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校園言情
那天,市第二醫院。
舒景接聽完班主任的電話,一向清冷的眉眼染上了層陰郁,被褥下手指緊握。
鄒言站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他,神色清清冷冷,纖長的睫毛半遮住琥珀色的瞳孔,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舒景想起電話裏班主任的說辭,嘴角彎出一抹譏諷的弧度,“鄒家的人?多管閑事。”
“你會被學校開除。”
他将目光放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的少年身上,語氣淡然。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舒景擡頭看他,平靜的面容幾乎要扭曲。
鄒言算什麽人?
憑什麽來管他的事?!
舒家當年何等風光?就連鄒家這樣的大集團也不得不避其鋒芒,只是絕豔一時,舒家牆角一倒,往日卑躬屈膝關系緊密的人轉身就将舒家賣個徹底。
舒景那時年紀尚小,母子三人被趕出家門,財産全部充公,所謂的親戚翻臉不認人,人心的險惡讓小小年紀的他對這個尚未充分認識的世界充滿厭惡。
他習慣以最尖銳的惡意去揣測別人的好意接近,他的內心有一座築起的高牆,它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或許有一天這座牆會愈來愈牢固,或許有一天它會轟然倒塌。
人前冷漠銳利仿若刺猬一般對待這個不公平世界的少年,他脆弱而敏感,仿徨而無助。
鄒言仍是淡淡的看着他,舒景如今不過十六年紀,半大的孩子還未能好好隐藏自己的情緒,他心疼自己的姐姐,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怨恨當年的樹倒猢狲散,他想改變這一切,卻沒有辦法。
若不是為了舒爾雅,鄒言又怎會理這種小事?舒景退學不退學其實跟他的任務毫無關系,然而令人頭疼的,是他退學後會不會拖累到舒爾雅。
舒爾雅為人倔犟,卻又柔弱可悲,她堅守着內心的底線,無論這段時間鄒言如何對她好,都将他排斥在防線外,她對鄒言這突如其來的溫暖而感到貪婪,更多的卻是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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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自卑又敏感的人,對于別人的情緒,是最容易被影響的。
畫面一轉,舒爾雅的家裏。
面對舒景尖銳的質問,舒爾雅選擇了低頭,清冷的燈光下三人都有一瞬間的沉默,半響,似有人嘆了口氣。
小區樓外路燈幽幽,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正坐在小徑旁的長椅上乘涼,鄒言走下樓,一眼便看到鄒家司機候在路旁,身後是一輛黑色穩重的轎車。
他蹙了蹙眉,面色冷淡的上了車,“父親讓你來的?”
司機恭敬道,“先生見少爺許久未歸,夜又深,怕少爺一個人會出事。”
說着,引擎聲響起。
鄒言将打開車窗,目光放在不遠處的樓梯口,哪裏,有人正目送他離去。
回到鄒家,鄒父果不其然正在大廳的沙發坐着等他,常年冰冷的面容不見絲毫情緒,見鄒言回來也未有絲毫松動,父子二人見面如同陌生人一般。
“回來了?”
“嗯。”
鄒父淡淡的看着他,目光深沉,“年輕人,免不得有些輕狂,那個孩子,玩玩就算了。”
話裏有些意思未挑明,可在場的幾人都女傭司機都明白了這其中的威脅,不禁噤若寒蟬。
鄒家父子均是一類的人,一樣的面冷心冷,沒有感情,這樣的人心機深沉,沒有弱點,可擔當重任。
若說鄒父在商場上橫掃千軍是衣冠禽獸,那麽羽翼未滿稚嫩若雛兒的鄒言,就是薄情寡義狼心狗肺。
鄒言對于鄒父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沒有絲毫感覺,畢竟對方是只老狐貍,察覺到他的異處卻沒有對此作出态度,這樣的鄒父才讓人內心警惕。
鄒言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好幾個月,這幾個月來兩人見面屈指可數,通常是鄒父吃了早膳匆忙趕去公司,而鄒言還在洗漱,對方出差幾個星期或一個多月,鄒言才後知後覺發現。
鄒家的家規冰冷又嚴酷,未成年的鄒家人只能在父母的庇護下過着羽翼未滿的生活,想要過問集團的事沒有一絲可能。
鄒言亦是,鄒父對唯一的兒子的态度好似空氣一般,平常時兩看兩相厭,互當對方不存在。
那天之後,鄒言再沒有去找過舒爾雅,仿若舒爾雅這個人,從沒有出現過。只是偶爾舒爾雅晚上回家,身後常常會有一輛黑色穩重的轎車緩緩行駛。
深秋,天涼。
鄒言換上了秋季暖和的校服,藍色的外套修身好看,恰如一捧淺色的泓水,在稍顯寒冷的深秋裏頭蕩起波瀾。
少年眉目丹青難以描繪,如水墨畫般侵染了濃重黑白色彩,淡色的唇,鴉羽般墨黑的發絲柔軟,清冷淡雅的氣質,整個人的色彩并不濃烈,卻足夠令人動心。
而此時此刻,身姿如松竹的少年站在教室門口的長廊上,長腿柔韌,殊色冷淡,叫人見之忘俗。
今天是周六,如此天氣,鄒言本該在鄒家莊園裏看書,然而尹若離的一通電話将他喚了過來。
少女情懷總是浪漫,鄒言心冷是無意,于尹若離而言就是自己的男朋友不夠體貼,愛情的長久是需要經營的,浪漫是一回事,約會,又是另一回事。
尹若離和一衆社員出了社團,就看見長廊上鄒言美好若仙的背影,其姿态如流水孤冷,霎時令一衆少女羞紅了臉頰。
美麗的事物總是令人欣賞,尹若離即便是知道鄒言姿色上乘,往往在不經意間俘獲人心,然心底總是不快。
“阿言。”
她走上前,頂着衆少女羨慕的眼神,與少年并肩,金童玉女,羨煞旁人。
鄒言側眸,見她穿着單薄,不免蹙了眉頭,話中是少見的責怪,“怎麽穿的這樣少?”
話落,他将少女帶着些許寒意的手掌納入手中,視線相觸,“我該拿你怎麽辦?”
尹若離目光溫柔,撒嬌道,“好了阿言,我們好不容易才能約會一次,你可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裏。”
鄒言柔和了目光,揉揉少女烏黑的長發,牽着她的手下樓,司機正在樓下候着。
游樂場一向是情侶喜歡去的地方,特別是摩天輪,摩天輪的傳說想必很多人都知道。
尹若離帶着鄒言來,無非是想與鄒言一起登上那摩天輪,看看那傳說是否真如傳言一般,在達到最高點時與戀人親吻,是不是真的可以一直走下去?
鄒言坐在游樂場的長椅上,四周熱鬧的人群令他十分不适,不管是鄒言本身還是為了劇情而延伸出來的鄒言,都十分的厭惡人多的地方。
這并不是說鄒言有人群恐懼症還是什麽其他,只是單純的讨厭熱鬧,人多的地方會擾亂他清晰的頭腦,影響他的思路。
尹若離擠開人群,拿着兩罐飲料走到鄒言身旁坐下,抱怨道,“哎,人太多了,擠得我好累。”
鄒言心疼的摸摸她的臉,“抱歉,若離。”
尹若離笑笑,“這有什麽好道歉的,阿言你可是我的男朋友,誰去買不都一樣?”
鄒言抿了抿嘴,并不答話,眼裏隐約可見暗下去的光芒。
鄒言身為鄒家的少爺,不懂民間疾苦是為正常,他從小身邊就有管家女傭司機保镖家庭醫生,來到游樂場後手足無措,什麽都不懂,着實令尹若離驚奇了一陣子。
兩人在長椅上聊天,多半是尹若離在說笑,鄒言在聽,眼看時候差不多,尹若離正準備開口,想和鄒言去驗證那摩天輪的傳說的時候,鄒言一向清冷的臉色變了。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少年霍然起身,朝着人群一個密集的方向走去,自己連忙随後。
鄒言的神情一直是冷淡的,游離在外,仿若無人能走進他的世界,尹若離心底酸澀,這樣的一個人,到底看見了什麽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姐姐,給我一個氣球。”
孩子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舒爾雅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看着眼前這對帶着孩子來游樂場玩的夫妻,臉上挂上真摯的笑容。
“來,這個最漂亮最好看的,喜不喜歡?”她笑着将氣球遞給孩子。
年輕夫妻牽着孩子的手離開,舒爾雅才恍然發覺,她的手在顫抖,一股憤怒夾雜着不知名的酸澀在心頭久久不去,她咬了咬唇,将湧上喉嚨的那個名字徹底咽下。
不過是不經意間的一瞥,卻看見了那個人。
鄒言。
鄒言怎麽會來這裏?
他不是一向讨厭這種地方麽?
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子是誰?
無數的問好全部湧入腦海,直讓她神經作痛,恍惚的想到,真漂亮啊那個女孩子,跟鄒言真是相配。
然後她一擡頭,看見那個本該陪着另一個女生的人,臉上帶着駭人的寒意,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鄒,鄒言?”
那一刻,她的心亂了。
游樂園之行,尹若離知曉了舒爾雅的存在,已經作廢的婚約,一個從前的未婚妻,一個論容貌品行乃至出身,都在她之上的女生,哪怕如今舒家已經倒臺,還是在尹若離心中留下了一根刺,如鲠在喉。
初戀是白月光,正因為美好才成為了朱砂痣,不敢記,不能忘。
寒假,尹若離打電話跟鄒言告別後,回了鄰市父母的身邊,鄒父因為臨近年關,格外忙碌,直接宿在了辦公室。
偌大的莊園,清清冷冷。
鄒言原本想着,就這樣下去也好,等到時機成熟,跟尹若離分手,然後跟舒爾雅求婚,只要舒爾雅一答應,他就馬上離開這個世界。
只是凡事總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