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關于移民
談判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為了完成向董事長許下的最低價目标,陳斯鵬簡直稱得上是殚精竭慮。其實上級在定目标的時候多少都會定的比預期值低一點,這樣才能給下屬壓力,所以最後的成交價即便稍高一點也無所謂,但陳斯鵬就是這樣一個較真的人,既然已經有了預定目标,那麽最後的價格哪怕貴一塊錢他都會不甘心。有這種較真的性格對于員工自身而言實在不是好事,這次超水平發揮了,下次上司就會給你更變态的任務,所以工作一定要給自己留一定的餘地。這樣的道理陳斯鵬不是不懂,但他就是那種認定目标就絕不回頭的人,他這些年的工作業績都是這麽自己逼出來的。他這種性格說的通俗一點,就是死心眼。
陳斯鵬這個老胃病患者這麽不要命的工作,零部件出問題再正常不過,他最近胃疼的厲害,助理都勸他休息一下去醫院看看,他自己也覺得這次疼的似乎和原來不太一樣,但現在正是談判的關鍵時期,他怎麽舍得這個時候功敗垂成。所以他又是吃幾片止痛片加胃藥就拉倒了,實在疼的不行就午休的時候到附近的診所去挂點滴,診所的醫生看見他來都又搖頭又嘆氣的,他無數次告訴自己等這段忙完一定去醫院好好看看,但事情就是遲遲不見眉目,他的看病計劃也就被遙遙無期的擱置了。
不過杜北燕并不知道陳斯鵬最近過的有多慘,除了在家的時間少一些,他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麽不同,他的手背上天天粘着橡皮膏,杜北燕問起來他就說是不小心劃破了,杜北燕這個糊塗蛋倒還真是信了。最近工作向來馬馬虎虎的小編輯杜北燕日子也不好過,又是一月截稿期,收不上來稿子的杜北燕每天下班都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陳斯鵬哪還忍心再跟她講自己那攤破事。
這幾天杜北燕下班也很晚,陳斯鵬去接她的時候馬路上的車都少了,累了一天的杜北燕上了車一句話都不說,連眼神都是呆滞的。她呆坐了半晌突然用力晃着陳斯鵬的胳膊大聲說道:“陳斯鵬!陳斯鵬!不好了!”
正在開車的陳斯鵬被她吓了一跳,他穩住方向盤問道:“北燕,怎麽了?”
杜北燕哭喪着臉說:“我出現幻覺了,我看到好多股票走勢圖在我眼前手拉手的飄啊飄啊,天哪,我不是被股票附身了吧。”
陳斯鵬哈哈笑了起來:“難得杜編輯這麽敬業。”
杜北燕扁着嘴嘟囔道:“我恨股票,我要詛咒那些拖稿的作者統統上廁所沒有衛生紙,泡方便面沒有調料包。”
陳斯鵬笑了下沒說話,杜北燕又進入了放空狀态,過了一會兒陳斯鵬突然說道:“北燕,你想不想到國外去?”
杜北燕兩眼一亮興奮的說道:“想呀想呀,我想到伊拉克去,去看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
陳斯鵬苦笑了一下說:“我是說能住人的地方。”
“伊拉克也能住人啊,那裏住了将近四千萬人呢。”杜北燕滿不在乎的說。
“我是說那些萬惡的資本主義國家,比如澳大利亞。”
“澳大利亞很好啊,不過我更喜歡新西蘭,指環王就是在那裏拍的呢,不過現在沒時間去吧,我們社長絕不會給我假的。”杜北燕說到這裏嘆了口氣。
陳斯鵬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我說的不是旅游,是待在那裏就不回來了,如果有這樣的機會的話,你願意移民到澳大利亞那樣的地方嗎?”
杜北燕搖了搖頭說:“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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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樣的答案陳斯鵬多少有點猜到,但他還是忍不住追問道:“為什麽不去呢?”
杜北燕想了想說:“那裏沒有麻辣燙。”
“可是有考拉和袋鼠呀,而且沒有PM2.5。”
“這裏有麻辣燙。”
“那裏的水質也很好,自來水可以直接飲用。”
“這裏有麻辣燙。”
“那裏的低保一個月都有六千塊,你現在這麽辛苦一個月也沒有六千塊吧。”
“這裏有麻辣燙。”杜北燕固執的說道。
陳斯鵬笑了起來:“麻辣燙對你就這麽重要啊?”
“那當然啦,哪怕是地溝油和蘇丹紅做的,好吃就是好吃,吃慣了這種美味,怎麽能忍受只有面包牛排和生菜的日子。”
“可是我們還可以再回來呀,取得外國國籍畢竟好處很多,也許對我們沒什麽意義,但是我們的孩子會少受很多的苦。”
杜北燕搖了搖頭說:“我決不當外國人,我的小孩也休想當外國人。”
她堅定的語氣讓陳斯鵬不由問道:“為什麽?”
“因為民族氣節。”杜北燕一本正經的說道。
陳斯鵬有些詫異的挑起了眉毛,這個年代談到“民族氣節”這四個字多少有點像是空泛的口號,但杜北燕說的鄭重其事,不像是開玩笑,她繼續說道:“我自己在這裏過了這麽多年了,也沒覺得辛苦,所以我的小孩沒有問題的,再說我只會做編輯,要是去國外只能去洗盤子了。”
“那就不工作了呀,”陳斯鵬說,“你就待在家裏寫小說,幹你喜歡幹的事情。”
杜北燕笑了下說:“還是算了吧,寫小說哪輩子才能掙到銀子啊。”
“你可以花我的呀,也是一樣的。”
杜北燕搖了搖頭說:“花你的錢就不能随便亂花了,花自己的錢亂買東西也不會被你發現,但是花你的錢就會被發現的。”
陳斯鵬一想,最近家裏好像是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東西,他每次問起來杜北燕都說是早就有了。“我的錢你也可以亂花呀。”陳斯鵬說道。
“我不要,賺錢很辛苦的,亂花別人的錢我會良心不安的。”
“那你自己辛苦掙來的錢就可以亂花嗎?”
杜北燕笑眯眯的說:“反正是自己掙的,所以無所謂呀。”
陳斯鵬沉默了一下說:“北燕,你真的不願意移民嗎?”
杜北燕打着哈欠擺了擺手說:“不去不去,我哪兒都不去,困死了,我先眯一會兒,到家了叫我。”
陳斯鵬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杜北燕,他心想,如果在戰争年代的話,杜北燕也許會成為大英雄吧。
兩天以後陳斯鵬的公司裏有人被調到了澳大利亞總部,全公司的人都有些詫異,大家以為這回輪都該輪到陳斯鵬了,結果又不是他。公布結果的這天開會間隙吳佳文對陳斯鵬說:“陳大哥,你們公司這次的安排我聽說了,為什麽不是你呢?你這些年為公司做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這種安排也太不公平了吧。”
陳斯鵬笑了下說:“我不想去,還是讓給別人吧。”
“為什麽?”吳佳文訝異的問道。對于她而言,進入外企最大的目的就是以此為跳板有一天能出國去,陳斯鵬工作這麽努力卻不想出去,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沒這個想法吧。”陳斯鵬簡單的回答道,吳佳文的眼神還是有些難以理解,但陳斯鵬不想再進一步解釋了,為了麻辣燙也好,為了民族氣節也好,這些理由都難以讓人信服,其實對他而言只要和杜北燕在一起,待在哪裏都沒有太大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