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時間大法

段淩被殺手控制險些對雩靂長老不利,對方怕滅殺他的元神導致魂燈熄滅洩露行蹤,僥幸才逃過一劫,但他醒來之後卻無法提供一點有用信息,吃了些許苦頭。

丢了這樣一個臉,幾個月後再回到內門,他整個人沉默寡言了許多,還是帶着以前的跋扈傲慢,卻多了些陰冷。

妩翩仙下意識跟他說話:“你還好嗎?”

他眼都不擡,惡狠狠地吐出一個字:“滾!”

妩翩仙意外地眨了眨眼,這才确信,這個段淩跟她認識的段淩真的不是一個人。

其他人有意無意觀察了一下,也發現他們認識的那個人和段淩的差別極大。

只是一開始在外門時候大家互為對手,根本沒見過幾次,也沒打過交道。

等接觸以後見到的都是那個殺手,自然更不會懷疑。

這段風波平息後,修真歲月慢慢的回到了應有的枯燥平靜。

無事發生,只是修行,日日如此。

很快迎來一年後的大比,柳眠眠也出關了。

雖然有着一個又軟又甜的名字,長得也嬌小鄰家,但柳眠眠本人卻是一個不茍言笑冷若冰霜之人。

她果然沒有突破元嬰,境界還掉了三層。

但在這次大比中卻又接連突破,從金丹七層一路打到元嬰五層,叫衆人嘆為觀止。

落月山莊的規則,确保十個內門弟子必要兩兩交手一次。

九戰打下來,柳眠眠贏了七場,七場都是臨戰突破,只有兩場她沒贏。

一場是與時宣戰鬥,那一場也不是不精彩,只是時宣修的是陣法,她是劍修,專門克制她,被困在裏面直到時間結束她也沒有找出真正的敵人擊敗。

另一場是與趙夜戰鬥,趙夜用長刀,她用長劍,本該是一場棋逢對手酣暢淩厲的戰鬥,可是柳眠眠不知道為什麽從先手就失了節奏,那場戰鬥也結束得極快,好像才看到他們刀劍相向,一眨眼就看到柳眠眠的劍被斬斷。

劍修的劍都極為重要,柳眠眠的劍已經有靈了,她毫不戀戰立刻認輸急匆匆帶着斷劍走了。

一開始大家以為是趙夜運氣好,柳眠眠的劍正好出了問題。

直到趙夜與其他人的戰鬥,幾乎都是一刀致勝,所有人都是一樣,一開始就失去了節奏,像是集體失了水準一樣。

直到趙夜和時宣一戰。

一個用刀,一個是列陣。

所有人就看着他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眨不眨,像兩個雕塑,站了三天三夜。

最後一天淩晨,比賽時間終結前,長刀劈碎了演武臺。

黑衣少年面容蒼白一片冰冷,墨色眼眸毫無感情,長刀入鞘,轉身一步一步離開。

白衣少年閉着眼睛,唇邊溫煦和暖的微笑,似有若無:“承讓。”

所有人在那之前都以為,這個眼盲溫柔的少年總是彎着眼睛笑,是和看上去一樣,像暖融的陽光照進水裏,天真美麗昂貴的玉一樣的貴公子,讓人下意識想要親近信任保護他。

盡管他前九場贏了,大家也沒有任何意外,誰又會想要傷害這樣的人呢?

他又是陣修,連戰鬥也像是與人捉迷藏一樣,便是輸了的人也只覺得做了一個天真美妙的夢。

但,連趙夜也輸了……

所有人都知道,趙夜是絕不會讓着時宣的,更不會手下留情。

衆人好像才第一次意識到,時宣其實很強,但即便意識到了,之後看到他還是覺得毫無威脅。

無法生出一點将他視作對手的想法。

大比前三名仍舊是內門弟子,不參與與外門的戰鬥。

分別是九戰九勝的時宣,九戰八勝的趙夜,九戰七勝的柳眠眠。

剩下七名弟子與外門前十名再打一遍,從中選擇前七。

柳眠眠一結束就去修複她的劍。

趙夜選擇了立刻閉關。

後來他們回憶起來,好像只有第一年他們是一起修煉一起上課的同門。

那個假的段淩消失後,就像是春日那場綿延不絕的梨花一樣,再也沒有過,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此後,大家各自修行。

趙夜一直閉關,第二年也沒有參與大比,視同放棄資格,外門有一個弟子填補了進來。

柳眠眠被青冥帶去了妖獸森林,讓她以戰修行,一開始還會在大比時候回來,後來也好幾年不見人,自然也有新的人填補她的空缺。

再後來其他幾人也都并不長住在落月山莊,跟随郁羅蕭臺給他們找的适合的先生學習,只有大比時候才回去,也有人不回去。

第五夏也跟柳眠眠一樣去妖獸森林的那天,妩翩仙很是失落:“怎麽一眨眼就剩下我了。”

她也想去,但是她修行的是心術,也算是陣法一門,妖獸森林的歷練于她沒有多少收益。

更何況,她還怕被發現妖族的身份。

內門弟子的十個人一直變來變去,一旦他們失去資格,跟随他們的侍讀也一樣要回去外門,很少有內門弟子輸了,侍讀後來居上的,或許是因為很少有人會讓有威脅的人做自己的侍讀。

只有時宣、段淩、妩翩仙一直在。

妩翩仙雖然很喜歡時宣,但她真的讨厭這個真段淩,對方每次見了她也都一副看情敵一樣的眼神。

她一個美貌小仙女,對方是不是瞎?連真瞎的時宣都對她一向禮遇呢。

最後她實在太無聊了,也選擇了閉關。

只有楚紅月在想,趙夜閉關後小傻子去了哪裏?

有人猜測是被落月山莊送走了,有人說是被趙夜送去了一處人家代為照顧,還有人說趙夜帶着他一起閉關了。

時宣也過問了一句。

雩靂令人傳來話:“那不是凡人,是個花妖。”

既然是妖自然不用擔心沒了主人會無人照顧。

時宣輕笑了一下:“原來是個花妖啊,竟未看出來。”

畢竟從未見過這樣珍珠湯圓一樣圓滾滾還傻的花妖。

阿律笑嘻嘻的:“怪不得他總說自己長大是個美人,花妖的話應該醜不到哪裏去,但他怎麽那麽圓啊?什麽花這麽能吃?”

傳話的人說:“他化形是因緣際會,妖族的至寶幻極之源落在了他身上,原本那盆花奄奄一息了,還只是個芽,一夕之間被催熟化形。”

幻極之源本是妖族至高無上的神器,四千年前真玉王朝險些一統修真界,妖族無法阻擋,轉向郁羅蕭臺主人求助,為此獻上幻極之源。

傳話的人說:“長老令屬下請示,是否将寶物帶回來。”

時宣沒有說話,只是閉着眼睛溫和地笑,微微轉向青冥。

青冥淡淡地說:“這東西對草木一族是至寶,郁羅蕭臺用處并不大,趙夜既是我郁羅蕭臺之人,那東西就先放在那裏吧。”

“是。”

傳話的人走了。

青冥聲音平淡:“雩靂想掌控趙夜才給了他幻極之源,現在來請示,若是不拿回來,趙夜承的是他的情,若是拿回來,惡人便要你我來做。”

時宣只是笑,有些懶洋洋的愉悅,像是午後的和風拂過湖面:“不要緊,那個小花妖是我來落月山莊見到的第一個人,便當做是見面禮了。”

青冥看向他的臉:“公子喜歡這個小花妖?”

時宣溫和地說:“談不上,有一點可愛。就當是我也想知道,他會不會像他說的那樣會長成一個大美人。”

他只是随口一說。

青冥知道。

雩靂其實并不了解公子,青冥想,這個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心軟最美好的存在。

這個世界都是他的,只要他喜歡,就都是他的。

他什麽都有,所以才不想拿走別人僅剩的唯一。

另一邊,雩靂也聽到了傳話之人的回禀。

他揮揮手,讓人下去。

青冥其實并不了解那個人,雩靂想,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知道這個人的真面目。

他的确擁有一切,包括所有人的愛,但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

他閉着眼睛懶洋洋的笑着,什麽也不做,便讓所有人将東西捧到他面前。

青冥愛他,其他九侍宸都愛他,所以他們看不見。

他致力于掠奪所有的美好,拿在手裏把玩、丢棄、揉碎。

他之所以不要,絕不是因為那是別人的唯一。

只因為那個小傻子是個又蠢又醜的,因為那個小傻子已經喜歡他勝過他的主人了。

人們掠奪什麽也不會掠奪已經得到的東西,更不會想要掠奪蠢貨。

……

子桑君晏閉關的那天并不好。

他在與時宣的那一戰裏陷入了幻陣裏。

看到他的花跟着時宣走了。

時宣在前面并不回頭地走着,小傻子又小又腿短,跟得很辛苦,一不小心便被人絆倒。

那些時宣的追随者、愛慕者嘲笑奚落着他的花。

“……你有什麽用?憑你也配喜歡公子?”

“……你敢殺子桑君晏嗎?你若殺了他,公子就會喜歡你了。”

身體裏有兩個子桑君晏。

一個冷靜,清楚這只是幻陣。

一個癫狂,分不清是過去發生的,還是未來會發生。

無數畫面攪碎神識。

一個子桑君晏說,把他們都殺了,他們會讓祂離開我。

一個子桑君晏說,把祂鎖起來,祂會跟着別人離開。

一個子桑君晏說,祂是誰?子桑王族從未有一個叫冶昙的人。

一個子桑君晏說,你修無情道,現在是想要滅道嗎?

一個子桑君晏說,心魔罷了。

一個子桑君晏說,祂是殺我的人,到我死的那一天,祂都是我的。

他走回去,看到小小的圓滾滾的冶昙。

翡色的眼眸清澈,很乖地望着他,眼裏只有他。

全世界只喜歡他,只想被他喜歡。

冶昙伸出手,墊着腳夠到少年子桑君晏的後頸,脊背一貫挺得筆直的少年低下頭半蹲下來,任由祂的手輕輕摸他的頭。

墨色倦怠的眼眸垂斂,額頭輕輕抵着冶昙的。

“我要閉關了。”

他得換個功法重修。

冶昙的眼眸輕輕地望着他:“嗯。”

子桑君晏睜開眼望着祂。

冶昙翡色的眼眸微微睜大,晶瑩清澈,底色沁涼,天真無辜:“我哪裏也不去。”

少年永夜一樣墨色狹長的眼眸看了祂許久,閉上了眼睛。

天書提醒祂:【我們不收集道意筆墨了嗎?】

計劃一再推遲,但開花的壓力只增不減。

冶昙嗯了一聲:“有別的辦法消耗修為了。”

子桑君晏閉關的地方并沒有其他,只有一盆沒有花的花盆。

冶昙的神識全部進了子桑君晏的紫府識海。

化為三千,每一個冶昙都走向一片碎片。

子桑君晏閉關修行。

祂修複子桑君晏的識海神魂。

祂其實不知道該怎麽做,也不知道這麽做有沒有用。

就只是想這麽做。

修為并不是耗費在什麽重要的事情上,用在分裂神魂,只是維持着分裂的狀态就已經在消耗了。

一萬年的修為可以燃燒很久很久。

然後,每一個碎片世界的子桑君晏身邊就都有一個冶昙了。

撐着的羅傘徐徐擡起,翡冷色的眼眸緩緩彎了彎,學着時宣的樣子,揚起的唇角,弧度溫暖柔軟。

祂觀察學習了很久,這是這個世界上人類最喜歡的人,最喜歡的笑容。

子桑君晏很難粘好,光是兩個碎片就粘了好久。

祂不知道怎麽粘合兵解失敗,被天道劍意劈碎成三千份的神魂。

祂就只是想陪着他,陪在每一個子桑君晏身邊。

想知道,在祂不知道的地方子桑君晏的世界是怎樣的,在看什麽,想什麽。

子桑君晏或許并不孤獨,也并不需要任何人。

祂從未在這個人的臉上看到過孤獨和動搖。

是冶昙自己,希望子桑君晏感到孤獨。

“我哪裏也不去。”祂率先承諾。

祂其實并不在意,子桑君晏想做什麽,或者什麽都不做,去哪裏,或者哪裏也不去。

最好子桑君晏八百年前就長眠在祂的雪谷裏,他們一直在那裏。

但人跟植物不一樣,人是活物,一動不動就是死了,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身體會死靈魂也會死。

祂希望子桑君晏存在,很好的一直存在着。

子桑君晏走,祂可以跟着。

“給你。”每一個碎片裏的冶昙把白色的捆仙繩給每一個子桑君晏,主動伸出手,讓他把他們的手捆在一起。

翡冷色的眼眸低靡放空,看着對方仔細将繩子的兩頭系在彼此的手腕,眸光慢慢澄淨溫柔。

……

十年後,四散修真界的內門弟子們被召回。

郁羅蕭臺大比。

在那之前,落月山莊提前進行一年一度的大比。

不同的是,這一次選出的前十會被送入碧落山下,和其他九侍宸長老手下的弟子比鬥。

勝出的前十進入碧落山。

碧落山是郁羅蕭臺的聖山,傳說中郁羅蕭臺主人的居處,傳說碧落山上有地獄道,八百年前所有名字上了天書的人,最終都會被打落地獄道兵解。

到這一步,修真界所有人都想到了,郁羅蕭臺在為天道傳人選徒。

“據說,當今的九侍宸長老當年就是和上一任天道傳人一起在碧落山修行的。以此推測,這一次優勝留在碧落山的人,很可能便是未來下一任的九侍宸。”

“暄葉一直不能服衆,似乎是因為他天道傳人的位置來得不正,他從未經過選拔,也未曾與九侍宸長老一同修行。會不會是天道這回也會從中挑選出新的傳人?”

“會不會出現兩個天道傳人?或者天道像當初對子桑君晏那樣,毫無理由廢除暄葉,任命一個新的傳人……”

無論他人如何揣測,落月山莊一切按部就班。

外門今年選拔出的前十,內門去年十個弟子,還有這些年在外修行或是閉關,但保留內門弟子身份的人,加起來一共有差不多五十人。

這五十個人每個人都需要與其他人戰鬥一場,最終勝出最多的為前十,有資格與郁羅蕭臺其他九侍宸長老選出的人一同較量。

這場評選歷時三個月。

子桑君晏是最後一天出關的。

他仍舊穿着黑色的單衣,長發被一根白色的繩子束在腦後,俊美的面容沉靜寡欲,好像時間在他的身上格外要慢一些。

青冥淡淡地說:“今日是最後一天,你若要參賽,便要在日出之前與五十人打過。”

雩靂托着下巴:“太慢了,他來遲了,難度不妨加大一些。”

他招了招手。

封不渝化神出一個虛神離開了一下,很快回來,不僅如此還帶來了一群人。

雩靂漫不經心:“你們四十個人都是被淘汰的,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這個人,你們四十個人一起上,若能勝他,我便給你們每人一次機會。若是趙夜贏了,我便讓你參與碧落山選拔。”

原本有些猶豫的四十個人頓時神情變了。

落月山莊十年遴選,就是為了今日選出十個弟子送往碧落山,他們這些被淘汰的弟子今日之後前途未蔔。

前一步是未來的九侍宸長老,是萬人之上的天道傳人,後退一步卻是渺然無望的道途。

他們只需要贏過一人便可以夠到那個機會,為什麽不拼盡一切試試?

黑衣的青年聲音清冽冷靜:“好。”

雩靂又說了一句:“生死不論。”

青冥皺眉:“雩靂……”

雩靂冷淡地說:“若是還有其他人來遲,也想試試,亦遵照此例——如何?”

青冥不再說話。

四十個弟子已然躍上演武臺。

他們每個人所學都不同,此刻有以陣修為中心,組成了數個攻守兼備的戰形,稍作溝通。

黑衣的青年長刀出鞘無光,轉瞬躍進人群。

雩靂冷聲:“擴大演武臺。”

他一點也沒有給黑衣青年行方便的意思。

否則長刀對上一群人,地勢逼仄,反而是人多的施展不開要吃虧。

他話音一落,封不渝神識外放,生生用修為将廣場上的演武場拼在了一起。

像是一座層層綻放的牡丹花。

“掉下演武臺者為輸,自動認輸者為輸,亡者為輸。”

開場不過幾息,已然有數個人飛了出去。

黑衣青年的身法并不鬼魅,甚至叫人看的清清。

他身形瘦削挺拔,那長刀細長,威壓并不很重,但刀鋒所向,和那雙淡漠漆黑的眼眸對視上的人還未戰鬥便從心底生出不可勝的念頭。

為什麽會這樣?

按理來說的确不該如此,大家的差距客觀存在不假,但這四十個人幾乎也都是進入過內門的,這場歷時三個月的比鬥中幾乎與每一個人弟子都交過手。

包括已經進入前十的優勝者。

差距是存在,輸是輸了,但都是經過一番苦戰的,誰都贏得不輕松,誰也都盡了全力。

從沒有一個對手是這樣的,讓人無法施。

對方的招數明明白白,雖淩厲但極穩,自己卻似乎比對手還信任對方的能力,一眼便打從心底産生贏不了躲不過的結論。

就好像同樣一刀,他們練習了一百次,這個人就練習了十萬次。

他們一刀攜雷電之力,對方這一刀卻是斬向九重天雷的。

盡管如此,也沒有人放棄,仍舊拼盡全力尋找致勝之法。

“好。”青冥贊了一聲,他素來沉穩,少有情緒外露,“這刀法若是一對一還顯不出威力,此人潛力極大,這些人怕是還遠未逼出極限。可惜了。”

若是早知道,不該讓他閉關,應該和柳眠眠一樣去妖獸森林或是妖魔戰場。

雩靂雖然沒有說話,一雙眼睛也目不轉睛。

就在這時,毫無預兆,驚雷炸響。

這雷聲比大乘期修士渡劫還要可怕。

一瞬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只有演武臺上的比鬥還在繼續。

所有人第一時間都以為是哪位大能渡劫。

但那轟鳴之聲咆哮震怒,猶如天塌了一般可怕。

青冥和雩靂望着天空,他們人雖在此,方才一瞬間卻已經分出一縷神識遠遁查看。

很快神魂歸位。

青冥神情淡淡。

雩靂看了眼演武臺,又看了眼青冥,對封不渝說:“你坐鎮,本座親自去一趟。”

衆人本不明所以十分恐慌,甚至以為是魔界攻打郁羅蕭臺了。

但看青冥長老神情一如既往沉着,便知事情或許沒有那麽嚴重。

事情的确不嚴重,不過是天階塌了。

而且,還是雩靂掌管的天城的天階塌了。

天階是四千年來湮滅的修士飛升的執念搭成,傳聞中天階搭成之日通天大陣開啓,可以打破天階飛升之門。

自真玉王朝崩塌,十八座天階隐匿。

現今找到的天階有一個作用,便是可以利用天地靈氣和元神令修士捏骨重生。

無論是玩弄生死,還是單純怕死,青冥都看不上。

怕死修什麽仙?

他對封不渝淡淡地說:“近日你還是愛惜些自己的命為好。”

這會兒演舞臺上勝負差不多也見分曉。

他站起來:“你坐鎮,若是還有人來,便依照雩靂的規矩。”

話雖如此,料想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說完青冥便要走。

不知道天階因何而坍,雩靂是個瘋的,他不放心,還是得親自走一趟。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的鈴聲響起。

那鈴聲仿佛很遠,卻又像是在耳邊。

鈴聲響起的瞬間,起風了。

微風遠遠而來,空氣的波動肉眼可見,帶來草葉和些微的花瓣。

仿佛四季神明到來的訊息,花被催發。

他們忽然想不起來,現在是哪個季節。

腳步聲很輕,踩在青石板路上,落在白玉階梯。

明明很遠,但因為周遭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聽到了。

青冥望去。

演武場在內門最大的廣場,廣場正北是正堂,只有大事才會開啓。

正南是通往山下外門的山道,錯落種着許多花。

此刻滿樹的花盛放,粉色白色紅色,像是瞬間被催發的生機,用盡全力開到極致。

在石階和繁花之間,先看見的是一柄羅傘。

紅色的傘,繪白色的花樹。

傘沿左側墜着一串風鈴花,那清淩的聲音和風,便似乎是因為那串風鈴而起。

撐着傘的人拾階而上,他好像走得不緊不慢,卻已經走來了廣場。

被風浮空的空氣,仿佛世界籠在透明的海水裏。

那個人穿着紅色的衣服,層層莊重的紅,在起風堆雪的春景裏,盛極欲頹的靡麗,卻是冷的,像開在天将破曉,被血染紅的昙花。

非人,非妖,非魔,非鬼,非天。

風吹鈴铛,天地靈氣波動。

羅傘緩緩上移,露出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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