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落月山第一大美人
黃昏時分,落霞初月。
廊橋橫貫雲霧之中,寬不過一人,橋面是山間雲霧凝聚成的冰晶,兩邊是藤蔓懸崖。
無法禦劍飛行的低階弟子甚至不敢踏上這冰橋,若是不甚失足落下,下面是雲霧遮擋的萬丈深谷。
落月山莊本就在落月山最高處,而這谷的深度,整個落月山颠倒過來都填不平。
這裏是禁區,外門弟子很少來這裏,也沒有人知道這廊橋穿過雲海盡頭通向何處。
伊陌出現在這裏本就是個意外,看見廊橋邊緣站着一個人就更意外了。
那人穿着青色的華服,那衣服至少價值一百個上品靈石,即便是修真界也是出身不凡的貴公子才能穿得起的。
在落月山莊的外門弟子裏,只有一個人會這般奢華——落月天城城主之子,段淩。
但,段淩怎麽會獨自站在廊橋邊緣,身體向外傾斜,搖搖欲墜,像是要跳下去?
沒有人會相信段淩會想不開自殺,他沒有任何自殺的理由。
但段淩若是出事,此刻在現場的伊陌絕對是最有嫌疑的人。
“小心!”伊陌立刻出手将他拉回來。
被拉回來的人仍舊垂眸望着腳下雲霧,并未回頭,也沒有在意自己被抓住對修士而言也很重要的脈門。
這一刻,若是伊陌想對他下手,無論是将他推下山崖還是用靈氣沖入他體內,都可在瞬間殺死他。
但背對着伊陌的人身體放松,像是并不在意,像是橋下的景致要比任何事情都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伊陌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也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在看什麽?”
“好看。”
伊陌從未和段淩打過交道,但也見過幾面,印象中這個人舉止有禮,眉眼神情卻是遮掩不住,或者說不屑于遮掩的倨傲,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他說話的聲音聽上去卻跟想象得不一樣,像是融化的山泉從冰淩上徐徐滴落,印象中的倨傲便蒙上了一層超脫世俗,游離凡塵之外,有意無意被誤解的矜冷和神秘。
伊陌還心存着警惕,但也朝橋下看了一眼,只看到看不穿的萬丈雲海。
那人卻說:“橋下當有水,有魚,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伊陌:“也可能什麽都沒有,但若是掉下去了,便多一具粉身碎骨。你小心些,橋上冰滑。”
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以段淩的修為,禦劍飛行自然不在話下,縱使掉下去也能立刻浮空上來。
這樣一想,他方才怎麽會蠢得覺得對方想自殺?
伊陌松開了手,這一松才覺出方才手中的觸感溫如暖玉,他生性冷淡,少與人肢體接觸,頗有些不自在。
“你不殺我嗎?”那人輕聲說。
伊陌微微皺眉:“我為什麽要殺你?”
他不覺得以段淩的修為要對付自己需要設什麽陷阱,但也知道修真界什麽人都有,有些人就喜歡旁門左道,于是後退了半步。
對于他的警覺,那個人沒有在意,輕聲說:“內門只要九個弟子,你的名次一直挂在第十,不上不下,雖然你覺得自己不會引人注意,其他人想進入內門,只會挑戰前面那九名,但我不一樣,只有天才才能配與我一戰,我會拿你開刀。現在,你想殺我嗎?”
伊陌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說:“我不是天才,你若想拿我開刀,可以試試,只怕讓你失望。”
說完,他轉身便走。
直到走入落月山莊那道門前,伊陌回頭看去,那人仍舊站在那裏,山風脈脈,他像是一株開在橋邊的花樹,仙姿瓊逸,翩然風中。
“卿本佳人,奈何有病。”
轉身走進去的時候,心裏卻想,他若是找上來了,便陪他玩玩。
段淩仍舊站在橋邊,腳下萬萬仗之下,游魚一樣的元神困囿潭底。
他微微偏了偏頭,神情恹恹困惑:“他剛剛,是自己跳下去的,不是我推的吧?”
在雲海上追着自己的尾巴翻滾的小熊貓聞言點了點頭:【沒錯,他自己跳噠。冶昙怎麽會推人?】
段淩矜持點點頭,垂眸望着下面:“那我對他稍微好一點。”
小熊貓歪歪頭:【你要幹什麽?】
眼前這個段淩,并不是之前的段淩,真正的段淩在下面的水底泡着呢。
之前聽到那些人的話後,冶昙忽然問他們誰是段淩。
接着,它就看到了兩個冶昙。
一個還以小胖墩的樣子呆在那裏捧着花盆曬太陽,另一個卻是八百年前紅衣撐傘的青年。
只不過,這一個是虛神,只有它能看到。
冶昙輕聲說:“郁羅蕭臺有很多典籍,應當有讓我剝離修為的功法,段淩的身份特殊,也是最有可能先一步進入內門的人選,我要借用他的身份去查些資料。”
小熊貓點點頭:【那你要小心,別被人發現了。】
冶昙很無辜,輕輕蹙了眉:“這就是段淩,他們還要發現什麽?”
祂又沒有奪舍,只是遠程操作了這具身體,段淩的元神還好端端在下面修煉呢。
【那我們回去嗎?】
冶昙沒有動,祂閉了閉眼,像是輕嗅:“你聞到了嗎?”
【聞到什麽?】
“好重的殺氣。”
小熊貓也嗅了嗅,但它什麽都沒聞到。
但是,很快整個落月山莊忽然傳出封鎖的消息。
“你們聽說了嗎?有刺客刺殺雩靂長老!”
這消息瞬間嘩然一片。
雩靂長老是何人?是郁羅蕭臺最有權勢的九侍宸,在他面前,連九侍宸之首的刀湔雪都要忌憚三分,竟然有人敢刺殺他?
在這些外門弟子眼裏,能和九侍宸長老一戰的,天下間就只有另一位侍宸長老。
但落月山莊的管事們卻封鎖了外門弟子,挨個排查。
“據說,那刺客雖未得手但逃掉了,就隐藏在我們外門雜役之中。”
這簡直匪夷所思。
外門弟子中修為最高的不過是金丹大圓滿,再逆天也不可能修為到大乘期。
可若刺客修為低微,又哪來的膽子敢刺殺雩靂長老?
“那是你們孤陋寡聞了,誰說刺客的修為必須強過被刺殺的目标了?”
裴英是外門弟子中少有人緣絕佳之人,雖然來自大荒邊境的九流門派,卻沒什麽人看不起他,他實力不錯名次靠前,大家也不嫉妒他。因為他這人脾氣好,跟誰都能說上話,又博聞廣記,大家不知道的消息他都能說出幾句。
“有些人修為低微,但殺人的本事卻一等一,這些人多數都是散修。修煉的環境險惡,又沒有宗門靠山,一路弱肉強食,名聲越來越臭,這仇家也就越來越多。修士之間也會有仇怨,打不過對方,或者礙于規矩不能惹的,或者單純不想沾染因果,這時候就會買這些人代為幫忙了。”
管事的下達了命令,要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能走動,大家一時無所事事,便都來聽裴英說話。
“修真界的殺手不但多,而且還有專門走以殺證道的,正常的修煉于他們不起作用,境界提升就靠殺高境界的修士。甚至還在殺手中形成了多個流派呢……”
大家聽了更好奇了,打斷他的科普:“那你知道修真界有哪個殺手能刺殺得了大乘期修士?”
“殺手也有排行榜的,但他們都神出鬼沒,甚至有些新手還會冒名頂替成名的老手,因此很少有人知道他們什麽修為,一般是以被殺者的修為來給他們定排名。現今修真界裏排行前三的殺手都曾經殺過大乘期高手。”
這下大家更震驚了,還真有這樣的人。
裴英偷偷看了眼,周圍沒有管事,他小聲說:“我當年做散修時候,聽了許多黑市傳出的消息,據說,連郁羅蕭臺都有被殺手刺殺而死的修士,但一直不知道是誰幹的。這回既然刺殺到雩靂長老頭上,那殺手的身份我倒是能猜到幾分了。”
弟子們都興奮了起來:“是誰?哪一個?”
“修真界殺手中能殺得了大乘期修士的或許不止三個,但敢殺雩靂長老的只有一個人。那個殺手的代號叫‘戾’,是修真界唯一一個來歷清晰的殺手。據說,他和浮屠佛鄉這一代的佛子是雙生兄弟。或許是佛魔雙生的緣故,戾這個人天生性邪好殺。
“七百多年前,他本只是一個凡人,僥幸進入一個叫破霞宗的修真門派當雜役弟子。破霞宗每年會從雜役弟子中挑選三名進入內門,此人為了順利被選入,接連暗殺了六名弟子,更殺了三名負責調查此事的內門弟子和管事。上面卻一直查不出兇手是誰。直到破霞宗的宗主之女被辱,破霞宗大師兄被他虐殺,此事才終于揭破。
“可他自知敗露,竟早早逃下山門不見了蹤跡。破霞宗雖然只是一個三流宗派,在當地卻也說得上是數一數二,于是布下天羅地網要捉拿他。”
“後來呢?抓到人了嗎?”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冶昙和伊陌一前一後走了進來,身後還有其他管事。
但裴英他們談興正起,誰也沒有留意。
“破霞宗為了能抓到此人,将他父母兄弟一道接來了修真界。幾年之間此人卻一直沒有回家,就在破霞宗的人放松警惕的時候,這個人卻忽然回來了。
“他不知道修行了什麽魔功,惡性無法抑制,竟然做下禽獸不如之事。那時候佛子還沒有被認回浮屠佛鄉,親眼撞見慘事。親姐不堪受辱被那個人一劍殺死,母親阻止不成一頭撞死,父親當着佛子的面被虐殺。那人還要殺佛子,幸好當時破霞宗派的弟子及時趕到。”
這些少年人許多年紀很小就進入宗門修行,平日盡是修煉之事,未曾見識過人心險惡,更未曾聽過這般殘忍的事情。
“世間竟有如此惡人?我聽說正是因為三千八百年前上一代佛子與郁羅蕭臺一戰後,回程半路倉促坐化,新一代的佛子遲遲未能歸位,導致佛域日漸分裂,直到七百多年前,浮屠佛鄉才接回了佛子。”
裴英也嘆息:“正是因為佛子陰差陽錯在人間輪回,未能及時回歸佛域,這才沾染了人間惡業,至善至明之處,必同時存在至惡至暗。”
“那個戾後來呢?一直沒被抓住嗎?”大家雖然知道這人現在能來刺殺長老肯定沒有被抓住,但還是忍不住問。
“沒有。八百年前真玉王朝崩塌,修真界十六座天城陷入争奪混亂,餘波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平息。那個戾便趁此天時地利逃脫了,這七百年來銷聲匿跡,每次一有消息便是他又殺了什麽人。許多人都說,這世間就沒有戾殺不了的人。這個人仿佛是天生的惡人。”
其他人一陣唏噓,忽而嘆道:“這回他膽敢把目标找上郁羅蕭臺,還是雩靂長老,定然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裴英搖頭:“我看未必,能當着雩靂長老的面脫身,想抓住他恐怕沒那麽容易。有善蔔者稱,這世間唯一能殺得了戾的人,只有佛子。”
正在這時,管事冷笑一聲:“你知道的倒多,那你知不知道,那個戾就藏在你們外門雜役之中,我看你就很像。”
大家吓了一跳,連忙散開。
裴英也臉色蒼白,勉強鎮定道:“管事大人說笑了,我就是管不住嘴話多了些,我哪有那等本事,敢對侍宸長老動手?”
管事冷淡地說:“有沒有查過才知道。”
裴英冷汗都出來了,但只苦笑着搖了搖頭,他雖然也覺得緊張,但清楚自己不是兇手,郁羅蕭臺的目的是抓到真正的刺客,也不至于冤枉他一個小人物,便也沒有太慌張,只是禍從口出,得受點無妄之災了。
其實不只是他,這一回所有弟子都受到了仔細的排查。
最終卻一無所獲。
所有弟子都有不在場證明,除了段淩。
他那時候去私下見了封不渝。
可惜的是,封不渝本人并不在落月山莊,段淩之前聯絡的時候,見到得也只是封不渝的虛神。
更重要的是,封不渝給段淩的任務是見不得光的,他一個城主之子和前城主能有什麽聯系?總不能說,封不渝要他對付趙夜。
冶昙搖頭:“沒有,我沒有目擊證人。”
伊陌倒是主動說了,在廊橋見過他,但那時候已經是刺殺結束了,若是速度快他完全足夠出現在那裏。
管事的說:“如此,我等只好如實對長老彙報了。”
話雖如此,他們心底也覺得落月天城城主之子是殺手的可能性不大,私下仍未曾放松警惕。
當下,段淩和那個話多的裴英一起被關了起來。
裴英這個人脾氣好,性情通達,就是有一個話痨的毛病。
見段淩進來以後就閉目打坐,他獨自扣了一會兒牆皮,終于忍不住搭話。
“你是真的沒有目擊證人嗎?我看你出行好幾個跟班……”
“……你不擔心嗎?萬一雩靂長老遇刺心情不好,見你說不出所以然,直接殺了你出氣怎麽辦?”
段淩閉目,輕聲說:“我有,我故意這麽說的。”
裴英:“為什麽?”
段淩聲音從容輕緩:“你說為什麽啊,當然是因為,這樣,我就有機會單獨見到雩靂長老,被長老記住了。”
裴英愣了一下,眼睛都睜大了:“你怎麽知道,是被記住,而不是被遷怒?難道你有殺手的線索?”
段淩仍舊閉着眼睛,輕輕地說:“噓,我不告訴你。”
之後不管他說什麽,段淩都不再理他。
裴英本也不介意,他雖然話痨,也不是當真一刻不停要說話。
但現在被對方話說一半,心裏跟被貓抓了一樣,一刻不停纏着對方,段淩不理會他他一個人也說個不停。
段淩閉目打坐時候,小胖墩那邊有人也在說話。
……
一解除封鎖,楚紅月就想起了什麽,急忙往種植靈田的路上跑。
趙夜因為欠下藏書閣一筆巨款,在他尚未進入內門之前,每日除了落日山莊他和那小傻子的花銷要扣除,還得扣除一筆利息。
這利息有時候便直接體現為藏書閣委派的任務。
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雩靂長老被刺殺的時候趙夜并不在山莊,否則以他的人緣和氣場,以及獨特的越界殺人的功法,楚紅月擔心他會成為殺手的不二懷疑對象。
幸好他接了任務下山,現在誰也扯不到他身上去。
趙夜本來要将小傻子一同帶走,但委派任務的管事不同意,楚紅月知道了便說她會照看。
楚紅月每日也有任務要做,當時她只是走開一會兒,委派了身邊的人幫她看一眼。
沒想到因為遇刺之事,他們都被留下接受調查,那小傻子也不知道是被帶走一起查了,還是獨自一人被留在了田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楚紅月心下一直記挂着這事,解封之後立刻便去找人。
……
“小傻子,我們來捉迷藏吧。”
“你躲在這裏別動,等下我們去找你,你可要藏好了,若是被找到了就輸了,下次我們就不帶你玩了。”
封鎖消息到來前,兩個外門弟子跟小胖墩玩捉迷藏。
但直到天黑了也沒有人來找他。
不知道那些人是故意的,還是他們也被帶走調查,管事還沒有放行。
“你在這裏做什麽?”
冶昙回神時,聽到一個溫雅好聽的聲音,這樣問道。
祂擡眼望去。
天黑了。
月朗星稀,風輕雲淡,天空是一種深色純粹的墨藍,能聽到田間蟲鳴。
田邊山道站着一個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身後立着一位稍稍年長一些的男子,似是少年的侍從。
那侍從已然生得不凡,站在他的主人身後,卻如星辰與月,叫人險些忽視了他的存在。
這少年穿着冶昙最喜歡的白衣,那衣服比天上的月,比月邊的雲還要潔白飄逸,纖塵不染,像人世間最純淨的存在。
月光灑落,少年的臉清俊神秀,唇邊一抹輕淺薄暖的微笑,比春夜風月還要觸動人心。
那張臉上散發着溫暖無憂的雅致氣息,像是自他出生便被世界所愛,任何他想要的東西,都會被早早奉于面前,以被他挑選為榮。
他睜眼所見,皆是世界最美好動人的一面,他所遇見的人,都是最善良最好的人。
于是,他便也這樣看待着世界。
唯一令人覺得奇怪的是,他微微垂斂了纖長的睫毛,于夜色之中輕輕閉着眼。
冶昙看着這個人,回答了他:“我在等人。”
那少年笑容溫雅:“天黑了,你等的人或許已經回去了,我恰好要上去,你要跟我同行嗎?”
身後侍從搖頭,明明是公子夜行遇見這呆呆的小孩子,有心做好事,卻說是同行,公子對待這麽一個小雜役也這般溫柔好心,也太過心軟了些。
冶昙看着他,慢吞吞地說:“不用了,我還要再等等看。”
少年似乎未曾想到他會拒絕,微微一怔,輕輕颌首,仍舊閉着眼睛:“那,我便要走了。”
冶昙一眨不眨看着他清雅阖斂的眉眼:“你以前見過我嗎?”
少年溫和地笑了一下:“應該未曾見過,這裏是我第一次來。”
冶昙:“可我覺得,我應該見過你。”
噗嗤,
身後那侍從忍不住笑出聲:“你這小胖子這麽小就已經會撩人了,可惜喜歡我家公子的人多了去了,都是世間數一數二的美人。你生得太胖了,争不過他們的。”
少年笑容微斂,搖了搖頭:“阿律,不要欺負人。”
侍從吐舌頭:“對不起啦,小胖子。”
他對這小胖子也沒什麽惡意,只是出于逗弄才這樣說的。
冶昙望着那如明月生輝仙氣出塵的少年,翡色的眼眸微斂:“我長大了會變成大美人的。”
侍從忍不住憋笑,但想到公子剛剛才說了他欺負人,便忍着不出聲,促狹地看公子怎麽辦。
少年微怔,認真地點頭,溫和地說:“我也覺得,你以後會變得很好看的。”
冶昙托着下巴,翡色的眼眸似有若無放空:“變好看了,就可以喜歡你了嗎?”
那侍從努力捂着嘴,也忍不住笑意,眼淚都要出來了。
少年溫柔搖頭:“你不該喜歡我。”
冶昙:“為什麽?因為我是個小胖子嗎?”
少年仍舊閉着眼,認真溫和地說:“因為我修得是無情道,不會與任何人結為道侶。而且,我其實看不見,所以你生得好看還是不好看,在我都無分別。”
楚紅月找到人的時候,就聽到那平日裏一臉呆呆傻傻的小胖墩,這會兒望着那位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貴公子,居然跟人說情話。
她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少年說完話,也察覺到有人來了:“找你的人來了,那我便走了。”
冶昙輕輕嗯了一聲:“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時宣。”
侍從笑嘻嘻地說:“未來大美人,那你叫什麽名字呀?”
冶昙眼眸微斂,沒什麽興致的樣子,輕輕地說:“美人。我就叫作‘美人’。”
楚紅月扶額,但也沒有拆穿那小傻子。
侍從笑得好大聲,一邊笑一邊點點頭:“好的,落月山第一大美人,我們記住了,下次見!”
那叫時宣的神仙一般的貴公子也矜持對楚紅月颌首,對冶昙禮貌地說:“再會。”
直到那主仆二人走遠,消失在落月山莊的門內,楚紅月才嘆口氣望向還在看着人家的小傻子。
她雙手抱肩,沒好氣地說:“你呀你,原來也沒有那麽傻嘛。平日裏一句話不說,見着人家神仙一樣的小哥哥就開始長舌頭了。你哥哥趙夜不也很好看嗎?你怎麽不跟他說話。”
冶昙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說:“照夜不是哥哥。”
祂比子桑君晏大好多好多歲呢,按修真界那些話本裏的說法,祂該是子桑君晏的随身老爺爺。
楚紅月忍不住笑了一下,看他安靜恹恹的樣子,嬰兒肥的小臉含了糖一樣,睫毛纖長,半斂的時候似是霧氣朦胧,有一種鬧情緒一樣的說不出的讓人心顫的可愛。
楚紅月不知道,有一個詞,叫做萌。
那種心癢癢的,想掐一把肉嘟嘟的胳膊,戳一戳臉頰的沖動再次蠢蠢欲動。
楚紅月想,難怪那些人總喜歡欺負逗弄這小傻子。
反正趙夜不在。
就在楚紅月伸手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容忽然頓住了,眼珠左右微動,笑容在這期間收斂于無。
“你,你回來了啊,什麽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