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逃的公主
初秋下午四五點的太陽正是最舒服的時候,不張揚,不刺眼,也沒有近黃昏的蒼涼,照在身上讓人覺得心裏寧靜又安穩。高高的寫字樓光潔的玻璃牆反射着秋天融融的陽光,步行街和立交橋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橘紅色,快節奏的城市這個時候看上去是那麽浪漫。
陳斯鵬上班的公司位于這個城市寫字樓紮堆的繁華地段,他的辦公室在30層,從這裏可以俯瞰整座城市。黑色的辦公桌在陽光中泛着一層沉穩安靜的光,桌面上沒有多餘的裝飾,不多的幾樣東西擺放的很有條理,他身上灰西裝上好的料子在陽光下籠着一層融融的光,他就像外面的太陽,雖然已經過了最耀眼炫目的時候,但卻正是一個男人最值得人回味的年齡。
現在已近快到下班時間了,忙了一天的陳斯鵬終于可以松口氣了,他翻看着手機裏的日程表,查看今天的事情有沒有都處理完。
開會,看報表,見客戶,簽文件……陳斯鵬逐條删除着已經完成的事項,手機屏幕上很快就只剩下了最後一條,他的手指在這裏停了下來。
這條未完成事項是:見杜北燕,道謝。
陳斯鵬看了屏幕兩秒鐘後把手機放在了辦公桌上,把轉椅轉向了對着窗外的方向,他看着樓宇間懸挂的太陽把一雙大手十指交叉在了一起。
那個晚上之後杜北燕再也沒有聯系過他,她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但陳斯鵬的內心卻不斷的泛起波瀾。像他這個年齡對一個女人這麽上心,目的無非就是想和對方結婚,但問題是一個有過精神病史的女孩子真的适合結婚麽?且不論她心理上會不會有什麽陰影,萬一是家族遺傳的話,可能會對下一代有影響,陳斯鵬覺得自己在感情上真的再也經不起折騰了。可問題是,如果他不想和她結婚的話,他這麽一次次的想她又是為什麽呢?恐怕他是喜歡上了她吧。 想到這裏,陳斯鵬有些怔住了。
喜歡,對他而言已經是陌生的感情了,他本來以為他早過了談論這個詞的年齡了,但他和她在一起時那絲絲縷縷的情愫一如他十幾二十歲時單純的感情,雖然沒了青春期時的沖動,可這種感情分明就是喜歡,那麽,杜北燕喜歡他麽?
陳斯鵬拿起辦公桌上的手機看着最後一條待辦事項,他想了想從通訊錄裏調出了吳佳文的電話撥了出去,電話響了兩聲就通了,吳佳文驚喜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出來:“陳大哥,是你呀。”
“是我,你在忙麽?”
“沒有沒有,你有事麽?”
“你又忘了,沒事我才找你呀。”
吳佳文咯咯的笑了起來,陳斯鵬說道:“就是問一下你的電腦用的沒問題吧。”
“很好用的,我完全就是個技術渣,上次幸虧你跟着去了,不然他給我換了一個舊顯卡我都不知道,那邊的小公司果然好陰險,陳大哥,我什麽時候請你吃飯吧,就當是答謝你。”
陳斯鵬笑了笑說:“還是我請你吧,我怎麽好意思蹭小女孩的飯。”
“你既然這麽說,那我就不客氣了,陳大哥你什麽時候有空呀,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陳斯鵬看了眼桌上的臺歷說:“後天吧,下班後我去你們公司接你。”
“那就這麽說定了,不見不散。”吳佳文開心的說道。
陳斯鵬突然問道:“哦,對了,我問你個事情,你知道《金融界》的編輯一般什麽時候下班麽?”。
“《金融界》?”吳佳文有些奇怪的說道,“陳大哥,你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陳斯鵬語氣漫不經心的說答道:“沒什麽,有點事,你不是和杜北燕很熟麽,她們一般什麽時候下班?”
“哦。。。雜志社按理說也是朝九晚五,但是編輯的工作時間相對自由一些,不忙的時候他們下午直接就翹班了,但到了出稿的時候會很忙,有時候還會通宵。”
“這樣啊,那現在是出稿期麽?”
“應該快到了,相對會走的晚一些吧。”
“那謝謝你了,我就不打擾了,後天見。”
“後天見,我等你哦。”吳佳文甜甜的說道。
陳斯鵬挂上了電話擡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按吳佳文的說法他下班後應該能在杜北燕單位截住她,他覺得自己還是想見她一面。況且他的理由十分的充分,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無論如何也應該當面道謝吧。一想到又要見面,陳斯鵬的心裏開始雀躍了起來。
黃昏時分開始起風了,站在雜志社門口的杜北燕的裙角随風飄了起來。她身上了穿了件一字領的鵝黃色洋裝,看着像個小孩子一樣的杜北燕的身體在這件洋裝的勾勒下竟也呈現出動人的曲線,但她的鼻子上還架着那副大框的眼睛,盡管身體是成年女性的身體,但她在大框眼睛後面的臉看上去還是像個小孩子。
杜北燕覺得鼻梁被壓得有些痛,這才想起來眼睛還沒有摘,她嘆了口氣摘下眼鏡收到了包裏。馬上就要到截稿的煉獄期了,她一整天都忙的暈暈乎乎的,可是偏偏社長卻在這個時候組織聚餐,真是太沒人性了。杜北燕的社長經常喜歡搞這種聚餐,每次在飯桌上都會長篇大論,喝醉了後必定會去唱歌,他們這些小編輯只能坐陪聽社長鬼哭狼嚎。杜北燕很不擅長交際應酬,一到人多的場合她就會莫名的焦慮煩躁,但是如果無故不參加聚餐的話,第二天肯定會被穿小鞋的。
“怎麽還在這兒站着,快點走吧。”
杜北燕的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坐在自己旁邊辦公桌的楊帆。楊帆看上去和杜北燕倒真像一對金童玉女,同樣是一張沒有年齡感的臉,乍一看就像個高中生,做事也有些迷迷糊糊粗心大意,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兩個人平時在辦公室很談得來。
杜北燕嘆了口氣說:“我好累啊,我想回家去,我不想去聚餐,一想到要和那麽多人敬酒碰杯,還得聽社長的唠叨,我頭好疼啊。”
“集體活動你不去不太好吧,小心社長明天收拾你。”
“那讓他收拾我吧,我真的不想去,”她懇求的看着楊帆說,“要不我不去了吧,你替我去跟社長請個假,就說我死了。”
楊帆一聽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就算你死了他也會去挖墳的,而且他喝醉了以後一定會說我的,你就去吧,蹭飯還這麽不樂意。”
杜北燕垂下腦袋長長的嘆了口氣,她不喜歡這種所謂交流感情的場合,每次她都覺得自己融不進那個其樂融融的氛圍,她在飯桌上感覺就像是在受刑。她希望現在能突然掉下來一顆隕石砸中自己,這樣她就不用去了。
杜北燕正煩惱的要死,楊帆突然在杜北燕耳邊小聲說道:“這人可真高啊。”
杜北燕這才發現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了雜志社門口的臺階下,他被夕陽拉的長長的影子鋪在臺階上,她擡起頭來看見了站在落日餘晖中的陳斯鵬,他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站在那裏,杜北燕有些驚訝的說道:“陳斯鵬?”
陳斯鵬看着她笑了下說:“又見面了。”
“你怎麽在這兒?”杜北燕疑惑的問道。
“那天晚上也沒來得及說聲謝謝你就走了,今天我是特意來向你道謝的,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傍晚的時候一個人走走,你看,我今天特意沒開車。”
杜北燕看着他漸漸睜大了眼睛,她的隕石真的飛過來了。
陳斯鵬打量了下她的衣服說:“不過,看你的打扮,你晚上已經有約了麽?”
“是單位聚餐。。。”
陳斯鵬有些許失落的說:“真是不巧。。。”
“但是我可以不去的,”杜北燕大聲說道,“我們一起去走走吧。”
陳斯鵬怔了一下随即微微笑了:“好啊。”他的笑容看上去如同夕陽一樣的溫暖。
“喂喂,杜北燕,你就這麽走了社長那邊要怎麽辦?”楊帆趕緊在一旁提醒道。
杜北燕對他燦爛的笑了下說:“你就告訴他我去結婚了。”
“啊?”楊帆聽了她的話不由驚訝的張大了嘴,他眼睜睜的看着杜北燕輕盈的跑下了臺階。
杜北燕跑下臺階仰起頭對陳斯鵬說:“晚上的聚餐我決定逃走了。”
陳斯鵬聽了她的話不由笑了起來:“聽上去真像從舞會上逃跑的公主啊。”
杜北燕哈哈笑着說道:“那你就是帶我逃走的騎士了,趕緊帶我走吧,不然要被抓回去了。”
陳斯鵬微微笑着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大手:“遵命,我的公主。”
杜北燕看着他深沉的眼睛開心的笑了,她沒有猶豫就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寬大的掌心裏,陳斯鵬握住她的小手沿着黃昏的馬路跑了起來,看上去他們似乎要跑進融融的夕陽中一樣。
楊帆在後面絕望的喊着:“杜北燕,雅蠛蝶啊!社長會殺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