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瑞吉……米拉……是雙胞胎兄弟啊。”何株看着面前的兩個人,一共來了五個人,除了這對兄弟,其他三人都是藥品生産線的合夥人,“你們的藥廠,最近被匪幫襲擊了?”

旁邊的翻譯用印地語和英語轉達他的意思。在這片地方,會标準英語也不一定能和當地人交流,不知所雲的咖喱味英語已經快把嚴武備折磨瘋了,何株也只能勉強溝通,最後還是找了翻譯。

史可荷在這裏原來控制藥品線的組織是不丹組。但因為北印的局面混亂,這個組經常不受控制。在通龍死後,他們一度似乎決定徹底放棄這塊地方。

兄弟倆的藥廠就是在此時開起來的,抓住了短暫的勢力真空期。

“他們現在回來了,想重新奪回這裏。”

何株轉頭從吸管裏喝了口水:“放心吧,現在控制匪幫的人,會用很公道的價格收購你們的藥廠,說不定還會讓你們留在裏面當個責任人什麽的,如果有需要,還能讓他替你們的孩子給哈佛寫推薦信。”

“他沒有。”

“你們是不是沒有好好和他談?那家夥……”

“——他用匪幫的手段解決了我們的兩家藥廠。”

仿制藥的生産地一般隐蔽在山林中,而且有武裝保護。其中的兩個據點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被帶着重火力的匪幫掃平占領。

他們希望醫生能派出人手保護剩下的藥廠,奪回那兩處被匪幫占領的地方。

“簡單來說把匪幫趕出印度就行了,是這樣吧?”何株的聲音懶洋洋的。

“是的!”

“厚顏無恥。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如果有手,他現在已經開始揉太陽穴了。兄弟倆露出絕望的表情,表示如果藥廠全部被匪幫控制,下一步就會開始影響本地手術用藥的成本。

“我們不在乎這麽一點成本。為什麽要為了幾個仿制藥廠去和匪幫對沖?”他歪了歪頭。微長的頭發落在眼睛上,弄得很不舒服,何株于是像洗完澡的小狗一樣拼命甩着頭,直到嚴武備幫他把頭發撩起來。“無聊。”

瑞吉已經不抱希望,米拉仍然試圖談價,他們開出的價碼在何株看來少得可憐,但在本地幾乎可以算是一筆天價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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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藥賺得可不止這麽點。

價格又向上擡了幾個數字。何株打了哈欠,讓嚴武備抱他去休息。

“……一百萬美元,之後五年內,藥廠的分紅,和你五比五,”價格再次太高。這次,何株将下巴輕輕靠在嚴武備肩上,示意他停步,看起來是在考慮。

他讓這對兄弟先回去,等自己的回複。

客人們怏怏走了。嚴武備以為他是真的想去休息,但剛往住處的地方走幾步,何株的聲音突然變得急迫:“得把他們解決掉!”

“誰?”

“——林渡鶴!他是沖我來的!”他的聲音裏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他一定是沖我來的!要不然他來北印這鬼地方做什麽?!今晚你就帶人去……帶所有人去!殺了他!”

李珂從樓道口沖向辦公室,她要去确認一個很離奇的消息。

——幾個月前,在北印度的加爾各答出現了一個新的暴力團夥。這不是什麽新鮮事,那個地方甚至連叛軍都有,街頭的大小團夥根本不算新鮮。

新的團夥出現了,它起初并不是暴力組織,而更接近于當地常見的下游器官中介——摘掉那些需要錢的人的器官,再轉手倒賣給手術方。但是在吞并或者驅逐掉當地其他的中介時,它表現出了可怕的組織性和攻擊性。

“我們的線人拍到的。這是他們在某次淩晨三點向恒河投入屍體。”同事給她看照片。夜晚的光線昏暗,用紅外也只能拍到模糊的面容。河岸邊的成員大多用圍巾蒙着臉,只有一個人,他沒有蒙臉,面容很清楚的呈現了出來。

“是他。”

嚴武備在加爾各答。

“這個團夥是以一個叫Liver的醫生為中心的。估計是……”她在快速估算這個情況的危險等級,嚴武備手裏的顯然是重火力沖鋒槍,這種槍一般極少在民間見到,往往代表了許多惡性事件。上一次見到這個型號的槍械案例,是那個叫阿修的年輕人在某個聖誕節直接拿它朝着百貨公司大門掃射。

還有一個消息,是從事務處傳回來的。意料之中,印度方面拒絕了他們的入境緝拿。

那麽擺在眼前的,就是最铤而走險的辦法了。

“我帶五人組去當地找人。在他們造成的破壞擴大前……”她來到了事務部的同事面前,“召集會議。我需要在會上提出申請,包括在緊急條件下,對于兩個人的處置程度。”

“從這裏帶槍過去的可能性很低。當地的線人可以提供武器,你們需要盡快适應那些裝備。”同事提醒她,“這個會議會開一撥、兩撥、三撥,最後還可能不允許你們行動,畢竟是在印度……等你拿到行動許可、落實所有細節、行動計劃,最後過去,那時候的情況也許又是另一番景象。”

“我得試試。”

“李珂,等通知吧,跟通知走。嚴武備完了。”

嚴武備出事之後,內部針對這個人做了很詳盡的調查。所有和他有關的同事都需要盡可能回憶有關他的細節,李珂聽了無數遍“感覺是個很和善的人”,“遇到事情會沖在前面”,“很好的人”,“沒想過自己的上司會是個這麽好說話的人”,“髒話都沒怎麽聽過他罵,假人似的”……

等于什麽都沒有。

這麽多年,這個被人視為“不錯”的人,居然沒有在其他人的口述中留下任何實體的痕跡。他是虛假的,空無一物。

何株對他做了什麽?何株給他準備他喜歡的菜,先準備好,然後告訴他,你最愛吃的就是這個。嚴武備喜不喜歡吃是其次的,關鍵是,他喜歡有人替自己安排好這一切。愛好也好,厭惡的東西也好,他已經不想自己去考慮了。

從嚴文聰失蹤開始。

他弄丢了自己的弟弟——一個孩子根本沒辦法承受的巨大愧疚和驚恐,在那一瞬間,嚴武備被壓得粉碎。活下來的是一地的碎片,何株看出來了,他把那堆碎片收集起來,撿起來,就像抓住一把拼圖,然後把它拼成什麽樣子都可以。

私家飛機上,林渡鶴睜開了眼睛。在殘餘的視野裏,飛機的夜間燈微弱地亮着。

“……再管不住自己的手,我就拗斷它。”

——這話是對着泰荷說的。

男人的手,正沿着他的掌心向上劃去。

“我不打算做什麽。但你不覺得無聊嗎?”

“阿爾有游戲機,你要玩嗎?”他轉過頭,眸色平淡,“大人也能玩的游戲。”

泰荷輕笑着俯下身:“那……是什麽?”

一聲輕響,他顯然碰到了毯子下的什麽。憑感覺,似乎是林渡鶴的義肢。

毯子滑落。看見義肢手指上挂的東西,他的笑容凝固了剎那。

“好玩嗎?斯坦福的男人就該玩這樣刺激的。”林渡鶴笑着,用另一只手輕輕晃了晃義肢的手腕。假手指上挂的手榴彈拉環也跟着嘩嘩作響。“所以你想玩我,還是玩游戲機?”

在幾秒的僵持後,泰荷帶着勉強維持風度的微笑,從他身上滑回自己的座位上。阿爾在旁邊睡着,手裏還握着游戲機手柄,他伸手過去,很無恥地從孩子手裏把游戲機搶了下來。

“還有半小時到孟買。”他提醒林渡鶴。在處理完兩個藥廠之後,由于無法找到深山老林裏的其他三處,他們不得不暫時離開——正好也約了生意夥伴,在孟買談機油的生意。

“老樣子,孩子放酒店裏找人看着,我們去做事。”

——這是他們和阿爾最後能達成的“友好共識”。他可以跟着大人們上飛機,但不能跟着去現場,必須留在酒店。泰荷不是沒盤算過給桑德曼放出風聲,讓他們從酒店把這小混蛋劫走。

“剩下三處的防備一定會增加。人手增加了,被發現的概率也就更大。我們可以過一陣來。”前往孟買酒店的車上,林渡鶴身上蓋着風衣,疲憊地看着膝上的平板,“……要在入夏前解決這些事。我們沒辦法在這裏度過夏天。”

他們的車在中間,前後各有一輛護衛車,四角也有警戒摩托。如果是在菲律賓,護衛隊的規模會大三倍,甚至清空街道。

“……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我大概已經能把牢底坐穿了。”他還是沒法徹底忽略行動裏的傷亡,“我沒注意過我住的州有沒有廢除死刑……現在是用電椅還是……”

“想開些,林渡鶴,坐牢是匪幫頭目的日常。你也可以讓人幫你坐。”

“……在美國顯然不太現實。”

“不現實嗎?那可以在菲律賓坐完刑期。你會有一個四人間,裏面帶廚房、獨立洗手間、天鵝絨床、PS5,上網随意,見客随意——通龍從那間屋子裏出來之後,一直挺懷念那的。”

林渡鶴有點好奇了,甚至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醒醒,”他擰了把阿爾的臉,把人弄醒了,“如果我去一個四室一廳、有廚房有衛生間、有游戲機有網絡的地方,你願不願意跟過去?”

雖然睡眼惺忪,但孩子重重點了點頭。

“好極了,替我坐牢的人選有了。”他嘆氣。

“什麽牢……”

阿爾有點醒了,慢慢坐起來。他們的車在此刻正經過一個十字路口,司機突然踩了剎車——

前面有一頭牛躺着。白色的牛。

顯然不能撞過去,在印度,這是聖物,所以也不能驅趕。他們必須小心翼翼讓開——于是他放滿車速,從對面車道繞行。

突然,從左側亮起了刺眼的燈光——有輛重型卡車打着遠光燈過馬路。護衛車朝它按喇叭警告,但毫無作用——金屬外殼的重型車好像一座巨山般沖向他們的車隊,霎時間,車裏的世界天翻地覆,整輛車在沖擊力下被推向對面的商店樓,在巨響下,它被上方的磚石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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