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金哥為大家獻上一曲……
市二醫院五樓的會議室,何株從來沒有來過。
平時只有高層會議才會使用這間五樓的會議室,裏面的家具布置也和其他會議室的級別完全不同。狹長型的純黑色橢圓會議桌邊,兩端只坐着不到十個人。
但從院長到副院長,從科主任到人事,幾個一把手都來了。
這間會議室前,每個座位前都有一個麥克風,只是沒有開啓。幾個大人物都眉頭緊皺,只有科主任,因為是何株的導師,幾次都想主動開口。
何株說:“我是回來上班的。”
院長沒說話,和人事換了個眼神。他們都以為這人會主動提辭職。
“我接下來的生活就穩定了。所以我希望回來上班,待遇低一點也沒關系。”
主任忍不住打斷他:“小何……那個……”
人事單刀直入:“院內開過會了,還是覺得何醫生已經不适合繼續留在二院。”
何株淡淡笑道:“不适合的理由是什麽?”
“小何!”主任低聲提醒他,“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是怎樣的?”他靠在椅背上,衆目睽睽之下從口袋裏摸出了煙盒,抽了支煙點上,“以前就能把工作完成地很好,以後也一樣。”
院長終于忍無可忍:“把煙熄了,這裏不許吸煙。”
“這裏有病人嗎?”他嗤笑,“沒病人為什麽不能吸煙?”
“小何!”
“你出去吧,警方那邊的記錄都有,我們這邊完全可以單方面提出辭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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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帶着幾個人起身,不想再和他多說。他們走向門口,都快出去了,身後突然傳來了麥克風刺耳的電流聲——
何株打開了面前的麥克風。
“我們家所有的債務都還清了,我也沒有去蹲大牢,現在我想讓自己的生活恢複原狀。”
屋裏靜了片刻,每個人都呆住了,沒想到人能強詞奪理到這個地步。
人事拿出了最後的耐心:“何醫生,有很多機構不在乎你的那些記錄,願意以你的學歷和資歷雇用你。你自己走,醫院也願意給你開推薦信。”
他坐在靠窗那排的椅子上,吐出一口煙。導師坐到他身邊:“沒事的,我幫你找下家……”
“不用了。”他把煙頭按在抛光如鏡面的會議桌上,“——算了,我走了。”
他越過院長他們,回到了移植科。自己的個人物品還有些留在辦公室,已經被清到了角落的紙箱。原來坐的位置上坐着一個新來的醫生,其他人看見了何株,都露出很詫異的神色。
何株來到原來的位置邊,看着那個有點茫然的新人。
他只是看着對方笑,什麽也沒說。對方被他看得尴尬,勉強笑着點點頭。
下一秒,何株抓起電腦的顯示屏,拽斷了一堆數據線,将它從打開的窗戶口偷了下去。樓下傳來尖叫,顯示屏在一樓水泥地上摔成碎片。
迎着辦公室裏驚恐的目光,何株帶上紙箱,揚長而去。
嚴武備從審問室出來,今天被問話的是個大概五十歲的外科醫生,出入境記錄顯示,他有密集出入東南亞的記錄。
并不是每個人都有何株的心理素質。他很快招供了在外進行移植手術的事,問題出在嚴武備這邊,因為定罪标準太過模糊了。
菲律賓是不禁止這類手術的,只要遵循雙方自願原則。移植前,會在醫院召開一次問詢會,但其實非常潦草,供體只要回答固定的答案就能算“确認自願”。
最終可能只能定性為非法行醫。雖然前段時間東南亞在聯合打擊器官交易,但也僅僅打擊成産業鏈的那種流水線交易,對于零星的小樁交易,并沒有任何的限制。
就算違反職業道德,仍不斷有人去越過那條界限——因為收入太豐厚了,幾乎是國內同類手術飛刀報酬的十倍。
這個時代,僅僅靠職業內的收入,已經很難滿足不斷膨脹的物欲了。今天的醫生,铤而走險的理由居然是要給兒子買市中心的婚房。
到家已經是十一點多了。最近單位的宿舍在重排水管,嚴武備回了老房子。
經過何株家門口時,他頓住了腳步,停了一會兒。裏面的燈是暗的,如果他沒記錯,這套房子已經被何秀賭輸了。
忽然,客廳的燈亮了。門口傳來了電視聲,聽聲音,好像是電視劇。
是新的住戶,還是……
他還是沒有停留,回到了自己家的樓層。
因為時常會回來,家裏的擺設還是很熟悉的。嚴武備沒有開燈,把包丢在了鞋櫃上,在黑暗中走向沙發。
緊接着,他發現了不對。
——有人。
疲憊的精神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嚴武備已經離沙發很近了。他後退一步,将摸索到的煙灰缸抓在手裏——昏暗光線之中,有人正從沙發上爬起來。
“……你回來了?夜宵放在桌上。”
——竟然是何株的聲音。
嚴武備用力将煙灰缸拍在桌上:“出去!”
何株打開客廳的燈——桌上放着一個砂鍋,裏面是已經冷了的海鮮粥。
他自顧自嘀咕:“拿去熱一下吧……”
“滾出去!把備用鑰匙放下!”
一把鑰匙被放在鞋櫃上,嚴武備多年以來的習慣就是把備用鑰匙塞到磚頭縫裏。何株說,其實已經拿去複刻過了。
看嚴武備的恐怖表情,他又改口:“開玩笑而已。你不吃夜宵嗎?”
“不許再随便進出我家!”
“對了,我媽也搬回來了,你上樓時候應該看見了……”
何株完全無視嚴武備的情緒,繼續旁若無人地說了下去。那人終于忍無可忍,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他回到樓下。何秀在看電視,見兒子回來,她說剛才有個何株的快遞。
何株本來不打算理睬的,忽然又覺得不太對勁。
——大晚上的,哪來的快遞……
門口的大紙箱上什麽标識都沒有。何株拆開箱子,打開的剎那,一顆人頭從裏面滾了出來。
今晚有一場慈善晚宴在桑德曼的莊園舉辦。
佛羅倫薩的莊園是家族最古老的不動産之一,加納納的父親沃特常年住在這裏療養。今天的主題是為東非的腭裂兒童籌款,布置從中午就開始由會展公司的人進行了。
加納納提前一天抵達,利茲要晚些才到。花園裏,仆人正推着沃特的輪椅在樹蔭下慢慢地走着。
從彩花玻璃後,花園裏的一切都顯得美輪美奂。他在窗邊坐了片刻,父親的輪椅從他能看見的範圍消失了;又過了一刻鐘,走廊處傳來電動輪椅自動駕駛的聲音。
沃特在進入房間後先擁抱了他。他蒼老了很多,但看上去依然有種森嚴的氣度。在加納納的印象中,除了例行的擁抱,他和妹妹幾乎沒有從父親那得到過多餘的溫情。
那時候,他幾乎将精神寄托在神學上。一個叫博勒夫的家庭教師來到他身邊,他告訴老師,自己以後想進入神學院,成為一名牧者。
他全心地依賴着博勒夫,在那之後,加納納再也不曾那樣信任過一個人。
沃特在和他說話,只是聊聊花園裏的新品種玫瑰。從幾年前的病重開始,父親很少和他說家族産業上的事情。他只會看一次每年最初的收購提案,其他的事情都交給孩子處理。
在房間的另一角,林渡鶴沉默木然地站着。加納納的餘光瞥到他,很快轉開。
用完下午茶後,沃特允許林渡鶴去室外走動一段時間。
兩個人一起走過花園中的蘋果樹林。加納納保證,以後會補償林渡鶴。
“——只要他将最終的裁決權交給我。在集團內部,仍然是他掌握多數股權與基金。”他說,“這些東西的轉交雖然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但我需要它盡快交接——我很抱歉,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補償給你。”
“殺了他就可以結束一切……”
“非正常死亡會引起很多人的懷疑。”
他們在湖邊的木碼頭坐了片刻,有仆人送來新鮮的果汁。林渡鶴毫無反應,只是看着湖水。他在上周跳下去過一次,但很快就被跟着的仆人救了上來,這不是他第一次嘗試危險行為,這座莊園中的人都司空見慣。
三點了。
加納納将空杯放在托盤上,拉着他起身。他們要回去更換禮服,一如既往,沃特希望林渡鶴換上晚禮服,在晚會時安靜地站在自己身邊。
何秀的尖叫引來了嚴武備。房門被踢開,嚴武備沖進來時,那顆人頭正好滾落到門口。
——只是顆粗制濫造的假人頭而已。
在箱子底下的是椰子,而且惡趣味地用扭曲的中文寫着“好想你椰”。
“別動那個箱子,你們都出去!”嚴武備拿出手機,準備聯系同事,“馬上!”
何秀還不明所以,何株已經拉着嚴武備下樓了;嚴武備回頭對他吼:“把你媽帶上!”
何株翻了個白眼,回頭把還驚魂未定的母親一起拉住。
物證科的人很快就到了,帶走了那箱詭異的椰子。裏面沒有爆炸物,只有一張相機閃存卡。
一段視頻被存在裏面——在菲律賓失蹤的金旺坐在一個疑似歌舞廳的地方,頭頂彩球燈旋轉,金旺很明顯被什麽東西逼着,僵硬地在唱《月亮代表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