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死的元帥
牧零是被通訊器震醒的。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身邊閉目熟睡的人, 修長的手探出薄被,在衣服堆裏摸找通訊器。
是艦橋傳來的通知:“元帥,因天蠍星系封閉管制, 我們需要從死亡荒漠邊緣遷躍,一小時後将抵達死亡荒漠, 請您指示。”
牧零看了眼右上角的時間, 距離他進入衛藍的船艙已經過去了18個小時。
時間過得好快。
牧零合上通訊器, 正要起床,腰間忽然多了一只手臂。
力道不重,卻讓他動彈不得。
低頭看了看那只白皙的手臂, 以及覆着薄繭的手掌,那麽有力,正牢牢地按住他。
一些破碎的畫面出現在牧零的腦海,讓他耳朵有點燒。
“去哪?”
慵懶的嗓音并沒有多少睡意,顯然,牧零查看通訊器的小動作沒有逃過衛藍。
“我”
剛要回答,牧零忽然啞聲,她、她在......
手感像是沾了晨露的玫瑰花瓣,衛藍很滿意。
“還有時間對嗎”
“別”
硬是把人扯回被子裏, 衛藍翻身而上,含糊的尾音消失在空氣裏。
“乖, 聽話......”
星艦正在逐漸駛入被稱為“死亡荒漠”的碎石帶,大量星體碎片時不時滑過舷窗, 像一顆顆隕落的流星, 閃爍着七彩的光芒,照亮一室旖旎。
走廊上的廣播在提醒乘客注意固定位置,暫時不要移動。門內的乘客卻不聽話, 吱嘎吱嘎響個不停。
在一陣長長的滑行後,星艦終于到達碎石帶邊緣,慢慢停下來。
與此同時,某個船艙內傳出低低的泣聲,以及求饒般的呢喃“藍”。
通訊器又開始響,門外也有了喧嚣聲。
“他、他們在找我。”牧零艱難地道。
衛藍捉住牧零的手腕按在頭頂,低頭吻去他眼角的淚珠,她真喜歡他這副眼眶紅紅,順從中帶點別扭的樣子。
“我得去艦橋了。”
牧零的嗓子又幹又澀,瞥見衛藍餍足的神色,他故意別開臉,盯着床頭的智能時鐘。
“嗯。”
衛藍應了一聲,放開牧零的手。
壓抑着心頭的悵然若失,牧零起身,背對衛藍默默地穿戴。
只是嗯嗎?難道她沒有什麽要說的?十八個小時就換來一聲“嗯”?衣服都不替他穿一下。
莫名委屈,牧零扣紐扣的動作又狠又兇,仿佛和紐扣有仇。
“牧零。”衛藍一只手支着頭,另外一只手隔空描繪牧零的背影。
耳朵豎得高高的,牧零學着衛藍先前的語氣,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你很好。”
“嗯。”
“我們試試怎麽樣?”
試什麽?她不是都試過了嗎?從裏到外的都試了。
不是說了很好嗎,再之前也說了很好。裏面,後面,前面,上面,下面,她都說很好。
明明滿意得不得了,還說試?拿他當什麽了?
剛恢複的眼眶又開始泛紅,只不過這次是被氣的,牧零悶悶地問:“什麽意思?”
你什麽意思?哪裏不滿意說啊,他又不是不能改。
注意力被一塊血漬吸引,衛藍沒察覺到牧零的不開心,徑直将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當然是試着永遠在一起。”
原來是這個意思。心頭的郁氣一掃而空,牧零背對衛藍,眉眼彎彎。
永遠在一起,他可記下了,不許反悔。
按着血漬,衛藍沖着一動不動的牧零說:“我會對你負責的。”
只是負責嗎?愛呢?
“我又沒事,要你負什麽責。”
說完,牧零快步離開。
如果他的步子不開得那麽大,或許這話會更有說服力。
衛藍勾唇。
啧,男人。
準确的說,是她的男人。
“全體注意,艦長來到艦橋。”
舉手敬禮,白志擡頭看到牧零,吓了一跳。
這、這個滿面春風的人是誰?天哪,是他家元帥,瞅瞅這眉眼,簡直跟桃花染過似的。
聯想到牧零消失了快一天一夜,白志瞪大眼睛。
不會吧,元帥又去見那個女生了?他還以為過了這麽久,元帥已經放棄了。
不着痕跡地按了按腰椎,牧零慢慢坐到指揮椅上,适應了一下坐感,随後有條不紊地指揮衆人準備遷躍。
就在即将遷躍的時候,雷達忽然感應到入侵者。一艘造型奇怪的小型飛船掠過星艦下方,後方跟着十來艘聯邦警署的星艦。
“元帥,聯邦警署發來通訊請求。”
“接通。”
投影亮起,一個鷹鈎鼻、三角眼的中年男人出現在衆人面前。
“我是聯邦警署高級警督呂英,正在追捕逃犯,不管你們是誰,這名逃犯對聯邦非常重要,我命令你們立刻協助追捕!”
由于星艦距離較遠,通訊有簡短時間差,呂英急匆匆說完,這才注意到指揮椅上坐的人是牧零。
他立馬換了副語氣:“牧元帥,我是說請求你們協助追捕。這是一名僞裝成巴納德人的蟲族逃犯,是我們在比鄰星發現的奸細,不能讓它逃進碎石帶啊。”
一聽逃犯是蟲族奸細,原本面色不滿的衆人立馬換了副表情,咬牙啓齒,同仇敵忾。
蟲族生性殘暴,一切行動都以侵略和擴張為目的,擅長生物同化和變異,最喜歡将銀河其他種族感染成它們的殺戮機器。
自數百年前蟲族從河外星系進入銀河系之後,便不斷滅絕各個星系,聯邦與蟲族苦戰百年,才将其攔在外緣旋臂,沒想到它們竟然還搞起了諜戰,絕不能讓這個奸細跑了,否則會感染出更多的奸細。
顧不上跟呂英計較,牧零立刻下令追擊。
船艙裏,衛藍正在跟系統溝通,死活要把昨晚一系列事件算成她“欺負”牧零,系統差點氣哭。
要臉嗎?它昨晚從頭到尾沒敢睜眼,她居然好意思講出來!
雖然那種奇怪的方式的确能收集到能量,可是絕對不能算任務吧!
做個人吧主人!
星艦突然加速,衛藍頓時警覺。
她記得先前在牧零的通訊器上看到,星艦準備在死亡沙漠邊緣遷躍,過了這麽久不但沒遷躍,還突然加速,明顯不正常。
難道牧零要進入死亡荒漠?為什麽?
前世被迫躲進過死亡荒漠一次,衛藍知道碎石帶裏不僅是地形複雜,更重要的是裏面有大型磁暴場,會讓所有電子設備失靈,機甲和小型飛船進去可能有活路,像這種大型星艦進去純粹是送死。
不行,她得去阻止牧零。衛藍停下胡扯,穿戴整齊後拉開艙門往艦橋跑。
路過南明、莊高等人的船艙,衛藍來不及解釋,以前所未有的嚴厲口氣他們呆在船艙別出來。
如果真得出事,每個船艙就是一艘逃生艦。
看着衛藍跑遠的身影,南明猶豫了好一會兒,沒敢追上去。
艦橋,十幾支魚雷下去,逃犯的飛船尾部着火,一頭紮進碎石帶。
“報告情況。”
“元帥,飛船上仍有生命跡象,前方有大量磁暴場,我們不能再前進了。”
船上有很多警校師生,牧零當然不會拿他們的生命開玩笑,可是就這麽放走蟲族,他實在不甘心。
自從十年前父親在和蟲族戰鬥中失控,随後被認定死亡的那一天,牧零就發誓,此生見蟲族必取其性命,以慰父母在天英靈。
“呂英那邊怎麽說?”
“半刻鐘前,他們已經停止追擊了。”
雖然同樣不甘心,但白志還是建議道:“元帥,放棄吧,追不到的。”
“而且碎石帶裏危險重重,那只蟲族奸細不一定能活下來。”
聽到白志的話,牧零反而下定了決心。
“蟲族生命力極其頑強,如果我們都不追,它一定能想辦法活下去,禍害更多的人。”
“那我們怎麽辦?”白志實在想不出辦法。
“我去追!”
不顧白志的阻攔,牧零毅然開啓零躍號。
晚到一步,衛藍透過艦橋的窗戶眼睜睜看着零躍號獨自進入了碎石帶。
這個魯莽的傻瓜!他不是會成為叛徒嗎?這麽拼命幹什麽?
難道就是這次追擊導致他被蟲族感染的?
不行,她還沒欺負夠呢。
跑上艦橋,衛藍揪住白志:“給我一臺機甲!”
什麽?白志反應過來,意識到衛藍要機甲的意思是她要去追牧零。
一個兩個都趕着要去送死,這算怎麽回事!
“我、我”白志不知道該不該給。
如果元帥在,一定不讓他給,可是如果元帥真得要出事,會希望見衛藍一面吧。
“別廢話,給我一臺機甲,我保證把牧零帶回來。”
聽衛藍這麽說,白志一咬牙,将艦上最新款的軍用機甲調到艦橋給衛藍。
“一定要救回元帥啊!”
在白志不抱希望的大吼中,衛藍駕駛機甲從星艦的甲板上一躍而起,投入碎石帶。
一進入碎石帶,光線明顯暗了下來,如果說碎石帶外是恒星照耀的晴天,那麽碎石帶裏則是幽暗無光的深夜。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雜亂的行星碎片間卻時不時亮起藍紫色的光芒,這便是磁暴場。
頻繁的磁暴讓機甲的雷達、導航系統全部失靈,就連動力系統也不停熄火,要不是衛藍的手動操作夠強悍,努力避開碎石,只怕機甲早被撞碎了。
即便衛藍的操作讓機甲移動流暢如同幻影,可是每平方就有數百塊之多的碎石片仍然讓機甲的防護罩消耗殆盡,各種材質的碎片或撞或擦過機甲,摩擦的熱量和粒子流讓這臺嶄新的新型軍用機甲在不到十分鐘內傷痕累累。
“牧零!牧零!”衛藍一邊在碎石帶裏規避着碎片緩慢前進,一邊打開擴音大喊。
“混蛋!給我滾回來!你要是敢出事我殺了你!”
他要是被蟲族感染,她第一個剁了他!衛藍殺氣騰騰地想。
此時,就在衛藍前方三公裏,零躍號砸碎了蟲族飛船的擋風窗,将裏面正在異變的蟲族奸細拖出來。
借着周圍的磁暴和碎石,狂暴的零躍號将蟲族碾個粉碎,保證連一點感染性和複活的可能都沒有。
之後,徹底力竭的零躍號緩緩倒下去。
駕駛艙裏,牧零渾身鮮血,失控的痛苦讓他想要毀滅一切,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了,他只能不由自主地捶打周圍的金屬零件,等待死亡的降臨。
這一刻,牧零最後悔得居然不是沒能殺光所有蟲族。如果早知道死來得這麽快,他昨天一定更主動一點。
或者更早的時候,在那個雨夜的暗巷裏,就不該掩飾自己的快樂,更主動一點。
若是有機會,他要讓衛藍知道,他真得好喜歡她對他做得一切。
“砰”碎石砸在零躍號身上,機甲的能量罩沒了,透過外視鏡,一枚直徑和機甲一樣大的行星碎片砸過來,牧零血淋淋的嘴角揚了起來,沒有血色的薄唇微動,依稀可以辨出一個“藍”字。
他開始幻聽,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牧零?!!!啊啊啊混蛋我殺了你!”
牧零知道自己還在笑,可他控制不住,他的眼前開始出現幻覺,居然看到一架機甲撞飛了那塊碎石,随後零躍號被這架機甲拽起來。
直到對方放出牽引繩,把兩架機甲綁在一塊,随後對方的駕駛艙和零躍號對接,一個人影鑽過來,“啪”地給了他一巴掌,牧零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是衛藍,她冒着生命危險來找他了。
無數種情緒湧上心頭,牧零掰斷了操縱杆,忍着渾身撕裂般的劇痛中又哭又笑:
“藍,嗚,我好痛。”
“轉過去!”
衛藍怒氣沖沖地把人按在金屬壁上,在他不自覺的掙紮中,她用嘶吼到啞的聲音咬牙切齒:“你被蟲族感染了沒?”
“我沒有。”
金屬硌得身上更疼了,牧零想抱衛藍,她卻不讓他如願。
“我看看。”
“撕拉”衣服後面破了大口子。
檢查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