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驚變
那一日,應該是普普通通的一日。
整個世界卻突然變了。
天還沒有崩,地也沒有裂。
但是,修真大陸十八座天城的天階,一夜崩塌。
十八座天城,真玉王朝從四千年前開始傾盡國力建造的通天大陣,無數修士死前的執念搭建的天階,在真玉王朝滅亡後,隐匿消失,至今被找到的也不過八座而已。
卻在一夜之間,盡數崩塌了。
那一整夜,全修真大陸的人都醒着,望着頭頂黑暗的天穹,聽着轟隆崩塌之聲。
天階在地面上是看不到的,只有掌握了天階入口的人,站在天階之上,腳下半透明冰雪色的天階才會顯露出它們的樣子。
但,大家都聽到了聲音,天階崩碎的聲音。
像是冰山崩裂。
已經被世人發現的八座天階掌控在八位天城城主手裏,那些大宗門全靠天階才能利用天地靈氣讓元神捏骨重生,自然是當作重中之重看守。
幽冥輪回崩塌之後,天階便是修士元神存續的希望。
掌控了天階,便掌控了生死,掌控了人心。
如今,此夜。
修真界那些蟄伏不出的大人物都驚動了,一個個禦劍飛天,卻眼睜睜地看着天階崩塌,沒有一絲挽救的辦法。
有人靜靜地聽着。
“一、二、三……十七。”
崩塌的聲音響了十七次,加上數月之前那一聲,再無僥幸。
“十八座天階,全都塌了。”
天不亮全修真界就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可是,為什麽?
天階為什麽會塌?是誰弄塌了天階?
究竟是什麽人,有這樣的能力,又這樣的瘋狂?他難道就沒有想要複生之人嗎?
假使那個人既沒有想要複生的人,自己也不想活了,又是為什麽要毀去別人的希望?
碧落山上。
在十八座天階崩塌的最後一瞬,郁羅蕭臺主人的故居,神殿禁地,也在轟隆一聲巨響裏塌了。
碧落山高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丈,神殿在碧落山最高處。
一朝坍塌,陷落地下。
以湔雪的修為都探測不到的地方,恐怕是跌入了地獄道。
“很好。”
衆人神情憂慮,湔雪卻忽然這麽說。
不僅如此,說完很好之後,湔雪張開雙手,全身修為釋放凝聚成一柄巨劍,直插神殿陷落之地。
“你在做什麽?”
九侍宸下意識阻攔。
但湔雪的修為是九侍宸中最高的,激蕩的靈氣瞬間将他們逼退。
少女沒有血色的面容綻放一絲微笑,不覺得美麗,反而駭人,就像素白的芍藥長出猙獰的獠牙。
“我在做什麽?我在封死神殿,觸發九十九重禁止啊。你們為何攔我?”
九侍宸對上她淩厲的眼眸,黑色的眼底若隐若現的心魔紋,叫人不寒而栗。
湔雪不以為意,笑容高高揚起:“我來替你們說吧,因為,禁止一旦觸發,昨夜進入神殿的所有人就全都出不來了,不被神殿禁止剿殺,也會被地獄道湮滅。雖然只是單獨放出去的一部分元神,但若是被剿殺了,對本體的傷害也極大吧?別說是進階,恐怕連壽元都要損毀大半。”
她的話音一落,在場的九侍宸,除了雩靂和青冥,千花、佚影、浮生、紫闕、寒樓、空齋,六位侍宸長老全都面無血色,捂着心口吐出血來。
修士的元神何其重要,分神與本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其他人看到除了自己,竟有這麽多人的元神受損,也不禁感到訝異。
湔雪笑出了聲:“看看,居然這麽多人,你們可真是……不負我的厚望。”
說完,湔雪自己也吐出了一口血。
青冥皺了皺眉,他性情沉穩,到這時候神情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連你也進去了?”
湔雪毫不在意:“我當然去了,我若不去,他們怎麽會上當?”
千花微惱:“你為了對付我們,也算是費盡心機了。”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湔雪冷若冰霜的臉微微高仰,睨着他們:“那也是你們願者上鈎,你們若毫無異心,我就算再多的心機也白費啊。你們想着我活不久了,想熬死了我,郁羅蕭臺就是你們說了算,天下就再無人掣肘你們,現在,元神滅殺,壽元折損,你們與我也相差無幾,我倒要看看,是誰先死!”
佚影的聲音又冷又穩:“你要動手,就該将我們一網打盡,這有兩個人可是毫發無損,恐怕你是為他人做嫁衣了。”
湔雪的目光冷冷掃過沒有任何異樣的雩靂和青冥。
她神情不顯,口中說道:“他們既然沒有打神殿的主意,我便信他們一回又何妨?倒是佚影、寒樓,你們倆好得很。我派你們看守趙夜,雖然不見得全然信你們,但也對你們透露了這是請君入甕之局,沒想到你們還是進了神殿。怎麽樣,是覺得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嗎?”
寒樓淡淡地說:“信不過你。”
佚影冷聲笑了一下:“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以自己為餌,誘使我們入局。”
湔雪譏诮地說:“怪只怪你自作聰明,不知道是自大還是愚蠢。”
正在這時,碧落天城的城主親自來報。
“你說什麽?十八座天階全塌了?不知是何人所為?”
九侍宸聞言,頓時顧不得之前争執。
空齋若有所思:“天階不可能無緣無故坍塌,還一起全塌了。”
浮生嘆口氣:“就連郁羅蕭臺也沒有找全十八座天階的位置,那個人到底是如何弄塌的?”
紫闕凝神:“是人為,還是天意?”
碧落天城城主神情沉重:“不僅如此,修真界一夕之間傳出一個消息,說,世間最後一株優昙婆羅在碧落山上,誰得到了這株花,誰便是萬年以來第一位飛升之人!現在,全修真界的修士都朝着碧落山來了。”
湔雪神情微變,冷聲斥道:“一派胡言。優昙婆羅不過是謠傳,世間誰人親眼見過?典籍雖有此記載,言說此花三千年一現,花開之時必有人飛升。但上一次飛升之人距今已經一萬兩千年,世間要是真的有此花,那應該有四次花期,為何這一萬多年裏,修真界沒有一人飛升?修真界難道就沒有一人發現其中悖論?”
碧落天城的城主凝眉:“修真界之人自是有此疑問,但這消息在三十六天城同時傳開,妖族的萬年玄木,浮屠佛鄉的因聽、果聞兩位菩薩,還有素來以占蔔、扶乩聞名的爻相散人,全都不約而同證實,他們看到世間最後一朵優昙婆羅的确就在碧落山上,而且,快要開花了。”
湔雪神情蒼白,毫無血色。
她方才雖然駁斥,但她當然知道,這是真的。
因為,她昨天見到了那個人。
但她不知道,并不是只有她見到了那個人。
九侍宸全都不語。
碧落天城的城主察覺到九侍宸氣氛詭谲,小心翼翼回禀:“長老的疑問,他們也有所解答——之所以一萬多年這朵優昙婆羅一直沒有開花跡象,是因為萬年以來修真界劫難頻頻,通天之門崩塌,天地靈氣便呈枯竭之兆。歷經七千多年戰亂不休,直到四千多年前,郁羅蕭臺主人與真玉王朝劃分城池,修真界才進入一時穩定。那朵優昙婆羅本該一千年前開花,但是——”
所有人凝神去聽。
“諸位長老還記得一千年前發生過何事嗎?渡劫期以上的聖人大能全都身死地獄道,真玉王朝滅亡,王族傳承斷絕,地府坍塌,輪回斷絕,我郁羅蕭臺的天道傳人子桑君晏兵解。此種情形,那優昙婆羅乃世間至清至聖的天國之花,怎麽會在那種時候盛開?”
九侍宸神情複雜難辨。
湔雪冷聲說:“他們要待怎樣?”
“他們說,這朵優昙婆羅如今重回碧落山,典籍記載,優昙婆羅花開,攜人飛升,此人必定非是聖人不可。應當如當年的郁羅蕭臺主人一樣,令天下信服。還說,千年之前,優昙婆羅要度化飛升之人正是子桑君晏,但因為郁羅蕭臺內部傾軋,導致子桑君晏隕落,修真界才出現大劫難。若是這一次又和千年前一樣,恐怕優昙婆羅無法盛開,修真界還會有更大的劫難,因此,他們要郁羅蕭臺公開這朵優昙婆羅,遴選聖人,作為飛升之人選。”
湔雪冷笑:“好大的膽子,縱使有這朵優昙婆羅,那也是生于碧落山,屬我郁羅蕭臺所有,他們有何臉面争奪?”
這話一出,唯有靜默。
修真界殺人奪寶之事多了,天材地寶,有誰講究過生在哪裏便屬于哪出地界主人嗎?沒有,全都是能者居之。
自古以來,修士修行飛升都是個人自行修行,修為到了便渡劫飛升。
但現在,一朵花開便可令人飛升,不在意根骨,不在意資質,不計較修為,修真界任何人都可以是這個天選之人。他們為什麽不來争一争?萬一能撿個漏呢?
千花怔然大笑:“湔雪啊湔雪,你看,你前腳重傷我們,眨眼之間便有強敵圍攻郁羅蕭臺,這天下之事當真是因果循環,當年你因為守不住郁羅蕭臺,迫不得已扶持我們八位做侍宸長老,今日你設計困殺我們的元神,郁羅蕭臺又陷入強敵環伺境地,真是個笑話。”
湔雪咽下喉嚨腥甜,按着心口,勉強站立。
暄葉和楚紅月他們也已經來了這裏,一語不發。
湔雪望着暄葉,蒼白的面容,眼神一絲凄然:“公子都聽到了?”
暄葉輕輕嗯了一聲,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微笑,只是恬靜,如同天生仙人,無垢無塵。
湔雪強自鎮定,卻難掩虛弱:“是我無能。”
暄葉眉間憂慮,他的聲音依舊溫和:“我知道,湔雪做什麽都是為了我。”
千花也勉強站好,搖了搖頭:“公子,你一再寬縱于她,她只會越發一意孤行。”
“寬縱于我?”湔雪冷笑,“公子到底是寬縱于誰?你們擅自窺探神殿禁地,意圖竊取天道傳承,這才中了我的算計,如今當着公子的面還能恬不知恥,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嗎?”
千花搖頭:“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也不信你,我對公子從無二心,你卻一再針對于我,神殿被入侵,是你帶人勘察現場,事後卻抓了趙夜替罪,誰能說不是賊喊捉賊?有人意圖闖入禁地,我當然要跟去看看,可我不是為了竊取什麽天道傳承,沒想到卻是你設計針對……罷了,此事是說不清了。”
“颠倒黑白,竟還是我的錯了。”湔雪激憤難平,但很快平息于她冰霜一樣的面容之下。
青冥灰白色的眉毛微擰,淡淡地說:“各個都覺得只有自己對公子從無二心,旁人都是亂臣賊子,做出的事卻騙不了人。”
大家對湔雪不服,是因為她自己也進了神殿,但入侵神殿一事,确實獨青冥和雩靂沒有卷進,他此刻責難,其他人自然無話可說。
“罷了。”空齋神情郁郁,他拱手對暄葉一禮,“千花說得對,事已至此已經說不清了,我們九侍宸互不信任,這才導致了此事發生。請公子責罰。只是,的确有人在遴選弟子之時闖入過神殿,九侍宸中必定有人生了異心。公子小心。”
暄葉神情微動,閉着的眼眸,眉睫輕蹙。
浮空也點頭:“天階崩塌,優昙婆羅現世,當是我郁羅蕭臺注定劫難,為今之計,諸位還是放下懷疑,一致對外。”
紫闕苦笑:“九侍宸如今六位元神受損,恐怕要和湔雪姐姐一起臨接大限。能抵擋外敵多久?”
她向來性情溫和,鮮少言辭令人不适,因為湔雪之故折損壽元,這句話已經是她最大的怨憤了。
裴英早知九侍宸不和,一直以為在外行事跋扈的雩靂是禍首,到了碧落山上,不過半日,卻見如此心驚之局。
才知道九侍宸之間內鬥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雩靂反倒是其次了。
侍宸之首湔雪疑心其他八位,另外八人也各懷異心,彼此互不信任,更似不信湔雪。
本來互相牽制,還可維持表面平衡。
一旦有人闖入神殿,便如蛛網被觸動,九個人之間彼此攻讦。
湔雪想設局,請君入甕,然而衆人也疑心她監守自盜。
這才藤牽蔓蔓扯蔓,一起跌進了湔雪的陷阱裏。
湔雪大限将至,早就存了要滅九侍宸之心,趁此機會,狠下殺手,不惜自毀,也要傷敵。
不知道最初存有異心進入神殿的罪魁禍首有沒有在甕裏,但九侍宸損傷了六位卻是不争的事實。
還真是一千年前就埋下的劫難。
但,這又何嘗不是連根拔除九侍宸的好機會。
裴英站出來:“大敵當前,吾等願為公子驅策。”
第五夏也站出來:“裴英說得是,我等昨日已然發下道心誓言,必将守護郁羅蕭臺,保護公子。”
暄葉微微嘆息:“有件事本來就該做的……就請諸位長老,挑選親傳弟子,盡心扶持培養。”
遴選弟子之事,最終的目的本就是培養新的九侍宸。
昨日暄葉收徒,但其餘之人如何教導,一直沒有侍宸長老主動提及。
教導拉攏是一回事,被迫接收一個陌生人,明知道對方是培養來取代自己的,還要盡心教導對方,是另一回事。
這種膈應的事,就算不得不做,大家也不想主動。
更何況,湔雪之所以敢借着神殿之事立刻就定下這局,重傷于他們,也不過是存着此舉正好給這些人騰位置的想法。
若是沒有修真界圍攻郁羅蕭臺一事,今日湔雪就算傷了他們,大家魚死網破,也不見得會主動接收這些弟子,更不說收為親傳弟子盡心教導。
但現在,行事迫人。
只靠着雩靂和青冥兩人,絕對無法撐得住郁羅蕭臺。
說不得外面的人還未入侵,這兩個人自己就互殺起來。
千花看向妩翩仙:“你可願拜我門下。”
妩翩仙最喜歡美人,看到千花當然一個勁點頭,立刻跑去她面前乖巧地扶着。
浮生收了叢流為徒。
伊陌和寒樓都是難得的劍修。
柳眠眠從落月山莊時候,青冥對她的教導就最上心,自是跟着青冥。
佚影看着裴英:“我喜歡會說話的人,就你吧。”
第五夏主動對湔雪行禮:“我想拜在長老門下。”
楚紅月左右看看,空齋一副文人郁氣,紫闕溫婉。
她見紫闕正好也看着她,幹脆上前行禮:“師尊在上……”
空齋看向神情同樣郁郁沉默的段淩:“落月天城是個好地方,你可願跟着我?”
段淩本該是要被淘汰的,沒想到還能拜九侍宸為師,自然沒有不願意的。
沒有人選雩靂,雩靂也沒有要選任何人的意思。
雩靂看向衆人:“趙夜在哪裏?”
湔雪望了佚影和寒樓一眼,對雩靂說:“在塔樓裏。”
塔樓不在空中,而在地下。
“把他放出來吧。”
湔雪從一開始懷疑的就是九侍宸,選擇拿下趙夜,不過是為了向雩靂發難,現在塵埃落定,自然沒有必要關着他。
雩靂淡淡地說:“我自去接人。”
他冷冷地看了青冥和柳眠眠一眼,唇角抿了極輕的弧度。
湔雪要向他發難,但為什麽拿趙夜?這些弟子都是出自他的落月山莊,為什麽獨獨是趙夜?
知道趙夜是他要收的弟子,能猜到趙夜是他重要計劃關鍵的,只有青冥。
青冥灰白色眉毛微擰,靜靜地迎着雩靂的眼神。
兩個人早已沒有話說,各自的眼神皆是冰冷。
直到塵埃落定,各自散開,裴英遲疑了一下。
“為何不見冶昙?”
妩翩仙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怎麽一直沒看到冶昙?”
連段淩都拜入九侍宸門下了。
楚紅月早有此疑問,想到了什麽,她看向暄葉:“冶昙被公子收為弟子,是以不需要再拜九侍宸為師,可今日這種大事,他怎麽沒同公子一起來?”
郁羅蕭臺主人,天下人稱其為至尊,當初的二代天道傳人子桑君晏,九侍宸稱其為聖尊,到了暄葉這個三代天道傳人,本該也以聖尊為尊稱。
但是暄葉性情溫雅和善,當初他繼位之時,修為不顯,年紀也輕,九侍宸每一個都比他大,他只讓人叫他暄葉,九侍宸退而求其次便稱他為公子。
楚紅月他們與暄葉有同門之誼,暄葉自然不會讓這些年輕人叫他主人。
但他們心知自己未來是要接替九侍宸的,心有避諱,不能直接叫他的名字,便也跟随九侍宸,叫暄葉一聲公子。
冶昙今日沒有出現,楚紅月他們早在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但九侍宸相争相殺這種大事,誰也不敢出聲,自然也沒有機會問一句。
現在裴英出聲,其他人都記挂此事,不由看來。
正要不歡而散的九侍宸也微微止步,似有若無看向這邊。
反而只有雩靂沒有停下腳步,漸漸走遠。
暄葉閉着眼睛,清俊神秀的面容恬靜,他沒有笑,溫潤好看的眉毛輕蹙:“我不知道,他不見了。”
衆人一時呼吸微屏。
九侍宸遲滞的腳步一頓。
暄葉輕輕地說:“你們替我,找一找他。”
“是,公子。”所有人恭敬應允。
楚紅月微微皺眉,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比之前九侍宸對峙相殺時候還奇怪的窒息感。
這種感覺有些熟悉,像是十年前她還在落月山莊時候,那時候段淩被刺殺雩靂的殺手控制了,那個“段淩”出現的時候,周圍的空氣裏就有那種漫不經心的凝重。
好像每個人其實都知道什麽,但每個人都假裝什麽也不知道,各自藏着秘密。
現在,那種感覺又來了。
楚紅月忽然想到了什麽,方才不是說,修真界都說,世間最後一朵優昙婆羅在碧落山上嗎?
雖然湔雪一開始駁斥了,說并無此事,但得知妖族的玄木、浮屠佛鄉的因聽、果聞兩位菩薩,還有修真界的爻相散人全都證實後,她就不再反駁。
如今,全修真界要向郁羅蕭臺索要這朵花,九侍宸為此放下芥蒂收下他們這些親傳弟子,但這一切的源頭、根本,應該是那朵優昙婆羅,為什麽所有人反而都像是不約而同……忽略了?
湔雪之外的九侍宸對此全都緘默不語,而且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質疑過。
就好像,對于碧落山上有傳聞中的世間最後一朵優昙婆羅的事,早就知曉。
他們難道,早就知道那朵優昙婆羅在哪裏嗎?
楚紅月這個猜想一生出來就無法平息,她想跟人說,卻忽然不知道跟誰說才好。
若是以前,她自然可以告訴很多人,第五夏、妩翩仙、裴英……甚至伊陌,因為大家都是同門。
但可能剛剛親眼見過九侍宸之間的傾軋,她素來為人坦誠,都遲疑了起來,好像一夕之間學會了有些事不該說,不該輕信任何人,可她還是想說。
楚紅月看向暄葉。
她能信任,且本該信任的人,只有暄葉。
于是,楚紅月在衆人散去後,跟上了暄葉。
“我有話跟你說。”
在僻靜的地方,她一股腦将心中想法說完。
心中有一點對暄葉淡淡的憐惜。
修真界的傳言果然沒錯,九侍宸無一可信,他們全都有自己的私心,對暄葉這個郁羅蕭臺真正的主人并沒有忠誠可言,就連似乎最為忠誠的湔雪長老,都像是并不單純,行事偏激古怪。
暄葉眉心微蹙:“你是說,你覺得九侍宸或許早就知道碧落山有優昙婆羅這件事?而且,他們都知道那朵花在哪裏?”
楚紅月肯定地點頭:“他們方才的樣子是真的……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心知肚明,隐瞞了什麽秘密,彼此懷疑的表情,他們就是欺負你看不見。”
說着她都氣惱了起來,這幫人可真是臣欺主弱。
“湔雪長老也一樣,我看千花仙子說得對,她設計坑害其他九侍宸,說得好像是因為對你過于忠心,但何嘗不是離間了你與九侍宸的關系?如果她真的一心為你……你去問她優昙婆羅之事,看她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