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留宿宮中
宮宴結束以後,聞栗先行離開,而楚禦衡也不知去了哪裏。
容暮無意窺探這二人去了何處,此刻他還被楚绡宓拉着說了許久的話。
只是今日坐着的時間有些久了,身子的疲倦催促着歸府,容暮斟酌了一會兒,想把送給楚绡宓的禮送完就告辭離開:“天色不早了,微臣現在得回府了。”
“阿暮你今晚不留在宮裏麽,本宮還想着明日來找你下棋。”楚绡宓驚言,每年的宮宴結束阿暮都會住在宮裏的。
“微臣府上還有事,留不得。”
楚绡宓鼓着腮,當下還揪着自己的華麗宮袍:“阿暮是因為皇兄和聞栗的事情,所以才疏遠本宮的嗎?”
“怎麽會。”容暮笑笑,一手取出來懷袖中的書冊,“其實微臣也給殿下也準備了禮物。”
“當真?”年年只有她皇兄會收到年禮,楚绡宓沒想到今年他也有,“那送本宮什麽,本宮可說了,不貴重本宮可不收。”
這都是玩笑話,不管容暮給她送什麽,她都會歡愉收下。
容暮同楚绡宓交往不淺,相識幾年也把她當妹妹看待,當下看她欣喜模樣,心意不被辜負的容暮莞爾。
“是屬下手抄的一份佛經,以期殿下來年多福。”
可容暮從懷袖中剛取出來的文書還沒遞送到女子手中,不遠處的屏風陡然倒地,巨大的聲響下,屏風的松木胎骨斷裂開來,精致的紫檀和花梨框也破敗了一路。
而屏風後頭的偉岸男子緊緊抱着手中的木匣子,整個人攏在狂風暴雨的爆烈氣息中,黝黑的鷹目死死盯着還噙着笑意的清絕男子。
“皇兄這是怎麽了?”天子動怒,楚绡宓瑟縮了幾下,想攔在容暮前頭。
但容暮已将佛經交由她手中,還從她身旁走了出來對着明顯動怒的皇兄拱手行禮,端得一副雲淡風輕:“陛下,天色不早,微臣告退。”
“慢着。”楚禦衡冷言,看着一旁的楚绡宓手裏的書卷,“绡宓你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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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
“朕說退下!?”
楚绡你看着二人不對勁的氛圍不願離開,但擡頭就見自家皇兄陰鹜着的臉,楚绡宓不情不願地離開,走前還一步三回頭擔心着容暮。
容暮揚着笑意,示意她沒事,楚绡宓這才離開。
楚禦衡都看在眼裏,心裏的怒火翻滾的更旺盛。
從何時起,容暮對楚绡宓都比對他親密,容暮今年送給楚绡宓的佛經本該是送給他的,而對楚绡宓說的那句“來年多福”也該是親口對他說的。
環抱着木匣子,楚禦衡不願承認自己在醋味,更不願從自己的妹妹那兒搶容暮準備好的佛經。
如今君王氣質鋒利,看人時直叫人噤若寒蟬,就連要給人送禮也是這般:“這是朕之前說要為你準備着的禮。”
容暮掀了掀眼皮子,不用仔細想就知裏頭放着的是什麽。
年年都是如此,容暮用自己用心抄錄的佛經換了楚禦衡送他的桂花釀,然後二人起了醉意就厮混龍榻,久而久之,容暮看到楚禦衡宮宴後抱着酒尋他,就不由身子發軟。
酒是好酒,可他着實不喜。
容暮還躬着腰,執意離開:“微臣府上還有事。”
“你剛剛這般理由能騙得了绡宓,但騙不了朕。”
帝王偷聽也絲毫不感羞恥。
容暮笑了:“可微臣現在飲不得酒,也的确體乏。”
喝不得酒是太醫的叮囑,身子乏了也不像騙人,因為容暮到了宴會後半場面色就凝白起來。
楚禦衡看在眼裏,也不介意他的抵觸:“那你收着這酒,現在不喝就以後喝。這一份同之前的不一樣,是朕親手弄的。”
被塞進懷裏的木匣子很重,畢竟是實打實的酒水,險些讓容暮一口氣沒喘上來;但更讓容暮驚訝恍惚的還是楚禦衡剛才說的話。
這東西是楚禦衡親手做的。
若是以往他定然會歡欣,但楚禦衡應當還同聞栗打得火熱,即便這樣還不放過他?
容暮接過這酒水的心沉重無比。
這就像一道枷鎖狠狠的禁锢住了他的骨節,只要他還在宮裏,還在灏京,他就逃離不出。
最後還是容暮還是沒能回去。
楚禦衡強硬地把人留在宮裏,還讓宋度也進宮陪他了。
看容暮終于離他近了些,楚禦衡無端地心情就好了許多,在宮裏也好,在宮裏禦醫要什麽藥材就直接去取,而且那些沒眼力勁兒的官員也尋不見人去折騰。
廷尉周成孔,以及太仆許赟那幾人也早就被楚禦衡暗自記在心裏,容暮在丞相府養身子,哪裏是去焦灼朝堂之事的。
但看容暮虛疲的模樣,楚禦衡當晚也沒有動他,楚禦衡打量了兀自喝藥的男子許久。
那藥汁光是聞着就苦口,難為阿暮面不改色的吞咽了下去了。
“朕讓人給你尋些蜜餞來。”楚禦衡微蹙着眉。
“不用了。”容暮一口飲盡了藥汁。
但最後一口太過滿了些,深褐色的藥汁從淡薄唇瓣流下。
在有心人眼裏又引起砰然而起的悸動。
楚禦衡壓下胸口的熱燙,接過宋度的白巾和熱水後遞送了過去:“你且安心在宮裏住着,那些閑雜的事就不要多思了。”
禦醫都說了要少些憂慮多思。
話裏都是關切,楚禦衡卻明晃晃瞧見自己語畢眼前人的晦澀神情。
容暮擦拭去了苦澀的藥汁:“天色不早了,陛下快回去吧。”
楚禦衡微愣,随即擰起了眉:“阿暮你趕我走?”
“可微臣累了。”言罷,容暮抿下了口齒中的溫水,白淨的臉在燭火的映照下多了些淩然。
楚禦衡其實還有幾句沒說完的話,那便是他還準備了其他的東西。
就是容暮回京以後送他的那一塊玉佩,玉料是好料子,但阿暮的雕工着實難以入眼,他這幾日閑來就把弄的刻刀,打算将那玉雕弄的更為細致些再反送給容暮。
只是他還差些工夫,将将只打磨好一半。
現在看容暮的确勞累的樣子,楚禦衡叮囑宋度要好生伺候着自家大人,就轉身離開。
看着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容暮這才放心下來。
現在的他赤條條的一個人,住在哪裏都一樣。
畢竟何處都會有楚禦衡的眼線……丞相府也不一定就比宮裏好。
容暮就這麽在舒雲宮住了下來,輕松的日子裏還有些許的悵然。
以往會時不時尋着他的君王不見蹤影,就像忘記了還有一個他在宮裏一樣,但他在宮裏的用度都極為不錯,日子不比丞相府差。
熱鬧也熱鬧,畢竟楚绡宓時常過來尋他,不是下棋就是邀他去賞花:“本宮宮裏有幾株開的正好的梅花樹現在雪停了,花開的可漂亮了,阿暮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微臣棋譜還沒看完。”
“還是阿暮厲害能靜下心來,本宮就坐不住,本宮現在滿心滿意就想等着開春了去獵場圍獵。”
楚绡宓無意之中戳中了容暮的傷心處,他也想禦馬奔馳,可惜身子骨的拖累……
二人說了一會兒閑話,楚绡宓坐了片刻就該走了,畢竟時候到了。
走前她還在容暮耳邊絮絮叨叨:“皇兄也忒小氣吧啦的,要本宮天天去舒雲宮陪着阿暮,又不允許本宮待得過久,害得本宮都不能同阿暮好好用膳,而且皇兄布置下來的書冊簡直太多了……”
容暮聞言笑笑:“殿下也要每日溫書習字的,微臣怎能耽誤殿下。”
皇室嫡脈的管育素來嚴苛,楚禦衡當初即便登上王座,也需要日日溫習;即便是楚绡宓作為宮中閑散的公主,也得休養身性子,輕易不得松散了自己。
起身送人離開,等容暮再落座時,原本還需翻動的紙頁久久未動。
容暮還在看棋譜,手頭這本還是昨日楚禦衡身邊新上任的小太監送來的,說是楚禦衡搜尋許久才搜到的,送來給他解悶。
靜靜看着紙頁,容暮悵然。
他沒有拒絕楚禦衡的安排,甚至沒有問自己何時能回丞相府去。
這兩日閑散的日子沒有楚禦衡的到來,每日過得普通且安逸。
因為容暮現在也摸到了楚禦衡的門脈了,越是拒絕,楚禦衡越是起勁;只有暫且順着楚禦衡來,才會不至于落下更為偏激的下場。
但容暮卻時時刻刻想着華淮音之事。
現在都已經臘月二十九了,也不知華淮音的案子如今進展如何……
楚禦衡似乎刻意在圈禁着他,讓他同外頭斷開聯系,沒有處理的朝政,沒有上書的公文,以至于于其他的事,他一無所知。
庸庸碌碌了這麽些年,突然這般空茫和無所事事才最為磨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