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手抄佛經

宮宴當日,日頭尚好。

暖融的日光鋪就在庭院之中,還透過半敞的軒窗斜打而入。

但這天終究還是冷着的,宋度裏裏外外為容暮搭上了許多衣服,最後還為容暮披上了素淨的狐絨大氅:“大人今日切勿飲酒,吃食也需要适量。”

“好。”

得虧衣服穿得多,外氅充盈了裏袍,容暮整個人都削減了幾分瘦削,格外風姿卓然。

容暮由着他照顧着,但等真坐上了席位,一切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宮宴上天子未至,而溫敏公主楚绡宓早就來了,見容暮來,立刻放下手裏的花枝提着裙子從席座上起來。

楚绡宓湊到容暮身邊,一雙柳眉抖動着,滿眼都是怨責:“阿暮近來也不入宮,本宮都見不到你了。”

容暮眼波微漾,同她行禮:“微臣染病,不便入宮。”

楚绡宓嘆了口氣:“皇兄也是這麽同本宮說的,那阿暮你身子現在怎麽樣了,本宮現在瞧阿暮面色回了些血氣,宮裏的禦醫怎麽說?”

容暮素來不拒絕別人的好意關心,當下微勾唇角:“微臣已經好多了。”

楚绡宓見他目光久駐在她旁邊的案幾上,忍不住噘着嘴氣惱解釋着:“那個是皇兄給聞栗留着的,也不知聞栗給皇兄下了什麽藥,這般宮宴都讓外人參加。”

楚绡宓不喜聞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聞栗尚且還住在宮裏時為人就招展,打小被寵着的楚绡宓自然不喜聞栗的做派。

可自家皇兄被狐貍精迷了眼,她怎麽說皇兄都不在意,她心裏還是中意容暮的,此刻這麽說難免有自己的小心思在——

如果有一天阿暮他和皇兄分開了……那她是不是就有機會了。

但這話她不會當中說出來,在容暮跟前她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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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意挑撥,只可惜阿暮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還笑着誇案幾上擺着的瓷盞好看。

楚禦衡同聞栗過來時,容暮正和楚绡宓言笑晏晏。

老遠看去,男子溫潤如玉,女子嬌俏可人,二人親昵的站在一處,可不是一處好風景。

聞栗不由嘆道:“微臣還是頭一回見公主殿下這般的笑意。”

楚禦衡聽在耳朵裏,沉默不語,只是腳步倏然加快了些。

每年的宮宴都差不多的流程,歌舞升平,詩酒言歡,但今年多了聞栗的存在,容暮本就淩寒的面容更加端言,連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都消彌而去。

等到了獻禮的環節,楚绡宓作為公主,頭一個起身:“皇兄,皇妹準備了好久的彎弓,可花了不少銀子清能工巧匠打造的呢!”

下一個被聞栗搶了先,容暮本就不急,但當下看着聞栗送出的禮,原本直挺的腰板微微發顫。

“這是微臣親手雕琢的,陛下若不嫌棄,可否收下微臣的心意?”聞栗給楚禦衡送的是一塊玉佩。

可天子不言,說話的是楚绡宓。

容暮看得仔細,都能看見對做公主殿下翻起的白眼:“本宮還以為聞大人人長得俊秀,雕琢的手法必然也出奇,怎沒想到這塊玉配會如此……平平無奇?”

被人下了臉子,聞栗也不生氣,眉眼之間還帶着懶散的意蘊:“公主殿下見笑了,微臣頭一回做這東西,手藝哪裏能比得上能工巧匠,微臣為了雕琢這塊玉佩,手還被劃破了呢。”

楚禦衡身邊的小太監恭敬的将聞栗手上的玉佩傳送到楚禦衡面前,楚禦衡面色上看不出喜惡,但言語輕緩:“你有心了。”

“陛下喜歡就佩上?”

把弄幾番,楚禦衡還是将其遞給身旁的小宣子:“這般好東西,朕要仔細收着。”

而一旁的楚绡宓見此,咬着唇瓣不知道該怎麽辦,阿暮看到自家皇兄同聞栗親近,心裏肯定難過。

因為阿暮實在可憐,她可記着阿暮也給自家皇兄送了一面玉佩,雕工不出彩,但勝在玉料出衆,但怎麽比也比聞栗送給皇兄的這枚玉佩好。

容暮心裏的确有些許的不痛快。

看着楚禦衡摩挲着玉佩,容暮默然的眼中似乎有柔情,但又隔了一層朦胧的霧氣,但面上依舊波瀾不興,就像局外人一般。

現在親眼看着聞栗同楚禦衡親昵的相處,他心裏還是比想象中的更加難過。

真正胸口的陣陣悶痛襲來,像是有無數的小錐子刺着他的心,有聲音從他漏了風的胸腔裏刺激彼伏的喧嚣着。

當真是勘透自己的位置以後,每一回見着楚禦衡都在用刀在心口割肉。

他本不打算參加今年的宮宴,若不是之前楚禦衡親自來他府上強迫他參加,他此刻應當還在丞相府裏描摹畫作,也見不着如此讓人心口透涼的場面了。

是他想要的太多了,總是企圖這十年的相伴可以讓他在陛下心裏留下一些位置,可最終認不清自己不過是暗淡的一塊頑石,是陛下閑來時把玩幾下,是陛下在心上人回來時就可擱置一邊的東西罷了。

就像同樣是玉,他的不知在何處,而聞栗的就被好好收着。

真是可惜。

如果以後有機會,他還想收回從塞北回來送給楚禦衡的那面暖玉。

楚禦衡還在同聞栗交涉,兒時的情誼讓他同聞栗不免多說了幾句。

誇耀了聞栗的用心,楚禦衡随後寒瀝瀝的視線鎖在白衣男子身上,從暗地裏的觑了幾眼變成明目張膽的打量。

其實他今日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容暮身上。

容暮的面骨打小就生得極佳,還有着別人沒有的溫雅味兒在;少時還摻雜幾縷昂揚的少年氣在,年紀大了就如潋滟秋意下的清寒深潭,整個人都攏在清冽的氛圍下,同夜幕如出一轍的寧靜。

容暮當下傾倒着小爐子的暖茶。

宮裏派去的禦醫應該有幾分手段,今日容暮的面色比之前他在丞相府裏見到的好多了,就是不知容暮胸口的淤傷現在有沒有好了些。

那一日見到容暮雪白胸膛上布着的一團淤血,他當時心疼至極,當晚回宮就派了禦醫要為他瞧治。

至于容暮埋怨他派人在丞相府裏保護他,楚禦衡思酌許久,還是沒讓人撤回來。

他只有這麽一個容暮,不能發生意外。

即便容暮一言不發,但楚禦衡今日見到可以容暮還是高興居多。

他們鮮少會時隔這麽多天不見。

而等容暮起身獻禮的時候,面色也很一如既往的淡漠。

送上了一株年歲久遠的野山參和一幅梅花圖;藥物珍貴,價值千金,梅花圖工筆絕然,看得出是出自容暮自己的手。

但似乎少了些什麽。

琢磨了許久,楚禦衡一雙鷹目微微瞪大,不可相信的意味蕩在眸中。

今年沒有了熟悉的手抄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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