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樣拼出的子桑君晏,是正常……

“唔。”倒在床上的段淩眉睫顫抖,睜開了眼睛,像是剛剛睡醒一般有些迷茫。

他坐起來,頓了一下:“時宣,你什麽時候來的?”

時宣沒有像往常時候那樣笑:“你還記得剛剛對我說了什麽嗎?”

“剛剛?”段淩蹙了一下眉,聲音有些困倦和難以察覺的歡喜,“方才妩翩仙來了,說了一陣話,我傷勢未好有些精力不濟,不知不覺睡着了,不知她何時走的,也不知道……你會來。”

果然不是他。

是幻境嗎?

還是,心魔?

“既然累了便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段淩下意識伸手:“時……”

時宣沒了一開始的興致,起身便走。

門口,阿律看到他有些驚訝:“怎麽了,怎麽剛進去就出來了?那個段淩又沒禮貌了嗎?”

時宣眉宇神情微頓:“我進去了多久?”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

時宣聽了臉上也沒什麽波動,往回走去。

“公子,公子不是精心挑選了很久的禮物,怎麽……他讓你不高興了嗎?”

時宣:“沒什麽意思。”

阿律垮了臉,想說些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

這世間能讓公子覺得有意思的事情已經很少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公子說沒意思。

他有時候覺得,似公子這般應當已經修成了無情道,只要修成無情道,公子就可以睜開眼睛了,就可以看見整個世界,可以和上一屆天道傳人一樣,執天書行天道,無敵于修真界。

可他就是修不成。

這種散功重修之事,公子過去也做了好幾次。

每次所修功法都不同,有時候的是符修,有時候是劍修,有時候是陣修……無論哪一種,練到最後都散了重來。

若是換成另一個人,在這種困囿的情況下早就性情大變,走火入魔了。

公子卻總是不緊不慢,多年修為說散就散了,毫不可惜,但他看着就覺得心疼。

都說天道傳人得天道眷顧和氣蘊,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阿律有時候會想,天道若是當真眷顧,為什麽子桑君晏會不到兩百年就隕落?為什麽公子有名無實被郁羅蕭臺架空?

……

小熊貓不解:【他萬一以為你奪舍段淩了怎麽辦?不是以為,你都差不多直接自爆了。】

冶昙眼眸放空,望着燭火出神:“那就讓他懷疑。”

【時宣要做什麽?】

“嗯?”冶昙不解地望向它,時宣做什麽,為什麽問祂?

【你不是跟他說,他要做的就是你要做的事嗎?還說跟他玩游戲,看誰先一步。】

冶昙哦了一聲,有些無辜:“盯着他不就知道了。他不動就罷了,動了我再出現,就當是他先一步,所以贏了。”

小熊貓拍了拍大臉,醍醐灌頂:【沒錯!】

……

“哎,”妩翩仙撐着下巴,對旁邊認真聽講的第五夏傳音入耳,“你看他們。”

第五夏分神瞥了一眼坐在她們前面的兩人。

時宣坐得端正,段淩撐着側臉望着窗外。

重點是,時宣坐在左邊,段淩坐在右邊,窗戶也在右邊。

妩翩仙托着下巴搖頭:“時宣好奇怪哦,段淩閉關時候他總惦記着,等人家出關來上課了,他又不理人了。”

第五夏分神聽課,淡淡地說:“段淩也沒有以前那樣眼裏都是他,也許兩個人是互相不理。”

楚紅月也發現了,但她還發現,段淩的人緣好多了,自從他和時宣鬧別扭後,那些孤立冷暴力他的人開始跟他說話了。

還有,或許是因為怕段淩的緣故,自從段淩回來後,有他坐在時宣身邊,趙夜的小傻子再也不跑去時宣身邊了,也算結果不錯。

段淩懶洋洋的,消極怠工的樣子,小熊貓都看不過眼了。

【你還記得雩靂交代段淩的事嗎?】

“什麽事?”

【破時宣的無情道啊,你怎麽什麽都不幹。你撩他啊,撩得他睜眼看你啊。】

冶昙慢吞吞的:“他有說今天破還是明天破嗎?”

【沒有。】

“不急,修真無歲月,一兩百年後再說吧。”

【……】

小熊貓後知後覺:【你怎麽這幾天精神一直不好?】

雖然,從八百年前就一直都沒見好過,但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

“唔,分神做了點事。”

【什麽事?】

冶昙的眼眸垂斂,在想怎麽回答的時候閉上了眼睛。

夫子只管講課,聽不聽是他們自己的事,反正一年後大比,落後的人就會被趕去外門,到時候丢了臉就該知道上進了。

“段淩,段淩,醒醒。”

冶昙睜開眼,時宣已經不見了。

“他先走了,你們吵架了嗎?他看着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你……”

冶昙神情如常,淡淡地說:“沒有吵,他本來就不喜歡我。”

裴英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我們最終是要修無情道的,不喜歡就不喜歡吧。”

他見段淩仍舊郁郁寡歡的樣子:“走吧,我們去練劍,你落下很多課業,別忘了一年後要大比的。要是比不過外門弟子,輸了可就丢臉了。”

“你忘了,我閉關失敗,傷還沒有好。”

裴英拉着他:“我練,我練,你站在旁邊看着,這樣總行了吧!”

梨花落盡後,落月山莊還是白色的。

別名四月雪的流蘇樹,初夏盛開,如滿樹落雪,葉子淺淺的綠,十分清麗。

冶昙倚靠着旁邊的花樹,靜靜看着空庭中練劍的少年們。

大家都很勤奮,不只是裴英,除了時宣幾乎都來了。

裴英還是話多,一邊演示一邊對段淩講解,因為他講得好,許多外門來的侍讀弟子也站在不遠處聚精會神的聽。

妩翩仙練一會兒就走神:“裴英人真好啊。”

第五夏也點點頭。

說起來,大家都是競争對手,裴英卻毫不藏私。

第五夏走了一下神。

裴英演示完後回頭一看,段淩靠着花樹閉上眼睛,不知什麽時候又睡着了。

他本來很氣,但從那裏走過去,等到走近,看着對方眉間安靜寂寥的矜傲,就微微一頓。

“算了,看在你閉關失敗又失戀的份上……原諒你!”

他坐在旁邊,有一陣沒有說話。

演武庭的弟子慢慢越來越少,欲速則不達,很多人練得差不多就離開了。

妩翩仙從他們這經過的時候,晃着雙手跟他打招呼。

裴英也對她示意回禮。

妩翩仙傳音給他,好奇地問:“你是不是喜歡……”

她往旁邊看了一眼。

裴英無奈地望着她,也悄悄回她:“你是不是每天除了戀愛就沒有別的事了?”

妩翩仙露出兩個淺梨渦:“當然有,看好看的人談戀愛。”

裴英:“你再說,我就告訴段淩你說了什麽。”

妩翩仙趕緊捂着嘴,慌忙搖手,見段淩沒醒,又瞪他一眼:好心沒好報!我不支持你了!

她走後,裴英搖搖頭。

妩翩仙是小孩子心性,想法一直奇奇怪怪的,說了什麽也童言無忌。

裴英一直望着前方,許久,才慢慢慢慢側首,朝身旁沉睡的人看去……

冶昙睜開眼,月上枝頭,庭中空無一人:“結束了嗎?那我回去了。”

裴英唔了一聲:“我送你。”

“不用了,又不順路。”

“哦。”裴英駐足,不知道在想什麽,抿着唇,低下頭去。

……

小熊貓掰着爪爪計算:【應該不至于是開花的壓力,我們已經扛過春天了,還封印了一部分力量在畫卷裏,段淩這裏也用了很多……】

它算不出來了。

【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嗎?你到底幹什麽我不知道的事了,怎麽精力差成這樣?】

冶昙踏着月色往段淩的住處走去,神情安靜:“子桑君晏的紫府識海,我分了一半的神識在那裏。”

小胖墩就相當于當初雪谷裏的那棵樹,後來祂撐的紅傘,身上只有祂的一分神識。

落月山地底下的秘庫畫卷裏放了一分,用于分裂一部分修為出去。

段淩這裏只有三分。

【一半的神識,在主人的識海裏?】

按理來說,神識最多的才是主體。

所以,天書一直跟着祂的主體,主體在段淩身上時候就跟着段淩,在小胖墩身上時候就跟着小胖墩。

但是,主體在子桑君晏的紫府識海裏,它就被隔離在外了。

【可是為什麽呀?你有主人的心頭血,我也有你的血呀。我應該也能進去的。】

冶昙把它從肩上抱進懷裏,一下一下順毛,眼眸低靡,輕輕地說:“別去,我怕你要是去了,天書判令又要出現。修真界八百年後這麽亂,可殺的人太多了,我不想他再做天道的工具人。”

小熊貓點頭:【我也不想!可是,主人不是還要做天道傳人……我怕,最後還是躲不過。】

“我知道。”冶昙的聲音輕緩,“還有我呢,我能改變一次,就能改變第二次。”

小熊貓蓬松的大尾巴忽然豎起來:【等等,前面有人!】

……

“你瘋了嗎?這裏是落月山莊,郁羅蕭臺的地盤,你知道上面坐鎮的是誰嗎?那是雩靂長老,你竟然來這裏。”第五夏的聲音壓低,不知道是急還是怒。

她向來沉着,鮮少這樣情緒波動。

對面黑色鬥篷下的人卻不急不緩:“冷靜點,落月山莊這麽多外門弟子,你不慌,誰會注意到我?就算被抓住了,也只當你私會外門弟子。你若是不想,我們就不這樣見面了。”

第五夏聲音微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謹慎一點的好,你要的東西我會托人送去外門的……”

“只是玉簡的資料,哪裏有親眼所見清楚明了呢。”

第五夏瞬間警覺:“你什麽意思?你難道還想……”

“你不是從宗門裏帶了三個廢物,我換掉其中一個,神不知鬼不覺。”

第五夏簡直氣笑:“你好大的膽子,你把郁羅蕭臺當什麽地方?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別人被發現還有一線生機,你被發現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夠了!你當真是擔心我嗎?還是怕連累你自己。我是叛出宗門不假,但你和你帶來的人可不是出自郁羅蕭臺門下,誰會想到雲霄劍派的弟子裏,有人是郁羅蕭臺門下一個三等宗派的叛門弟子?”

“你這樣想我?我是怕連累自己?”第五夏的聲音有些顫抖,強忍住了哽咽。

對面的人聲音和姿态也軟了:“抱歉我……”

沉默了一息。

第五夏很快恢複平靜:“這三個子弟平日與我也是師姐相稱,我沒有辦法為了你改變他人的命運,何況就算你變成了其中一位,另外兩人朝夕相處,一定也能認出來。”

對面的男子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

第五夏的神情緩和了許多。

男子說:“就這樣吧,但明年大比我再想想辦法,你既然擔心,我不來就是了,早些回去吧。”

“等等!”第五夏的聲音一軟。

對方沒有回頭,只頓了頓,就徑直往山下飛去。

“你都不問我,過得好不好嗎?”

第五夏黯然了許久,正要離開,忽然警覺:“什麽人?”

月光從雲紗裏透出,照在比雲更清冷皎白的衣服上。

月下的少年,面容已然英俊,但風姿氣度遠勝過容貌,眼眸清澈澄淨,眉間淡淡的清貴矜傲,像是特意保留的,唯一可以将他定為人的依據。

第五夏有時候恍惚會覺得,眼前這個人比周圍那些修為高深的夫子先生,更有一種她想象中接近道意的感覺。

那些人,境界再高再厲害,還是沒有脫離人的七情六欲,為權欲殺伐争鬥,勾心鬥角,哪裏有半點神仙中人的意思,便是離飛升最近的大乘期修士,和人間那些高高在上一言定人生死的權貴帝王又有何區別?

若是這樣的人飛升,仙界中的神仙都是這樣的人,仙界又有什麽好期待的?

她有時候會覺得,這上萬年來無人飛升,反而證明了,仙界不是那麽糟糕,還是會挑人的。

而不是無論什麽人,修為到了就都收進來。

“段淩。”第五夏叫出對方的名字。

冶昙望着她:“被發現了秘密,為什麽不怕?不威脅我嗎?”

第五夏望着他:“威脅了,有用嗎?”

“有用。”冶昙眨了下眼,“威脅了,我就知道不該說什麽了。”

第五夏唇角微揚,眼淚卻流下來。

冶昙靜靜地看着她:“是你哥哥嗎?”

“什麽?”

“你哥哥也說過我方才說的那句話嗎?”

第五夏抿着唇,點了點頭,眼淚無聲流下:“但他,現在不會說了。”

“回去睡吧。”

第五夏:“你不,不阻止我嗎?我做了錯事。”

冶昙看着她,眼眸微斂:“雖然是犯錯,但人生大概就是不斷犯錯的過程,于錯中修行。只有你自己能決定,要不要阻止。你方才做得就很好,只是不必總問自己是錯是對,不如問結果擔不擔得下。”

“那要是擔不下呢?”她真的很怕,郁羅蕭臺對叛門的弟子極其嚴苛,一向殺無赦,可那個人根本不以為然,總抱着僥幸。

“那就努力讓自己未來擔得住,或者,讓他自己擔。”

“可是,哥哥根本就不聽我的……他太膽大妄為了……”第五夏吸吸鼻子。

冶昙眨了一下眼,微微蹙眉,有一點困惑:“他是哥哥?”

“嗯。”

冶昙看着點頭哭鼻子的第五夏,更困惑了:“為什麽跟你說的不一樣,看着像是兒子?”

第五夏的眼淚頓時止住了:“……什,什麽?”

冶昙:“他不像你哥哥,像你兒子,為所欲為但沒想過自己承擔後果,出了事就等着你來解決。你騙我不要緊,別騙自己就行。”

第五夏:“……”

她看着段淩的背影遠去,這個人和哥哥唯一像的便只有眉眼那一點點鋒芒的傲。

但那是,和記憶中的哥哥。

現在,已經一點也不像了。

【你怎麽不阻止她,這麽優秀的女孩子,遲早被她哥哥連累、害死!】

冶昙:“修士,比起築基、結丹、結嬰時候依靠外力,後面慢慢歲月更多是煉神,化神、煉虛、合體、大乘,無一不是将自己的神魂千錘百煉,世間百态因緣際會,所有都是劫,都是冶煉的熔爐素材,直至最後渡劫期,渡過去便是仙是神,渡不過去便還是要和萬物一樣枯敗死生湮滅。她得了一味煉神的好材料,我若是阻止,豈不是跟她有仇?”

【人類真麻煩,修仙真麻煩。】

之後一路再沒有波折。

段淩閉眼打坐,身上留了一分神識。

另一邊,小胖墩翡冷色的眼眸眨了一下。

小熊貓在被子上打了個滾:【回來啦終于。但是,主人呢?】

它想起了什麽,揮着爪子在小胖墩眼前晃了晃。

小胖墩雙手将它抱進懷裏不動,沒有跟它說話。

小熊貓明白了:【這就是三分神識,主體跑去主人的紫府識海了。】

……

冶昙的确在子桑君晏的紫府識海,甚至可以說一直都在。

上次,被送冰奶糕的那一天,祂進入了子桑君晏的紫府識海,之後就留了一半的神識在裏面。

“……我是熱的,你想要暖一下嗎?”

雖然身後那個人沒有動,但血雨慢慢停了。

冶昙雙手覆蓋着蒙住自己眼睛的手,慢慢拿開,那個人溫順沒有抵抗。

于是,祂轉過身,環抱住對方。

是真的很冷,這個人。

沒有一點溫度。

但擁抱以後,冶昙覺得自己也開始暖起來了。

子桑君晏的識海是一片支離破碎,但不僅僅是祂以為的那樣,只是當初三千劍道意劈碎而沒有徹底碎裂的狀态。

準确的說,這裏更像是因果之門無數條因果線具象化後,一起劈碎拼湊出的世界。

碎片和碎片之間并不僅僅只是無法契合,打眼一看是一條長街被劈成了十個碎片,仔細看去,每一個碎片裏都有一條長街,每條長街都微妙的相似又不同。

祂會看到前方九個碎片,每個碎片裏都有一個子桑君晏。

而且,是不同的子桑君晏。

第一個碎片裏溫順被祂擁抱的子桑君晏;

第二個碎片裏回頭安靜地看向他;

第三個碎片裏俊美沉靜的眼眸,眉目深寂冷銳,墨色的眼眸眼底泛紅,從未見過的淩厲;

第四個碎片裏嘴角有血,眼眸安靜,看久了有些溫柔;

第五個碎片裏在和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厮殺,毫不猶豫擊殺了敵人;

第六個碎片裏從街角的掌櫃手裏接過一碗冰奶糕;

第七個碎片,他一個人站在那裏,冰冷的雨水落在他微微仰頭安靜的臉上,周圍無數圍攻之人無數利刃;

第八個碎片裏按着敵人的肩,手中的魔刃一刀捅穿敵人的身體,眼眸卻在看着祂,無聲無息的溫柔,血紅的眼眸陰郁病氣,他沒有一刀殺了對方,一刀又一刀,唇角的弧度像是微笑;

第九個碎片,他靠着街邊的樹,樹上落下白色的花,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白色的花瓣變紅了,整個世界變成了血色;

第十個碎片很小很碎很遠,只有濃稠看不見的黑暗。

冶昙翡冷色的眼眸睜開,緩緩睜大,和其他碎片裏的子桑君晏對視。

翡冷色的眼眸像是蒙上冰冷的霧氣。

祂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這個人一開始會捂住祂的眼睛,不讓祂看。

祂擁抱收緊,又緩緩松開,身體向後拉開距離,望着子桑君晏皎潔冷靜的面容。

子桑君晏輕抿着唇,無喜無悲,墨色的眼眸,眼底有血色的月自黑暗洶湧的海面升起,看着祂的時候仍舊沉靜溫柔。

冶昙抓着他一只手,伸出手,輕輕看着他的眼睛:“你的儲物袋,裏面有根繩子,綁上了只有綁的人能解開,給我。”

子桑君晏手中的刀松開,落地消失不見。

他沒有看一眼,只是張開手,手中浮現那根白色的捆仙繩,還有一個暗綠色的戒指。

冶昙接過捆仙繩,一段系在他的手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手上。

這樣,就算不同時踏入相同的碎片世界,也不會分開。

子桑君晏垂眸,黑色冷寂的眼眸注視着被捆在一起的手,自由的那只手抓住冶昙和他捆在一起的手,将那枚墨綠色的戒指戴到祂的手指上。

冶昙望着他:“子桑君晏。”

他冷靜的看不出到底是否還有神智,是否知道祂是誰。

“儲物戒指。”

子桑君晏往前走去,手中無數黑暗凝聚成一把短刀。

“別用那把刀。”

那把黑色的像碑令一樣的墨色無光的短刀,太不祥了。

當初冶昙睜開眼,第一眼看見就是這樣的刀捅穿了子桑君晏的心髒。

子桑君晏的腳步沒有停,手中的黑暗變幻,刀刃抽長,變成一柄線條流麗窄薄的長刀。

“你在這裏做什麽?在找什麽?”

子桑君晏不說話,當他踏入新的碎片裏時候,冶昙一眨不眨看着。

即便有捆仙繩,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覺得緊張。

于是,祂握住了子桑君晏的手。

對方沒有回頭,任由祂握着,向前走去。

碎片裏的子桑君晏也向他們走來。

在接觸的那一瞬間,兩個子桑君晏的刀架在一起,長刀和短刀。

——不一樣了。

碎片裏的子桑君晏的刀沒有跟着一起變。

他們交戰的時候,冶昙沒有看,祂看向四周,兩個碎片交彙的地方。

就像是兩個世界,在這一小塊碎片處重疊了。

直到一聲刺穿的聲音。

冶昙回頭,看到長刀的子桑君晏踩着短刀的子桑君晏的肩,釘穿了他的心髒。

短刀的子桑君晏安靜地望着冶昙,唇角鮮血湧出,墨色的眼眸澄澈,嘴唇微動,無聲地叫祂的名字:冶昙。

長刀的子桑君晏松開腳,彎腰伸手扼住他的脖子,向上用力,下一瞬他的背和長刀的刀柄貼上。

整個長刀上都是他的血。

這麽做的時候,長刀的子桑君晏漆黑的眼眸毫無感情一瞬不瞬望着冶昙。

短刀的子桑君晏的身影煙沙一樣消散。

冶昙望着子桑君晏,眼眸放空又輕:“你是要清除其他碎片,還是要融合神識?”

兩個碎片之間的裂紋消失了,但一部分是雨夜,一部分是淩晨。

就像是把無數相似但不同的拼圖碎片堆在一起,拼成一副看似完整但細看卻并不統一的畫。

冶昙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翡冷色的眼眸安靜恹恹:“這樣拼出的子桑君晏,是正常的子桑君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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