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自己做錯了啥事。

現在她知道了同事對她的态度,已經沒心情對誰熱情了。熱情了也可能被讪。

走到經理辦公室,門虛掩着,她敲了兩下就進去了,第一眼就看見女經理制服筆挺的坐在辦公桌後面正拿個帶柄的小鏡子照呢。

萬芍藥好不懊悔,馬上又退出來。

還沒等再次敲門裏面想起女經理清亮的聲音:“哎,小萬吶,進來吧。”

萬芍藥剛進去,身後又有人敲門:“經理,我彙報物業費的事情。”萬芍藥往邊上挪了挪,昨天胖胡身邊的女同事率先越過她走進去。

這女孩二十六七歲模樣,個頭挺高,擋在萬芍藥前面,梳着半丸子頭的後腦勺對着她。

“呦,新同事在呀,經理,我不急,先請新來的同事彙報吧。”女同事笑呵呵的挪到一邊垂手等着。

22.萬小欠兒

這話說的沒毛病,但是萬芍藥因為聽出就是剛才在衛生間洗手時,議論過她的女孩。主觀上就感覺有點別扭。

此時經理的面前已經是一本翻開的本子,小鏡子悄然失蹤。

經理手上是一支碳素筆。

她的視線停留在萬芍藥身上。

“小萬,報表交了嗎?定下修理的日期沒?你是新員工,等我有空給你培訓下,和工程部打交道是我們這的主要工作,第一次沒做好也沒什麽,慢慢就上手了。”

女經理筆尖敲着桌面,緩慢的諄諄教導。

萬芍藥心裏又咯噔一下,好像有點聽明白了。

經理說第一次沒辦好沒什麽,因為經理還沒給自己培訓自己可以啥也不會,可以沒辦好。可是自己第一次卻辦好了,還有那女同事剛才廁所裏說,胖胡也沒辦好。

這,自己是不是成了手欠兒了?萬小欠兒。

現在該怎麽說?

她低着頭,手心沁出汗。

現在自己該怎麽說?說自己辦成了還是沒辦成?好尴尬呀!。

本來還以為自己在工程部幹的漂亮回來會得到經理幾句誇獎呢,現在,自己都不敢說這事,解決了。

她怎麽感覺心裏沒底,不踏實,好像自己做錯了似的。

“哎?你立在那幹什麽?把報表給胖胡,讓他去辦,你去辦公室上班吧,啊。”

女經理頭也不擡的在桌面的本子上寫寫畫畫,感覺萬芍藥還是立在那沒動,擡起頭有點不耐煩:“是不是有點緊張?等我忙完給你們介紹下,你先去吧,坐最後面那個電腦桌。”

“額,是這樣的,經理,我今天可能運氣好,一到那裏,工程部有個師傅說大家都在開會,就把我手裏的報表都接過去了,他說,這幾天就安排維修——”萬芍藥猶豫一會兒終于決定實話實說,但是也沒太實,淡化了其中的争吵曲折,力求低調低調再低調。

“你說什麽?”女經理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擡起頭臉上明顯流露出驚訝,不過她随即就弗了弗劉海,掩飾過去,畢竟是職場老手。

點點頭煞有架勢:“恩,工作上運氣也很重要。好,我知道了,你上班去吧。”

“那,經理我先出去了。”萬芍藥轉身,如釋重負,也沒顧得上看一邊的女同事一眼。

回到大間的辦公室。

物業辦公室是敞開式辦公,幾個職員的位置一字排開。臨近午休時間倒是清靜沒有業主來。

萬芍藥看見最右邊靠牆的辦公桌空着。應該就是自己的地盤吧。

她悄聲走過去,放了包,放了水杯,坐好。

打開電腦有點愣神兒,經理沒說自己具體做啥。

她旁邊半米高隔板那邊的位置就是胖胡,他今天換了發型,梳的發型很潮,整個腦袋都剃的精光只在頭頂中間從後腦勺到前額頭留了一簇半寸長的黑發。

看起來很像大個兒的鵝蛋上蓋了一摞稻草。

胖胡那邊是剛才八卦的女同事,女同事再那邊的空了兩個人的位置,但是有水杯包包,肯定是有人的,估計是出去辦事了。

萬芍藥的眼神一番掃射觀察下來,發現還就算胖胡挺忙碌,低頭在那啪啪啪打字對表格。

看着他那厚厚的幾沓表格,萬芍藥閑的心裏沒譜又熱情泛濫,于是她靠近胖胡那邊說道:“嘿,你好,我剛來還沒什麽事,要不我幫你弄點吧。”

“啊?不用,謝了。”胖胡立刻扭頭對她笑笑,露出潔白的小虎牙。似乎一直都繃着就等她打招呼呢。

就這一笑,萬芍藥感覺心裏踏實點了,有種已經加入了隊伍被組織成員接納的安心感。

她琢磨着要不等那個女同事出來自己再去經理辦公室問問具體做什麽?

正琢磨着,裏間辦公室的門打開,那個八卦的半丸子頭女孩走出來,走到自己的位置放下本子,馬上對胖胡耳語了一會兒。

胖胡的臉色随即一僵,眼神下意識的往萬芍藥這邊掃了一下。

萬芍藥也一僵,莫名有種不好的感覺,而且憑着生活在冷漠家庭的敏感她感覺他們是在說她。

臉有點燒,以前聽說過職場欺生,不過真輪到頭上,萬芍藥感覺自己的心裏素質還需要再建設升級。

尴尬的坐了一會兒站起身準備去經理辦公室求派活兒。

剛繞出櫃臺,就聽半丸子頭的女孩輕咳了一嗓子道:“哎,新來的小美女,你現在手頭沒事吧?”

“恩,我正要去問經理需要我做什麽?”萬芍藥停住腳擠出六顆牙的笑,擱她本心根本不想再搭理半丸子頭,本能的感覺出她不友善,不是善類。

但是,畢竟自己是新人還要一起共事嘛,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心裏要強大強大再強大。

“哦,你不用去了。一般新職員都是我帶。你去把這幾幢樓的物業費催了。”

半丸子頭的神态語氣比女經理還嚴肅,邊說邊往櫃臺邊推出兩個本夾子。

最上面的夾子上貼一紙條:楓泊水岸物業之十八十九幢。

這——

“好吧。”反正都是在工作上的事,終于有點事情做。

萬芍藥抱起兩個大本子,忽然想起來馬上中午了,還沒問在這上班午飯的事。

“額,問下美女姐姐,我們這午飯在食堂吃嗎?”

“食堂?噗——”半丸子頭忍不住譏诮的一笑随即又板起臉:“沒有。自己解決。”

“哦。”萬芍藥被她嘲弄的自尊有點小難受,勉強忍着發燙的面頰走出去,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

隐隐感到胖胡也讪笑了下。

這人緣好失敗,萬芍藥揉揉臉。

她一直是與人為善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的人,這種被集體排斥的感覺很不爽。

還是先安心工作吧,不為別的,至少對得起那八萬年薪呀。

想到年薪,她的心情又好轉起來。

如果認真工作省吃儉用的話一年能剩下六萬塊錢不?

只要三年自己就可以在這個天價房城市裏付上一個小小房子的首付。她不在乎大小新舊,能放下一張床就行。

到時候自己就從石皮巷搬出去。

23.樓道驚魂

那些一直壓在她心頭的陰翳仿佛都散開了,天高雲淡風輕水長,她的世界也終于可以是那麽美好。

和這些美好的前景相比,工作的繁瑣,同事之間的擠兌,自己解決午飯,她覺得真不算啥。

她還可以迎接更猛烈的暴風雨,為了她夢中的小房子。

細眉從皺褶到舒展,就這麽YY着美好生活萬芍藥走到了十八幢。

十八幢到二十二幢是這個小別墅為主的園區裏僅有的五座小高層之一。

掂量掂量手裏的本夾子。兩幢樓三百多戶,裏面有二十多戶沒交物業費的。達到了将近百分之十。

這種高檔小區還有拖欠物業費的呀?住的環境像花園,而且十一層贈送頂樓露臺,想怎麽布置怎麽布置。這是她這樣的貧民女孩做夢都不敢夢的。

催物業費?因為什麽拖欠她不知道,挨家挨戶的讓不按時交錢的人家掏錢?好像這活兒不能容易。

她分析了一會兒,準備按順序從最頂層的十一層開始照着本夾子上沒交費的業主門牌號,挨家敲門。

物業人員是有樓宇門和電梯的鑰匙的。

但是萬芍藥決定先禮後兵,在樓下按可視對講。

“揪——”照着本子按了十一層一單元三號家的對講機。

“來咯來咯,誰呀”裏面很快傳來粗嗓子男人的聲音。

“打擾了,我是物業部的,請問下你家什麽時候交物——”業,費——

後面倆字萬芍藥屬于自言自語,可視對講機在她說到一半時迅速暗了,響起了被挂掉的聲鳴。

咳,要錢确實不容易。自己身擔的是歌劇白毛女裏穆仁智的活兒。

萬芍藥倒口氣兒,不過她萬芍藥兼職多年,憑着一股韌勁兒和三寸不怕爛之舌,豈能被這點小無視打到。

繼續按——

“嘟嘟嘟嘟——”可視對講裏直接傳來蜂鳴。

嘿呦喂!這就是你業主不對了。你家明明有人卻屏蔽物業,不交物業費又拒絕和物業溝通,至少應該溝通下吧?什麽原因不交?什麽時候交?

有問題咱們可以商量可以談可以解決問題,自動屏蔽物業的聯系算什麽玩意兒嘛!

萬芍藥的小倔脾氣上來,掏鑰匙打開樓宇門,按電梯直接上十一樓。

不過走出電梯,找到業主門口,萬芍藥馬上發現,烏龍了——

自己上的是二單元。

伸出要敲門的手像被開水燙了一般迅速縮回去,鬥雞眼對自己翻了個白眼,無語!

這樣說剛才自己在樓下按的可視對講也是按錯了人家?

哎我去——人家沒罵自己就不錯了。

再次對自己無語!

穩了下神兒,沒關系,翻本子找二單元沒交物業費的業主。

反正上也上來了,一層一層往下走着找。二單元的十一層還真沒有欠費的業主。萬芍藥順着安全梯往下走。

剛走幾步就聽見隐隐的呻吟聲。在寂靜狹窄的安全梯裏帶着餘音兒,襂得慌。

怎麽回事?萬芍藥立馬靠在牆壁上,汗毛孔直豎,手捂胸口,小心髒吓的咚咚的。

腦海裏迅速湧現有可能出現的場面。

遇見劫匪了?劫匪劫持了一個年輕女性?拿刀壓着對方脖子呢?

劫匪怎麽會進入到樓房裏的?自己剛才進樓宇門時沒注意跟進來的?

怎麽辦?此時自己赤手空拳手無寸鐵的。就是手裏有點家夥什也不如劫匪有力氣呀。

怎麽辦?報警吧?她急的冷汗直冒考試抱着電話犯合計。

此時呻吟聲大了起來,帶着喘息。

也不對,要是有劫匪的話,不應該只有受害者的聲音。

萬芍藥臉一紅,她又想到了寝室裏柳依蘭帶來給全寝女生的婦女節福利——小黃片裏的聲音。

難道不是劫匪,是遇見人家不可描述了?那要真是人家在愛愛,雖然地點選的不對,但這種場面還是閃開的好。

想到閃開,她沉重的雙腿還是稍微挪開了點步子。

就在這功夫,樓下樓道裏傳來一句輕微的:幫幫忙——

萬芍藥這下瞬間判斷,不是劫匪也不是不可描述,應該真是業主有事,刷刷幾下蹦過二十幾級樓梯沖了下去。

首先看見的是就在十層樓的電梯口有個輪椅,側翻着,緊接着看見一雙女人穿着黑絲的細長的腿被壓在輪椅裏——

“哎,大姐,這是怎麽了?需要我幫助嗎?”

萬芍藥風速般過去搬開輪椅,先把摔倒的女人扶起來。

一接觸到女子,萬芍藥鼻端裏立刻飄進股好聞的香水味,她不自禁的吸了吸鼻子多聞了幾下:“姐你傷到哪裏沒?要不我還是把你扶到輪椅裏去醫院吧。”

女人身段兒修長,白皙的面龐兒因為焦慮和疼痛而表情怪異,但是一樣能看出來長得很美。尤其長方臉高顴骨配着黑白分明的杏核眼屬于一打眼就過目難忘的那種。

她的手欣長就着萬芍藥扶持的勁兒,從地上起來又坐回輪椅裏。

“沒事,謝謝。我忘記了帶電梯卡,所以——”女人不好意思的按了按萬芍藥的手背,很柔軟的感覺,她的聲音也很細膩柔和,萬芍藥竟沒來由的心頭一暖。

“不客氣哈,我就是物業員,不是有句話嗎,有事找物業,姐,您是這層樓的業主嗎?還是來走親戚的?要是業主的話以後您有什麽事就和我說,我叫萬芍藥。對了,我們物業有開鎖的師傅電話要不要——都是公安局備案的鎖匠。”

萬芍藥竹筒倒豆子般啪啪啪一頓貼心。她就受不得被人溫柔以待。

“不用,我打個電話。”女人神色恢複了正常,整張臉顯得矜持又令人不可小觑的美麗。

可能是想要搖着輪椅到五米外撿包,她的眼神往安全去按通道那看着便搖動輪椅。

“哦,我來我來。大姐你的腿不方便,現在得好好休息。”萬芍藥迅速小跑去安全通道口把粉色真皮包包撿起來遞給輪椅上的女人。

“謝謝。”女人擡頭對她嫣然一笑,明眸皓齒,氣質高雅,一笑仿佛綻開另一片天空。

24渴望的溫柔

她的手也很修長染着黑藍色的指甲襯得手指更加白皙秀氣。

接過包,再次對萬芍藥友好的點點頭:“我住在左邊的單元。不常回來。”

“哦——那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女人從包裏掏出手機熟練的按鍵,但是先沒接聽,捂着聽筒扭頭沖着萬芍藥道:“沒關系了,你先去忙吧。”

“哦——那好吧。”萬芍藥揉揉鼻尖,感覺自己沒能為美麗受傷的女業主做點什麽而心不得勁兒,嚓嚓兩下從本夾子上撕下一角紙,又用筆匆匆寫了幾下交給輪椅上的女人:“姐,這是我電話和物業的電話,您有事就盡管打。”

“恩,好的。”女人抿起嘴角目光柔和的注視着她,将紙條夾在指尖:“去忙吧。”

“那,姐再見。”

“好。慢走。”

萬芍藥的每句話,女人都禮貌周到的應道,整的萬芍藥的小心肝孫甜孫甜的。下樓的步子都輕盈的像飄——

真的,從小到大的記憶裏他好像都是個多餘的存在,已經很久很久沒人和她這樣溫和客氣的說話,有問必答的說話。

家裏沒有,學校那幾個破馬張飛的舍友更是抽風一陣一陣的。

總之,這一半天,萬芍藥就帶着這樣美好的心情,挨個爬了十八幢到二十二幢這五幢樓,一戶一戶的敲門問話,竟然補收到了十幾戶欠交的物業費。

以至于下班前她回到物業辦公室交差的時候,原本還幸宅樂禍一邊摳指甲一邊眼神瞄着她準備聽經理訓她的女同事,都驚訝的下巴前傾,嘴兜成了O型。

她和胖胡不約而同迅速交換下眼神,附耳胖胡道:“這小丫頭片子不簡單,也是個千年的狐貍套路深啊。”

萬芍藥餘光看見了胖胡和那女同事的表情動作,這次還看見了另一個女同事,坐在緊挨着裏間辦公室的位置向她這邊張望了幾眼。

直覺她就是在廁所裏議論她的女同事中的另一個。

萬芍藥一邊和經理彙報工作一邊迅速建設心裏素質,小小的失落一晃而過,反正自己是拿工資辦工作的事,問心無愧又沒傷害誰,又沒礙着誰,管他們怎麽議論呢,嘴長在別人鼻子下面她也管不過來呀。

按照以前兼職時學到的經驗,等會下班她打算請大家一起去KTV唱歌促進下同事感情。

女經理芳姐倒是很高興,處在她的位置手下有人能做事能把事情辦好就是oK,口吻歡快的把萬芍藥叫到了裏面經理辦公室。

外面立刻戚擦開了:“一下午要到了十幾戶物業費,就她能!胖胡,看來你我是腿腳不勤呀——”和胖胡對眼神的女孩先是撇撇嘴,和胖胡說完又因為逗弄了容易腼腆的胖胡捂嘴吃吃笑。

胖胡臉又有點紅,胖手扶扶眼鏡框:“業主交物業費應該是一種自覺的,應該的,積極的行為,我們是物業員又不是讨債的。切!”

“哎,小李胖胡你倆還別說,這小丫頭還真倒是挺能幹。”一直沒吱聲的挨着經理辦公室位置打字的女人道。

她的年紀比胖胡他倆稍長些。也在這小區裏住,經常利用工作時間回家看孩子,耽誤的工作都得在下班之前補。

“能幹?麗姐,她這是能幹?切,能嘚瑟吧!剛來就要引領導注意出風頭。”胖胡身邊的小李再次撇撇嘴,把新塗的指甲舉到眼前左右晃着美滋滋看了一番,冷笑道:“不過,她不知道,在咱們這,是沒有獎金一說的,怎麽能幹,都,沒,用!呵呵!”

“呵呵——但願她都做了省得我們累。”麗姐附和了一聲依舊低頭打字。

萬芍藥這次得到了經理的一番表揚,心裏舒坦不少,輕快的出來,一看對面的電子鐘,還有十分鐘四點半下班。

三個同事一個噠噠噠埋頭打字,一個收拾好了包包在照鏡子準備走人,一個在吭哧吭哧 的擦眼鏡片。

她有點小緊張,對着這三個姿态各異的同事笑道:“對了,大家晚上有事沒,我第一天上班,想請大家出去唱唱歌以後還請大家多關照。”

“沒時間——”

“不愛去——”

“我就算了——”

“哦——”好尴尬呀!

萬芍藥嗓子眼應了一聲,臉上立時有點着火的感覺。

乖乖回到自己位置,關電腦,看電子鐘熬時間。

經理剛才又給了她三幢樓欠物業費的本夾子,讓她明天跑一趟。

萬芍藥想,學校的宿舍還能再住一個月就真畢業不能住了。

明天自己跑完這三幢樓,中午要去學校歸攏一下東西順便在食堂吃飯,價錢便宜點。

等開工資了,出去尋覓個出租的小房子,她實在不想回石皮巷那個家,每次回去就提心吊膽的。

一到四點半,辦公室三個人一陣風似的瞬間就沒了,經理辦公室沒動靜,據說經理一般要值班到六點。

萬芍藥在他們之後出來,發現又下起了小雨。

五月初的天,熱起來像夏天,冷起來好像冬天又殺回來了。

因為昨天三十度,萬芍藥今天只穿了一件中袖T恤,小風兒一吹,倍兒冷。

邁着爬過五幢十一層樓的小細腿兒,灌了鉛似的往電動車棚子走,。

眼神随着胖胡和小李進了機動車停車場,看他們發動汽車,這個羨慕。

畢竟有個能遮風擋雨的棚子又代替腿受累的家夥什是好的。

買房買車,自己這得勒緊褲腰帶咬牙熬多久!

從電動車座底下翻出雨披剛套上“我賊拉拉的愛你——愛你勝過稀罕我自己——”手機鈴聲驟然賊拉拉的響起。看看號碼,不認識。

詐騙電話,萬芍藥挂掉號碼。

“我賊拉拉的愛你——愛你勝過稀罕我自己——”鈴音又執着的賊拉拉的響了好幾遍

也許是業主。

萬芍藥又掏出老人機,按下:“喂,騙子,我沒錢——果豆?你又換手機號碼?”

手機那頭傳來遲果豆嘻嘻哈哈的笑:“騙子——哈哈哈,我就喜歡把你吓一跳的感覺。哎,出來吃飯,在曉風明悅,就等你了啊。”

25.相親

“我不去了,那地方多貴呀——”

“貴也不用你掏錢,來吧,還給你介紹個朋友。等你了啊!”

遲果豆快言快語幾句話吩咐完挂掉。

萬芍藥合計合計,曉風明悅,一直耳聞啊,不是她這檔次的人去的。去!吃她一頓再說要不顯得咱多不夠意思。

曉風明悅主要以咖啡西點意面為主,在Z市的高端餐飲休閑裏算是名氣很大的。

坐落在遠離市中心通往高檔住宅區的路口,即使為了鬧中取靜,也是為了這邊的顧客群。

萬芍藥上下班正好路過這,電瓶車十分鐘就到。

時近黃昏,這裏開始出現各色名貴衣飾的客流。大都是一對一對兒的。

萬芍藥在門口車位邊上好不容易找個地方停好電動車 ,褲腳和鞋都澆潮了。

她往門邊一走,被門口的迎賓員上下打量了好幾眼:“這位同學,找人?”

“恩,約了人。”

迎賓員的眼神看的萬芍藥相當不舒服,眼神向豪華的門裏面瞟,暗暗希望能看見遲果豆。

但是,門裏擋了個屏風,雖然是镂空的,光線又太暗,她不自覺的眯起眼東張西望,擡腿徑直往裏走:“我朋友肯定先到了——”

“等下。”迎賓員伸手搪住她:“同學,我看你還是給你的盆友打個電話讓他出來接你吧。”

像這樣在服務行業工作多年的從業人員,都練就了一雙最善于甄別顧客,察言觀色的火眼金睛。

他一看萬芍藥這身行頭,這神态,還有被問話時的張望的窘态,當即便判定,這孩子就是吃鴨血粉絲,麻辣燙,牛肉拉面一類的女孩。她這個點想進去,不是推銷保險之類的目的就是想進去找機會傍有錢人。

他作為迎賓目的就是攔下這類人,随即拉下臉子:“哎,嘿,你要是不打電話就請讓開,別擋着主要通道。謝謝。”

門童的這個不客氣,萬芍藥很是不高興,狗眼看人低嘛。

“怎麽不打,這不在找嘛。”萬芍藥白了迎賓門童一眼,自覺靠邊兒開始扒拉手機裏的存儲號。

她這手機是過時的老手機,不是按照時間順序來存號碼的,是按照字母順序,本來就存了許多兼職的,補習的,學生的許多號碼今天又加了許多業主的號,而且遲果豆忽然蹦出來的號碼又沒有标注,一時半會兒還真難找。

也就是萬芍藥這雙打字很快的小手兒,在狹窄的屏幕上撥啊撥暫時還沒麻木。

到底哪個是來着?咬着嘴唇,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粉色的疙瘩。

“哎嘛大姐,幹嘛呢赤豆趕不上熱乎的,裏面等你半天你跑這玩手機?”

正撥這,後背被人一拍,萬芍藥吓一激靈,手一松,啪嗒,電話掉地下,屏幕頓時一片黑——

“什麽情況?壞了?壞了?”萬芍藥撿起 地上分崩離析的手機殼和電池,又指着拍她的遲果豆:“你大力金剛指呀你!”

“我?”遲果豆也是十分意外,張着嘴抖着手:“我,這,功力是漸長哈——行了,不就是個老人機,姐姐賠得起,對了,你不進去躲着牆角撥拉手機幹什麽呀?”

“還不是他不讓進!”萬芍藥終于找到了出氣口。

手機按上還能對付用,但是屏幕壞了,令她必須得再破費銀子買個手機。都怪迎賓罪這個魁禍首。

迎賓員比較尴尬,眼神兒也變笑盈盈的了,心說,這妞雖然土掉渣,但真是秦桧還有三朋友呢,看着來接她的姑娘,不一般有內涵啊。

立刻肌肉放松露出迷人的微笑,給萬芍藥拉開玻璃門:“呵呵小美女不好意思哈,您二位請進,祝您們用餐愉快。實在是誤會哈。”請的手勢也做的漂亮殷勤。

萬芍藥長這麽大幾乎沒被人獻過殷勤,一時被這如沐春風般的熱情弄的倒沒詞兒了。

心說狗腿子。

“哼!”

被遲果豆挽着,邊往裏走邊瞪了門童一眼,轉眼就開始琢磨新手機買什麽價位的了。

店裏面的環境果然很優雅。萬芍藥第一次來這種場合,有點手腳沒地方放的感覺。

就着和暖的燈光機械的跟着遲果豆往樓上走。

這裏的座位和座位間都是用镂空的木質框架做屏風隔斷。到樓上,萬芍藥一眼就看見了镂空雕花後面的一臉帥。

靠着唯一的大落地窗,她身邊還有個男生,被雕花擋着看不清面目。

“看見沒,我家帥帥旁邊那少爺,等會兒介紹給你哈!”遲果豆臂肘捅捅萬芍藥腰肢小聲嬉皮笑臉的說道。

萬芍藥的小心髒陡然一緊,這什麽情況?宴無好宴給我相親呀?

“丫的,遲果豆你什麽意思?相親?臣妾做不到呀——”她停下腳步,嗔怒的瞪她。

不肯再往前走。

竟然是相親?太恐怖了!她還沒走出那個家的牢籠放飛自我呢,就要再入牢籠?她壓根就沒長談情說愛的那根弦兒。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你想毀滅天道啊。再說,不趁早點尋覓,好的就沒了。來——”萬芍藥被遲果豆義正辭嚴的怼了一句,不吱聲了。

但是她也是個有主見的姑娘,心裏盤算了下,有了小九九。

本着表面不抵抗的原則被遲果豆押着一條胳膊,走到屏風後面的桌邊。桌子上有三杯已經涼透了的咖啡。

“額,給大家介紹下哈,我們Z大環境專業的舍寶兼本人的正式閨蜜萬芍藥同學。這位是我家帥帥的發小,剛從國外回來。俗稱海龜。”

遲果豆指着一臉帥身邊四方臉腮幫子上有很多青春痘的男生對萬芍藥擠咕眼睛。

這男生眉眼五官倒還可以,如果面部皮膚平整下來倒還可以算個看着養眼的,就是不巧,造化弄人,好好的孩子長了滿腮幫子的痘痘,蔓延到了脖頸根部。

此刻他坐在一臉帥身邊欠起身子沖她眨眼點頭微笑。

“嗨!你好。張澤宇。”

姓張哦,萬芍藥忽然給他想到了個綽號,一臉屎!

噗——她可不是笑話人嗷,實在是張同學臉上的标志太形象了。

26.意外看見男神大叔

“嘿,海龜哥哥,我今年十九,無業。家裏窮。爹不疼娘不愛。失戀,被甩。琴棋書畫不會,洗衣做飯嫌累。業餘愛好就是做兼職賣點賺錢的雜七雜八啥的——”

萬芍藥佯作沒看見遲果豆的眼色,對一臉屎笑眯眯的繼續自我介紹:“對了,我正賣情趣用品吶,熟人買打折哈。”

“......”

張宇澤嘎巴下嘴,這看上去蠻文靜的小姑娘嘴裏蹦出來的話,有點出乎意料,硌得慌。剛要說的被噎回去了。

一臉帥的小眼神兒在眼鏡片後面陡然一閃,單手托腮,抿起嘴角似笑非笑的開始看菜單。

遲果豆真真被萬芍藥這驚人表現弄一愣,嗔怒的把萬芍藥推到座位上坐好:“別鬧,能不能乖點。”

“我沒鬧呀,豆子,我 這是實誠,對朋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嘛,對了,我上次朋友圈發的那帥哥,你看見了嗎?那就是買我的情趣用品的客戶,哎呦喂,我一直以為是找不到老婆的男人才買那個,沒想到帥的天怒人怨的也買——”

“咳,點菜吧。萬同學來份意面還是布丁,這裏的牛扒味道不錯。”

一臉帥把手裏的菜單本子往桌面敲了敲,示意萬芍藥住嘴,可別再胡說八道了,這孩子不知道抽什麽風,上次見面挺正常。

是間歇式抽風還是相親興奮的?

“是呀是呀,來點菜。”遲果豆順着一臉帥的意思給尴尬的場面找臺階。

“萬同學先點,女士優先,現在這種直率多性格很難得,我欣賞。”一臉屎将菜本從一臉帥手上拿下來遞給萬芍藥:“牛扒七分的怎麽樣?”。

“哦,牛扒呀,牛扒我還沒吃過呢,不過我聽說那玩意不能多吃,尤其老外吃東西的特點,生性。吃個魚片不加熱,吃個牛肉塊不全熟,搞的好像人類還處于沒進化完的階段。你想萬一要是有瘋牛病的牛,還沒完全加熱,那吃下去,什麽後果——”萬芍藥接過菜單也沒看,比比劃劃 的介紹了一下自己的飲食觀點,論調嚴肅,邊說邊一本正經的巡視遍每個人的表情。

至于遲果豆快速的眨巴眼睛示意她閉嘴的眼神兒,一臉帥玩味的手托腮幫子看她嘴動彈的表情,她完全忽視。

只有一臉屎倒是聽的挺認真,不時點頭附和,以示這位萬同學說的可心兒。

“正确!萬同學說的完全正确,我們天朝子民還是适合吃面,意面怎樣?”

“額?難道我們不應該吃老北京炸醬面嗎?”萬芍藥看着一臉屎,一臉懵懂,随即又釋懷道:“算了算了,對吃慣了洋快餐的人來說,習慣老北京的口味也困難了點,哎果豆,我下次帶你去吃豆汁兒,複興路上有一家賣的,味道可奇妙了。聽說是聞起來臭吃起來香。”

“豆汁兒,是老北京的名小吃,Z市有店的話可以去嘗嘗。”一臉屎淡笑着附和。

“哈哈哈,不過聞起來臭吃起來香的不應該是臭豆腐嗎——哈哈哈哈——”

“萬芍藥!我知道你應該吃什麽了。”

遲果豆挑挑眉毛,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氣的,頭頂的彩色發絲亂顫,一指禪戳向萬芍藥腦門。

“額?那你說我吃啥——”萬芍藥撓撓後腦勺,看遲果豆這造型,不祥啊。

“吃藥!”果然忍耐半天的小宇宙爆發,遲果豆蹭的站起來,愠怒的看了萬芍藥一眼,拽起一臉帥的手臂,又對一臉屎道:“我們走,讓這位大姐在這等臭豆腐吧。”

“......”額,這是把果豆子惹毛了,以後還得哄。

但是這樣也好,以後看果豆子還撺弄她相親不。

她沒有婚姻意識,她不知道婚姻有嘛意思,在她的字典裏,被綁上另一個男人就等于在她被親人嫌棄的生活裏再加點不幸。

萬芍藥嘿嘿幹笑着,看見三個人離席而去。心有點疼,果豆子,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嗎,哎,接下去得咋哄?

“小姐,這邊的帳你結下。”萬芍藥見他們走下樓了剛要擡屁股也閃人,精神頭很足的服務員端着賬單走過來。

“結?結什麽帳?我啥也沒點呀?”有點懵!

不會是這三杯咖啡還沒結賬了吧?

“是三杯咖啡的帳,小姐,一杯拿鐵,兩杯卡吉布諾,一共一百六十元人民幣。”服務員比較有耐心的等在那,但是卻立足了擋住她的架勢,不結賬別想走人。

“額——”一百六?我連味兒都沒聞到,就一百六?

遲果豆!

萬芍藥咬咬牙,從牛仔褲的屁股兜裏掏出兩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毛爺爺。

“你們有收據吧。”

“小姐,收據我這沒有,需要的話請去一樓服務總臺開,謝謝。”

“什麽小姐小姐的,能不能換個稱呼,讨厭。”萬芍藥接過找回的兩張二十元舊票,嘟哝嘟哝的離開桌子,下樓,都要哭了。

心疼這一百六,沒聞見味兒的咖啡——

走下樓梯,真的哭了。

樓下斜對着樓梯的包廂的門正好開着,靠着窗戶邊忽然傳出一個女人的歡笑聲。

包房攏音兒,那聲音又嬌柔清脆,萬芍藥循聲望去,驀地,着了魔障一般,眼神釘在那裏回不過神兒來。

男神大叔!

不,是那個老男人!

他穿着天青藍色的襯衫,領口開兩個扣子露出緊致結實的鎖骨線條。

一只手端着咖啡杯,手指修長,袖扣發着銀質的光亮。

手邊的煙灰缸裏還飄着剛熄滅的煙氣。

此時,他靠在紅木椅上,面目淡然的笑,眸光看向對面一個長發齊腰穿着耦荷色春裝短裙的女人。

還是那麽拽拽的樣子。還是那麽帥到人神共憤。

只是那眼神中沒有看她時候的嫌棄冷漠。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讓萬芍藥的小心肝難受的緊縮了一下。

“沒見過你這樣愛喝苦咖的先生哎,人家說喜歡吃苦的男人都喜歡軟妹子。”

背對着萬芍藥的女人雙手拄腮望着對面高大英俊的男人。說出來的話是那麽中聽。

“我沒什麽特別的喜好。”好聽的中音,仿佛來自天際的聲線。

27.倆深井冰

她心裏一顫。男神大叔!

不知感恩的老男人!黃世仁!

她自那天在他家要債,竟然被他意外羞辱後,發誓再也不想見到他。

怎麽見到了竟感覺胸口悶的慌,像做了什麽羞恥之事,一顆心上下跳躍的要蹦出喉嚨,幾乎喘不過氣,她的小手不得不下意識的按住胸口怕心肝蹦出來,眼神兒卻像是被施了魔法咒轉不回來了。

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我賊拉拉的愛你,愛你勝過稀罕我自己——”她那高昂刺耳手機鈴音——

離若辰側頭,正好看見萬芍藥一臉懵逼的望着他,失魂落魄,癡癡呆呆,一眼不眨。

發現他的視線和自己對上,她眼神閃躲,就像被火燒灼了一般迅速移開,又迅速再看回去,少頃,視線不願離開又不敢直視的落到他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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