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他不會承認的,他喝醉了卻給她埋下種子。
她現在更恨他,恨他卻又私藏了他的種子。
天!你這是逗我玩嗎?
這樣 捉弄我你就開心嗎?
無依無靠江湖飄零難道我倒黴的還不夠嗎?
捉弄人的天意。
這樣的安排我不要!
萬芍藥哭哭笑笑不知怎麽走出住院處的,撞到了好幾個人才漸漸清醒下來。
手裏還捏着彩超的的單子。
上面還有着小嬰孩的影像
她接受不了,她無法接受,天,怎麽會這樣?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到底走錯了哪一步?
夏天還那麽熱,離開空調就像被火炙烤,她的心她的身卻已經全部結冰,完全感覺不到冷熱。
木了傻了呆呆杵在住院處和門診之間的庭院裏。
“媽媽,你看那個阿姨是不是神經病?”路過的小孩看見萬芍藥的呆樣吓的依偎在他媽媽的身後偷眼看着萬芍藥小聲問媽媽。
“快走吧,一會醫生下班了。”
這兩句話都傳到了萬芍藥耳朵裏,但是她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說她呢。
對啊,自己就是神經病。
對啊,一會醫生就下班了。
她不能讓醫生下班,她得趕在醫生下班之前結束這個意外。
驀地轉身辨別了一下方向,又向剛才給她開單子的科室跑去。
剛才那戴眼鏡老頭還坐在那,此時沒有患者他在慢悠悠的澆花。
“醫生——”萬芍藥一向伶牙俐齒但現在卻不知如何啓齒。
太不要臉了,自己這張臉,自己知道,真的沒了。
戴眼鏡老頭回過頭來:“檢查出來了?”
“恩。”她回避躲閃老頭的眼光。老醫生眼尖,一眼就看見了她手裏的超聲波檢查報告。
“那你知道了吧,你不屬于內科。今天沒有婦科,明天有。”
“哦。”萬芍藥像影子似的又飄出來,腳步不穩,沒走到門診大門就嘔吐起來,幹嘔不吐一陣眩暈加上心理因素她已經站不穩,渾身汗濕加上心理因素虛弱的面目慘白,能把人吓一跳。
但她還是勉強的挪到門診大廳邊上,扶着牆角喘息。
“讓一讓有重病人讓開點——”忽地身邊風風火火闖進一群人擡着擔架,萬芍藥急于讓路,卻頭暈目眩沒站穩順着牆根跌坐地上,那張B超單子從手裏滑出去飄落在地。
“姑娘,你要不要緊?有家屬來沒?”有人停下腳步詢問。
萬芍藥搖搖頭:“沒事。”
“是你?小萬你生病了?”樓梯上下來個女人看見萬芍藥驚詫的張大了嘴,意外停住腳步眼見着面前緩緩跌倒的女人,不是那個麻煩的小萬嗎?
這孩子上次來辭職時還是中氣很足生龍活虎的。雖然沒批準但是她也沒再來上班,上頭也沒再提這茬。這才幾天的時間,是得了什麽大病被折磨成這樣?
栗園也是心軟的人,她急忙蹲下想扶她。
“栗,主任——”萬芍藥眼前一陣陣刺目的白光閃過模模糊糊看出是楓泊水岸的栗園,想站起來搖搖晃晃的終于昏倒癱軟地上。
栗園是來檢查輸卵管堵塞的。她三十七了,現在和秦弦處的合适,彼此都像結婚要個孩子,卻發現自己生不了。
116.301床什麽事
今天沒有婦科但是她在Z市長大人脈還是不少,特意找了婦産科主任來給她檢查。
此時送她下樓的婦産科主任低頭瞄了一眼萬芍藥身邊地上的紙,對栗園道:“你認識?”
“恩,一個員工,趙主任幫忙給急救一下。”
“趕緊住院吧,你看,懷孕加上中暑,就怕昏迷久了對胎兒不好。”
“懷,孕?”栗園吓一跳。這孩子懷孕了?沒聽說她結婚。
萬芍藥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二人間的病房裏。那邊那床很吵,但是自己的頭卻不暈了。
想坐起來,睜眼一看,手臂上挂了點滴。
回想起來自己在要出門診大樓時暈倒在大廳。
是誰把自己送到病房的?
好像,昏迷之前看見了栗園。
頭腦漸漸清晰驀地想起自己懷孕的事實。
眼睛又緊緊閉上,她寧願不醒來寧願永遠不接觸這個殘酷的事實。
不知道為什麽命運就喜歡耍着她玩啊,總是一個接着一個的意外遭遇給她。
本來她的心都安了。
都放在了張澤宇的公司這份新工作上,都幾乎要接受張澤宇的追求。
她就像被壞運氣追着找不到出路的迷路者。
心底的自卑,每次壓下就會被挑起。
是嫌運氣還不夠壞嗎,這下又生病了。
唉,好不争氣,這又生病又懷孕的,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錢。
之前從域外花園那份工作提出來的五分之一薪水半月前又給老爸了。
他說被債主追着東躲西藏,她能安心攢下那筆錢嗎。到底是她爸呀。
這一急本來不吐了又幹哕了幾聲,忙低頭找紙簍。
嘔吐不止,氣管又咳嗽了一陣,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氣兒。
嗓子燒得像兩張裂皮吞咽的動作都沾黏的疼痛。
她想喝口水,喊了一聲。發出的聲音自己都不能聽的粗啞。
“姑娘,那有按鈴。你看,就在你手臂上方。”鄰床患者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這個年紀萬芍藥叫大姐也行叫阿姨也行。
“謝謝大姐。”萬芍藥粗啞不清的吐字。
不過那婦女卻聽清了,擺手:“你和我孩子差不多大了,叫姨合适。”
“姨。”萬芍藥咧咧嘴算作客套的笑。因為實在笑不出來。
按鈴不一會兒也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圓臉胖嘟嘟的小護士就進來。看年比她大不多幾歲。
“301床什麽事?”小護士年紀不大态度卻老練。
“可以幫我倒水嗎?”她一只手指着嗓子,怕護士聽不清她的發音。
“你這不打着鹽水了,一會兒就能補足水分,身體裏同時進太多水也不好。”護士熟練的看看她的膠管,撣憚空氣又給她把被單蓋在腹部。
“我什麽病,昏倒?”
“中暑了。不過你有身孕中暑更容易發生危險,以後盡量避免出汗暴曬。”小護士說這話時下意識的看看她臉。
萬芍藥面少,平時看着就比實際年紀小三兩歲,現在這一虛弱更像中學生。
但是,像中學生也好高中生也好,懷孕都不是開玩笑的。
小護士接觸的學生孕婦也不少,多少見怪不怪了。
有了身孕。
護士的話又令她想到了現實,一言不發的重新躺回床鋪,她不能懷孕,她接受不了未婚有孕的現實。
“行,你可以給家屬打電話過來陪護,有事再按鈴。”護士順便看了一眼隔壁床,就要走出去。
“等下。”萬芍藥卯足力氣喊道,怎麽突然就這麽虛弱了,甚至連大聲喊話都氣喘。
“什麽事?”護士有點不耐。
“我,不想要孩子。”萬芍藥吞吐一會兒終于鼓足勇氣說。她懼怕鄰床的嘲笑,但是,怕人家笑話有什麽用,這件事遲早要解決,還不如趁此一朝就,了斷了。
“現在不行,你剛才中度中暑,還好搶救的及時,想堕胎的話也得等你這次身體恢複好了再說。”
“謝謝。”
萬芍藥點點頭,勉強擠出這兩字。
“有事按鈴。”護士說完便走出去。
這下萬芍藥 徹底懵逼暈菜。
不止幹哕還咳嗽還胸悶氣短還憋屈着哽咽,很難受。
她沒有家屬,即使有,如此丢臉的事,她也不能找誰知道。
何況張澤宇是男人,是一直把自己當熊貓寵着的男人。即使全世界沒人了自己也不能再他面前丢這個臉。
遲果豆,她可以,可是她還沒消息。警局已經立案了,但是遲阿姨卻堅持說豆子不會有事的。據張澤宇說,郝嘉旗已經被他父親強行送到了澳大利亞。
她和遲果豆,唉,真是一對姐妹,連倒黴的時間段都是那麽相差無幾。
心底浮現出珍珍姐。
萬芍藥搖頭,太丢臉了,興華大廈那次,在她面前已經丢臉,萬芍藥隐約感到珍珍姐對她冷淡了,她還想保留點自尊。
柳依蘭更不行,她是公主命,專門是等着分蛋糕的,所有的苦髒累她都躲的不沾邊兒。
那自己真的就是孤家寡人。活了二十年,活到這份上,想想真是凄涼。
說到底,她內心的自卑的自傲自尊再也不願意讓人看低了。
現在,這個世上愛情與她無緣,親情抛棄了她。
而她,注定要辜負那個執意要對她好的人,張澤宇。雖然手機裏全是她的呼叫號碼。但是她真的不能回了。
她怎麽說?說自己懷孕了,懷的一個捉摸不定的男人不可能承認的孩子?
當天晚上,萬芍藥感覺身體好點了,便不顧醫生阻攔辦理出院。
既然已經知道原因了,她也哭累了,也開始面對現實。
現在需要的就是修養那不如回家修養。
住院費一天就以三百計算。
靜谧的夜晚,一個人捂着肚子灰溜溜的回家。其實肚子不疼,就是她似乎下意識的知道這裏有個生命,下意識的手就放在那。那裏面是一顆太意外的種子,一顆她不能留下但是心會很疼的種子。
萬芍藥喜歡孩子,愛和小孩玩。
她一直幻想将來自己有了小孩會是男是女,會長成什麽模樣,她要怎麽教孩子學步,學武術,學鋼琴——
117.紫藤花才能了解的悲涼
現在,她竟然有孩子的種子了。卻是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
剛進小區,遠遠看見了張澤宇的紅色跑車。
萬芍藥心頭一抖。
他來了。
果然在樓門口有個白色的身影低頭拔打手機走來走去。
自己的手機正在包裏震動。
萬芍藥閃身躲在樹後,停腳,閉眼,眼淚又流出來。
不知道她的命運是不是被詛咒過,為什麽剛開始安定就要支離破碎,她要的不多就要一份安穩而已。
這個一直接近她,而她冰凍的心也開始感動漸漸融化的男人,竟然,也是自己不能再接近的。
心口憋悶的好疼啊。
轉身走出湖畔新區。
她又要尋覓新家了。
當晚她根本找不到房子,臨時找了一家連鎖酒店。
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幹脆來到樓下的林蔭裏坐着。心想着張澤宇但願你這時候已經回到家了,不要再等我,別再等一個已經沒辦法再見你再接受你的蠢女人。
張澤宇确實走了,等到半夜,萬芍藥樓上的等好關着,樓門口還沒見她的人,他還比較冷靜。畢竟小傻明天還要上班,今晚也許什麽原因回她老爸那?
畢竟那是她的家。
其實還是有點生氣的。
好好的一個人說是去銀行辦事然後就四中 ,他調取了銀行監控,路口監控,确實看見了擺着手臂悠閑行走的萬芍藥的影像。
這樣不着急不招慌的小傻怎麽會失聯?
她閨蜜失聯,張澤宇已經開始懷疑是一出計謀,因為這二十幾天和遲母的接觸并沒發現遲母一如當初的焦急,反而還一副聽天由命的架勢。
張澤宇懷疑遲果豆終究是聯系上了郝嘉旗,只是她家人為了保密而保密。
但是小傻不行。她确實有點傻。這種傻不是智商的缺陷而是為人太實在,她過于相信身邊人的表現,因為缺少安全感而過于重視社會交往中和她有關聯的人或者事。
她要是失聯了那真是夠令人擔心的。不過,他想,不會。
被人綁架什麽的,他到沒去想,他懷疑的是她之前過于複雜的兼職事務。
她會私自又兼職去了?
張澤宇想到這搖頭,應該不會。
她不會招呼都不打。張澤宇緩緩開車,蹙眉尋思她能去哪?要不去石皮巷敲門。
一路上腦袋都要想炸裂了,直到接到一個短信息。
“私事需要處理,算辭職吧,抱歉,感謝。”她的。
張澤宇這時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半夜十點,她忽然怪異的短信,再一看微信上已經把他拉黑了。
萬芍藥含着眼淚給張澤宇發完短信後就一直沿着酒店的院牆走,她鬧心,坐不住,因為是酷暑,小廣場乘涼的人還有。
後院,是個很熱鬧的廣場。
是酒店住宿的客人談天散步的妙處,此時人群正漸漸散去。
這種夜明人稀恰恰适應了萬芍藥糾結無措的心情。
靜靜的想着這過于着急投奔而來的寶寶。
一地繁華卻似冬涼。
涼在她孤獨的心裏。
紫藤花沒心沒肺的招搖的開。她坐着看它們的花枝招展無憂無慮好羨慕。
四周空落輕微的霧氣彌漫。萬芍藥感覺小腹冰涼的一緊,她在水泥花臺上,已經不知坐了多久。小腹着涼開始抽搐的疼。
“對不起,寶寶。”
萬芍藥捂住涼絲絲的肚子,手指的溫熱滑到肚臍下方的小腹。
她對不起這裏一個剛剛生根結締的小種子。
她沒能力好好保護他成長出生。怎麽辦到底?
命運的考驗太殘酷了,總是給她最艱難的選擇。
蜷起身體,在黯淡的黑夜中,在紫藤花才能了解的悲涼裏,咿咿呀呀嗚咽地細碎的哭。
w市的雖然是縣級市,但是依山靠海資源豐度,市民富裕,醫療條件雖然比不上大都市但是也不差。基本上高于普通縣級市的水平。
況且,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堕胎手術,她來這裏不是考慮醫術之類的,她只因為這裏沒人認識她。
仔仔細細思考過後,萬芍藥似乎脫胎換骨不再那麽自責害怕,她麻木的在市立醫院排隊,挂號,上電梯到婦科。
“确定了?”漫不經心的女醫生,問她。
“恩。”萬芍藥沉默片刻應。
“有家屬陪同嗎?”
萬芍藥搖頭。
女醫生手動打字迅速給胭脂開了手續似乎已經司空見慣。
萬芍藥走進手術室,短袖外面套上了手術服。被護士愛理不理的帶着進了手術室外的房間等待。
W市的人都有那麽點窮久了之後驟然暴富後的自大和傲慢。尤其對口音不同的外地人。
這也難怪,人家雞地屁高,外地民工湧來的多。
尤其是萬芍藥這種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什麽狀況的漂亮的女學生,醫生有點涵養,護士則十分鄙視的把她先晾着忙別的去了。
萬芍藥也不要求有誰對她好臉色。
今天坐在這裏,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她也懶得理他們,懶得裏任何人,安靜等。心卻碎裂的紮肝紮肺。
半宿孽緣。淚流滿面。
剩下她心碎悲憤無助不願。
這是那個 老男人的種,那個男神一般高高在上的男人的種。
她喝醉了種下了既不知道也不管了,打掉孩子卻要她這個一萬個不忍心的母親來承擔!
寶寶你別埋怨媽媽,寶寶你要是願意就在媽媽下次找到一個好爸爸時再來吧——
眼淚不能停止,哽咽變得無聲。
他種的,卻融合了她的骨血,在她肚子裏認認真真的地已經快五十天了。
對不起,對不起,你為什麽投在媽媽這樣命運坎坷悲傷的肚子裏,媽媽多想把你生下來見見這個美麗又肮髒的世界。可是我不敢,我沒勇氣我怕你被人喊作私生子不幸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寶寶,不要怪媽媽,不是媽媽不留你。我不願意是這樣,如果可以,我多想留住你,可是,我沒辦法,我不能讓你做一個沒有爸爸沒有溫暖的家庭,被人指指點點過一生的孩子,我也沒有那樣的勇氣,寶寶,你原諒我吧......
她摩挲着小腹,眼淚再次刷刷刷的流下來。
沒人理會她。
118.遇到他就被催眠
手術醫生在裏面一直忙,進進出出的護士,告訴她準備好馬上就到了。
萬芍藥一個寒噤,悲涼的目光和外面又走進來的面容憔悴的女人目光相遇。
她也很難過的樣子,難道也是——
這個世界怎麽了——
“該下一個了,進來吧。”
裏面醫生探頭喊道。
與此同時裏面推出一個臉色煞白不停嘔吐的女人看樣子是做完了手術一步都走不了。路過萬芍藥身邊小聲對她說:“全麻遭罪,別做——嘔——嘔——”
話沒說完又吐起來。腥臭味引得萬芍藥也一陣幹哕。
“下一個,快點。”醫生不耐煩。
萬芍藥對後進來的女人擺擺手,讓她先進。
自己白着臉往外跑找空地嘔吐,剛才或者是被那女人刺激到了或者是沒吃早飯,肚子裏翻江倒海般的抽痛。
蹲在走廊一陣眩暈喘不過氣般的嘔吐吐到腸子都擰勁兒了,才平緩下來,忽然直起身就往外跑。逃離這裏,逃離這個無比壓抑的地方,窒息很久的胸腔忽然就暢快了。
她不做了,她的孩子與他無關,既然命運喜歡捉弄她,那就一切都交給命運吧。
跑得腳步踉跄跑的淚眼朦胧,忽然前進受阻,眼前天旋地轉攔腰被人扛起來。
“嘔——”萬芍藥被打橫扛在在半空感覺晃悠晃悠想喊想吶喊一張嘴又嘔吐起來越掙紮吐的越多。
只感覺被人扛着匆匆的進來電梯。電梯裏一般都是人擠人擠不進的,這次卻沒一個多餘的人,她落地沒站穩電梯就停了,渾身又是汗濕,待頭腦不暈,視線清晰,面前遞來一沓面巾紙。
十分幹淨潔白的正需要的面巾紙。
捏着面淨值的那只手修長好看皮膚微黑骨節分明十分養眼。目光上移——
“啊——”她立即捂住胸口腦袋又暈了,窒息感又傳來。
“你?怎麽?”
“來這做什麽?”離若辰克制着惱怒,依舊冰着一張臉。
“啊——”萬芍藥又發出一聲驚訝,除了這個啊她已經不會說別的了。血液凝固渾身僵硬。
再也想不到會看見他。
再也想不到他會把她從婦科扛出來。
再也想不到——
萬芍藥此時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他知不知道孩子是他的,他承不承認孩子是他的,他是偶然遇到還是知道什麽,陰差陽錯她咬着發白的唇瓣不敢說話。
他一貫的黑色襯衫上沾着她的部分嘔吐物。他竟然,還沒發飙。
男人自己也意識到衣服上的不潔,幾下脫了襯衫光着膀子走出電梯扔進垃圾桶。
“跟上。”他命令。
萬芍藥就像機器接受到了指令,乖乖跟在他後面。
這是個角落直達停車場,應該是專用電梯。
一輛虎停在門口,這輛車,萬芍藥在域外花園二十二號的車庫裏看見過。那個車庫停着十幾輛名牌車。
離若辰從後備箱的包裏又拿出一件褐色襯衫,穿上。
開車門坐進駕駛位置:“上車。”
又是簡短的命令。語氣竟然有點溫和。
萬芍藥乖乖坐上後面的位置。是受寵若驚還是驚惶無措是羞憤交加還是感激涕零此時她說不好心裏的滋味,小手摸着肚皮,暗暗的說:寶寶,他會認你嗎?
他就是你的爸爸,可是他和媽媽是多麽的遙遠仿佛不沾邊,我甚至不知道他下一步作甚,要把我帶到哪裏?
他會接受我們嗎?
哎呀,會不會為了不影響他的名聲偷偷把我們帶到秘密地點處理了?
不是沒可能啊,前面這個後腦勺發髻整齊的男人在她萬芍藥的印象裏一向不是好人。
他忘恩負義他傲慢無禮他根本沒給過她任何尊嚴。
“停車停車!讓我下去!”萬芍藥像突然活過來,求生的欲望占據腦海啪啪拍着窗戶:“變态你最好停車,否則一屍兩命也不是你有錢就能擺平得了的,快停車呀!”
萬芍藥驚醒過來腸子都悔青了幹嘛被催眠似的上了他的 車,驚駭的同時激烈吶喊,啪啪拍着他的靠背。
離若辰皺眉,一踩油門,路虎便飛一般駛開出地下停車場瞬間拐出兩路口。
完了,完了,這是密閉的車上啊,這是陌生的W市呀,萬芍藥更加懊悔自己一看見這變态就激動暈眩的毛病。
這時候她想的最多的還是保護肚子裏的孩子,她怎麽樣都行,可是本能的母愛令她更加恐懼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
使勁推搡着車門但是車門死死的,被他鎖上了。
“老實點。”前座的男人語氣不耐。要不是看在她肚裏有了他兒子的前提,他哪有時間陪她鬧。
萬芍藥被自己幻想出來的可能的危險驚吓,帶着哭音兒敲着前面男人的座椅:“你讓我下車。我不會找你麻煩的,孩子是我的,我願意帶着他遠早高飛不給你一點點影響。”
“這話耳熟。”
男人嘴角抽動了一下,對上後視鏡她慘白的臉,眼裏的恐懼,整個一副遇上了綁匪的架勢。兩月前她還拿這話诽謗過他。
沒想到成事實了。
提到孩子,離若辰心裏的怒氣還是緩和了的。
他終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以前是家族催促他并不覺得自己着急,現在聽見孩子這兩字從她嘴裏說出來,男人莫名心頭一軟。
盡管那晚的事情他也是懊惱,但是這也算作無心插柳柳成蔭。
至少省去了,他和她公開讨價還價讨論這件龌龊的事情的尴尬。
本來,她離開別墅的工作,離若辰也不打算再找什麽代孕,着手聯系去國外試管算了。
偏偏栗園遇到了懷孕暈倒的她,偏偏秦弦有意無意的透露給他。
離若辰算下日子這時候她懷上,還真可能就是他的種子。
畢竟之前這女人的時時刻刻都是在別墅裏沒有其他兼職其他男人。他看了資料上次陳醫生檢查的她最後一次經期和給她測的排卵期和,正好對上。
手下人前幾天告訴他高科電子的張澤宇在追求他,離若辰本來是無所謂的,一個這樣不着調的女人,想勾引到那個毛頭小夥子不難。
雞有雞道鴨有鴨道,他也願意放她一馬給她個出路,但是,現在不同了。
119.意淫沒完就幹嘔上了
萬芍藥也想起上次假日酒店她整他說的話,真像諷刺自己。
焦急的看着車外閃過的陌生的W市的風景,街道,店鋪,努力的記着路過的一個個的路标。萬一逃離虎口好找回來的路。
離若辰一聲不吱,萬芍藥更慌。眼看外面就是郊外了。
“喂,你想帶我去哪?”
荒郊野嶺的,女人本來就路癡。
危險不敢想象,這家夥不會是喪心病狂吧。
越想越感到陰森恐怖脖頸上的汗毛都豎起來。
但是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健壯,肩膀上的腱子肉把襯衫都撐的一絲不茍,自己從來就抵不過他一個手腕的力氣。小細胳膊小細腿兒只要他高興随時毫不費勁的擰成麻花。
盡管往日陰影在萬芍藥心裏念咒:背後偷襲他,綁了他,扒了他,拿皮帶抽,騎在他身上作威作福償還他給她的羞辱——
但是,嘔——
意淫沒完就幹嘔上了。
男人眼神掃過來,她索性幹嘔半天。
一時脫不了身也惡心惡心他。
想逃脫不能蠻幹只能,智取了。問題是她現在還有智嗎?
男人嘴角一勾,竟露出白白的皓齒:“餓了麽?帶你去吃飯。”還有點似笑非笑的神态。
诶——
萬芍藥的暴怒就像怼到棉花垛上。
一時被這個奇妙的回答噎住了。
他這麽說不對呀。語氣也不對。
不符合套路呀
根本不是他的風格。
他應該橫眉冷對的指責她沒教養不穩當再狂吼着再不老實就把你扔出窗外喂狗。
但是,和她設想的不一樣,他問她餓沒餓,他說帶她吃飯?還是那麽溫和的說的。
萬芍藥都不知道這變态還會好好說話。
但,這更像壞人的誘餌?
“不餓,我要下車。”
“不行。”男人并不惱怒,反而點了一根煙,慢悠悠的答道。開空調的 車裏煙味迅速散播,萬芍藥咳嗽幾聲,男人又把煙掐滅。
萬芍藥并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一直看窗外尋找求生辦法。這,已經到河邊了。如何是好。
心急如焚眼光尋到前排副駕駛上他剛扔那的打火機,一把抓過來:“不停車我就縱火了!”
“嘎吱——”路虎一個急剎,真停了。
萬芍藥有一瞬間的成就感。
離若辰抱臂仰靠在皮椅上從後視鏡裏,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她為了顯示自己的不屈服更加怒目而視。彼此的影像都映在彼此的瞳孔裏。
僵持數秒,男人勾唇冷笑:“開始吧,縱火犯。”
額——
萬芍藥臉通紅,猛推車門,她并沒有勇氣真的放火,她就是想逼迫他停車罷了,但是車停了門鎖着她一樣出不去。
“你把門打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輕微的響動,萬芍藥身邊的車門自動打開。
快的她都愣住了。
這家夥,有這麽聽話
那還等什麽?即使在荒郊蠻跑找路也比和他這個不定時炸彈在一起安全。
萬芍藥只遲疑一秒便快速下車,然後——
然後她再也不嘚瑟了。
嘚瑟不起來了。
路虎什麽時候開到河上的?
這是一條被路虎斷了退路的河中路橋,前面,是百米外的一座湖心亭,上面好像是個餐廳,後面,是展開車門就像一只伸翅大鳥占道橋頭的路虎越野車。茫茫白水河只有這一座通往陸地的橋好不好。這橋還不寬,剛容得下一輛車,其實這根本不是個車預備的,就是個觀光的 木橋。
萬芍藥心說眼看着前面還是條河,怎麽這一會兒就開到河心了。
這讓她怎麽走?這車下的沒效果,還是他不出他的監控。
離若辰鎖車下來,徑直往前,路過萬芍藥身邊時拉上她的手。
“跳河之前你先把自己喂飽。”
嘴就這麽冷,這男人就是毒舌。但是小手被他觸碰時她像過了電,又一陣僵愣。
猶豫着要不要和他拉手,人已經被他拽着走進了餐廳。
“誰說我要跳河了。”
萬芍藥也嘴硬,不還一句得死。
小餐廳,确切說說是主要賣早點的鋪子。這裏并不是有名的景觀還挺偏僻的。只有十多個座位。
裏面有一對老人在吃馄饨包子。
老板五十多歲紅顴骨感覺是個多年在海邊生活過的人。
滿臉粗糙皺紋搓着手走上來:“這位顧客,您把車停我路口,影響我生意呀。”
“沒事,算我賬裏。”離若辰打量一下小店:“除了早點還有炒菜嗎?”
“簡單的有點。呦,二位吃點什麽?”
“有新鮮魚頭嗎?。”
“有,有。”
“魚頭豆腐湯,一碗蛋羹,炒青菜。一份米飯。”離若辰把萬芍藥按在最裏面座位上自己卻站着,讓萬芍藥更充滿壓迫感。
“這些都有,我馬上去做。”老板殷勤端來有點生鏽的鐵茶壺鐵茶碗。往裏面走。
“哦,我去後廚看看有其他菜沒。”萬芍藥緊跟着站起來要随老板一起走。她打的小九九是和老板報備一聲,求個救啥的。
身子剛站起來又被離若辰按下:“還要吃什麽?”
“吃,綠豆湯——”
離若辰打掉她端起要喝的鐵茶碗:“等下喝魚湯吧。”
“唉,你太霸道了吧,你是我什麽人啊什麽都管?!”
萬芍藥脖子都氣歪了,歪歪着頭瞪他。
他站着,她坐着,她還得仰頭看她。
“你說呢。”男人漫不經心的眼神瞄到她的肚子。
萬芍藥臉通紅,他可真會要挾她,每次都會。
“我去衛生間。”萬芍藥站起來,推他。
我上廁所總歸沒問題吧。
“現在不行。”離若辰想都沒想一口回絕。
現在開始,她離開他視線一分鐘,他都擔心,擔心他兒子。摔倒怎麽辦?環境污染怎麽辦?
最主要他知道她一上午沒吃沒喝大夏天出了不少汗,哪來的屎尿,無非是蠢蠢欲動又要耍什麽戲。
事兒多的一個女人,簡直是戲精。
“你,過分了太。”
“是麽。”
一邊吃包子的倆老頭感覺出這對男女不太正常,互相對視一眼,走了。這年頭這歲數躲事總比找事強。
小飯店裏就剩下萬芍藥和離若辰。
感覺就像被他挾持一般,此時唯一的救星就是老板了。裏面一陣炒菜叮當之聲。
120.他在剔魚刺
聞到油煙味的萬芍藥又是一陣嘔吐。
她捂着嘴往門口跑,蹲在地上幹哕。
這下你不攔了吧。好受點之後她白愣裏面一眼,發現變态老男人這次還真沒出來,坐那認真的在碗裏扒拉。旁邊是一大碗魚頭湯。
菜飯就在她嘔吐的功夫都上齊了。
又失去一次求救的機會。
她準備和他嚴肅的談談。
走到裏面桌邊坐好,發現他原來在挑魚骨。
青魚頭連着魚伸到那部分小刺極多,加上魚頭的頭骨,他就像工作一樣,半眯着長睫,低頭極認真的一根一根将小刺挑出來,已經挑了一小堆兒。
這太新鮮了,萬芍藥長這麽大還沒見過男人吃魚這麽小心翼翼的。
高冷變态老男人吃個魚頭都如此奇葩。
要論骨氣她應該一口不吃,但是,腸胃汩汩,餓的眼前發花,她兒子得吃。
撇撇嘴坐下,拿勺子舀了一小碗湯。
嗯,味道正宗。
魚頭豆腐湯,要的就是一個字鮮,兩個字鮮美。這道菜是典型的江南家常菜。
萬芍藥記憶最深的就是這道菜因為父母還沒離婚時,廚房幾乎每隔幾天就飄出油煎青魚頭炖湯的味道。
這家的這道菜,細膩鮮香,食材絕對是新鮮上乘,估計老板沒事就坐在河邊釣魚。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這家小店的料味調得好。
萬芍藥一是确實餓了,二是這湯濃稠 适當魚味鮮美,喝一口就停不下來。
“很喜歡喝魚頭湯?”男人幹巴巴問她。
挑魚刺的手沒停,看得出挑的不熟練。
“我?不,不愛吃。”這是他倆第一次吃飯,莫名其妙的一起吃了飯,她才不告訴他實話。
這話明顯的不符合實際,她的嘴就沒停了吸溜。
“不喜歡就別喝了,吃魚肉。”離若辰淡淡地這麽一句,然後半碗魚肉就推到萬芍藥面前。
“呃,咳咳——”萬芍藥猛然嗆到了。
正低着頭認認真真喝湯,受不了這麽大的刺激。
茫然的看着離若辰的嘴角。他一只嘴角水平狀,一只嘴角略向上翹。
那裏面剛才說什麽來着?
還有這推過來的魚肉,怎麽回事?
這讓人摸不着頭腦啊,搞錯了吧,戲份不對,都讓人沒法接受了。
不理他。
索性閉嘴專注地繼續喝湯。
“以後你不能挑食,當然,我也會請人做一些你愛吃的食譜。”
半晌,對面突然冒出來這種類似于語重心長的聲音。
說的萬芍藥差不點又嗆了。
她都不敢擡頭了也不敢應聲。
雙商急速琢磨,不愧是變态,反轉自如。這人啥意思?
是好心嗎?
難道是一位有愛心的爸比,看在孩子面上,接受了他一向看不上的丫頭?
我吃的是鴻門宴?
不行,不适應。萬芍藥開始感到熱,後背的汗都濕透了。
這裏在河心,就是夏天也有水面降溫和呼呼的小北風,剛才她一點不熱但是聽完他這兩句做夢都想不到的話,她熱啊,從裏到外的熱。
“穿衣風格也要變,明天我會派人送來一批。”
“......”萬芍藥無言以對。
這話沒法接,她也不知道該不該接。
眼前這個帥到沒天理的男人,一分鐘之前她還罵她變态老男人的男人好像受病了,神經了,被下降頭了。
畫風和之前完全不一樣,萬芍藥一時貓不着頭腦,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來真的變好了?
逗她玩呢?
不過想想,萬芍藥猜測或許他三十好幾了可能真是想要孩子,那麽愛屋及烏她也就被待見了。
???
這個想法是否過于樂觀
想法越多越不敢輕易發言,萬芍藥索性就放開了吃。
一大碗魚頭湯喝的快見底兒了。
他摘好的魚肉碗,卻一筷子沒動。
誰能相信叱咤商場財神爺一樣的男人,對她一貫藐視的男人,好看的都能讓人多吃兩碗飯的男人,今天,此刻,能和她和平相處,還能給她挑魚刺?
別說別人不信,她身為當事人都不敢相信。
只緣身在這座山中啊。
男人提出兩句要求,便開始吸煙,女人也不應答。
彼此無話,一個吸溜吸溜的喝,一個吸煙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