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話,瞪了那男人一眼,閃開擋在秘書處口的身子。

離若辰從案子上擡起上身,收起有待簽署的資料。

黑色西裝外套脫下來搭在椅子背,穿着肌肉緊繃的銀灰色襯衣,仰着半身放松肢體關節,交疊了一雙長腿擱在辦公桌上。

如神抵的英俊中,透着股戾王之氣。

他的嚴厲,不茍言笑是公司上下人等都知道的。

他離若辰可不是什麽人想見就能見的,一般職員也沒這個膽子,現在要見自己的某個人,必是有什麽自以為足夠傲嬌的資本,或者什麽稀罕的憑證。

離若辰倒是想會會,自己手下哪個部門的人有這個膽子鬧幺蛾子。

自然,拿出來的資料有效用還好,否則,來人應該知道,面臨的就是下課和永不錄用。

門嘎吱一開,随即進來一張比棗核大的升級版棗核臉。

是個面色不好,留着下颌一抹山羊胡的男子。六十不到五十浪蕩歲的年紀。

古代講究下颌留須,謂為美髯公,現代講究把臉刮得幹幹淨淨靑虛虛的叫作立整。

真不是每個男人都适合留山羊胡子。

所以當這個中老年留颌須的男人一出現,離若辰輕輕蹙了下眉頭。

不那麽正大光明的,猥瑣的一張棗核臉。看了讓人不舒服。

當然離若辰也知道,做領導的不能以貌取人。

墨眉挑起,深邃眼眸瞥了一眼來人:“什麽事吵着進來?我只給你五分鐘。”

“恩,嘿嘿,離總,我是樓下材料庫的進料員。我姓萬——”

“材料庫沒有主管嗎?”離若辰不耐煩的蹙眉扔下一句十分不歡迎的話。

言外之意也就是讓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材料庫的事輪不到他來彙報。

作為上市公司總裁,給他面子讓他進來就破例了,沒時間和他聊開場白。

“嘿嘿,離總,我知道您忙,我也開門見山,我這事只能和您一個人說,為了您和公司的聲譽嘛,嘿嘿。”

棗核臉不陰不陽的神态,并沒有被離若辰的冷淡吓到,倒像是他十分胸有成竹似的。

聲譽?這詞很刺耳。

男人眼眸一瞪,本來狹長的鳳眸顯得陰鸷。點了一根煙,遞到唇邊,叼着煙微微眯眸。

辦公室明亮的落地玻璃射進來的光線,照射出這棗核臉男人有點猥亵的得意的臉。

17.能去哪浪

一絲一毫的神态細節都落在離若辰精光的眸底。

他看着棗核臉的反應,兀自吸了一口煙,舉在眼前凝視一閃一閃的橙紅。

“為了我的——聲譽?”這聲調很長。

身在商場多年,離若辰馬上意識到來人的企圖:百分之九十九,敲詐。

低眸,手指輕撣了下煙灰,又擡眸盯着他棗核臉上叽裏咕嚕亂轉的小眼睛,眼睛不大,但是凸出,極賊極亮。

“說說看。”

“那得借離總的電腦用用。”棗核臉邊說邊從外套夾克衫的裏懷裏掏出一張光盤。

皮包骨黝黑皮膚的手指緊緊捏着,十分得意又小心的在離若辰眼前一晃。

一股沒來由的雞皮疙瘩從離若辰後脖頸子處冒涼風。有時候,人的第六感特別靈。

他把煙叼在嘴角,手指接過棗核臉瘦骨嶙峋的手裏的光盤,塞進辦公桌角落另一臺閑置的電腦裏。

光盤驅動,先是一片耀眼的燈光,接着便是一個男人赤裸着身體僅僅着了一條浴巾摟着一個女孩子,女孩子給的是後背的影像,而那男人則——着着實實的,是他,離若辰!

猶如當頭一棒!天雷擊頂!

離若辰呼吸緊迫了數秒,鏡頭裏女孩的手已經把他的浴巾扒了下去——

啪!拿煙蒂的手指按下電腦開關!

半晌沒動!

“你和那個賣的女人什麽關系!”良久,離若辰聲音沉穩冷冽的問。他盡量控制着語氣裏的驚詫憤怒鄙視等各種情緒。聲線因為憤怒驚詫,冰的能凍死人。

棗核臉的聲音卻比剛才有底氣多了。

“離總,那女孩可不是賣的,那是我辛辛苦苦養大的黃花大閨女!被你破了,值不值這個位數。”

棗核臉伸出瓜皮般皺的手指比量個七。

咣當!煙灰缸帶着沒熄滅的煙頭朝棗核臉砸來!撞到棗核臉鼻子上,掉落在地毯。

棗核臉躲閃不及,粘上一鼻子煙灰,他揉着酸疼的鼻頭抹了一把臉:“離總,您生氣我理解,十分理解,但是我女兒可就不一定理解了,她還那麽純——您知道的——”

離若辰似乎恍然大悟。

這腌臜的男人和那個賣情趣用品的女孩是父女,是父女中的奇葩,有其父必有其女,難怪她小小年紀就會在大酒店賣情趣用品絲毫不羞恥,還會大半夜出現在郊區的公路上。

“你們算計好的!”離若辰又點了一根煙,抽着,低低啐罵:“還沒有人能威脅到我,你是好日子過膩歪了?”

棗核臉顯示出了一個無賴才能有的寵辱不驚的好脾氣,彎腰撿起煙灰缸,遞到離若辰手邊給他接煙灰。

怕再被打,又急忙退回數米外安全地帶:“離總,其實,我真不是要訛詐您,我哪有那個膽子,其實,我是,炒股,輸了公司的進貨款,所以,希望離總您不要追究我,我保證這盤帶子不會給任何人知道,還有啊,您不是在找代孕女——”

離若辰騰的站起來,高大身形的影子立刻罩到棗核臉的頭上。

他單手插袋,夾着煙的手用煙頭指着棗核臉怒氣已經随着煙氣一圈一圈往外冒:“你以為耀煌的事情是那麽好查的?”

這個猥亵的男人,他設計的很周密。

第一自己的公司需要上上下下整頓一次了。

第二,找代孕女的事情,他并沒有公開,這個猥亵男既然知道,既然在材料區能貪到百八十萬,也不是個普通的職員,想必知道公司的事情不少,逼急了跳牆資料外洩對公司更不利。

自己要收拾他,還得軟硬兼施先穩下他。

“對于代孕女的事情,并不是我的意思,你從哪聽的就從哪算了。”

離若辰和他冷厲對視,手指按上保安部的按鈕:“信不信我馬上叫人,你都走不出這座大樓就直接進了監獄。”

“離總我女兒可以啊,您看,年輕,漂亮,大長腿,還是大學的在校生,基因不差,況且和您不但有了事實,最主要還是處啊,您是她的第一次,這多難得。您找誰不是找,現在有現成的何必舍近求遠呢?離總,我絕對會保密的,要不是炒股賠了您說我哪敢呢——”

棗核臉吃不準離若辰的意思,要真是較真兒,他其實也占不到什麽便宜,離家財大勢粗,收拾他,找他算後賬不過是分分鐘的事,那種光盤,他離家要是下令各個媒體封口不播,也不是沒有那個面子。

所以,他今天來的目的并不是要和離總魚死網破,他的目的就是成功的把他的女兒推銷給這個金礦,能多賺就多賺一筆。

和氣生財嘛。

離若辰聽見棗核臉振振有詞仿佛推銷貨架上的衣服一樣推銷他自己的女兒,簡直就跟吃了一個蒼蠅,污髒了耳朵。

但是,這個男人就像他那賊眉鼠眼鬼靈精的眼神一樣,他确實抓到了他急着要找代孕女的軟肋。

是的,他确實需要也着急找一名代孕女,這個事情秦弦已經去找了幾個人選,都不合适。

兩個男人的眼神在夜色中互相算計的交彙。

離若辰的手指,漸漸從保安部的按鈕上拿下來。

重新坐好,靠在椅子背上,眼神陰鸷的盯着棗核臉:“母帶拿出來。”

萬芍藥走了二裏路,倒了兩路公交,終于回到學校。在學校附近的櫃員機上取出錢随即馬上存上。

看見銀行卡的額度增加,之前在頂上別墅區受的窩囊氣消了一大半。

錢少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掙。自己加入上班族了還愁額度不繼續增加嗎。

回到宿舍,柳依蘭正趴在她粉色床鋪的小天地裏鼓搗一只小白兔。

嬌滴滴的:“哎呦,好可愛呦,捏捏你的小耳朵。”

看見萬芍藥進來,撇下小白兔就竄到門邊把萬芍藥按在門板上,一手掐腰,一手食指擡起萬芍藥的下颌:“大胸妹,你嘛情況啊,能給姐說說不,做誰的蘭博基尼去哪浪了?”

“能去哪浪?校長推薦個工作是個物業管理員。”

萬芍藥一進宿舍就感到累癱了。打掉依蘭的手,手腳并用爬上上鋪倒在床上,躺倒自己的床帳子裏才有前安全感。

18.兼職有前途

“校,長——推薦——哎呦喂,萬芍藥,你越來越有戲了哈,前些天勾搭個萬人迷帥哥發微信給姐們嘚瑟,今天又上了Z大熱搜,你走了狗屎運了你?就咱校那個頭擡眼不睜的嚴老頭都能青睐你。難道做兼職這麽有前途?姐姐也不考研了,和你一起幹,怎麽樣?”

柳依蘭是藝術系的美人兒,撩晃帥哥拈花惹草非常在行。開始沒住宿舍,每天車接車送上學。

後來她家人聽了某位聖人的指點認為學生還是要培養獨立生活意識,才後申請了宿舍,只能塞在萬芍藥她們系的宿舍裏了。

不過理論上的指印一般都很難執行,柳依蘭大部分時間還是有司機接回家,回趟宿舍就相當于她小旅游了。

好勝慣了的大小姐見萬芍藥沒有聊天的意思,不依不饒的拉開萬芍藥的床簾兒,準備襲胸。

萬芍藥貓裏頭剛換上睡衣:“哎呀,就這一件不是地攤貨,柳大姐可別拉扯了,想問什麽說罷——”

萬芍藥實在沒心情和她鬧,護住胸前雙峰一副死豬豁出去準備被開水燙一次的架勢。

早燙完早清靜。

“怎麽認識的?恩?”

“不是說了,校長突然開了天眼認出姐姐我不是凡人,就給我介紹了個工作,僅此而已呀。”

“我說的是上次你發微信上的帥哥,賊有型賊高冷的那位——”依蘭抱胸,除了帥哥她對其他不感興趣。

帥哥?忘恩負義冷漠如鐵欠錢不還的老男人罷了。

“哦,他呀,一個老男人,兼職看見的。”

“看看,看看我說啥來着,做兼職有前途,絕對有!下次帶我一起兼職如何?有收獲的話,我請客——”柳依蘭眼珠兒一轉,食指大拇指張開橫放下颌,她特別愛學郭芙蓉這動作,搖頭晃腦嘚瑟腿,仿佛馬上就要獵獲到目标。

哎,人比人氣死人啊,她這是好日子過膩歪了,萬芍藥翻翻白眼:“磨人精,想和我混,先回答幾個問題,你有吃了上頓沒下頓窮苦的少女時代嗎?你是被親媽抛棄的單親家庭嗎?你送外賣被人砸過酒瓶子嗎?”

“額,這什麽問題,太犀利了——”

“什麽都沒有?好,你沒通過審核。”

嘩啦一拽床簾,萬芍藥又把柳依蘭擋外面。

“沒通過審核?切——”依蘭攤開雙手聳聳肩,稀罕她的小白兔去了。

她家裏開小工廠,不算大富大貴也是衣食無缺的獨苗千金,找幾撥小鮮肉一點沒問題呀。

就是逗逗萬芍藥這個兼職狂魔罷了。

不過,上次微信上看見的那男人——還真是令人過目不忘,日思夜想。

憑她的資源關系愣是沒打聽到。

簾子裏的萬芍藥安靜下來想起那個老男人,卻是越想越憋氣。

裝逼裝到天上去的大叔,明明被自己救了,不但不領情道謝,還個人情債伸個援手都不願意。

人情不還就算了,那一千多元的RMB呀,明明就是我起早貪黑披星戴月做兼職一元一元辛辛苦苦掙的。

做好事才為你墊付的好不好。

明明還我錢,還那麽個嘴臉。羞辱人!

看他那一塊腕表就是外國牌子幾萬幾十萬的價值不菲,沒想到是個欠錢不願意還的鐵公雞。

什麽素質!真是過分!渣! 沒聽說助人為樂還有這麽憋屈的。

不能碰見他,火星撞地球,啥好心情都煙消雲散随風而逝了。

腹诽暗罵了老男人半天後,萬芍藥心舒坦了點,準備好好的養精蓄銳,明天開始暫新的生活,好好上班好好攢錢,三十平的小蝸居在向她招手。

不過,第二天一大早,當萬芍藥騎着小電瓶車美滋滋的到了楓泊水岸物業部後,她發現自己又盲目樂觀了。

什麽事情都不能想的太美,否則心氣兒容易掉下來摔殘。

物業部裏面聚集了一群人,少說也有十幾個。

主要是今天領頭來的老大爺老大媽們太能打嘴炮了一個接一個的說。

保安在旁邊嚴陣以待,不時的勸着。

可能怕這些老年業主們一個激動湧進櫃臺裏面去出點啥事兒。

場面吵吵嚷嚷的,邊上有個來辦正事的業主都擠不上前插不上話。

昨天那兩個物業接待員面紅耳赤被怼得無鹽以對。

尤其那個小男生,白成精粉,胖如豬蹄似的手一會兒扶一下眼鏡框一會兒扶一下眼鏡腿兒,插不上嘴,已經呈現智商為零的狀态,舞舞渣渣的用手比量,恨不得以手對話。

“好的好的好的,恩,業主,呢個啥,你們冷靜點呀,關于你們的問題我們會及時反應上去的。”

“嗯嗯,開會時我們都會提。”另一個女孩物業員也跟着附和。

萬芍藥心想自己別杵在人群外面,太尴尬了。

一邊往辦公室裏面轉移,一邊聽着好像是供暖問題。

供暖是冬天,現在不是才五月份?而且華東這一帶基本沒有冬天供暖設備。

古時候用炭火爐現在用電暖器。

倒是萬芍藥家以前住的老式的石化企業住宅小區有暖氣設備,搬走多年現在也不得而知了。

“啥玩意兒?小夥子,真會說話,什麽問題都等你們開會再提?我們業主還能不能好好過日子了。過的不舒心不好還要等你們開會研究?”

“你們物業自己說說去年的取暖熱不熱?去年交的地暖費遠遠沒有享受到取暖的福利,那錢你們退不退?老人孩子凍得生病的你們賠不賠?我們業主花的是高檔別墅區的錢,沒享受到是高檔小區的取暖,這理兒誰給解釋?

就這麽名不副實的物業管理,還配在高檔別墅區?聽說今年你們收的物業費取暖費還要漲價,有沒有個道理?”

這老頭也戴副眼鏡斯文的模樣,說話卻擲地有聲,質問起來铿锵有力的。

“對對對,我們要的就是給個說法——還有電梯門上的标志,都模糊的看不清楚——”

“你們幾個就會推三阻四,痛快給個答複吧——”

“氣人吶,還有你們物業員一個個人五人六的就會推脫,對待單棟別墅和小高層的業主待遇不一致,這事你們開會也提提吧。”

19.看誰嘴炮厲害

“找他們經理!你們經理了,出來說句話——”

跟着來的以老年業主為多。立時七嘴八舌一陣嘴炮又震的萬芍藥腦瓜仁子嗡嗡的。雜聲裏明顯的有昨天那要燈泡的女高音兒老阿姨的聲。

萬芍藥臉也紅了,小心髒激靈激靈滴,好像她也被當做物業部的一員被狗血噴塗的罵了似的。

心裏也直埋怨,怪哉,這什麽高檔別墅區?怎麽還天天的讓人找上門。

不過她也聽明白了,Z市雖然沒有大面積全面供暖,但是現在地産商會建設一些标榜為“科技盤”的高端商品房住宅,利用新興技術提供了恒溫恒濕的保暖住房條件。

這個楓泊水岸隸屬于耀華科技大財團,應該就是這種有制熱設備的小區。

業主們看似嚷嚷着朝經理。

萬芍藥一拍腦門,對呀,經理呢?這時候明顯的兩個物業員應付不來應該經理出來支招解決問題嘛。

不會是經理不在吧?萬芍藥突然着急起來。經理不在可耽誤了她的大事。

趕緊鑽進了櫃臺後面裏間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沒人,中間一個咖啡色辦公桌顯得空蕩蕩。

一時有點蒙。

昨天說好了今早到這來報道領服裝然後正式上班的呀。

好容易接到個餡餅,萬芍藥心裏不落底,生怕這好事長腿兒跑喽。

雖然職場多年,但那些畢竟都是兼職,幹好繼續幹壞走人,現在不一樣啊,這可是她人生第一個正式工作,工資可誘人吶。

萬芍藥有點小緊張,臉皮漲的紅撲撲的。她可不是認生的主兒,但是畢竟才十九歲的見識,主要是激動。

整理下衣襟,鼻尖有點沁出細汗,擡手抹了一下。

躊躇一會兒,小心的喊:“經理在嗎,萬芍藥來報道。”

“趕緊關門。”聲調挺躁。

是辦公室裏面的一個小間傳來的,昨天見過的女經理的尖細嗓門。

“哎,關上了。”萬芍藥下意識的回頭看看,其實早在進來時就随手關嚴實了。

“稍等啊,我在打印資料。”

裏面又傳出女經理圓潤的聲音。

“哎。”

萬芍藥貼着門站好等着。

陌生的崗位,不可造次。桌上一大堆文件呢,萬一亂了缺了自己說不明白,這是她兼職職場多年學到的經驗。

過來一會兒,裏間一陣西索的響動。女經理抱着一大摞文件資料走出來。

她昨天已經打聽明白了,這個應屆生就是正常招。

看見萬芍藥,咳了一聲:“小萬啊,我今早事情特別多,要不就出去應付那些業主了。來你先去隔壁休息室換上制服,然後叫上外面十九樓的業主,一起去工程部申請兩個燈泡,然後再督促工程部人員給十九幢八層換上感應燈。”

“哦。明白,經理,我馬上去。”萬芍藥心說,昨天遇到的換燈泡的事落到我身上了。還叫上十九樓的業主,那個細高嗓門的老阿姨?好像還看見的細羊毛卷的阿姨也在人群裏。

哦!明白了。這下萬芍藥是真明白了。

女經理這招調虎離山之計不錯呀。讓自己支走了十九樓昨天來鬧騰換燈泡的幾個業主,外面那一群人就會分散離心,最後自行潰散。女經理這是不動聲色各個擊破,于無聲處有雷霆。

使得一手好計,有那時間給業主解決問題不就得了。

內心的腹诽萬芍藥是不敢說的,她麻溜痛快的進到休息室裏換上了一套灰藍色的物業制服。

鏡子前一照,灰藍色映襯小白臉,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鼻直口方很像一名正義的女警嘛,自己穿制度還是蠻英姿飒爽的。

立馬加了自信。哎,當初幹嘛不考警校呢。

萬芍藥從休息室出來準備和女經理打個招呼,就出去工作,不過,又沒見到她人。

不過萬芍藥此時是沒心思想那個女經理,她想的是自己怎麽出去不被罵成茄子。

自己不穿這套衣服時是圍觀群衆,現在穿上了物業制服,外面那些群情激憤的業主們還不得把她給包圍了?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做物業這行也是高危職業。

真搞不明白,物業和業主之間不應該是互相依存互相友好 的關系嗎?尤其物業是應該為業主服務的呀,怎麽昨天今天她看到的劍拔弩張就和敵我之間一樣?

蹑手蹑腳走了出去,大廳裏的業主們一看從辦公室出來個穿制服的人,立馬又來了情緒:“哎,看那邊辦公室出來人了——”

有人沖着萬芍藥道:“你是不是經理?”說着就奔着萬芍藥湧過來幾個人。

“哎,看她不能是,這小歲數也不像——”有人咂嘴。

“嗯嗯我不是經理,我哪能當得了經理了,大爺大媽們被激動,讓我個路哈,我剛來——”萬芍藥緊忙解釋。

“你不是小那誰嗎?昨天我們也看見你,好呀嘛,原來你也是物業的——”萬芍藥急擺擺的解釋終于成功的引起了細毛羊阿姨和她那大嗓門妹妹的注意,二人撇撇嘴,看向萬芍藥的眼神沒昨天那麽友好了。

細毛羊大媽身後也傳來一聲噗呲的讪笑,萬芍藥餘光看見是那胖小子。

這同事太不友好了,萬芍藥也夾愣他一眼,心道我一上班就成了給你們解圍的不知道呀。

萬芍藥在人堆裏左沖右突最後向導游帶團兒似的拍拍手:“嘿,大夥兒安靜下哈,我是新來的物業員,馬上就去工程部取燈泡,還有哪個樓有類似情況的,就跟我一起去哈,馬上出發,走——”

“還有二號樓前面的路燈燈泡也壞了——”業主群裏有人喊。

“走,去看看。”

“這姑娘說的像真的。”

“姑娘你要是能辦實事以後我們就信你了——”随着女高音阿姨最後一嗓子,剛才圍聚在物業辦公室裏的人霎時走了大半。

走出物業樓,大多數業主都散了,回家的 回家,上班的上班,畢竟誰都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誰來物業耽誤時間。

萬芍藥屈指一數,跟着她 去工程部的就細毛羊和女高音兩個老太太還有個一直門聲不響的中年男人。

20.把對方震住

細毛羊阿姨身體還不怎麽好,走路腿腳磕磕絆絆的。

“細——老阿姨,我看您好像腿腳不好,要不先回去吧——”萬芍藥捂嘴一着急差點把給老太太起的外號叫出來。

不過她心腸還是熱的,看細毛羊阿姨走的辛苦,急忙扶住她胳膊怕她磕磕碰碰。

“我這——”

“我來扶吧,你們物業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不錯了,買房子時價錢比人家的小區貴不少,服務質量卻上不去,怎麽好意思收的物業費喲——啧啧——”還沒等細毛羊阿姨說話,大嗓門便扒拉開萬芍藥擠進她和細毛羊阿姨中間扶住細毛羊的一條手臂。

這嗓門,這語氣,紮心勁兒的。萬芍藥撇撇嘴,明白了,自己成了吊兒郎當不作為的物業的替罪羊了。

工程部離物業不算遠,走路要十幾分鐘,這十分鐘要是開車不值當,再說萬芍藥沒車,剛才的女經理也沒給她派車。

最主要的是萬芍藥不知道到了工程部能不能順利拿到燈泡,萬一不順利的話,身邊這兩個老阿姨就是兩顆定時炸彈,那個不說話的老頭就是不定時炸彈。細思極恐,待會兒無論如何也要把燈泡要到手。

不就是兩三個三四個燈泡嗎,多大點事還至于如此發費周章,這物業也确實——

萬芍藥又捂住嘴,差點跟着業主一起埋怨起來,吐槽物業的話可不能從自己嘴裏說出來。

到了工程部,裏面空蕩的很。

找了好幾間辦公室就看見一個肥頭大耳歪嘴吊眉的人在那喝茶看報紙。

瞧見進來一夥人,頭不擡眼不睜的的道:“今天開會不辦公。”

“額,叔叔您好,我們不是來辦公的,我們——”

“不辦公來這幹嘛,沒人陪你們聊天——”報紙後面的男人上半身重重靠在椅背上,把報紙一抖,重新攤開整個擋住那張愛理不理的臉。那張揉皺得褶褶巴巴的報紙就像超市裏賣的廁紙。

“哎你這位同志怎麽說話呢?誰沒事來你這聊天,就你這樣的,給錢我們還不稀罕搭理呢,還找你聊天——”大嗓門阿姨本就是個厲害的角色哪能接受這樣對待,立馬怼回去。

“怎麽着?瘋狗亂咬人?我說我這裏不辦公,你們出去,哪來回哪去,別讓我說髒字!”報紙刷拉被座位上的男人揉成一團啪嗒一扔,他眉毛眼睛豎立起來。

“哎,都別發火——”萬芍藥對這場面見的少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向兩邊揮着手就像揮着一雙和平的小翅膀在勸。

“咬你怎麽了?你這熊樣的還真欠收拾——”一直悶聲不響的男子看來忍隐很久了,把工程部那男人的水杯啪的一摔,玻璃渣子四濺,牛眼睛瞪着就要掐架。

“怎麽着?來我們公司找事兒喲?”工程部的男子甩開膀子沖出來——

萬芍藥小心髒吓的一縮以為他沖出來要動手。

不料他直接掠過細毛羊阿姨和中年男人中間沖着門外大吼:“保安!保安?過來幾個,有人鬧事趕走!”

哎我去呀!萬芍藥直拍腦門,鬧大發了。這是出師不利的典型案例。

怎麽就讓我碰到了。

此情此景她不能讓事态擴大,情急之下一個箭步蹦到兩個撸胳膊挽袖子的男人中間吶喊一聲:“STOP!別激動!叔叔大伯們你們都被激動哈,事情都是小事,我是物業的,這位大叔,物業的我就是來要幾個燈泡,不會麻煩你多久的。”

“要燈泡不直說,扯什麽橫!”工程部的男人悻悻的瞪了萬芍藥一眼,回到座位。

等于他給自己找個臺階,萬芍藥再一次成墊背的了。

“你說話可真有水平,你讓我們說話了嗎?”大嗓門阿姨也悻悻道。

語氣沒有剛才那麽強烈, 畢竟雙方誰也不想真打架,就是來拿幾個燈泡的。

萬芍藥忍着氣,墊背就墊背吧,解決事情就行:“大叔,這是物業的報表,您看下,還得麻煩你們工程部出人該修理的修理該安裝的安裝。”

“按裝?沒人!不是說了嗎,都開會去了,沒人安裝。”

工程部的男人從身後的報夾子上又扯下張報紙,遮住大半個臉。

萬芍藥一口氣憋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

這是和我過不去了,我第一天上班,領導的第一個任務,我這麽難找個正經工作的專業,就不能配合點?

眼角餘光瞥見中年男人又要沖上來被細毛羊阿姨拉住,努努嘴看她。

看來他們認識是一起的。是等自己這個物業解決問題了。

萬芍藥的倔脾氣也上來,本着沒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的原則,再說她萬芍藥也是有職場經驗的。

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自己新上班,以後難免經常和工程部的人打交道,第一次交涉被慫成這樣以後怎麽開展工作。不能被他們看成是面片面瓜面疙瘩。

想到這些,陡然一股豪情,萬芍藥一把扯下工程部男人手上的報紙,啪啪啪在他的辦公桌上拍的山響,櫻唇一碰唇紅齒白義正辭嚴:“你們經理讓你們這樣工作的?還是耀煌集團讓你們這樣對待業主的?”

“經理?呵呵,經理剛下崗,不是告訴你在開會。”

男人輕蔑的白了萬芍藥一眼,言外之意,好個幼稚的小白。

“好,經理下崗,那你是不是也要下崗?經理換人,總公司的秦弦秦總不會換吧。不瞞你說我就是秦總派來監督你們工程部的。”

“你?”工程部的男人微微一愣。

随即咧嘴上下左右仔仔細細打量萬芍藥一圈:“開玩笑,就你?小丫頭片子,和我提秦總?呲——報表留下,下午回來人去按。”

額——

萬芍藥還以為對方要說:就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哪涼快哪去。

大腦一直高速運轉在積極組織夠勁兒夠辣的語言沒想到,這人話鋒一轉,這就解決了?解決了!

形勢變化太快都不适應呢。

真是漲姿勢知道什麽叫勢利眼。

萬芍藥刷拉把物業給她的一摞報表像荷官兒發牌似的往桌子上一攤。

21.臭顯擺

周星星的電影沒白看,自己都感覺這動作,帥!

刷刷刷手一攤,一長溜各種亟待解決的大小問題鋪了大半張桌面。

“恩,那我和這幾位業主代表就等你負責任的好消息了。回頭我和秦總彙報工程部情況的時候會看心情的哦。”

“咳!去吧去吧,這好幾個小區的亂事兒都攤在我們這邊兒,我們這不是人手不夠嗎,要不拖你們做啥,早晚都是我們要做的活兒。”

工程部的男人站起身終于有了點笑臉,算是送他們出門。

“閨女,沒看出來,你還真有兩把刷子。”走出工程部的大門,大嗓門阿姨馬上對萬芍藥豎起大拇指。

“你要是有貴人提拔,肯定能當個部門經理。”

“部門經理?我說這小囡沒準還能當總裁呢。辦事利索幹脆。說話穩準狠,有大将風範。”

細毛羊阿姨接過話頭轉臉對萬芍藥笑咪咪的說。

艾瑪,好有成就感!

萬芍藥有點小興奮,被誇的羞紅了臉,低頭搓手:“阿姨看您說的,啥大醬啊,大醬也是黃豆吃多了,嘻嘻,阿姨你們就先忙着吧,我也要回物業交差了。”

“好好,閨女,阿姨可不是好客的人但是歡迎你随時去玩。”細毛羊阿姨對萬芍藥擺擺手回頭吩咐中年男子去提車。

哦,這時萬芍藥才明白,原來這男的一直緊跟卻不多言,是細毛羊阿姨家的司機哦。

不過有車還跟着自己走了那麽遠去工程部,腿腳還不好,倒是一個不矯情的好老太太。

“哎——”萬芍藥笑嘻嘻的對着細毛羊和大嗓門姐妹倆行個舉手禮,便一身不輕松的回物業。

确實不輕松,憋着一泡尿。

本來萬芍藥之前是想在工程部找衛生間解決的。但是在和工程部那人發生智鬥之後便注意力轉移把這事兒忘了,然後便大義凜然狀态的和細毛羊阿姨們出來,此時此刻才感到情況緊迫。

一路小跑往物業大樓跑。

物業大門在一座樓的中間,向左是衛生間雜物房,倉庫等,向右才是辦公室。

萬芍藥開門向左前進第三個門女衛生間恰好有個蹲位開着,一個箭步蹿進去關上門,心才算松快下來。

順利解決完日常問題,站起來整理衣擺,忽然聽見蹲位門的外面有對話聲。

随着水龍頭嘩嘩嘩洗手聲一起傳入萬芍藥耳朵。

“呵呵,沒想到招來這麽個小傻——”

“切,來了就出風頭,還是第一天,SB一個。胖胡沒做好的事情她螚着螚着去做——有毛病!”

“可不嗎臭顯擺,這小丫頭來者不善,昨天就躲在人堆裏看熱鬧,今天又搶風頭,我瞧她那兩大眼珠子叽裏咕嚕轉就是有心眼兒。之前都是胖胡去工程部申請,沒弄明白,誰知道今天她能什麽吊樣”

“對呀,所以說她SB一個。辦好了,那是啪啪啪打人家胖胡的臉,辦不明白,呵呵呵——”

水聲陡然結束,最後那呵呵之後的話萬芍藥沒聽清,那兩人已經走出去了。

萬芍藥的神經就像被人抽出了幾根,頓時感到渾身無力。

心裏滿滿的興奮,小得意,成就感,此時就像一只無形手将她的小心髒往下拽,沉啊沉,沉到無底深淵——

自己怎麽會被女同事這樣認為?

這兩女聲她聽出了一個,就是第一個說話的女人,是辦公室裏胖小子旁邊那個女孩。另一個?沒印象。

哦,原來那胖小子叫胖胡。應該是姓胡。

但是,她不知道就去個工程部申請個燈泡,會整出同事這麽些個議論和想法,并且是負面的。

她,她做錯了?到底做錯了啥?或者她眼睛怎麽?太大?面相不可愛惹人煩?

萬芍藥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眼皮。

心情瞬間低落到谷底,有一瞬間甚至不想走出蹲位的門,第一天上班,她的好心情被涮的完完的了。

她承認自己裝成女漢子,其實是那種特別容易被別人的負面語言刺傷的人。

靠在門板上,穩定了半天情緒,才走出來,擰水龍頭絲絲絲用很小的水流洗手,下意識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先看自己的眼睛。

眼睛是大了點,但是黑眼珠大白眼仁小,經常有人誇她眼睛是汪水兒,怎麽看也沒有耍心機的感覺呀。

然後她又對着鏡子,捏咕幾下自己的嘴。

張開,合上,放松。用手指牽扯嘴角,向上。

露出上下六顆牙,讓自己擠出一點笑紋。露出八顆那種标準式的是實在擠不出來啦。

人家說,職場沒朋友,職場複雜,職場就是戰場,她以前做兼職時從沒體驗到過,還以為是誇張。

現在看來還是自己太傻太天真,正式的工作單位真不一樣。感覺就像一小撮敵特分子潛伏着在等待自己出醜露陷似的。

萬芍藥從衛生間出來穿過長長的走廊,盡力調整好忐忑的情緒。

回到辦公室。

物業辦公室此時已經沒有了早晨的喧嚣雜亂,只有一個報修可視對講機的業主在和胖胡說話。

萬芍藥安靜的走進去,本來她是個活潑的性子,經過剛才那一出,她也沒有如預想中事先設計的那樣挨個和大家打招呼制造下和諧氣氛。

反倒有點心虛,如履薄冰的,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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