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因為他也覺得我很有用
在冶昙身後的夜色裏,那黑衣少年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連天上的月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都好像失卻了光芒。
這個人存在本身,就好像是會吞噬一切光亮的永夜。
“那個,我先回去了。”
自從上次在食堂他折斷那個意圖攻擊小傻子的人的胳膊後,楚紅月再也沒有辦法心平氣和面對他。
那種說不出為什麽的緊張,讓她只想遠遠躲開。
便是封不渝那個瘋子,也沒有這種讓她渾身繃緊的氣場。
黑衣少年沒有說話,那雙墨色的眼眸從始至終也沒有她。
楚紅月立刻毫不猶豫就溜了,一開始還只是慢走,等稍微走遠了些她下意識就慢跑了起來。
冶昙坐在田邊的石頭上,翡冷色的眼眸安靜,望着逆光站在黑暗裏的子桑君晏,和那雙墨色的眼眸對視。
少年時候的子桑君晏向祂走來,沉默地将祂抱起來。
冶昙抱着花盆,子桑君晏抱着祂。
風吹動那些微的薄雲,遮住了月亮,世界好像黑了起來。
但子桑君晏的臉很清晰,那雙寒潭一樣的眼眸平靜直視前方,眉骨鼻梁側臉的線條,非常好看,是沒有任何陰鸷冰冷讓人害怕的好看,像是億萬年的安靜裏打磨出的最純粹的完美。
子桑君晏的腳步像丈量過的一樣,從容但不慢。
冶昙并不算落月山莊的雜役,所以祂也沒有自己的房間,所有人默認祂和子桑君晏住在一起。
祂坐在床邊,像藏書閣二樓化形那日一樣,盡管有清淨的符咒,黑衣少年仍舊專注地給祂擦着手臉,黑暗裏他的神情沉靜而淡漠。
但是,當他擡起眼睛的時候,那雙漆黑永夜一樣的眼睛,瞳孔深處有一輪暗紅血月,像是自地獄岩漿詛咒之海裏升起。
眼中無動于衷的黑暗冷寂裏,氤氲着陰郁蒼白的病氣,和神情的淡漠平靜矛盾,像是同時處在冷靜和崩壞的兩極,清醒着分裂。
他側躺在冷硬的床上,從背後環抱住像一顆珍珠湯圓一樣圓潤的冶昙,那是世界上僅存的溫度和柔軟。
少年瘦削挺直的身體微微弓起,将軟軟小小的冶昙整個圈進懷裏。
比起擁抱,更像是用身體鎖住,藏起來,不叫世界看見。
看着便覺得窒息的束縛。
像是身體的每一個舉動都在宣告一個事實——我的。
【我,我沒說錯吧,主人病了!】小熊貓吓得把腦袋埋進蓬松的尾巴裏,爪子抱着頭,瑟瑟發抖。
因為一直以來都很靜,無邊黑暗中深海的水被染黑,夜色濃沉無光,很難察覺這幽微變化的過程。
海面之上,只能看見最終倒影出的龐大的陰翳。
房間很黑。
冶昙的神情安靜放空。
子桑君晏被關禁閉的那三天,在黑暗狹小的空間裏,他就這麽緊緊地從後面抱着從始至終沒有反應和回應的冶昙。
像是用盡一切抓住唯一屬于他的存在,就好像祂是他的,就只有祂,是他的。
但,也可能并不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是更久更久以前,在冶昙不知道的時候,一直就是這樣了。
兩個人都安安靜靜睜着眼睛,在漫長安靜的黑暗裏不動。
連天書也忘記了聲音。
子桑君晏在想什麽?
黑暗裏那朵從不理會他的花其實可以說話了,軟軟的,很暖,從背後擁抱過他。
但那朵花不理他,對別的人說了喜歡的話。
“……照夜不是哥哥……”
“……可以喜歡你了嗎……”
“……我幫你殺了他……”
潮水一樣很遠的聲音,紊亂,噪雜,倒流。
肋骨某個地方隐隐痛起來,混沌的識海裏是無數破碎的意識,像是完整的意識被三千道劍意割裂破碎,無法拼湊完全。
一個碎片裏,這朵花對自己說:“那以後不會騙你了。”
一個碎片裏,被這朵花手中的刀刺穿了疼痛,這個碎片重重疊疊無數次,像一面又一面鏡子,永無止境,沉入深海。
更多更多的碎片裏,他們一直在一起。
因為疼,脊背下意識繃緊,更加擁緊懷中的溫暖。
清寂冷冽的聲音,像是從永無的死寂裏傳出來,淡漠平靜:“我的。”
這是他的。
冶昙安靜不動,之前每一次子桑君晏這樣抱着祂的時候,祂都安靜不動,像一個不會有任何回應,栩栩如生的傀儡。
龐大的修為堆砌壓制着,讓本來就懶得動的植物,更加不能動。
但現在可以了。
剝離出虛神,遠程操縱段淩,和将段淩的元神放進一個氣泡裏禁在落月山下的深潭底,這都剝離了一部分修為,讓這具身體可以稍微動一下。
祂很慢的,努力緩慢地回頭,因為龐大修為的壓制還在,因為子桑君晏将祂抱得太緊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祂并不感到讨厭。
心底好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祂第一次讓深谷之中落雪,柔軟微涼的飛雪碰到祂的臉,被最喜歡的純白無暇的白色籠罩着,短暫的安心和更加漫長的空無,但現在那漫長毫無興致的空無,也開始有雪落下來了。
雖然有些奇怪,這雪好像是黑色的。
但祂還是覺得安心,想要看一眼這自行到來的雪,是什麽樣的神情。
但祂還是失敗了,這一場盛大的雪,将祂擁得很緊,黑暗和天穹都被遮蔽了。
像是以為祂要逃走,更加凜冽又溫暖地圈住了祂,一動不動。
“我的。”
遮蔽了整個黑夜的雪淡淡地說。
好吧。
和之前的每一夜一樣,冶昙睜着眼睛,一直到窗外的月亮從東邊走到西邊。
天光從很遠的地方到來。
黑夜消失了。
子桑君晏坐起來,一個清潔咒能解決的一切,他好像生硬學來的儀式一樣,去打了清水回來。
冶昙坐在床邊,看着他側臉沉靜淡漠,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出去。
翡冷色的眼眸輕輕斂了一下,意識到,一晚上好奇想看見的表情,或許和任何時候都沒有分別,是一樣的沉靜淡漠。
但,祂還是覺得不一樣。
子桑君晏打水進來,和之前一樣,認真仔細地給冶昙擦臉淨手。
冶昙安靜地望着他,稚嫩的面容,清澈翡色的眼眸,給人一種溫順很乖的感覺。
子桑君晏儀式一樣做完一切,擡眼靜靜地看着這樣的冶昙,少年俊美的面容有些冷清的冷銳,像是沒有感情,只有理性的神袛。
漆黑的眼眸冷靜地看着安靜很乖的冶昙,他從儲物袋裏拿出了一根像是藤蔓一樣的東西,和剛剛給冶昙擦臉一樣認真專注的動作,将藤蔓一端系在冶昙的左腳。
剛剛睡醒的小熊貓整個驚呆了,僵硬在那裏。
【完蛋了,天亮了主人的病也沒有過去!】
“要白色的。”被鎖住的柔軟的團子,擡眼仍舊安靜很乖地望着子桑君晏,握在子桑君晏手中的赤足沒有半分掙動,只是無辜地重複了一遍,“白色的。”
祂就喜歡白色的,只喜歡白色。
子桑君晏擡眼看着祂的眼睛,那雙漆黑眼眸潭底的血月更深地隐沒着,淡黃色的藤蔓消失不見,他從儲物袋裏拿出了一根冰雪一樣透明的鎖仙繩。
仔仔細細捆在冶昙的腳踝上,另一端隐沒在屋子裏。
屋子外有一片小院子,院子裏新擺着一張躺椅,院子裏多了一棵梨樹,開着雪色的梨花。
冶昙抱着花盆,被子桑君晏放在躺椅上,金色的陽光暖暖地曬到這裏來。
子桑君晏今天沒有投喂祂,這很好。
在其他人看來,卻是子桑君晏更瘋了。
“……小傻子怎麽惹他生氣了?不給吃飯,還被拴了起來,院子都出不了,我們也進不去。”
“……這人真是有病吧!”
“……你第一天知道?”
“……我聽說昨天有人帶着小傻子玩捉迷藏,結果把人弄丢了,趙夜回來了任務都不交就去找人,排查的管事在背後叫他,理都不理,估計又要被罰。”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他瘋才不是因為傻子不見了,昨天山莊來了一個白衣貴公子,神仙一樣的人物,那傻子還真不傻,看那貴公子脾氣好眼睛又看不見,大言不慚說自己是落月山第一大美人,要貴公子等他長大了娶他。”
“……你不是騙人的吧,小傻子那麽呆,根本不會說話……”
“……不信你們等着瞧……趙夜是怕他養得小傻子跟人跑了……”
“……我也聽說了,那貴公子的侍從今早跟人打聽,問那小傻子叫什麽名字,因為小傻子說他叫美人……”
“……噗哈哈哈哈以後我們也別叫人家小傻子了,叫落月山莊第一美人!”
楚紅月見黑衣少年今早并沒有帶小傻子來吃飯,她順手帶了一份食物,但連院子的門也進不去。
她想了想,這樣也好,不然放着小傻子到處跑,要是被人欺負了他們也無暇顧及。
她雖進不去,但放着食物的盤子可以。
“你自己過來拿。”
楚紅月走了。
小熊貓試着咬斷那繩子,但并沒有成功。
【這下怎麽辦,主人一日比一日奇怪,我已經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了。】
冶昙并沒有在意,祂閉上了眼睛,金色的陽光落在臉上,暖暖的。
梨花是白色的,腳踝的繩子也是白色的。
雖然子桑君晏不是白色的,但祂心情還是很好。
冶昙閉上眼睛。
禁閉室裏,打坐了一夜的段淩睜開了眼睛。
管事來帶路:“走吧,長老要見你。”
冶昙起身跟随對方離開。
自說自話了一夜的裴英呆坐在那裏,自言自語:“所以說他到底為什麽這麽自信,能在雩靂長老面前出頭?我想了一夜,只能想到,他知道殺手是誰。”
……
雩靂昨天黃昏落日時分被人刺殺。
修真界裏恨他的人不少,想他死的人比天上的星星還多,但這是第一次有人敢把這份殺意放到他面前來。
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全世界只有他知道,買兇的人是誰。
“或許對方不是沖着您來的,公子昨夜到了。”落月山莊的莊主叫徐天缙,提到公子的時候,他語氣格外溫和了一下。
雩靂擡眼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公子無意暴露身份,等閑不要在任何時候提起他的身份。”
“是。”徐天缙恭敬地說,神色肅穆不無憂慮,“只是,殺手不抓到,我實在不敢讓公子待在落月山莊。”
雩靂垂眸:“公子的安危由我負責,今日我就會找到那個殺手,你只管負責好內門選拔弟子之事。”
“是。”徐天缙聞言放下了心。
徐天缙走後,管事帶着冶昙走了進來。
“昨夜排查,只有你沒有不在場證明?”慵淡的聲音,和任何位高權重的中年男子一樣,帶着點喜怒無常難以琢磨的冷淡,不怒自威。
冶昙一眨不眨看着眼前的人,很輕的嗯了一聲。
雩靂今日穿着深紫色的衣服,許多人看不清他的臉,因為他用修為隐去了。
甚至會叫人覺得,他應該是個須眉皓白的老者。
但冶昙看得見。
那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那張臉秀美得甚至有些綢麗,微微上斜的眼角,睫毛濃密,瞳孔很大,微微沉入下眼睑,顯得那雙圓潤的眼睛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離,無辜,空洞。
唇線微微抿緊,像一個孤僻早熟的少年,但是,下一秒唇角微揚,這少年就會露出邪惡的笑容,雪白的獠牙和嗜血的鋒刃,但也可能,他什麽也不會做,就只是微微揚了唇角。
就是這種矛盾的不平衡感,讓人難以移開眼睛的危險感。
像是一個,天生的瘋徒,時時刻刻尋找着讓他覺得失卻平衡的刺激。
郁羅蕭臺大名鼎鼎的九侍宸,傳說中武力值最高的存在,雩靂長老當然不可能真的是個少年,修士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年齡相貌外在的表現。
事實上,他已經一千多歲了。
冶昙,見過他。
冶昙是這一瞬間突然想起的因果之門的片段。
在某一條因果線裏,他曾經和子桑君晏一起,去郁羅蕭臺修煉。
當時的郁羅蕭臺招收了十個弟子,眼前的這個少年就在其中。
他在那條因果線裏的名字不叫雩靂,叫雲榭,他現在的樣子和當初一模一樣。
小熊貓坐在冶昙的肩上,給祂解釋:【八百年前,那時的侍宸長老雩靂另有其人。碧落山一戰,九侍宸死傷慘重。看樣子暄葉上位後換了一茬,這個人便是後來居上。】
冶昙微微蹙眉:他見過子桑君晏。
【哦,我忘記你不記得了。八百年前我就告訴過你的,名字寫在天書上的人死後,天書上對于這個人的記載會随着時間慢慢變淡,這世間的人對于他的記憶也會消散。所以,他不可能還記得主人的臉。】
雩靂長老望着他:“你好像一點也不擔心。”
冶昙:“是。”
雩靂長老定定地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揚,聲音卻還是如常:“你還是擔心一點的好,因為我今天就得殺掉殺手。你看上去就很符合。”
像是輕慢的玩笑一般,但冶昙和他都知道,他是說真的,那種似有若無随時将至的殺意毫不遮掩,自然而然的充斥在空氣裏,下一秒就打算收割生命。
冶昙:“我不擔心,因為我很有用。”
雩靂看着他,那雙大而黑,有些空洞的眼睛直直看過來。
帶冶昙來的管事恭敬地對雩靂說:“他叫段淩,是落月天城城主段司明的獨子。”
雩靂看着冶昙:“你認為這個身份可以讓你不死?”
落月天城城主是雩靂的人,雩靂手下四座天城城主,這甚至算得上身份極高的下屬,但,那又如何呢?
若是換成任何其他一位侍宸長老,或許殺人之前會考慮自己人和外人,權衡殺與不殺的利弊,但在雩靂眼裏,只有想殺和不想殺的人。
段司明算個什麽東西呢?上一任落月天城城主封不渝,雩靂之下第一人,雩靂只需要一個眼神,封不渝自己都會二話不說去死。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樣容易失去人心,落入無人可用的地步。
但,人心算個什麽東西呢?狗不好用,不想聽話了,換一條就是。
雩靂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一點,他今日有些想殺人了。
難得有一個讓他想殺的人,心情甚至因此還愉快了點,他開始很想看到段司明看見兒子死去的表情。
會說殺得好?還是悲痛怨恨?又或者敢怒不敢言?會想背叛他,或是忍辱負重複仇嗎?
在冶昙的記憶裏,因果線裏那個叫雲榭的少年,除了孤僻少語,比鬥的時候毫不顧忌生死,并沒有什麽稱得上變态的地方,但八百年後這個人顯然不太正常。
冶昙看向旁邊的管事:“你還是回避一下的好。”
管事頓了一下,雩靂的殺意連他都神色微凜,這個人卻毫不在意,而且,竟然越過雩靂命令他。
冶昙望向雩靂,眼眸清淩很輕,在那張稍顯倨傲的面容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從容神秘。
雩靂沒有說話。
管事的已經知道了他的态度,恭敬颌首,退了出去。
殿內便只有他們兩個人。
冶昙眸光微微出神,像是在想什麽:“長老遇刺的時候,我跟封不渝峰主在一起。因為他覺得我很有用。”
雩靂的指尖一下一下輕輕點着,生死就在須臾把玩。
“那個叫趙夜的人,長老很中意他,但這個人很難掌控,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實力很強,比柳眠眠更強。但他或許不會進內門。他這幾日比鬥,成績一直很普通,他好像就喜歡做個雜役。他此前就無視了一次長老的招攬,所以,不是或許,他絕對不會進內門。不會為任何人所用。”
雩靂的手指不點了,抿着唇看着冶昙,又大又黑的眼睛,空洞洞地望着人,讓人脊背發涼。
這個叫段淩的人卻好像毫無所覺,那聲音像是賞花論景歸來一般,有一種緩緩的慵倦:“但,我能讓他進入內門。封不渝也覺得我能讓他進入內門。”
雩靂:“怎麽做?”
“長老可以直接看結果。若是我做不到,你想怎麽殺我就怎麽殺。”
雩靂:“你跟人說,你故意說自己沒有不在場證明,想見我?”
冶昙并不意外他連這個都知道:“嗯,我見封不渝,也是為了見你。”
冶昙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眼眸微斂了些,用段淩的表情對着他:“雖然長老或許覺得趙夜更有用一些,但我想證明,我或許比趙夜更适合你。”
雩靂沒有表情,從剛剛到現在,他好像就沒有眨過一次眼:“所有人都知道,我只喜歡用瘋子,你是嗎?”
冶昙眼底一縷低靡,沒什麽興致:“是不是,得用過之後才知道。”
祂輕輕颌首,背對着雩靂走了出去。
沒有人攔祂。
管事的走進來,等候雩靂的吩咐。
雩靂托着側臉:“你覺得他瘋嗎?”
“屬下不知,屬下只知道,這個人是世界上除了公子以外,唯一一個敢在您面前讓我出去的人。”
……
裴英實在太好奇了。
他是到了時間被一通訓斥後,灰頭土臉放出來的。
但段淩是以嫌犯身份被押往雩靂長老處,最終卻被管事們恭敬送回來的。
裴英:“你到底有什麽辦法能讓雩靂長老對你網開一面?你是不是提供了殺手的線索?”
段淩微擡着下巴,和以往一樣有一種居于高位毫不遮掩的倨傲,但這份倨傲好像少了往日那種故作禮儀的矜謹,目空一切的優越,多了一種散漫的慵倦,讓他有一種漫不經心的神秘。
“哦,其實很簡單。”
裴英跟着他,洗耳恭聽。
“因為我是城主之子。”
裴英當然知道他是城主之子,但雩靂若是會因為一個人是落月天城城主之子就高看他一眼,他就不是雩靂了。
“你怎麽不幹脆說,你是九侍宸之子?”
一語成谶。
落月山莊當真來了一位九侍宸之子。
當天下午,落月山莊莊主昭告外門弟子,第二位內門弟子人選定下了。
那個人的名字叫時宣。
大家完全沒有聽說過有一個叫時宣的外門雜役,稍有實力的人都如黑夜中的明燈顯眼,這個人卻沒有人知道,除非……這是外來空降。
“你們還不知道嗎?這個人連莊主都對他恭恭敬敬,據說是九侍宸長老某一位的子侄。”
那可真是皇族本皇了。
整個外門沒有一個人對此表示不服。
只是嘆氣:“只剩下八個名額了。”
落月山莊莊主徐天缙緊接着又宣布了一個消息:“剩下的八個內門弟子,将在十日之內選出,即日起,到八名弟子選出之前,落月山莊進入無規則狀态。任何人随時随地都可以向他人挑戰,除了不得傷人性命,百無禁忌。”
瞬間嘩然。
那些韬光養晦的,想要觀望的,名次靠前的,全都緊張起來。
百無禁忌,意思是,他們甚至可以一群人車輪戰一個十強選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