已經接受了天涯學會說髒話這個事實。
天涯心想，就算自己不說髒話，李新新也不會喜歡自己。
算了，自己确實不該罵李明嘉，畢竟他對自己追李新新還有那麽點用。
“對不起。”他禮貌地說。
平時在游戲裏號稱祖安殺媽客的李明嘉被他這句對不起給噎住了，他腦子裏想了好一會，也還是說不出沒關系。
李明嘉覺得跟天涯這種人就算是對罵，就好比你準備了無數的暗器去決鬥，可對方光明正大，你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
但是他平時是網絡失媽人，那人就罵人了，你幹嘛講對不起啊喂！
如果自己講沒關系的話，那是不是太做作了啊！
所以就算李明嘉知道天涯是出于良好的家教說的對不起，可是他還是沒有開口說沒關系。
“很非主流嗎？”天涯手指碰了碰耳朵上的耳環。
李明嘉仔細看了耳環，說:“還行吧，主要是這玩意，他跟你不搭。”
其實他想說你這張臉，怎麽糟。蹋也不會跟非主流這三字扯上邊。
但是他又覺得自己這樣說太別扭了，忍住就沒說。
天涯點了點頭，“或許多看看就覺得搭了。”
李明嘉無語，他的目光從天涯的耳環轉到了旁邊的鋼琴上。
這輩子都不可能搭好嗎！！！
“你不會，”李明嘉兩手放在頭邊比了比，“也想把這玩意染成綠色的吧？”
天涯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從臺上下去了。
雖然他沒說話，但是李明嘉看出了他眼神裏覺得自己是個傻逼的意思。
李明嘉跟了下去，問:“你不是吧，就算我姐喜歡索隆，這…”
他在腦子裏想想該怎麽勸下這個非主流少年。
“不會。”天涯忍住想說他傻逼的沖動，“綠頭發太醜了，李新新會不喜歡。”
“對對對，我姐不喜歡。”
李明嘉長舒一口氣。
天涯看了看手表，三點半，晚上六點演奏會開始。
“你來找我是有事？”他問。
“啊，來看看你。”李明嘉說。
天涯想了想，如果李明嘉真的沒事的話，那他就再試一會琴。
“真沒事嗎？”天涯看着他，“如果有事的話，現在說吧。”
最好是關于李新新的事。
“沒什麽事。”李明嘉看着觀衆席上的座位號，每一排向後遞增，一個演播廳有将近一千個座位。
“那我去和工作人員繼續排練了。”
天涯算了下結束的時間，說:“等演出結束，我請你吃飯。”
李明嘉說了句行，就離開了。
他小時候是跟天涯是一個鋼琴老師，那時候他六歲，天涯五歲。
其實李明嘉從小就知道自己壓根不是彈鋼琴的苗子，因為他五歲讀幼兒園大班那年，就已經确立了自己長大以後要做奧特曼的夢想。
然而奈何他媽李香梅女士，是一個從鄉村企業家轉型成功的公司總裁，為了讓兒子培養一些優雅的氣質，李女士就鐵了心把李明嘉送進了一家有名的鋼琴輔導機構。
于是從小學開始，李明嘉就開始了一周三次被天涯按在地上摩擦的日子。
這種日子也沒持續多久，大概一年左右，因為一年之後的李明嘉還停留在小星星，而天涯就已經國內着名的鋼琴教育家收入門下。
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了，李明嘉一聽到天涯彈鋼琴還是能回憶起自己被他媽逼着練琴的日子。
唉，他只嘆可惜自己不抽煙。
不然此時自己應該左手點支煙，在緩緩的煙霧中點開知乎，找到那個“被人碾壓是什麽滋味”的提問。
為自己寫下一個可以獲得無數高贊的答案。
答案內容當然也很簡單，只需要寫:天涯，我，鋼琴。
天涯換回自己的衣服，從後臺出來，有人捧了束花朝他直直地走了過來。
紮着高馬尾的女生還穿着學校的校服，她的一雙眼睛裏的崇拜之情無以複加。
天涯被她攔住去路，稍稍地往後退了一步，與她隔開距離。
女孩子懷裏抱的是一束白玫瑰，她看到天涯，先是遲疑了一瞬，繼而笑得燦爛，“天涯，這是送你的花。”
天涯連忙擺手，“不好意思，我不能收你的花。”
他耳朵上還挂着耳環，因為拒絕的動作太快，耳環晃了晃，糾纏在一起，有輕微的聲音。
耳朵痛，天涯皺了皺眉。
女孩今天在臺下看他演奏的時候就發現了他的耳環。
這樣離經叛道的飾品，與他指尖的陽春白雪形成了一種強烈的沖突。
這種沖突并不讓女生覺得奇怪，而是讓人更加忍不住想要被他吸引。
一輪總是在天上皎潔明亮散發着幽幽清輝的明月，突然間就沾染了凡塵的色彩。
“你的耳朵上，”女孩指了指，“是索隆嗎？”
天涯看着花，說:“是。”
“你不喜歡我的花嗎？”女孩問。
“我是你的粉絲，今天特意來看你的演奏的。”女孩繼續說，臉上是焦急的神情，“你可以收下這束花嗎？”
他剛剛在後臺時給李明嘉發消息說十分鐘後停車場見，現在早就過了時間。
“好吧。”天涯接過花，“很感謝你喜歡古典樂。”
女孩又從書包裏掏出一張專輯，天涯看出那是自己前段時間出的，國內還沒有正式發行。
“可以再幫我簽個名嗎？我也是學鋼琴的。”女孩問。
天涯抱着花，他看着女孩期待又崇拜的目光，無奈地說:“我不是明星，而且你應該還是學生，逃課不好。”
雖然這樣說，他還是接過了專輯。
拿着筆寫下了:天下最寶貴的，莫如時日；天下最能奢侈的，莫如浪費時日。
女生啊了一聲，“謝謝。”
看着那行漂亮的仿佛可以直接當做字帖的字，女生說:“我以為你喜歡的是肖邦。”
外界都說他是将肖邦演繹的最靈動的鋼琴家，而他卻在專輯上寫下了莫紮特的話。
“希望你在古典樂的道路上繼續加油。”天涯說完就越過她，走了，連再見都忘記了說。
因為李明嘉正拿着手機朝他們這邊咔嚓一聲，嘴角帶着得逞的笑意。
天涯抱着一大束花去追李明嘉，迎面遇見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看花也看少年。
“你拍了什麽？”天涯追上了他，“不許亂拍。”
“明明是你跟女生親密接觸。”李明嘉晃了晃手機屏幕，照片裏的天涯正在低頭寫東西，女生則是在看他。
這個角度很巧妙，看上去就像是兩個人的頭碰在一起。
“删掉。”天涯說。
李明嘉哼哼一聲，“想得美，我要發給我姐。”
“臭傻逼。”天涯罵他。
李明嘉:？？？
“你發給李新新吧。”天涯冷着個臉，“我們做不了朋友了。”
李明嘉:？？？
“你爹的，你在哪學的罵人？”
李明嘉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又罵了一聲靠，“你罵我你還有理了，且不說我不發給我姐，就算我發了，我姐能有什麽反應不成？”
“你都不是我姐男朋友呢，你還以為我姐會吃醋？你怕她吃醋，她估計看了也沒反應。”
“反正你別發給李新新。”天涯被他說的低着頭，在心裏後悔，他應該看到那個女生就直接跑快點。
“你真是見色忘友。”
李明嘉看着他失落的樣子，“诶，你看我删了啊。”
他把手機舉到他面前，點擊删除，“別一副悲春傷秋跟少了個蛋蛋一樣，我幫你追我姐行了吧！”
天涯看他删了照片，又低下了頭。
确實，李明嘉說的沒錯。
“你怎麽又蔫吧了，你得支棱起來啊！”李明嘉給了他一拳，這貨哪有彈鋼琴時意氣風發的樣子。
“我跟你說，我今天來找你，就是因為我姐給我打電話了！”李明嘉只好使出殺手锏。
作者有話要說：
李明嘉:為什麽罵我？為什麽罵我？
李明嘉:你得支棱起來啊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