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教訓

傅荀生氣了。

能讓程寧意識到這一點也是很困難的,主要還是丫鬟提醒。

自從那天不讓程寧跟着他去書房後,傅荀已經好幾天都是很晚回來了,有時甚至是院子都快落鎖了才回來。

程寧不太适應這種變化,每天還是傻乎乎的等着傅荀一起吃晚飯,就算是餓的肚子咕咕叫了,也只是眼神有點垂涎地盯着桌子上的菜。

“夫人要是餓的話就先吃吧。”如雨在旁邊看着勸道。她們一般在傅荀不在的時候陪在程寧的身邊,傅荀一回來,她們就自覺自發的保持距離,退到屋子外面。

程寧搖了搖頭,雖然感覺已經在咽口水了,但還是說道,“等,夫君。”

“世子回來了廚房會另外準備的,現在都已經這麽晚了,夫人還是先吃吧。”如風有些不忍心,世子已經三天沒回來吃晚飯了,夫人卻還是堅持等世子,有時候等着等着就睡了,說起來,夫人也是三天沒吃過晚飯了。

程寧依舊搖頭,臉上的表情很堅持,“等,夫君。”

如風如雨沒辦法,只能先拿了些糕點給程寧墊墊肚子,這次程寧倒是沒拒絕,乖乖地吃了。

夜色一點點的濃重起來,桌上的菜也漸漸沒了熱氣。

大理寺。

守門的衙役見有一處屋子還有燭火,便問旁邊的人,“這又是傅大人的屋子吧。”

旁邊的人點頭,“是啊,這都好幾天了,也沒聽說最近有什麽大案子啊。”

兩人又都看了亮着的那處一會兒,最後還是那個剛開口的衙役說,“算了,這些大人們每天都在想什麽,幹什麽,也不是我們這些人能猜的,要不然也不會人家坐在裏面辦案,我們守在門口吹冷風了。”

另一人深以為然,點點頭,又恢複了認真守門的樣子。

入夜的梆子敲了幾聲,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亥時,大理寺巡夜的人在傅荀的屋外敲了敲門,“大人還不走嗎,快要落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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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馬上走。”屋裏傳出男人的聲音。

即使屋裏的人看不見,巡夜的人還是對着裏面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大人勤于公務,是我打擾了。”說完,他又提着燈繼續往別的地方去了。

屋裏的燭火明明滅滅,在傅荀的身上投下了一層陰影,他的手裏拿着一些卷宗和書信,正是一些寒山鎮的資料。

他從那副畫上得出寒山鎮三個字後便讓原本在黔洲的人去查,黔洲有不少州府,各個州府下又有大大小小的鎮子,這個寒山鎮在其中毫不顯眼,派出去的人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了其中的蹊跷之處。

寒山鎮本身并無異處,和所有受災的地方一樣,屋宅損毀多半,街上盡是流民,靠着官府那微薄的救濟,每天都會死好幾個人,但其中卻有一個叫康華村的地方竟然被戒嚴了,村裏的人出不來,村外的人進不去。

這個村子三面環山,山洪來的時候,一整個村子幾乎都毀了,按道理這裏該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之一了,官府也應該重點關注這裏,雖然官府給的理由也是這個,可把村子唯一的出口派人看守起來,既不讓出,也不讓進,怎麽看都有些不對勁。

都說災後多疫情,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看到進出的官兵運過一些草藥和石灰進去,便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他不敢有所耽擱,立刻把這件事寫了信快馬加鞭寄給了傅荀,無論這個猜測是真是假,這都是一個很大的突破口。

傅荀這些日子就在忙這件事,災後出疫情本就是一件大事,若還隐瞞不報,其中說是沒有貓膩也沒有人信了,傅荀要做的就是把這件事不露聲色的捅到皇帝面前。

他回府的時候,街上已經宵禁了,涼涼的夜色中只有他和他身後的幾個仆從行走在路上,偶爾遇見幾個巡邏的官兵,還需出示一番身上的令牌,實在是有些孤寂的意味。然而傅荀卻像習慣了似的,臉上既沒有焦急,也沒有不耐煩,只是不疾不徐的自己提着一盞燈緩緩走着這條歸家的路。

也許對他來說這也算不上什麽歸家,自從他母親去世,父親另娶之後,那個所謂的家便已經徹底消失了,留下的不過是一些一個幼童如何在自己府中掙紮求生的記憶。

漸漸的,那條漆黑的路走完了,露出門前挂着兩個燈籠的大門來。府裏的下人把門打開又合上,傅荀便又一次回到了這個對他來說只算是他落腳的地方,揮退了欲要替他提燈引路的下人,傅荀自己提着一盞燈,穿過長長的回廊,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這個時間按府裏的規矩已經到了各個院子落鑰的時候,但這幾日他回來的時候,總能看到院子裏還有微弱的燈光,每次這時候他才會驚覺自己的生活中居然就這樣多了一個人。

程寧已經等着等着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不僅心智如孩童,連生活的習性似乎也一直停滞了,入了夜便會犯困,即使自己一心想等人回來,也總是還沒等到就先控制不住的睡着了。

因為這些日子大概摸清了程寧的脾氣,兩個丫鬟也沒敢把她放到床上,而是給她身上蓋了件厚厚的披風。

看見傅荀回來,他們沒有像往常一樣識趣的退到門外,而是都站在程寧的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着他。

傅荀知道他們想說什麽,卻不想聽她們說,皺了皺眉,直接說道,“還不退下!”

兩個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只能無奈的出了房門,但如風到底心思單純,關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夫人這幾日為了等世子連飯都沒用過,還請世子多體諒我們夫人。”

傅荀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如雨趕緊合上門,拉着如風退了出來。

程寧趴在桌上,似乎連夢中都是不開心的樣子,不複平時的笑靥,兩條眉毛深深的皺了起來,口中有時還會喊着,“夫君。”

抱人上床不過片刻的事,但傅荀卻沒有做,他仍是和前幾日一樣,直接撤了程寧身上的披風,等人被凍醒了,他才語氣冷淡的說道,“醒了,自己脫了衣服上床吧。”

程寧還有些不清醒,每次被這麽弄醒,都會神色茫然,然後看見傅荀,又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夫君,回來了。”之後就算跟個游魂似的,全憑本能脫衣服上床,然後一睡不起,直到第二天。

傅荀目光冷冷的看着程寧搖搖晃晃的向床鋪走去,即使她差點磕到床沿,傅荀也沒有半點要出手相幫的意思。

他這幾天有事是真的,但不至于深更半夜回府,程寧對傅瑞的态度讓他覺得這個妻子還是不夠聽話。他的東西為什麽要去和別人親近,無論那人是不是傅瑞,他都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傅荀不介意讓她吃些苦頭,但他卻沒用,而是選擇了這種方式,不是因為心軟,而是因為他知道畢竟皮肉之痛,這種方式更能讓她記住教訓,若是她還是記不住,那這件東西也可以直接丢了。

程寧的一切行為自然有人報與他知道,她的殷切眼神他也感受到了,這讓他欣慰,至少她還是屬于他的,傅荀看着床上那早已睡着的一小團,眼底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留下一個人總比毀掉一個人讓人開心許多。

差不多到時候了,傅荀心想。

許是撐了這麽多天終于撐不下去了,一向健康的程寧,在第二日清晨一直沒醒來,直到丫鬟覺得不對勁進去查看,才知道人渾身都是滾燙的,顯然已經燒糊塗了。

大概正應了病來如山倒那句話,程寧的情況看起來很嚴重,整張臉燒的通紅,嘴裏也發出難受的哼哼聲,但就是叫不醒。

如風如雨急壞了,趕緊請了小厮去請大夫。

程寧不是個嬌氣的人,從小到大雖然吃喝不算太好,卻極少生病,一般的病也都靠自己熬一熬,或者徐嬷嬷去藥店抓些最便宜的藥度過,她自己燒的糊塗說不出話,兩個丫鬟也不知道她的情況,只能一邊不斷給她擰帕子擦身子,一邊不住的往門口張望,看大夫來了沒有。

雖然大家都知道世子和侯爺的關系不好,但随着傅荀出仕,他在侯府的地位也漸漸越來越高,至少像以前那樣不把這個院子裏的人當回事的情況是沒有了,尤其是上次如霜的事傳出來後,大家更是戰戰兢兢,生怕自己成了下一個,因此,那個小厮幾乎是一路快跑去了最近的藥堂。若不是大夫年紀大了跑不動了,估計回來的時候還得這速度。

不出所料的,大夫把完脈之後就說是,“氣血虧虛,又加之風寒入體,所以才高燒不退。”

大夫以為這種情況是程寧自己折騰自己,還叮囑兩個丫鬟,“無論如何都要勸夫人放寬心,飯食不可不進,夜裏也要注意休息保暖。”

如風如雨也不可能和大夫說具體的情況,只能把話壓在心裏,謝了大夫,又請人跟他去拿藥,但看着程寧虛弱的樣子,到底還是有些覺得傅荀有些喜怒無常,心思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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