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個小小的丫鬟也有如此膽色,真是叫某大開眼界,不枉來此一遭。”來人嗤笑一聲,話語狂妄,似乎很鄙夷。

☆、只應無奈楚襄何

正是仲夏酷暑,人人恨不得光着身子,這人倒好,深衣密封,身材壯碩如熊。一張臉,下半邊虎目燕颔,滿臉胡須,額頭寬廣,眉毛又多又亂,像烏壓壓的雜草,雖說這玩笑話,眼裏寒光凜凜,看人一眼,不亞于九霄神雷迎頭劈下,讓人想起索命的惡鬼。

寧月見倒吸一口冷氣,腦子高速的運轉起來,據說近來京城盜賊猖狂,難道眼前的人是其中一夥。這樣的打扮實在值得人懷疑。王府之中守衛森嚴,他能翻牆而入說此人身手不弱,沒有血腥氣,态度很從容,說明不是走投無路狗急跳牆。能說出清都王的字,不認識她是清都王妃,此人對周子顧有一定了解,并不熟稔。他說話的語氣帶着奇怪的口音,身上有濃重的雄性氣息,打量她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屑。難道是周子顧的仇家不成!

“你是何人,闖進王府為難一個弱女子,壯士不怕被人嗤笑。”寧月見聽見外邊人聲攢動,并不敢大意,敵人意圖尚不明顯,若貿然報出王妃的名號,指不定吃大虧。她緊緊握着金釵,看着眼前的彪形大漢,拼命的想着計策。

“一個小小的丫鬟,還不值知道我的大名!你們王妃在哪!”大漢的武器是一枚長了倒刺的長鞭,在他手裏靈動如蛇,緊緊的纏住了寧月見的脖子,只要輕輕一動,便能擰斷。

寧月見氣的吐血,這厮是來找自己的,這麽個特制明顯的人物,絕對是沒見過的,更別說惹下仇怨。心裏瞧出了大漢心高氣傲的習性,忙道:“我雖是個丫鬟,卻是王妃身邊的頭貼身丫鬟,壯士你認識我們王妃.....”國喪期間,一切從簡,寧月見身上也未披金戴銀,簡簡單單一個蓮花鬓,除了兩枚金釵,別無他物,故而能欺瞞過去。

那大漢狐疑的打量她一下,遲疑了下,道:“我倒要看看,堂堂清都王妃,娶了個什麽樣驚豔絕倫的美人兒,讓本王見識見識。”

這是和周子顧有關了,只是這語氣,這腔調,總有種說不來的味道。此時此刻也不容她多想,聽見耳邊的人聲越來越近,唯恐此人惱羞成怒,傷了自己,她忙哄道:“壯士,何必為難弱女子,你不如放開鞭子,以你的身手,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大漢并不肯輕易上當,許是寧月見的話讓他破為舒坦,把鞭子松開改為輕輕纏在她手臂上。

說時遲,那時快,寧月見朝大漢背後歡喜的喚了一聲王爺王妃,趁他回身之際,扯掉手上的長鞭,飛快的跳進邊上的荷花池。落水聲引來了往此處趕來的親兵。

這一聲撲通的落水聲在周子顧耳邊炸開,那道遠遠的驚雷,狠狠的劈在他的心上,所有的色彩,全部裂成碎片,他奔向荷池邊的小榭,什麽都沒有,空空蕩蕩。

她不見了!

“寧月見!”他揮劍沖向蓮池邊,絕望的嘶聲大喊。在周圍的沉寂中,朝着那聲響傳來的方向,拼命的大喊,他聽見自己心髒爆裂,血脈倒流,所有心肝脾肺燒成灰燼......

風吹過荷池,滿眼的綠,點點猩紅,凄厲喊聲在上空一圈圈蕩漾開來。

“周子顧,我在。”寧月見頭頂蓮葉,發出弱弱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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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蓮池大的出奇,引了活水,時時有清理,水位并不高,才及的上胸口。寧月見摔下來的時候嗆了兩口水,慌忙用荷葉擋了身子,底下是及小腿的淤泥,軟綿綿的,避免了摔傷。

“月見,”心頭一緊,周子顧急忙趨近前去,狀如鬼魅的蒼白臉上染上了一絲紅暈,他顫顫的喚了一聲,得到了來人的回應。

一池碧蓮,鮮綠灼紅,她沾了污泥的小臉從一葉碧荷下露出來,頭發散亂,臉上分明有惶急的淚,劫後餘生的惶恐,還有淡淡的驚喜,她在笑帶着撫慰,溫愛柔和,驚心動魄,滿池清荷黯然失色。陽光照射下,他看見她伸出一截俏生生的胳膊揮手.....

他喉口一下抽緊,說不出話來,飛快瞪了一眼圍攏過來的侍衛,低低的示意,“全部轉身過去,沒本王的命令不許動。”

寧月見被他抱上來的時候,腳上的繡花鞋已經不知所蹤,手裏提着一截嫩藕,這東西剛好磕着她的腳了。衣衫緊緊的覆在身上,像第二層皮膚,沾染了泥土的腥味和荷花的香氣,周子顧倒是不管不顧,把她摟在懷裏,送回沐雨堂。

“我沒事,”她皺着眉,被他眼裏擔憂震撼住了,忙不疊道:“就是有些後怕。”水榭距離荷花池不過半人高,勝在荷葉繁密,是個好遮掩的去處,寧月見此舉既有脫身之意,也有免得男女之防的嫌疑。

周子顧沒有回答,也只是翻來覆去看她的身子,沒有半點男女之欲,也沒有告訴她自己他當時的惴惴不安——他怕來晚一步,寧月見就沒命了,那樣吞噬心神的恐懼,根本不能承受。

那個人,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十分棘手。

靜默了片刻,任由他幫她穿上幹淨整潔的衣衫,她想起那人的話語,一道異色閃過眼眸,快的幾乎讓人捉摸不到,“京城的盜賊何時有這樣的身手,出入王府入無人之境,是不是你那裏惹的債主上門了。”半是試探半是戲谑,王府能踏破,皇宮呢,改朝換代也不是難事了。

他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複雜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渦,眉頭輕皺,複又展開,方痛苦道:“是我大意了,對方設下調虎離山,你身邊的暗衛被下了藥,我沒想到來人如此膽大,竟敢......若不是你機靈,我不敢想,月見,是我不好...”臉色白的可怕,嘴唇褪的一點血色也沒有,眉眼之間籠上了一層黑霧,雖然神态依舊閑适,到底有什麽不一樣了。

寧月見見他絲毫不提來人訊息,心中愈發肯定,此事不簡單,既不簡單,也不想被蒙在骨裏。她可不會忘記,那人提起王妃的時的狠歷,簡直想生吞活剝一樣。

“那個人,身形高壯如塔,帶北地口音,身上有血腥氣,不像是南唐的人。”寧月見掰開他緊握的手,對上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出。她自出生從未離開南唐,身邊亦無入北境之人,除了周子顧。

他盯着被她掰開的手,什麽也沒有,抓不住,有一些埋在心裏刻意遺忘的腥臭腐朽被勾了出來,讓人幾欲作嘔,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冷的可怕,“哦,是嗎,他有說自己叫什麽嗎?”

他們都明白,這件事因他而起。

寧月見慌亂的咬了下唇,穩了穩心神,才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恐慌和害怕擊倒。理智告訴她,一定要問清楚,不然可能像今日一樣出事。

“他自稱本王!”南唐能自稱王爺的,寥寥可數,且年紀樣貌能對的上那人的根本沒有。他身上的衣袍看不出質地,但是舉手投足間帶着上位者頤指氣使的習慣,牙齒雪白,眼神清明,無一不昭示此人身份尊貴,來着北地。

他的眼神一變,這句話像個開關,表面謙恭優雅的皮囊揭開,把陰郁驕傲挫敗的周子顧放了出來,他狠狠的抱住她,紛亂的吻如暴雨一般砸了下來。

殷紅的顏色在他眼裏流淌,陽光下鮮亮刺眼。

冰冷尖利的浮冰,在黑暗中流瀉,劃破夜空。

嘴角,唇瓣,疼的十分厲害,她嘗到了口中淡淡的腥甜。他像一頭發狂的野獸,只知道進攻,撕咬,掃蕩,占為己有。

這個吻,冰冷,殘暴,沒有半點溫情。

“你瘋了嗎!”她背後被冷汗侵濕,突然有些說不出的忐忑和害怕,用盡力氣捶打着他的肩背。這樣的周子顧,她是不熟悉的。更可怕的是,被這樣對待的她,那樣的疼痛,然而疼痛比起心裏的悸動和憐愛相比,顯得那麽微不足道。她竟在為他心疼!真是瘋了!

似乎周子顧清醒了一下,慢慢松開了牙關,眼眸深處閃爍着縷縷幽沉,森冷的容顏如同覆着三尺冰霜,垂下眼簾,不敢看她,擡腿就要落荒而逃。

“周子顧。”她喚住他,從背後攬住那瘦勁的腰身,心裏有了奇異的暖熱感,把頭埋在他寬闊的背脊,感受底下的身軀僵直,幽幽道:“不要走...”他們在一起以後,頭回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

她心口像被鋼針紮了一口,中了要害,呼吸困難。直覺要放開手,有些東西便要從指節流瀉。

“他是北魏的八皇子——李元濟。”他想把她推開,卻舍不得那份眷戀的溫暖。

這樣難過的口氣,應該是敵人!單憑她的只字片語就能猜出對方身份,顯然,他事先是有防範的,所以不願離開王府?京城的盜賊是否于此有關呢?還有,李元濟執意要找王妃為何?莫非他們有深仇大恨,而那人想找自己報仇?

周子顧并不願再透露...

寧月見想破了腦袋,也未有結果,沒過幾天,女帝生下大皇子,母子均安。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生孩子的事

女帝生子,本該是舉國歡慶的喜事,只是國喪一年之期未過,并不好大赦天下。皇長子的彌月宴,太後只露了個臉,好在帝君在場,算是給足了顏面。因皇長子生父乃是辛秘之事,權貴之中知之甚少,皆以為是帝君之子,故溫家門庭若街市,一時之間道賀者差點踏破門檻,而溫老夫人恰恰得了宿疾,才拒了賓客。

進宮參加彌月宴的除了皇家宗親,朝臣裏頭也只有溫家了。宮中如今的無內命婦,外命婦,除了諸王妃,郡王妃,諸大長公主,長公主,郡主等人其他诰命夫人亦沒有資格。當初消息傳出的時候,忠烈侯府的二夫人曾明示暗示要外甥女攜其入宮。寧月見只推說上頭有令,并不能成。小小的忠烈侯府二夫人破例,豈不是惹人猜疑,要知世上的事,只要做過必留下痕跡,皇長子的身世如今還暴露不得。

晨霧袅袅,鎏金飛紅的宮道口,一座座灑金頂銀的車輿停駐,華服大妝的貴人們紛紛下轎前行。

日頭漸漸高聲,霧氣稀薄了許多,寧月見攙扶着永嘉大長公主走在隊伍的前列,數月未曾入宮,金碧輝煌的宮闕卻有了頹唐之象。如今宮中只有幾個主子,先帝的妃嫔大多去了相國寺修行,令人意外的事,白太妃卻好好在宮裏待着,只是夾着尾巴做人罷了。

“什麽都好,就是少了人氣兒。”永嘉長公主同永穆長公主樊閑話兒,豔羨道:“皇妹你都抱上三個孫子,我家還沒着落!”

寧月見無聲一笑,垂頭不語,耳聽長公主越來越明顯的喘息聲,極目之處正是大慶殿,一般用來作為宴慶的場所。幾個管事大太監侯在那裏,遠遠瞅見一行人過來,這些人精兒見禮說了趣話将人引了進去。

無非是皇長子康寧可愛啊,帝君甚喜啊,當初東宮的宮人去了大半,知曉內情的甚少,這些人可瞞不住。寧月見暗暗收斂心神,面上作出歡喜的面容來。

高位上坐着三人,女帝居中,産後的身形還未恢複完全,如果說從前的她是枚未出鞘的寶劍,鋒芒淩厲,寒光四射,五官肖似先帝。如今的她是枚光華內斂的寶玉,得天獨厚,深不可測,更像年輕時的太後。讓人驚奇的是,為母則強,她不僅氣場大變,就連身子也像重塑筋骨似的,精氣神足,圓潤康健。她慈愛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宮人手裏的襁褓,給了寧月見一個眼神。

太後的變化亦很大,臉上的紋路很深,眼角生出了細紋,雙目依舊精光,渀佛一夜之間老了許多。顯出了附和年齡的老态,也是近五十的老太太了。

見了禮,被大紅襁褓包着小皇子抱了出來,圓肥可愛,像剛出爐的小包子,舉着肉窩窩的小拳頭含在嘴邊,好夢正酣。衆命婦大都是做過母親的,心裏存了慈愛,紛紛祭出吉祥話,一時間殿中其樂融融。

彌月宴的規矩,無非是攪盆,剪胎發,洗三,這些事都有女官來做,攪盆是太後親勞,銅錢在金盆裏嘩啦作響,小皇子睜開眼睛,露出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似模似樣打了個秀氣的呵欠,真真惹人疼,連太後臉上的笑意也重了幾分。

被脫的光溜溜的小皇子坐在用百草熬制的湯藥裏洗浴,身子骨還軟,并不能坐起,小嘴一撇,直往水裏掉金豆豆,洪亮的哭聲引來衆人的笑聲。這時代嬰孩的夭折率極高,就是生了四五個存活一個也不稀奇,所以說身子骨頂頂重要。

儀式過後,便是宴席,衆命婦三三兩兩作堆,或是相熟的圍在一起,太後道是身子乏疲,先行擺駕走了,這話倒不假,遠遠瞧着,背脊也佝偻了幾分。

寧月見陪着長輩說了兩句話,正想起身陪女帝說話,身邊傳來一道年輕的女聲問好,此人一襲诰命華服,肌膚幼嫩,雙眸晶亮——容貌算不得頂好,透露活波大方勁,一臉親熱:“王妃,您可是大忙人,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這是溫家老三的夫人,皇親國戚裏頭執牛耳的老王爺正是她的祖父,本人身上也有個縣君的頭銜,此時她握着寧月見的手,滑嫩無骨。搞的寧月見心裏有點發毛,今天皇親國戚一團坐,只有溫家是外戚,明面上是慶賀女帝和帝君得子,暗地裏估計吐血內傷,女帝給帶了綠帽子,他們不得不忍着,瞧着溫夫人笑的分外祥和,完全看不出半點不郁,都是人精。

她少不得把手抽出來,拍了拍縣君的手背,“窈窈面若桃花,比起成親前可是....”

縣君名喚李窈,同她年歲相當,是個嘴巴沾蜜的主兒,八面玲珑,十分得人心。寧月見對特別熱情示好的人,總有一種下意識的防備。

兩人似模似樣的說了幾句閑話,心裏都明白,人難做。

“你我兩家同好,只是寧府沒有待嫁之女,聞得外家忠烈侯有女......”李窈面上笑着,臉上顯出無奈來。開玩笑!韓家同溫家是死對頭,結什麽兩姓之好,會要人命的。寧月見沒傻到把這話當真,溫家憋了一肚子火沒地方撒,她這個韓家外孫女成炮灰了。

她了然一笑,“瞧你說的,國喪孝期還沒過呢,言之過早,窈娘有心了。”

李窈點點頭,附耳過來道:“您也知道,做人小輩難,長輩哪裏說不得,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滑不溜秋,賣了人情。

寧月見倒不擔心自己吃虧,溫家業已沒必要得罪清都王,承了這位的情,她走到女帝面前,吐吐舌頭,“月子養的好,人圓潤多了,瞧着心喜。”

說起生孩子是女人一道坎,坐月子是調養體質的好機會,太華前世聽過這說法,沒想到還真能成,她把吸手指頭的小皇子送到寧月見前,“以前總覺得前路茫茫,孩子生下來,心倒是定了,只要看他,便心生歡喜,你也抱抱。”

眉眼疏淡,臉頰鼓鼓,倒是像太華的多,幾乎沒有韓凜的影子,寧月見按着女帝的手法托着孩子,笑眯眯的問:“你叫什麽名字啊,今年幾歲了啦.....”

無恥小兒當然不會回答,女帝看的額頭冒黑線,“這麽喜歡,自己生一個好了。”

寧月見居然還認真的想了想,點點頭,“等過完年吧。”

女人八卦起來都一樣,太華女帝瞧着好友如今不動聲色的樣子,起了調侃的心,戲言道:“你家那位的風貌,啧啧,生出來的必定又是個禍害。聽說賢伉俪天天閉門...這可苦了清都王了,看的着,是吃不着!”

果然已婚婦人說起閨房之事才勁爆,寧月見小臉一紅,清清嗓子:“在路上,遇見了溫帝君,溫溫潤潤,眼看都瘦的脫形了,還強撐出來主事。”得,誰也別笑話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寧月見統共只見過兩回溫帝君,頭回是在垂拱殿前,單一個背影,就有蒹葭倚玉樹之感,若說周子顧是湛然若神,他便是人間煙火。再見便是皇子彌月宴了,他瘦的厲害,身形穎長,面色蒼白,緩行漫步,氣質高雅卓絕,清華無雙,唇邊挂着溫柔合适的笑意,言辭之間也柔和無比,一舉一動仿若行雲流水,暗踩自然的韻律,如和風,似細雨。這種無處不在溫柔,發自內心的體貼,洞悉人心的犀利,令人一見便為之心折,好些宮女看到他不自覺臉紅。

做人都有親疏,她這麽說,其實是為表哥說話。

“你想什麽呢,他再好,也不及某人。”太華女帝戳了戳兒子的粉嫩的小臉蛋,“有了孩子,終歸是有希望的。”

人之感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三個人,一個在邊疆苦守,不能陪在妻兒身邊,一個深陷深宮,被迫與不愛的人成親,還有一個,一朝選在君側,不能自己。

“你有打算就好。”寧月見把孩子遞給奶娘,想了想,把韓家想送庶女入宮照顧皇長子的事告訴了太華。

“這倒也不難,只是大郎還小,讓她先學些規矩,三年後再入宮不遲。”雖說溫帝君為人處事面面周到,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今次坐月子,也是他多方在操勞,她感激是感激,但并不放心,孩子身邊放些自己人才好。

這件事就輕輕松松的過了,在兩人看來都不是大事,太華點點頭,複又提出一事,“大郎已滿月,朕亦要親政了,你這個如意侯也要發揮作用。”

寧月見一愣,沒想到女帝還惦記這事,別說做女官了,外頭有個要命的天天盯着自己呢,只是事關重大,她拿不定主意是否透露。

見她遲疑,太華還以為她膽子怕事,拍了拍胸脯道:“林家那位女翰林且日日上朝呢,小林大人也在蘭臺做的風生水起,你怕什麽。”有資歷,有後臺,說起話是實打實頂用。

眼下水太渾了,寧月見搖搖頭,并不肯說理由。

晚上回去得了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情敵易得不易處

清都王府的車駕駛過了禦街大道,處處張燈結彩,人人喜笑顏開,太華治下的南唐,不說盛世清平,至少算的上太平年景了。寧月見的目光從櫻桃身上轉回來,暗暗收了驚色。

京城權貴之家互結姻親,常來常往都有的是,寧月見的那些“閨蜜”大多在家裏侍候婆婆,沒得這般資歷。眼前這位派人下車相邀的林小姐,卻是個異數。國喪未過,宴飲歌舞還是禁了的,大夥的走動便不那麽頻繁,畢竟不說親戚大宴,小宴是免不得。

“留仙居是京城有名的,也去見識見識。”寧月見想來最近都憋悶的慌,确實也該出來透透氣了。

櫻桃并不多問,南唐多豪放女,多癡情男,上街吃個飯真不算啥事,尤其是已婚的,連這點顧慮也沒有,所以說出軌都是在婚後,交際圈子大,見識廣了麽。

掌櫃的是有幾分眼色的,他不認識清都王妃,但是王妃的車輿規格錯不了,立時笑的跟彌勒佛似的,臉上的肥肉一層層颠的慌,親自彎腰勾背把王妃同林小姐引進了天字號的屋子。

酒樓堂內人聲喧嘩,絲竹聲響,隔着門窗餘音袅袅,并不礙耳,掌櫃的貼心推薦了幾道招牌菜,又召喚雅致的女先來奏樂,隔着仕女屏風,他們二人舉箸添杯,倒也逍遙。

說起來,寧月見對這位林毓毓頗有幾分興趣,年紀不大,行為怪異,又透出率真,些許天真爛漫,比起那些自命不凡抑或戴着面具的千金小姐,尚有幾分可人之處。

“林姑娘多日不見,風采更甚。”幾杯酒下肚,臉上着了相,說話也利索了,寧月見撐着下巴輕笑道。

林毓毓還沒個定親對象,是京裏的老大難,高嫁不成,低成也不就,加上太康長公主尚的她同胞弟弟,無形之中又讓她的要求高了些。她長了一張鵝蛋臉,濃眉豐唇,胸前鼓鼓,頗有風姿。

“月見就愛打趣我,嗚嗚嗚嗚...”她是個自來熟,不說自己還好,說起來都是淚。長相擱現代那叫□,家世更是百年世家,結果就是出不了手,瞧瞧都是什麽貨色,嫡子養小妾的,庶子逛勾欄,長的好大多是風流子,長的差也不是老實人,古代的高富帥也不是那麽好找,想她穿越至今,運道極差。

“他們都背地了喊我老姑娘,不就是十八麽,算得了什麽,怎麽就老了,像他們一個個成了黃臉婆,看婆婆臉色,生孩子養孩子,有什麽意思,本姑娘又不是沒人要!”

南唐因為早年戰争和瘟疫的緣故,人口驟減,冷兵器時代,打仗拼的是人數,朝堂為了安定,便下了許多舉措,比如女子十六必須成親,不成親要收稅,再大了,就強制婚配,寡婦再嫁是義舉。

寧月見瞧了一眼和她碰杯的林姑娘,不覺好笑,“要成親還是趁早,指不定什麽時候,連選都沒得選。”

“你是說,女帝要開後宮!”林毓毓趴在酒桌上吐舌頭,嘿嘿笑了笑,“好資源本來就少,還要拉去配種,蒼天吶,大地啊,你這是為哪般啊!”別人穿越美男環繞,她穿越連個老公都讨不到。

後宮選秀之事尚且不知,有溫韓兩家在,這幾年後宮一家獨大的機會大,只是之後就不可知了,遠的不說,白公子不是一心求前程麽。寧月見有些吃驚她的豪言壯語。

“婚姻之事當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姑娘不必心急,林夫人自有安排。”她也只能這麽安慰。

不想這句話捅了馬蜂窩,林毓毓拍案而起,把屏風外的小女先吓個半死,嗚咽而去。

“兒女就是父母的私有品,想怎麽賣就怎麽賣,價高者得。”她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清都王妃,如意侯,你是投胎投的好,都說幹的好不如嫁的好,我也不是不如你,怎麽就...”

酒喝的有點高,空氣也焦灼起來,原先聽在耳邊的輕柔曼語變的有些刺耳,寧月見努力彎了彎嘴角,“我倒沒見過你這樣的,明目張膽就敢說,有些話心裏明白就好,何必到處說道。”

這人的腦子只有花生米大,沒辦法,十個穿越女有九個看不起原住民,天才總是孤單的,妄圖憑借一人之力改變世界,是癡人說夢。要麽反抗,要麽順從,林毓毓碰壁多了,漸漸也看懂了,看懂了心尤不甘,借着酒勁發瘋,“一個個假惺惺,滿口禮義廉恥,背地肮髒污穢。你說的是,我是羨慕你,嫉妒你。我一點也不想承認,你比那些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好多了,至少肯陪我發酒瘋,說話勸勸我...”說到這裏,林毓毓不禁沮喪起來,她是羨慕寧月見嫁給周子顧,倒還沒想自甘下/賤去做勞什子側妃,本來麽,說點酸話給她添添堵,那曉得變成她的吐苦水大會,怎是一個亂字了得。

“想通就好,別借酒消愁了。”寧月見拍了拍她腦袋,“別口無遮攔,有時候,開口就顯得淺薄了。”

“原來你也是個牙尖嘴利的,哼,根本不像面上看的和善!”她咬着油汪汪的雞腿,洩憤似的啃了一口,“你是不是也在心裏笑話我!”

這人!開口就是個炮仗,寧月見也火了,“不想被人笑話,也該做個樣子出來,我行我素,你又不在乎這麽多。”

這麽想也是,特立獨行麽,林毓毓發現她看的蠻通透,現代人骨子裏就對規則不屑一顧,她酒氣上湧,吼了出來,“我不想當個怪物,又不肯同流合污!”

“所以就折磨自己,在這裏猶豫來猶豫去,原不是嫁不出,是你不肯嫁吧。”兩個人都吵的面紅脖子粗。直接把邊上侍候的侍女吓了一大跳,一般淑女吵架都是冷言諷語,說的話總是好看的緊,面上繃的住,心裏藏的住,不讓人拿話柄。沒想到這兩位,竟是跟三歲小兒一般吵吵嚷嚷,把他們吓呆了。

“你說的對,我不肯将就。”林毓毓捂着腦袋嘆息,她貪圖古代的榮華富貴,又舍不得現代的一夫一妻,世事難兩全,她根本無法忍受。她自私,貪心,冷漠,不敢正視自己,被她一語道破。

寧月見見她平靜下來,有些摸不着頭腦,把茶杯擱在桌上,面色緩和下來,只頰上兩朵嫣紅初綻。

林毓毓點點頭,歉意道:“是我酒後無狀,讓王妃受驚了,這裏以酒代茶,向你賠罪。今日多虧你提點,不然毓毓還是身在迷霧。”這人說風就是雨,來快去的也快,爽快!

寧月見哪裏知道自己的心性讓情敵不戰而敗,反而引為知己,真是要笑出聲了。她笑了笑,執茶杯一飲而盡。

有些情敵在談笑間灰飛煙滅,有些情敵就不是那麽好惹的了。

她不過多上了趟茅房,出來被人請到了另一間屋裏,沒有挾持沒有綁架,這一次是客客氣氣。

李元濟穿着尋常百姓的衣裳,冷眼看着她,聲音亮如洪鐘,客客氣氣,禮數周到,并無半點怠慢之處,甚至還頗為體貼的讓人奉上解酒茶,示意她喝下去。

寧月見的酒醒了大半,她垂首不語,那日的鞭子上的倒刺歷歷在目,讓人不寒而栗,拼命做出寧靜的樣子。眼前這個人,有膽量,有謀略,有見識,顯是有備而來。

“有意思,明明吓的成這樣,南人,瘦弱如雞仔。”李元濟這會剃了滿臉胡須,露出僵硬如岩石的臉,線條硬朗,面色發黑,氣勢十足。他嘴邊勾起一抹冷笑,自報家門。

她記得上回這位可是上門找王妃,被她糊弄了,這回待了個正着,要是惱羞成怒,深思以後,握緊拳頭也報了身份。

李元濟面上興起意味,十分冷漠嚣張的刺了一眼,漫應道:“久聞王妃大名,本王有幸,邀的王妃同席。昔年清都王只身入北齊,其風采讓人折服。同本王結下不解之緣,世事難料,如今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北齊馬上得天下,全民尚武,直來直往慣了,不喜玩虛禮,李元濟好歹也是一個皇子,說起話有模有樣,和當日草莽之像相比,截然不同。

“王爺謬贊,外子只身入北齊乃是國事,為兩國交好。如今王爺前來,既憶昔日情誼,想必是續舊緣,何不光明正大上帖子拜訪,畏畏縮縮,不合王爺當世雄風!”她眼中閃過數道異色,李元濟不是莽撞之輩,不然不能隐在敵國京城數日無恙,寧月見心道自己的分量不足以讓此人涉險,那麽關乎國本?

“哦,難怪都說南人狡性如狐,你道和周子顧是一丘之貉。”他笑得邪惡,撫着手中烏黑的匕首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把人請來做什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不是親近親近更好!”又冷笑兩聲。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比較煩,對着電腦碼字不出來,停了兩天,抱歉,榜單會完成滴。

☆、危機轉眼成轉機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李元濟看她的目光如劍出鞘,飲血割肉,這種欲望并非男女之欲,乃是想把對方置之死地的快感!從一開始,他就沒掩飾過自己。

寧月見忍不住喉嚨發苦,有些後悔今日的魯莽行動,這起子人完全是亡命之徒,根本不怕人多勢重。孤身深入敵國京師,只要她的命,此事一旦揭露,兩國戰火要燒起來。

她手無縛雞之力,若是此時大喊,先不論會被對方出手,就算僥幸得救,清都王妃的名聲怕是沒了,實非萬全之策。只能期盼外頭候着的王府侍衛有所察覺回府報信。

“王爺說笑了,”寧月見深吸一口氣,輕輕笑了,頰邊的梨渦輕旋,馨寧美好,“不知王爺所邀為何事,寧某願聞其詳。”

李元濟不過睨了她一眼,渀佛看透了她所有心思,背對着她,冷漠的語調在空中回蕩,每一個字皆是冰錐,打在身上又冷又痛,“我來南唐,是為了周子顧,他的命還沒還給我。”

她只覺腦仁一陣一陣的抽痛,先前的酒意上湧,被一瓢涼水迎頭澆下,驚的五髒六腑皆移了位。

“是麽,那關我什麽事,”她冷冷笑道,“王爺找錯人了。”

他絲毫不以為意,依舊背着她,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聽說周子顧在南唐人人愛戴,聲名甚旺。不知王妃可有興趣,聽聽清都王在北齊做了三年質子的。”

周子顧三個字被他如此道出,寧月見強制壓抑心裏的怒吼,那個人雖對她而言許有諸多不順眼,終是和她綁在一起的,也并非不堪之徒。她也沒有傻到去信一個,前次要取她性命的敵國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戰場上屍山血海過來的,連閻王都要怕幾分,王爺的話委實驚世駭俗。”她知道此事讨好也沒用,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李元濟的神經,他面上泛紅,青筋暴起,恨不得把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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