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決裂

周六陳斯鵬沒有去加班,他難得和杜北燕聚在一起吃午飯,各懷心事的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沉悶。陳思鵬看杜北燕幾乎是一粒米一粒米的吃,就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子菜說:“吃飯就大口大口吃,你看你最近臉色又不好看,還不好好吃飯。”

“胃口不太好。”杜北燕扒拉着碗裏的飯說。

“那你想吃什麽跟我說,我去給你做。”

杜北燕搖了搖頭說:“不用了。”

陳思鵬想再勸她,但杜北燕的臉一直埋在碗裏,他只能看見她的頭頂,最終他什麽也沒說,嘆了口氣接着吃飯。兩個人正默不作聲的吃飯,陳斯鵬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把手機拿起來一看原來是醫院打來的,上次他沒去做檢查,估計是醫生打來催他的。陳思鵬瞟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杜北燕,他還沒想好怎麽把這事告訴她,他不想她現在就知道這事。陳斯鵬猶豫了一下按掉了電話,繼續吃他的飯。

“怎麽不接呀?”杜北燕擡起頭來問道。

“哦,打錯了,不用管他。”

陳斯鵬剛把筷子拿起來,電話又不依不饒的響了起來,還是醫院打來的。陳斯鵬心裏一陣煩亂,他暗想就不能等一會兒再打麽,他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電話鈴響個不停,陳斯鵬卻一直不接,杜北燕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他的手機,小心翼翼的問道:“還是打錯的嗎?”

陳思鵬低着頭扒拉着碗裏的飯說:“不,是。。。最近一起談生意的人,那人有點煩,我不太想理他。”

“還是年前那個合同嗎?”

“。。。對,還是那個合同。”

杜北燕的心裏開始慌了起來,吳佳文不是說那個合同早就談完了嗎?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陳思鵬的手機第三次響了起來,看來醫院不聯系到他是誓不罷休。陳斯鵬皺着眉頭像看着什麽不祥之物一樣看着手機,他擡起眼睛看到杜北燕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安靜的飯廳裏手機鈴聲聽上去格外響亮,兩個人的眼神都有些複雜。杜北燕猶疑的說:“你。。。不接一下嗎?”

陳思鵬避開她的眼神站起了身來:“我去應付一下他,你好好吃飯,別跟過來。”說罷拿起手機到卧室去了。

杜北燕放下筷子側耳細聽着,房子太大,陳斯鵬講話的聲音又很小,她聽不清他在講些什麽,吳佳文的話又在她的耳邊響起,她把臉埋在手心裏突然一陣眩暈。

她絕不相信陳斯鵬是那樣的人,可是他最近一直鬼鬼祟祟的,他過去從來沒有這樣過,杜北燕幾乎能肯定他有事情在瞞着他,而且吳佳文講得那麽理直氣壯,所有的一切都隐隐指向一個讓她恐懼的答案。她不知道該如何向他開口求證這件事,萬一他告訴她事實就是那樣她該怎麽辦?她現在才發現她有多害怕離開他。可是她無法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再這麽下去她簡直要瘋了,她必須找他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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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先生,催你多少次來做檢查了,我又不是要害你,你怎麽就是不過來呢?”

劉醫生在電話裏大聲訓斥着陳斯鵬,陳斯鵬有些無言以對,他知道醫生是好心,是他一直不配合,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劉大夫,關于住院這件事我還沒有想好。。。”

“癌症是容你想好了再來治療的嗎?”劉醫生打斷了他,“現在還不知道你的癌症到底到什麽程度了,如果情況沒有想象的那麽樂觀,你晚來一分鐘情況就危險一分,陳先生,不是我說你,我覺得你現在有些諱疾忌醫,這可是絕對要不得的。”

“我知道,但是我跟你說過,我太太懷孕了,我不能現在讓她知道這事。”陳斯鵬低聲說道。

劉醫生嘆了口氣說:“陳先生,我很理解你,這種事對于一個家庭而言确實很不幸,但是你總不能一直瞞下去,這對你沒有好處,對她沒有好處,對你們的孩子也沒有好處,你還是趕緊跟你太太談一下,盡快住院吧。”

“我會的,謝謝大夫,再見。”

陳斯鵬挂上電話把手機放到了一邊,他把手指插口進頭發裏用力把頭發捋向腦後,一陣無力感充斥着他周身,他有些頹然的把雙肘撐在膝蓋上垂着頭坐在床上。就這麽坐了片刻後他突然想起來杜北燕還在飯廳裏,他再不出去恐怕要露出馬腳來,想到這裏他用力抹了一把臉收拾了下心情站起身來。

陳斯鵬一轉過身來就看到杜北燕站在門口,他被吓了一跳。

“怎麽不吃飯,不是讓你別跟過來麽。”陳斯鵬心裏有些慌,說話的語氣也跟着生硬了起來。

“我能不能。。。問你些事情?”杜北燕攥緊了衣角有些緊張的說道。

“北燕,先去吃飯好不好,我最近有些累,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說,聽話。”

“可是。。。我覺得我現在必須問你,不然我什麽都沒法幹。”杜北燕說話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陳斯鵬現在心裏亂的很,他什麽話都不想說,只想安安靜靜的和她吃一頓飯,但杜北燕看上去都快哭出來了,他重重嘆了口氣說:“那你問吧。”

杜北燕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說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跟佳文。。。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是說吳佳文?”陳斯鵬有些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她怎麽了?”

“你們前段時間不是在一起工作麽,所以。。。你們。。。”

杜北燕說的支支吾吾語無倫次,陳斯鵬漸漸聽明白她想說什麽了,他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他厲聲說道:“杜北燕,你是懷疑我背着你做了什麽麽?”

“我不是那個意思。。。”杜北燕有些慌張的說道。

“那你平白無故的提她幹什麽!”陳斯鵬的嗓門陡然提高了。

“是她說的。。。”

“她說的?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嗎?杜北燕,我們結婚這麽久了,你對我連點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嗎!”陳斯鵬高聲吼了起來。他這輩子從沒幹過腳踏兩條船的事情,這是他第一次被人當面質疑人品有問題。他都快要死了,他唯一的期望就是她能照顧好自己,結果她不好好吃飯卻跑來質問他是不是和別的女人有染,一股無名火陡然在他心中騰起。陳斯鵬這些天來脆弱的心理防線終于因為杜北燕的幾句話全線崩潰了,他焦慮,煩躁,恐懼,這些負面情緒頃刻吞沒了他,他再也沒有力氣掙紮了,他不想講道理,也不想好好說話,他只想把自己的壞情緒全都發洩到杜北燕身上。

陳斯鵬的反應把杜北燕吓壞了,她以為這件事很容易就能說清楚,他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她只是想要他一句話,但她沒想到他會發這麽大的脾氣,眼淚在她的眼睛裏打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她完全被陳斯鵬給弄懵了。

“杜北燕,如果你想和我離婚的話拜托你也找個像樣點的理由,不要說這種侮辱我的話!”陳斯鵬暴喝道。

杜北燕無措的辯解道:“我沒有要侮辱你的意思。。。”

“那你說這種話是什麽意思!原來我的你的眼裏就是這種人,怪不得你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你不是想離開我麽?那我就遂你的心願,不想過就離吧!”

杜北燕的眼淚流了下來,陳斯鵬的話句句都像把刀子一樣捅在她的心上,他冷酷的就像個陌生人,她做夢也想不到他會這麽對她,他本來是一個多麽溫柔的人,她不知道到底是她把他變成了這樣,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杜北燕流着淚有些艱難的說道:“你。。。到底是怎麽了?”

“我怎麽了?我快死了!”陳斯鵬怒吼着,“你從來都不關注我,對,我也不值得你關注,你有那麽多的事情要考慮,哪裏還顧得上我。”

“你別這麽說,斯鵬。。。”

不許這麽叫我!我讨厭這個名字!”陳斯鵬憤怒的打斷了她,“你給我記住,你以後只能叫我陳斯鵬,我只是陳斯鵬而已,別讓我玷污了你心裏那麽珍貴的感情!”

陳斯鵬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他看着不停流淚的杜北燕心裏難受極了,他知道他很過分,可是他就是停不下來,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別過頭去有些痛苦的皺起眉頭說道:“你出去,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杜北燕卻站着沒動,她猶豫了片刻走到了他身邊,她伸出自己有些顫抖的手緊緊的攥住他的袖子,她仰起頭用那雙不停流淚的大眼睛看着他。

“放開。”陳斯鵬別過頭避開她的眼神。

“我不放,”杜北燕的聲音有些顫抖,“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了?”

陳斯鵬的心顫抖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他想抱住她說對不起,他想告訴她他得了癌症,他害怕她不要他了,他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無法獨自跨越的障礙,他需要她。可是他剛才就像個瘋子一樣,疾病在打垮他的身體前就先摧垮了他的意志,他不敢想象當他躺在病床上被癌症折磨時他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人。陳斯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惡中,他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更無法面對她,他寧死也不想她看到他變成那個樣子。

“告訴我,好不好?”杜北燕哀求的說道。

陳斯鵬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他覺得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一吐為快了。但最終他克制住內心的沖動冷下臉來說道:“沒什麽好說的。”他把袖子從杜北燕的手裏抽出來,拿起自己的大衣出門去了。

杜北燕愣在原地聽着他出門的聲音,她冰涼的手依舊僵在半空中,她閉着眼睛痛苦的啜泣着,她難過的連大聲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陳斯鵬從家裏出來後去了醫院,劉醫生剛好在忙,護士安排他在外面等一下。陳斯鵬一個人在走廊裏坐了片刻後,起身去了婦産科。

婦産科的診室裏坐着一個值班的女醫生,陳斯鵬輕輕敲了敲門說道:“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女醫生擡起頭一看是個大男人一個人來,不由有些詫異的挑起了眉毛,她點了點說:“進來吧。”

陳斯鵬在辦公桌邊的凳子上坐下後說道:“大夫,我想跟您咨詢下關于引産的事情。”

“引産?誰要做?”

“是。。。我太太。”

“為什麽要引産?孩子有問題嗎?”

“。。。是,孩子有問題。”

“懷孕多久了?”

“十七周多一點。”

“哎呀,那真是可惜呀,這麽大都長成型了吧。”

“是。”陳斯鵬眼神有些空洞的盯着桌上的一點。

女醫生說道:“你還是先讓她來做個全面檢查,只要各項指标合格就可以做。”

“那。。。疼嗎?”

“只要她對麻醉劑不過敏,可以使用麻醉的方法,但是,”女醫生聳了下肩說,“這種事,不疼是不可能的。”

陳斯鵬沉默了片刻後站起身說:“那謝謝大夫,我先走了。”

“沒事,不過你最好盡快帶她過來,月份越大越難做。”

“知道了。”

陳斯鵬離開診室的時候腳步有些沉重,他想起了杜北燕肚子裏孩子的b超照片,他的孩子看上去那麽小那麽可愛,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可他如果真的要死了的話,他還是選擇對杜北燕負責吧。

陳斯鵬回到剛才等候的走廊時,護士正在到處找他,她一看見陳斯鵬趕緊走過去說:“你上哪兒去了?我還以為你又跑了呢。”

“沒有,請問現在可以做檢查了嗎?”

“今天做不了了,前天讓你來你不來,只能等下周了,你先進去跟醫生談一下下一步的治療計劃吧。”

陳斯鵬點了點頭走進了診室,他高大的身影讓走廊另一頭的吳佳文一眼就認了出來。

吳佳文今天是到醫院來看住院的同事的,她剛從病房出來恰巧看到陳斯鵬走進診室,她不由多了個心眼,她走到診室門口側耳細聽着裏面的動靜。

醫生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吳佳文聽的有些斷斷續續,但她隐約聽到醫生多次提到了“胃癌”兩個字。吳佳文驚訝的用手捂住了嘴巴,她不敢相信陳斯鵬那樣一個強壯能幹的男人居然會得胃癌。吳佳文的心裏為他感到難受,但她也暗暗有些慶幸當初他沒有選擇自己。她突然有些後悔前幾天去找杜北燕的事,這個時候她可不想把自己牽扯進去。她确實很同情陳斯鵬,她也喜歡過他,但她絕不會跟一個癌症病人在一起。

診室裏陳斯鵬站起來和醫生道別了,站在門口胡思亂想的吳佳文趕緊逃一樣跑了。

杜北燕扶着腰有些困難的往行李箱裏裝着東西,她剛才從高處拿行李箱的時候不小心閃了下腰,現在整個腰腹都又酸又痛。她裝的差不多以後擡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她想這些東西應該夠她在外面住幾天了,這兩天她就把離婚協議快遞給他,他們就這樣吧。

杜北燕環視着熟悉的家,到處都堆着她的東西,她的東西太多了,一次性肯定帶不走,她想就放在這兒吧,說不定他還會想起她,等他組建了新的家庭就讓他直接扔了算了。杜北燕從這個房間游蕩到那個房間,她一會兒拿起廚房裏的碗,一會兒抱起卧室裏的枕頭,屋裏到處是他們共同生活的痕跡,每一件東西她都想帶走。但是她的箱子太小了,她放下這件又拿起那件,最終什麽都沒有拿。她摩挲着她的肚子心想,這個孩子就是他留給她的唯一的紀念。

杜北燕走進衣帽間裏,裏面整整齊齊的挂着他的西裝,衣櫥裏散發出屬于他的獨有的味道,杜北燕聞着那熟悉的味道不由的心醉神迷,她想起了在咖啡廳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下午,其實那天她早就去了,她隔着馬路遠遠的看見他坐在落地窗前,一會兒呡一口咖啡一會兒看一眼表,焦灼的等待着她出現。她當時既不喜歡他也不讨厭他,只是覺得他看上去十分的親切。她走了又忍不住回去,沒想到他還在那裏等她,最終她走進去跟他打了個招呼,她也沒想過是因為他看上去那麽可親還是因為他也叫斯鵬。她有些後悔她為什麽不早點愛上他,但是她真的可以愛他嗎?她到現在都不知道。

杜北燕抱住他的西裝把臉埋在裏面用力嗅着上面的味道,一陣酸楚割裂了她的心,她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她的手滑進了西裝口袋裏,在裏面她摸到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杜北燕把那團紙掏出來展開,原來是醫院的診斷書,上面的字已經模糊不清了,但她還是辨認出了最關鍵的四個字。

陳斯鵬,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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