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高中生似乎永遠不知疲累，一中的晚自習是十一點下課，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教學樓裏還有燈亮着。
“西西，我回家去了。”趙月收拾好書包，陳西西還在做試卷，擡頭跟她說了聲好就又繼續做題了。
陳西西住在學校，每天刷題刷到十二點才回寝室。
李小明靠在走廊裏的欄杆上，他離高考已經有這年頭了。看到趙月背着書包，他意識到在一個高中生面前抽煙不太好，熄滅了手裏的煙。
“挺好好學習哈。”他的開場白和一杯白水一樣無趣。
趙月沒理他，低着頭下樓了。
秋天的夜裏冷，趙月扯了扯身上的校服，身後的人跟她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離。
一中是附近幾個鎮唯一的高中，宿舍提供的床鋪不多。基本上都是特別遠的學生才能申請到，不住校的學生，這會也有才回去的。
一路上有不少學生看到了這兩位，扭頭就跑或者刻意放慢腳步避開。
學校禁止早戀，這兩位一個無法無天，一個她爸無法無天。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李小明的惡名在外，誰敢做目擊者？誰敢舉報這倆在談戀愛？
趙月回頭看他，兩根手指間夾着煙，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着哈欠。
學校的肥大的像麻袋一樣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是怎麽看都像是量身定做一樣，長腿吊兒郎當地邁着悠閑的步子。
月光清列，照亮了他臉上不耐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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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是不耐煩，仍然是好看的。
“你要跟着我多久？”趙月問他。
“沒跟。”李小明隔着煙霧看她，聲音沒什麽起伏，“咱倆順路。”
他随手點了點煙灰，高中生裏抽煙的不少，陳西西每天也會抽。
像李小明這樣，毫不避人的，趙月沒見過。
李小明指尖那一點紅光閃爍不明，他面向着趙月吐了個煙圈，“怎麽突然問這個？”
少女熟練地把煙頭放到嘴裏，眼尾微微下垂，嘴角一揚，回敬他一個煙圈。
“你第一天來學校，就跟蹤我了。”
李小明被她的煙圈嗆了眼睛，眨了好幾下眼睛才不難受，他眼角被熏得有些紅，“你說啥呢，我家在你家樓上而已。”
鎮上的筒子樓，是拆遷後買不起新房的人住的。
又破又小，趙月家在二樓，李小明上個月搬到的四樓。
月光把她眼裏的溫順浸泡的不似以往，是清冷的，“你多大了啊，還來裝高中生。”
李小明笑，“妹妹，想什麽呢？”
他把她手裏的煙又拿了回去，“小女孩抽什麽煙。”
這是第一次趙月在回去的路上跟他說話。他這些天一直看着陳西西保護趙月，看來是他把趙月小看了。
比起陳西西的張牙舞爪，眼前的趙月倒像是可以收起了自己的鋒芒。
“哥哥。”趙月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支煙，她擡手壓着李小明的脖子。
看似動作輕柔，但被她控制着的李小明知道她這是警察擒拿術裏的招式，只要他反抗，她随時可以給自己一個手刀。
不知道看起來挺瘦的她，力氣能不能把自己劈暈。
兩根煙輕輕一碰，趙月的手從他脖子上拿開了。
剛剛還沒點燃的煙頭上的一點點紅色漸漸燃開，趙月擡了擡眼皮，“借個火，別緊張。”
李小明:…
“走吧。”趙月抽着煙，把肩上的書包扔給他，“你這偵查能力有點差。”
呵？真是有笑到小妹妹，我這是偵查能力差？你知道哥哥我在警校什麽成績嗎？科科第一，你以為是個人就能來接這個活嗎？
李小明在心裏瘋狂吐槽，面上卻是風平浪靜，“你書包裏面背的啥。”
“書啊。”趙月看他，“你不會已經二十多了吧，連高中生需要背書都不知道？”
“書放學校不就好了？”李小明也點了點煙灰，“你看你，天天背這麽多，長不高。”
趙月不理會他的挖苦，問:“你是警察吧，怎麽會安排你來做高中生啊，你是來當校霸的嘛？”
趙月點掉煙灰，煙頭指着李小明，“你知不知道，你再這樣打人的話，別人會說我跟你在談戀愛啊？”
兩個月前，海城公安局。
“這不是禁毒大隊的事嗎？怎麽找我們刑偵了？”一身新警服的少年進來就往椅子上一坐，“水呢，老張。”
張強今年三十七了，剛升的支隊長，他看了少年一眼，扔過來一瓶水，“你看看你有沒有個實習生的樣子。”
“實習生什麽樣子？”天明灌進去半瓶水，“我看全大隊也沒一個實習生給我表演一個實習生該是什麽樣子。”
張強不說話了，天明的優秀他無法反駁，15歲以體能和文化課雙第一考入警校，19歲順利畢業。這一批學生裏，大隊只收了他一個實習生，就差實習期滿轉正。
今天是他實習第一天。
“什麽任務啊？神神秘秘的？”
“禁毒大隊有一個卧底。”
“怎麽關咱們的事了？”
張強拍了拍桌子，“你先聽我說！”
“禁毒大隊的一個卧底，叫趙志遠的，前段時間他們抓人的時候，禁毒大隊的人不小心把趙志遠殺了。”
“殺了？”天明心裏一驚，“不能吧？”
“趙志遠他卧底的上線是一個很龐大的制毒販毒的一條線團夥，他一直在販毒線上，這麽多年，犯罪團夥在緝毒隊伍裏也安插了卧底。”
“多少年？”
“三年。”張強說。
“靠。”天明舌尖抵在自己剛長出來的智齒上，一陣的發酸，“然後呢？”
“緝毒大隊還有卧底在犯罪團夥裏，所以趙志遠現在的身份是被警察失手誤殺的毒販。”
天明倒吸一口涼氣，“不能吧。”
他還沒有真正的參與過案件偵查，張強說的這些，超出了他的認識。
在他的認識裏，緝毒應該不會拉這麽長的戰線，一個警察混在一群毒販子裏，參與着自己最痛恨的行為，三年，他無法想象。
到了最後，警察殺了警察，警察又成了毒販。
“為什麽？”天明問，“這樣他這麽多年做的一切就換來了這些？”
張強嘆了一口氣，他理解天明的震驚。
張強點頭，“有關趙志遠身份的澄清，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什麽？是擔心澄清了，那些卧底會暴露還是怕他們會直接斷線？”
張強咬着牙說了一句:“都有。”
所以只能說以後再說了吧？那就可能再也沒有再說的機會了吧？
“那要讓我去幹嘛？”
“讓你去他女兒的高中，保護他的女兒。”
天明問:“他還有個女兒？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張強連忙辯解，“是緝毒他們的事，不是我。”
“那你幹嘛扯上我，我是刑偵的。”天明說。
“他女兒在一個小鎮上讀書，對毒販沒有什麽用。目前為止，趙志遠的身份還沒有暴露。”
他人都死了，能怎麽暴露。他在心裏反駁。
天明沉默了一會，張強遞了支煙過來，“你是咱們這最年輕的，其他人靠近他女兒都不太合适。”
“這他爹的不合理。”天明吐出一口煙，“這真的不合理，他女兒一個高中生，你們就讓我去看着？這很危險，你們這樣，如果犯罪分子知道趙志遠是卧底，或者有我們的卧底暴露？該怎麽辦？你們直接把孩子轉學不就行了？什麽暴露不暴露？随時都可能會被報複？”
“所以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她。”
“你讓我一個警察去靠近他女兒，這不明擺着有問題嗎？”
張強咧嘴一笑，“不會，你剛來實習，我還沒正式把你加入系統，你還不是警察。”
“沒有人知道你，這件事只有你去最合适。”
天明看着張強放在桌上女生的檔案。
趙月，十六歲。
檔案旁邊是一張新的身份證，他的照片，名字叫李小明。
“你怎麽知道我是警察？”天明看着她指尖夾煙的姿勢，她看起來很乖，更适合拿筆。
“你第一次來學校的時候，吊兒郎當的太刻意了，你放松靠在欄杆上的時候，手指也會不自覺地靠近褲縫。”
趙月笑了兩聲，“我一直在等你們來找我。”
天明被她眼裏的寒光看的背後發緊，“你知道了？”
“知道。”
趙月走在前面，煙霧繞着她兩邊飄開，“我知道我爸是警察。”
她爸從小就教她一些防身的招式，反偵查也教過。
天明并不在意這個，他與她并肩，“你知道的話，為什麽還讓那些人罵你？”
“因為我知道我爸的任務還沒完成。”
“你不害怕？”天明覺得她冷靜的可怕。“随時都可能會有人來報複。”
“所以我說我一直在等你們來找我。”
她一直在等，如果李小明再不出現，她可能也要覺得自己是一個毒販的女兒了。
每次她自己回家的時候都在想，如果爸爸真的是警察，為什麽新聞上會說是毒販呢？
直到那天，有一個叫李小明的人出現。
在回家的路上跟了她一路。
“你怎麽叫李小明。”趙月轉過頭來，眼角的嘲笑不加掩飾。
“你們這男生不都是叫這個名字嗎？”
天明想起那天張強說的，就叫這個吧，那裏男孩子都叫這種名字。
“那你本名呢？”
天明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瞬，轉開了，“以後再告訴你。”
李小明看着她的馬尾辮，轉身時甩出一道弧線，像是一把刀将清冷的月光割開。
靠，怎麽這麽重。
他提了提肩膀上的書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