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照片上沒有你啊
“擺架子……這從何說起啊？”洛陽哭笑不得，任由小糜拉着自己往裏跑，他們班長其他都挺好，就是喜歡擺官腔，看來三年不見還是沒變。
“你現在不是在插畫圈子還挺有名氣麽，他就是酸葡萄心理別理他！”
……原來還是有變化的，變得更小心眼了。
說話間已經進入會場區域，花房深處像森林，有人造的粗壯枝幹供藤蔓植物攀援，也有從五六米高的天花板挂下的盆栽植物，似乎還養了鳥，從屋頂幾個小氣窗飛進飛出，吱吱喳喳的鳥叫更像是置身于叢林之間。
她的同學三三兩兩在花木間聚堆，有音樂有酒香，還有……讓她說不出的陌生感。
大概是因為那張照片吧，她到現在心裏依舊堵得慌，這裏有這麽多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出現在了那張照片上，她很想站到他們中間去問他們五年前那次寫生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她會不記得了。
可她又怕遺忘只是她自身的原因，這麽一問他們會不會覺得她瘋了？
***
班長正在人群中高談闊論，激昂的交響樂都掩蓋不了他的聲音，洛陽隐隐約約聽見“房市”“股市”之類的詞彙。
“洛陽來啦，大家不來歡迎一下？”小糜拉着洛陽走到班長那邊，揚聲問。
他們班一共25人，今天來了23個，這話一說，21雙眼睛唰的都朝洛陽看過來，靜了有那麽一兩秒，女生們先湧過來，一個個張開手臂過來抱她。
洛陽笑着和她們一一擁抱，聞着不同的香水味，原本心頭的沉重散了不少。
“洛大畫家終于到了！”班長一副成功人士打扮，優雅端着修長的香槟杯，杯中液體泛着溫潤光澤，朝她舉了舉酒杯，又對其他人說，“我說什麽來着，最大牌的肯定要最後一個出場。”
聽出他話裏的揶揄，洛陽懶得和他計較，旁邊女同學捏捏她手背給她一個讓她別在意的眼神，她搖頭低聲說一句沒事，笑了笑對班長說：“班長真是太有心了組織大家帶以前的照片過來，我剛才在外面看着太感慨一時忘了時間。”
兩個“太”字，一個恭維了班長，一個解釋了自己為什麽遲到，班長聽完笑着說：“那些照片确實很有意義，今晚我會将它們都掃描之後發到群裏。”
洛陽繼續恭維：“還是班長想得周到，這樣大家都能下載收藏。”
班長嘿嘿笑着，又和她客套幾句，就說将時間和空間留給她們女生，然後帶着男生們轉移陣地。
女孩叽叽喳喳圍成一圈說話，其實她們平時有個自己的群幾乎天天會在裏面浪費一兩個小時來聊些有的沒的，但見了面還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洛陽還想着那張照片的事，但看她們聊得起勁又不知道該不該打斷她們。正糾結着，突然發現小糜不在這邊，轉頭四顧，看到她在自助的餐點臺前拿東西吃，她就和其他人說了聲，往小糜那邊去。
小糜就一個人，問她比問一群人要好一些。
她走過去站到小糜身旁：“吃什麽呢？”
小糜晃晃手裏的香槟：“要不要來點？”
洛陽今天心情不好，正考慮要不要再偷偷喝兩口，小糜卻端起桌上的調味飲料塞給她：“算了，你還是喝飲料吧。”
洛陽伸手接過，對她眨眨眼睛：“你不勸我喝酒？”
小糜切了聲：“勸女生喝酒的都是渣渣，老子是那種人麽！”
洛陽咧嘴笑了笑，但笑意像浮在水面的泡沫，沒能堅持多久就散了。她捧着飲料杯在想，小糜跟她畢竟是一個宿舍的，應該會知道點什麽吧？雖然合影上沒有她……
往小糜身旁擠過去一些，小糜正拿一個小蛋糕在吃，手臂被她撞了下奶油蹭在下巴上。小糜扭頭看她，呲了呲牙：“你這是嫉妒我盛世美顏麽，讨厭！”
洛陽趕緊掏紙巾給她擦：“抱歉啊，快擦擦。”
小糜接過紙巾胡亂抹了抹下巴，繼續吃她的小蛋糕，紙巾攥在手心裏又去端酒杯。
洛陽把頭湊過去一些，壓低聲音說：“小糜，我問你點事啊。”
“你說。”小糜頭不擡，又把爪子伸向一個馬卡龍。
“你還記不記得大二下半學期末……”
她還沒說完，小糜就打斷她：“你生病了嘛，當然記得。”
“生病？”洛陽心中狐疑又起，既然生病她又怎麽會去寫生，就算是寫生途中開始生病那也不會什麽都不記得吧，生的什麽病還失憶了？
小糜嘴裏不停吃着馬卡龍，也不看她，表現得很淡定，但鬓角有一滴汗沿着臉頰滑落。她咀嚼的動作一頓，轉向洛陽：“突然想起來個事，你有男朋友沒？”
洛陽一愣：“怎麽？”
這事還跟男朋友有關麽？
小糜抿着嘴眨眨眼，然後笑嘻嘻的說：“因為有人想趁這次機會對你示好呀！”
“……咱班的？”洛陽轉頭視線朝周圍掃一圈，沒想到居然有好幾個人都在看她，倉皇別開視線的樣子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也讓她心裏一頓，大學四年可沒有本班的男生追過她，三年不減倒都對她感興趣了？
“對啊，要不要猜猜是誰？”
洛陽收回目光喝口飲料，搖頭：“我對同齡人沒興趣。”
“喲喲喲，這是看上哪家的小鮮肉了，準備玩姐弟戀呢？”
洛陽給她一個白眼：“我看上隔壁大叔了。”
小糜哈哈大笑了一會，聳聳肩說：“既然你沒想法那我就去跟他說清楚啦，省得等會做出些什麽讓你下不來臺。”說完就走了。
等小糜擠進班長身邊那群男生之中洛陽才反應過來，話題就這麽被帶跑了……她有好多問題想問，不過她不确定小糜是故意岔開話題還是巧合，如果是故意的，那必定是知道什麽但不肯告訴她了。
她覺得自己像是跑錯了片場，她的生活本該是無聊肥皂劇，怎麽突然成了懸疑片？
她在角落站着，但沒有人過來跟她說話。這樣也好，讓她一個人靜靜，她需要捋一捋這件事，腦中有好多線頭纏在一起。
爸媽的話，她自己那種忘記了什麽的感覺，還有今天這張照片，肯定是有聯系的，但怎麽把它們連在一起呢？
洛陽覺得自己腦袋要炸了，以她的智商不适合玩推理啊，越想越把自己繞進死胡同……小糜一去就不回來了，圍着班長那群人時不時爆出笑聲，是在笑什麽，笑她麽？
她一口喝掉手裏的飲料重新又拿了杯，轉身決定加入他們的聊天，在這裏幹站着可什麽都問不出來。
***
女生們已經轉移陣地坐到一株人造老藤下面的休息沙發裏，洛陽端着飲料過去撿了個空隙坐下，聽見她們在聊結婚的事，她剛一坐下，以前同寝室的另一個女生周顏彥就跟她說：“陳佳元旦結婚了，我們到時候都去C市參加婚禮，你去麽？”
洛陽笑着先對陳佳說了聲恭喜，然後點頭：“當然去，除非佳佳不邀請我！”
陳佳是個腼腆內向的女生，紅着臉嗔她：“怎麽可能不邀請呢，過陣子給你們發請帖，到時候一定都要來哦！”
接下來又聊了些陳佳結婚的事，洛陽聽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盤算應該怎麽不露聲色将話題轉到照片上。
然後就聽到有人問陳佳婚紗照拍了沒，洛陽等她們把這個話題聊得差不多，開口說：“說到照片，外面照片牆上那些你們看了沒？”
她們都搖頭，周顏彥說：“我們來得比較早，到的時候還沒幾張照片。”
洛陽擡手将頭發別到耳後，笑着說：“那等會走之前你們可別忘了去看看，真的很多回憶。”
她估摸着這群姑娘等不到結束就會忍不住要過去看，果然她一說，有人站起來：“等什麽結束啊，反正現在也無聊，不如一起去看看？”
大家應着都站起來，洛陽順理成章跟着她們走，出去的路上心裏還有點忐忑，也不知道等會能從她們口中聽見什麽。
五六個人圍在照片牆前，洛陽擠不進去，就站在外圍聽她們吱吱喳喳談論，聽了好一會沒聽她們談到那次寫生，終于忍不住問：“你們誰還記得12年那次去阿壩州寫生？”
“記得啊！”陳佳說，“那次挺好玩的，班裏大部分人去了。”
洛陽抿了下唇，覺得嗓子微微發幹，手攥了下衣擺，想問那次她去沒去，但聽到陳佳又說了句：“好可惜，那次你病了沒去……”
沒去？洛陽像是被人迎頭一棒，打得整個人懵了下，陳佳她是睜眼說瞎話麽，照片上分明有她，她怎麽可能沒去？
伸手撥開前面兩人擠到照片牆前，一把扯下那張合照：“這是那次的合影吧，我在上面啊，怎麽說我沒去？”
陳佳從她手裏接過照片看了看，擡眸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她有些狐疑：“怎麽了？”
“照片上……沒有你啊……”陳佳将照片翻轉朝向她，“你是不是眼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