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睡覺,好
那塊令牌是出巡的欽差用來證明身份的,縣令認出令牌後幾乎是立刻就白了臉色。
“大、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人請我到此處有何事?”縣令臉上努力擠出一個勉強的笑來,眼神在看到那一堆屍體後,整個人都顫了顫。
傅荀的目光也落到那堆屍體上,他微笑道,“看來郦縣令已經知道了不是麽?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問一問買、兇、殺、人,謀害朝廷欽差,該如何呢?”
縣令臉上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住,他嘴角彎着,眼睛卻向下耷拉着,嘴硬道,“我,我不太明白大人是什麽意思?”
“哦~這麽說郦縣令不認識這裏躺着的那幾個人?”傅荀臉上仍是維持着恰恰好的笑容,說話的語氣不像問責,倒真的想是兩個人之間的尋常聊天。
郦縣令連忙接道,“是,是,下官不認識這幾個人。”
“看來郦縣令真是好眼力,隔着這麽遠,又沒有燭火竟能辯出這幾個人是不是認識。”
傅荀的語氣輕飄飄的,好似只是随意的一句話,但卻讓縣令徹底變了臉色,“大人,下官、下官、我……”
傅荀沒有聽他說話,而是繼續說道,“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幾個人都是受了郦縣令的指使呢。”他說着向前幾步,走到郦縣令面前,低下頭仰視着他,依然輕笑着說道,“就算不是,在這樣一個小地方,我說是還有人會反駁麽?”
郦縣令一下睜大了眼,似乎是沒想到會有人直接把這種指鹿為馬的是直接如此明目張膽的說出來。
傅荀微笑着看着郦縣令驚愕的臉,“郦縣令還有什麽想說的嗎,謀殺朝廷命官可是重罪,若是你說出什麽讓我感興趣的內容,我或許就覺得郦大人确實不認識這幾個人了呢?”
郦縣令臉色蒼白,顫抖着嘴唇說道,“你沒有證據不能定我罪,你這是藐視王法。”
“藐視王法?”傅荀大笑起來,“或許我們還可以說一說你隐瞞疫情,并企圖燒村的事?”
這個小巷原本住的人就不多,因為這次的天災更是幾乎全都去了別處避難,整個巷子裏此時就住了柳時遺一戶人家,因此,傅荀的笑聲在這寂靜的夜裏竟帶上了幾分滲人的味道。
郦縣令渾身無力的癱在地上。此時竟有了幾分力氣似的,撐着半坐了起來,咬緊牙關道,“我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麽,我隐瞞疫情只是不想引起恐慌,至于什麽燒村更是子虛烏有。”
“看來郦縣令還不知道我是做什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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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縣令下意識問道,“什麽?”
傅荀謙虛道,“鄙人不才,不過在大理寺做了兩年,想來郦縣令還沒見識過大理寺的一些手段吧?”
大理寺不比刑部,進裏面的那一個沒點什麽,若想從他們嘴裏撬出點什麽來簡直比登天還難,因此據說大理寺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手段,可以讓犯人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偏還從表面看不出痕跡。
郦縣令強裝的鎮定一下子煙消雲散,他慌張道,“你想幹什麽,你不能動用私刑!”
“動私刑倒不至于。”傅荀笑着蹲下身折斷了郦縣令撐着身子的那只手的腕骨,又給人接上去,說道,“只是想看看郦縣令能不能想起些什麽而已。”
看着他疼的除了一層冷汗,卻仍是不說話的樣子,他又那只胳膊輕輕一扯,扯斷了又給人慢慢接上去,繼續雲淡風輕道,“你這又是何必呢,誰會保你,是黔洲洲牧,還是劉尚書,恐怕都沒人記得有你這號人吧?”
郦縣令咬牙道,“你敢這麽對我,劉尚書不會放過你的!”
“哦~原來是劉尚書啊。”
郦縣令一聽頓時明白過來剛才對方只是在炸他,而他居然供出了劉尚書,他臉色刷的一下變為慘白,整個人幾乎支撐不住。
傅荀得到了消息便不再理他,從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丢到地上,冷聲吩咐道,“捆起來,關着。”
至于有人發現縣令不見了該怎麽辦,傅荀讓柳時遺對外聲稱縣令要和他去康華村幾天,這也是白天讓柳時遺做錯和縣令在書房密談的樣子的目的之一,只有這樣,才能減少別人的懷疑。
郦縣令很快被關到一處客房,那幾具屍體也飛快的被處理掉,這個陋巷中的小院很快又恢複了平靜,皎潔的月光灑在院子裏的青草上,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程寧和麗娘的房間被點了安神香,她們陷于夢中,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第二天天光大亮,沉睡了一晚上的阿寧才揉揉眼睛醒了過來。
看見夫君還睡在旁邊,她又下意識的抱了上去,這幾天,她已經養成了抱着夫君睡的好習慣。
但很快,她注意到屋子裏已經亮堂堂了,又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夫君,睡覺?”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傅荀的臉,喃喃道,“熱的。”
實在是兩人成親這段時間以來,傅荀都是天剛亮就起的,阿寧從來沒有在屋子裏已經這麽亮的情況下見過他還在床上。
傅荀捉住了阿寧那只還在他臉上亂摸的手,聲音帶着些晨起的啞意問道,“怎麽了?”
阿寧坐起來,掀開床帳往外面探出頭看了一會兒,又把頭伸進來,認真道,“天亮了。”
阿寧的眼睛一直看着傅荀,想知道他今天怎麽還沒有起床。
昨晚為了那件事折騰到大半夜,傅荀幾乎覺得自己剛躺下天就亮了,只是看到自己懷裏還熟睡的人,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沒想到居然睡到了現在,睡眠不足對傅荀來說雖然算不上什麽,但正常人有的不舒服他還是有些的,傅荀坐起來,沒有注意到阿寧的眼神,他揉了揉還有些痛的頭問,“阿寧是要起來了嗎?那就起來穿衣吧。”
阿寧搖了搖頭,“夫君,起床,早,今天,還在。”
“嗯,我累了,所以多睡了會兒。”傅荀道。
“累?”阿寧湊近傅荀瞧了瞧,看見他皺着眉頭,臉色也不好,連忙着急的讓傅荀往床上躺,“睡覺,睡覺,身體好。”
在阿寧眼裏身體不舒服就要在床上躺着,睡完覺醒來就好了,一覺不行就再多睡一覺,她和劉嬷嬷以前生病都是這樣的。
傅荀想說自己沒事,但阿寧卻在看了他的臉色後堅決認為他生病了,固執的讓他在床上睡覺。
傅荀無奈,只能繼續躺了下來。
阿寧卻從床上爬了下來,穿好衣服後,像只小蜜蜂似的,在他床邊轉來轉去,一邊用手摸摸他的臉,一會兒又給他擦擦臉,還學着把毛巾打濕了蓋在他的額頭。
也許阿寧以前見過別人這樣照顧別人,所以也按照記憶裏的方法照顧自己夫君。傅荀想說自己并不是發燒,并不需要這樣,但看着他這樣笨拙的照顧自己,他的心裏竟難得升起一股暖意,并不多,但卻足夠讓他安靜的躺了好久,默默享受着着也許并不正确的照顧。
直到房間裏都差不多有陽光照進來了,傅荀才假裝剛睡醒的樣子,說道,“阿寧說的真對,我現在果然好多了。”
阿寧高興極了,“睡覺,好。”
傅荀也笑,“對,睡覺很好,但現在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阿寧一直在圍着傅荀團團轉,也沒有去吃飯,一聽傅荀說吃飯,她的肚子比她先反應過來咕嚕嚕的叫了兩聲,阿寧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傅荀一眼。
“看來我們阿寧也餓了。”傅荀笑着穿好了衣服,“那我們現在就去吃飯吧,先填飽阿寧的小肚子好不好。”
阿寧害羞的點點頭。
雖然有些晚了,但廚房應該留了他們的飯。傅荀知道這點,倒也沒有起晚了的着急,阿寧就更不着急了,她還是習慣走在路上會東看看,西看看。
忽然,阿寧停了下來,向一處方向走了幾步。
傅荀也聽見了剛才的聲音,這個地方太小了,郦縣令被關在這裏,難免會弄出些動靜,傅荀臉上笑容不變,對着阿寧溫柔的問道,“阿寧怎麽不去廚房了?”
“有,聲音。”程寧指了指自己左後方。
那正是關郦縣令的屋子。
“那裏很久沒人住了,最近有老鼠。”傅荀道。
“老鼠,吱吱吱。”阿寧模仿老鼠的聲音。
傅荀問,“阿寧怕嗎?”
“不怕,家裏,有,老鼠,嬷嬷說,不怕。”阿寧拍拍自己的胸脯,示意自己真的不怕。
傅荀便誇道,“阿寧真勇敢,那我們還是去吃飯吧。”
程寧果然就乖乖跟着傅荀去吃飯,不管那個奇怪的聲音了。
傅荀知道像程寧這種心智一直保持在孩童時期的人,對外界東西的好奇心是很大的,阿寧就這樣乖乖的跟着他,他反而有些奇怪了。
傅荀停下來問道,“阿寧不想去看看是不是老鼠嗎?”
阿寧眼睛看向了那個方向,明顯還是有些好奇的,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相信,夫君!”
“相信我?”傅荀的神色變得有些奇怪,像是不理解她可以如此輕易相信一個人,又像是對她這個樣子很滿意。
傅荀習慣性的把手又放到了她的頭上,只是那句“好姑娘。”卻含在嘴裏,遲遲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