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含槍帶刺
大殿之外,天還沒有亮透,東方蒙上一層淡淡的曙光。
楚禦衡頭痛欲裂,昨晚和聞栗鬧的久了些,子時才入眠。但他睡着以後心緒繁雜,又夢了些不好的東西。楚禦衡沉重的睜開眼,旁邊的大太監已經開始喚他起床了。
楚禦衡先喝了一口熱茶,夢魇中的情景似乎還在眼前,他和聞栗睡過,夢裏夢見的居然是容暮。
聞栗看到楚禦衡起來聽着這個動靜,支着臂肘想要起來,楚禦衡見他眼睛紅膩,便将他按了回去:“你再睡會兒,朕現在去準備上朝。”
楚禦衡身上還有許多紅痕,尤其脖子上,若非朝服的領子高了些壓住了,輕易便能讓人瞧了去。
服侍的宮女一件件為楚禦衡穿好朝服,不知何時陛下手中拿了一面玉佩。
宮女以為陛下今日想配上這枚玉佩,但不料陛下将它擱置在案幾上:“将它收起來。”
聞栗眼睜睜的看着楚禦衡洗漱結束,然後乖巧地目送他離開,最後視線久久的留在那面粗糙的玉佩上。
臨近年關,朝堂之事都堆積了起來。
這會兒離上朝還久,威武莊嚴的大殿之上百官喧鬧不已,今日丞相大人上朝來了。
已經數月不見丞相大人,即便平素來往并不親密,這會兒面上也要過得去。
所以容暮周圍圍了一圈的朝臣。
“大人此行辛苦,瞧上去都辛勞了些,清瘦了好些。”
“回來趕上風寒,這才小半月沒上朝,還多謝秦大人送的藥材,容某在此已是恩謝。”容暮面容清淺,這些日子卧病在床的确讓他消瘦了好些,但身子骨多少養回來了些,不至于說兩句話就會咳出血來。
容暮想到什麽,對周圍的一衆人言道:“各位大人的藥材容某都已經收到了,以表恩謝,容某在這個休沐日請衆位大人去醉仙樓吃飯如何。”
丞相大人向來獨來獨往,可沒見過與誰走的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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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送了藥材的官員心裏大驚,但面上并不顯露幾分:“如此,那便勞煩容大人了。”
“無礙。”容暮勾着嘴角笑笑,破了原本的冰寒冷面。
丞相大人若是多笑笑,都城裏的的女兒家可不都得被丞相大人勾去心魂;那含笑俊俏容顏讓人忽覺春風襲來,心裏舒服了許多,官員們又不由的和容暮多說了幾句。甚至好些人心思活絡到想用姻親來和容暮攏在一條繩線上。
朝臣們為了休沐日能夠安生些,這幾日一股腦的将所有的疑難都在上朝的時候提了出來。
楚禦衡已經做好一上午坐在龍椅上的準備,但他沒預料到自己會見到容暮。
龍袍在身,楚禦衡端着一副嚴肅模樣踏步而入,劍眉星目,還沒坐上輪椅,他就看到文官之首伫立低頭的那一抹熟悉身影。
白衣黑發,一面簡單的竹枝玉冠束發而起,容暮分明低着頭,楚禦衡卻能看見他白瓷一般的雙耳和挺拔的鼻尖。
容暮總有這樣的本事,能将千篇一律的衣裳穿出自己的風味來。
腳步只微微頓促一瞬間,楚禦衡坐上龍椅後面上神色的愈發冷凝。
容暮在看到楚禦衡的那一瞬,心就緊緊的抽了起來,但很快容暮平息了心中的莫名情緒,同周身官員都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如同以往一樣低頭彎腰,目不斜視以示對天子的敬意。
昨日長公主殿下過來看他,長公主殿下還将玉佩送了過去。容暮也不知自己到底如何作想,他的身子好了些,但他也可以留在府上繼續修養,而不是今天就過來見楚禦衡。他從北疆回來,事物處理好後所有的信函都已經交給了楚禦衡。
他帶着病上朝,無非是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心。
他想看看楚禦衡有沒有帶上他的那面玉佩。
趁着朝臣上奏,容暮悄悄的擡眼,卻不料直接對上了楚禦衡深沉的目光。
容暮渾身一顫,立刻扭開了視線,卻不見楚禦衡的目光愈發深沉,甚至還藏匿着怒意。
容暮視線躲什麽躲,連看都不敢看他,自己又不是會吃人,楚禦衡心裏浮躁。
整個早朝進行的有條不紊,有事的官員按本起奏,楚禦衡雖說脾氣暴戾,但他在正事上的處置都很得當。
今日處理速度也很快,但整個朝堂上氛圍緊張,官員皆不知,何故陛下今日的心情怎麽這麽敗壞。
殿下雖沒出口訓斥,看神色兇惡。
站在容暮身後的幾個官員只覺窒息,似乎有視線如狼似虎的落在他們身上,大冬日裏身上冒起冷汗,不由自主的打了幾個哆嗦。
好不容易等到下了朝,恨不得早些離開的官員們看着丞相大人被陛下留了下來,心靈不免同情起丞相大人來。
丞相大人病剛好,一上朝就遇着陛下心情不爽利的時候,這等運氣也沒誰了。
下朝不過半盞茶時間,風雪忽停,日光揮灑在宮殿之外,給紅牆和白雪覆蓋的瓦片染上了一層溫暖的色澤。
被喜公公帶着往楚禦衡的宮裏行走,容暮自覺有些冷。
從早朝的大殿出來,要經過一長道的長廊,左右透風,他過來又沒穿上大氅,不一會兒容暮就面色蒼白。然而他素來能忍,即便現在四肢發寒,他也沒聲張。
好在容暮不過走了小半盞茶時間,就到了楚禦衡的書房。
書房裏烘着個小暖爐,上好的金絲炭無聲的散發着熱,給書房裏帶來了極為适宜的暖意。
踏步進來,身後的門被喜公公關了起來,容暮被凍的發僵的鼻尖突然碰到暖意,不免起了一股酸澀,連帶着眼圈都快紅了。
楚禦衡從成堆的奏折裏擡眼,看到的便是穿的單薄的容暮鼻尖紅透,眼角泛起紅意。
就像是被什麽人狠狠欺負了一樣。
“微臣參見陛下。”容暮伏首行了君臣禮。
楚禦衡的視線卻久久的停留在容暮身上,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透,卻遲遲不讓他起身。
容暮莫名,但還維持着君臣禮。
時間一呼一吸的過去,容暮的腰彎的時間有些久,陣陣的酸麻從腰背那處蔓延開來,容暮忍不住眯了眯眼。
終于,楚禦衡低沉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起身吧。”
容暮松了一口氣,起身擡頭看見的便是近在咫尺的楚禦衡,楚禦衡不知何時從龍椅上起身下來,那張俊朗異常又萬分熟悉的面龐此刻離他不過十尺。他的個條在整個朝堂上已不算矮了,但楚禦衡比他還高上小半個頭。
“想朕了,所以來了?”楚禦衡的聲音風波不起。
但等男人的呼吸聲打在容暮的鼻尖上,淡淡龍延香的味道襲來,還夾雜着些許陌生的馥郁味道。
眉梢微蹙,容暮微微向後靠去避開了些,視線卻忽然飄落在男人的腰際。
楚禦衡佩戴的還是他以往的蟠龍雙扣玉佩。
不是他的那塊……
容暮心口不暢,眼底下攏了一層清冷:“是陛下宣微臣進來的。”
楚禦衡眼底浮出一抹深紅,手上動作比心裏想的還快,他将近在咫尺的人攏在懷裏。
卻被懷中人冰涼的溫度刺激了一番。
容暮掙紮了幾番,但四肢被楚禦衡大力的拘禁了起來,掙脫不過,索性放棄了。
有熟悉的書墨之味,但更多了幾分甜膩。
男人靠的越近,身上那股異樣的味道越是明顯,甜膩的味道在冬日大殿之中的火爐裏,被熏得愈發濃郁。
容暮眼底清冷更甚,他這又是為何作賤非要過來一趟。
楚禦衡低頭看去,容暮說話一向如此,無論和他說什麽都像在讨論朝堂之事。楚禦衡心裏浮起一層不悅,明明他不是這個意思。
小半月不見,容暮說話怎麽還含槍帶刺。
或許這人也只有被艹服了,才會露出些許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