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迷宮很黑,藏着怪物

冶昙的手指許久才離開了雩靂的眉心。

翡冷色的眼眸從虛無裏慢慢凝神,就像是漫漫水澤生出靈識。

雩靂靜靜地望着,他不知道冶昙在看什麽,又看到了什麽。

只是覺得,那雙翡色的眼眸生出靈識的過程,有一瞬讓人心揉碎的清澈脆弱,仿佛雨水墜落湖面的漣漪,但很快就像錯覺一樣恢複了靜谧。

雩靂:“你看到想看的東西了嗎?”

他希望冶昙看見的是他的記憶,他關于暄葉的記憶,這樣,冶昙就能知道這個人的詭異可怕,遠遠避開危險。

冶昙的臉上什麽情緒都沒有,眉間的清聖,在祂望着人的時候會變淡,但盡管如此,在祂的臉上好像也抓不住一絲清晰明确的情緒。

雩靂:“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祂望了雩靂一眼:“有,但你可能答不了我。”

雩靂望着他:“如果我知道的,我不會隐瞞。”

冶昙的神情很難理解,一片空無平靜,好像明白了好像更加不明白。

“真玉王朝的太子,冶昙,你說你當他是朋友,因為他對你很好,陪你練劍、指點你的瓶頸、為你護法,但,同樣的事情,另一個人也做過,他為什麽沒有得到這樣的喜歡?”

雩靂大大的眼眸半阖寂靜:“沒有另一個人,只有冶昙。”

冶昙輕輕地看了他一眼:“有過的。”

有過的,那個人叫子桑君晏。

只不過,因為因果線改變了,所有人都不記得了。

但冶昙記得。

祂以真玉王朝的太子身份,從這世間衆生那裏得到善意回饋,那麽,真正的太子子桑君晏,就該也得到相同的。

他們得到的應該是一樣的。

因為,祂是為了子桑君晏才做的一切。

因為祂在改變的因果線裏做過的一切,都是原本的子桑君晏做過的。

同樣的事情,祂得到了好意,但,那個原本的子桑君晏沒有。

八百年前,被修真界圍剿,兵解墜落地獄道的子桑君晏,衆叛親離,孑然一身。

沒有記挂他維護他的好友,也沒有護衛他的同門,他什麽都沒有。

只有一個,因為想要讨好另一個天道傳人,背刺他的傻子。

八百年後的子桑君晏,依舊什麽也沒有。

八百年後的冶昙,又憑什麽得到喜歡?

祂越過雩靂往山下走去。

雩靂站在原地望着他:“小心……暄葉。”

冶昙的腳步頓了頓,回眸平和地看向他,聲音又輕又緩:“我跟暄葉,或許是一樣的。”

雩靂不懂:“……”

冶昙的眸光低靡澄靜,輕輕地說:“你怕他,因為世人無法不喜歡他,世人喜歡他,因為他得到了天道傳承;我也得到了傳承,真玉太子的傳承,如果有人喜歡我,也是因為真玉太子。你喜歡的應該是那個真正的,為了天下蒼生,自願死在幽冥苦海的真玉王朝的聖太子,你若是喜歡我,就應該像怕暄葉那樣怕我。”

雩靂又黑又大的眼眸半斂,死寂不動。

但那個人,又哪裏該叫人怕呢?

像被污染詛咒了一樣的紅色,靡豔秾麗,本該是令人感到畏懼的。

紅衣雪發,會讓人想起幽冥永夜裏走來的鬼,妖魔界蠱惑人心的魅,混沌生死之境的非天。

但,那個人是清聖的。

好像所有的惡業、苦痛,流經觸碰到那翡冷色的湖泊時,便被拂去了。

雩靂記得,千年前,當他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還沒有踏上修仙之路,曾經聽一個路過的佛修講過一個故事。

那時候,青冥也在。

老邁的佛修說,修真界之外還有三千界,其中一界,人們修行的方式很特別,每一個人長大後都需要走出家門,去滿世界尋找一處聖域,在死前找到聖域,就能飛升超脫。

老佛修說,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找的聖域長什麽樣子,每個人的聖域都不同,是獨一無二只屬于自己的,那是一片清澈溫暖的湖水,躺進去的時候,所有一切都會都會被清洗幹淨,就像從未經歷過人世一樣幹淨如新。

“……就像,從未經歷過人世一樣,”面無表情的少年,輕輕地說,“幹淨如新。”

……

“天書,是因為,他殺了很多人嗎?”

小熊貓坐在紅傘上:【我不知道,或許吧。】

作為天道傳人,子桑君晏的氣蘊就算比不上暄葉,也至少應該超過很多人。

但,好像全世界除了冶昙和天書,沒有人喜歡他。

冶昙微微一頓:“有的,鬼聖說過,子桑君晏很溫柔,她見過他。九侍宸他們,都見過他。”

翡冷色的眼眸低靡垂斂,輕輕蹙眉。

只有祂,只有祂沒有見過。

那個原本的子桑君晏。

冶昙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我改變了因果線,也無法改變他的命運,同樣的身份做同樣的事,只有他……”

那個人,他好像生來就是為了被憎恨抛棄的。

當天道不需要他的時候,連去死的理由都不願意給他。

【主人不做天道傳人後,八百年後,比八百年前好,冶昙,楚紅月也維護過趙夜,落月山莊的時候,大家雖然有點怕他,但他們是當主人是同門的,你改變了主人的命運!你還救了他!】

冶昙沒有任何反應,像是和八百年前剛剛變成人時候一樣,神情恹恹放空,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興致。

【冶昙,你在想什麽?】

“在想,”祂輕聲平靜地說,“子桑君晏沒有的,我也不要。”

冶昙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歡和善意。

祂不是聖太子冶昙的傳人,祂是真玉王朝太子子桑君晏的傳人。

天道不給子桑君晏的,祂也不想要。

這個世界不喜歡子桑君晏,祂也不喜歡這個世界。

【但是,】小熊貓說,【主人喜歡這個世界。】

冶昙:“……”

【主人很喜歡這個世界。】

他,喜歡?

“子桑君晏,喜歡?”

一個沒有從這個世界得到過愛的人,為什麽會喜歡這個世界?

【是真的,主人是因為喜歡這個世界,才願意跳下地獄道,主動兵解的。雖然,那時候這個世界沒有人愛他,那時候,地獄道所有的人都希望主人死,但主人喜歡這個世界。】

小熊貓小孩子一樣奶聲奶氣地肯定,伸出爪子輕輕放在冶昙的頭上。

【沒關系,現在,有冶昙喜歡主人呀。如果主人不喜歡這個世界,冶昙就不會認識我們了,如果沒有冶昙,我就不會化形。因為主人喜歡這個世界,所以,天書只想做主人的天書。】

……

冶昙回來的時候,平臺上已經空無一人。

二樓的庭臺上,暄葉在。

漫天繁星,月色清皎。

“看,花開了。”

冶昙哪裏也沒有看,在看着他。

暄葉靠坐在玉臺廊柱上,斟着一盞靈酒,永遠閉着眼睛,眉間的神情矜持雅致,沾了酒水的唇,清淺的微笑,那張清俊薄暖的臉上有一種孤冷的純真無辜。

“花在哪裏?”

“晚風吹拂護山大陣,天地靈氣會輕微的波動,從地獄道映射出瑰麗的微光,閉着眼睛才會看到,你試試。”

冶昙坐在他對面,望着外面黑暗的夜色。

暄葉閉着眼睛,晚風輕柔撫過他的臉,像是世間最天真皎潔的靈魂。

“你不開心嗎?冶昙。”

冶昙:“嗯,我不開心。”

祂不知道,子桑君晏為什麽喜歡這個世界。

祂想不到。

暄葉的神情微頓,笑容緩緩漫溢,像月色卻暖融,但比日光清澈,有一種天真輕慢的懶洋洋的溫柔無憂,稍稍認真地問:“是因為趙夜嗎?”

黑暗的世界,不知不覺清亮。

好像是因為他,于是黑夜也變得清澈起來,月光如水,夜色唯美。

冶昙眸光安靜,輕輕看着他。

這張臉就在眼前,好像看一眼就得多喜歡一分,就像人看到月色一樣。

“趙夜被九侍宸帶走了。因為郁羅蕭臺主人的故居被人闖入,但,他們帶走他,并不是因為懷疑他。”

暄葉臉上的笑容一直不散,只是或多或少的區別,笑容的幅度其實很淺,但如果他願意,就會讓人覺得像是月色漫溢而來的溫柔薄暖。

暄葉的聲音輕柔:“九侍宸相互懷疑,先假裝抓住了懷疑的人,然後,布置好陷阱,悄然看着誰會落入裏面。人類捕獵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為什麽是趙夜,不是別人?因為趙夜是雩靂的人。這次遴選的弟子,幾乎所有人都出自雩靂的落月山莊,他們迫不及待想先把雩靂隔絕出去。”

他閉着眼睛,那天真薄暖又懶洋洋的笑容,就好像他什麽都知道。

“你不開心,也不說話,是生我的氣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暄葉臉上的笑容也沒有消失,只是變得清淺溫柔了許多。

冶昙終于說話:“為什麽覺得,我要生你的氣?”

暄葉的神情溫和清澈:“因為,是我告訴湔雪,‘趙夜很可疑,把他抓起來吧,這樣,真正進了神殿的人,就會放松警惕’。”

他好像并不在意是否會被人讨厭,又好像,在縱容慫恿冶昙讨厭他。

冶昙輕輕地說:“為什麽你要這麽說?”

暄葉的神情很輕地頓了頓,神情水洗一樣幹淨:“因為,湔雪并不知道,其他九侍宸已經想好了要這麽做,他們想要抓走的人,是你。”

其他九侍宸并不知道趙夜對于雩靂的意義。

但他們很清楚,冶昙對于雩靂的意義。

冶昙靜靜地望着暄葉。

暄葉的臉上有一點輕慢無憂的困惑:“你為什麽不生我的氣?”

他覺得,冶昙應該要生氣的。

畢竟,冶昙喜歡那個人。

“你在想什麽?為什麽不說話?”他不笑了,閉着眼睛,眉心微微蹙了蹙。

神仙一樣溫潤清雅的青年,做這樣的神情,有一種惹人憐愛的不自知的孤獨。

就算他是個很壞的人,也讓人覺得他可憐可愛。

冶昙:“在想很多。”

暄葉:“你可以慢慢說。”

冶昙的聲音清淩平靜:“在想,你好像希望我讨厭你,全世界都喜歡你,我只是全世界之一,他們喜歡你,無法讨厭你,我當然也一樣。為什麽你會想被我讨厭?”

暄葉沒有說話,他在聽。

“在想,九侍宸是見到青冥的時候才知道我得到了真玉聖太子的傳承,準确地說,是見到雩靂的時候才知道,我對于雩靂是有用的。如果他們因為雩靂産生了要抓我的想法,計劃就是在那之後制定的。但是,我和雩靂才剛剛離開,你就讓湔雪抓走了趙夜。所以,我在想……”

暄葉溫和地說:“我說謊騙你?”

冶昙慢吞吞地說:“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經修成了無情道。”

暄葉:“……”

冶昙:“有人告訴我,天道傳人的眼睛可以看到世界萬物的本源真意。子桑君晏能看到一個人的因果厄業,是否罰當其罪。如果你說得是真的,是不是,在他們産生計劃的時候,你正好‘看見’‘聽見’了?所以能先一步告訴湔雪,讓她搶先一步執行計劃,改成抓走趙夜。”

暄葉和風煦暖的笑容再次出現,聲音從容優雅:“好高興啊,被你發現。嗯,我的确在修無情道,但天道道法,是傳承了就有了。我的确是,聽到的。只要想,我可以聽到任何聲音。遠遠的說出來的,和人們藏在心底的。”

冶昙好奇地看着他:“這樣不是每天都要聽到很多聲音?聽得過來嗎?”

暄葉神情暖融:“我不是什麽都會聽,子桑師兄也不會什麽都看。世界本來就已經很吵了,比起人的聲音,風的聲音要有意思一點,可以知道它們從哪裏來,經過什麽地方,遇見過什麽草木人家。有時候風聲也很吵,不如天光的聲音。”

“光,有聲音嗎?”

暄葉:“嗯,大多數光的聲音就和普通人的聲音一樣,無趣。但有時候的光,聲音很好聽。淩晨第一縷天光的,從很遠的天邊來,經過的地方是黑暗的,一點一點照亮,白色的路,道旁的草,荒原唯一的一棵樹,草葉和風的氣息,殘垣,城市。比風更快,剎那萬裏。落日最後一縷天光離開的聲音,也很特別,有時候很像死亡。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以為整個世界都死了,但等了很久,發現只是天黑了。”

冶昙看着他:“人心裏的聲音是怎麽樣的?”

暄葉笑了一下,閉着眼睛,清澈輕慢:“像迷宮。”

“迷宮?”

暄葉點頭:“和嘴裏說出來的不一樣,大多數聲音短暫無用,自相矛盾,南轅北轍,彼此為難,‘我愛他’和‘我恨他’同時産生,謊言和真意同時響起,但如果找對了,就能順着挖下去,直到挖到藏在心底的真相。通常是,極動聽的聲音。有時候連主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比如,青冥就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那樣對待雩靂。

他的笑容緩緩加深,溫柔無聲,天真輕縱,清澈微涼。

冶昙:“我心裏的聲音,你聽過嗎?是什麽?”

暄葉臉上的神情恢複往日的薄暖清雅,輕輕閉着眼睛,別過臉側對着祂:“沒有。我不想聽。”

冶昙輕輕蹙眉:“為什麽?”

暄葉淡淡地說:“你方才為什麽不讨厭我?我讓湔雪抓走了趙夜,你不開心,但為什麽不讨厭我?你應該讨厭我的。”

冶昙的臉上沒什麽情緒:“你想讓我讨厭你?為什麽?”

暄葉沒有笑,神情鮮少疏淡,沒有表情,聲音仍舊輕緩:“即日起,我是你師尊,你該尊師重道,我問你問題,你便要回答。”

冶昙:“我問你,你也答嗎?”

暄葉眉間微微輕縱:“我是師尊。你問我,我看心情答。”

“你方才為什麽不讨厭我?”他又問,認真的。

冶昙輕輕地看着他:“想着要讨厭來着,無法讨厭。”

暄葉的神情微微波動,眉睫動了一下,更快地恢複平靜:“是嗎?”

他不信。

冶昙:“雩靂也這樣。”

暄葉:“雩靂這樣,但你跟他不一樣,總覺得,在撒謊。”

冶昙一眨不眨:“嗯,是在撒謊。”

暄葉側首面向他,無聲嘆息,清俊的面容閉着眼睛,就算冷冷淡淡不高興了,也好像不會真的生氣,讓人有一種像是故意為之也顯得溫柔的無可奈何。

冶昙看着他:“我會撒謊的,但如果你說實話,我就說實話。”

暄葉:“好。你問。”

冶昙:“你為什麽不想聽我心裏的聲音?”

小熊貓很困惑,忍不住問:【人類不喜歡被人聽到心裏在想什麽,你為什麽想被聽?】

冶昙眼眸微斂,澄澈低靡:我想知道,我的心裏是不是也有一個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暄葉沒有表情:“我不想,破無情道。”

就像上一句沒有說過一樣,暄葉很快問:“你為什麽不讨厭我?真正的理由。”

小熊貓同樣困惑:【他也奇怪,他好像很想要你讨厭他。】

而且,什麽叫不想破無情道?為什麽聽冶昙心裏的聲音,和他的無情道會有關系?

兩個奇怪的人。

冶昙:“因為,無論他去哪裏,只要我想,就能找到他。”

祂随時可以進入子桑君晏的紫府識海。

子桑君晏是自願跟他們走的,他有自己要做的事,他無論去哪裏都會告訴冶昙。

所以,冶昙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他。

暄葉的唇角很輕地動了一下:“可是,你不是很喜歡他嗎?即便能找到,也應該生氣才對。”

本來是的,但是——

冶昙:“為什麽,想要我讨厭你?”

暄葉閉着眼睛,朝着遠處的夜色,不知道是不是看見天空中天地靈氣波動地獄道剎那映射的畫面。

“我不知道。”

話說完了,就該走了。

他若要走,便走吧,不然呢?

暄葉沒有動,也沒有出聲。

世界死寂,他在聽。

聽他自己心裏的聲音。

“我為什麽想要他讨厭我?”

聽到——

水面之下迷宮。

“……因為,所有人都只能喜歡你,你希望他和他們都不同。”

“我為什麽希望他和他們不同?”

“……他喜歡那個人,他因為那個人讨厭你,你就可以,對他很壞了。”

“可我為什麽想對他壞?”

“……你為什麽不想對他壞?”

“……你從很久以前,第一次遇見他時候,就喜歡在他面前裝好人。”

“我那時候在裝嗎?”

“……可你不是,對什麽人都在這樣裝嗎?連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也一樣。”

“……可你為什麽希望他讨厭你?你為什麽不敢聽他心裏的聲音?”

“會破,會破無情道的。”

迷宮很黑,但是安靜,安全,什麽怪物都可以好好藏起來。

“……他心底的人又不是你,是那個人,他喜歡那個人……不會破的。”

水面不斷下沉,最可怕的怪物被沉到更黑暗,更安靜的地方,快要淹死的地方。

“……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想要他讨厭我……”

“……他若是讨厭我,我就……讓他……喜歡……”

“……他怕破無情道……因為他喜歡……”

那個怪物要被淹死了,終于掙紮了一下。

“我不喜歡他,我不喜歡任何人。”

“……為什麽?全世界都喜歡你了。”

“都是假的。人跟人的情誼,都是自欺欺人。”

“……因為你沒有得到過,所以你覺得是假的,但他們是真的。”

“所以,我要親眼看一看……我看到了什麽……”

青冥從孤獨等待的雩靂面前走過,沒有看他一眼;雩靂的水龍洞穿青冥的身體,也沒有再看他一眼。

低低的愉快的笑聲,像是被取悅,又像是意興闌珊。

怪物笑得很好看,深深輕輕地呼吸,餍足。

“每一次,都很好看。人跟人之間的背盟棄信。”

“……但,他呢?你難道不想看一看,他對那個人是不是真的?”

怪物頓住了。

“……若是假的,我們把他關在這裏吧。”

“……若是真的,為什麽不屬于你?你不是付出了一切嗎?為什麽得到的全都是假的?”

“……若是真的,你就死吧。”

沉底的窒息,所有的聲音一起叫嚣鳴唳而來。

暄葉扶着欄杆,一口腥甜湧上來。

清俊溫雅的面容一片安然寧靜,無欲無求,沒有任何表情。

“好。”他輕輕地說,“若是,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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