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歸還微臣
況且楚禦衡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自己都給了這個□□,為何楚禦衡還不讓自己安生下來,難道楚禦衡真的想等到朝堂之上自己和聞栗對峙上了,再順勢而為除去自己。
倘若真打算用他丞相之位為聞栗鋪路,的确情深……
不被準許辭官,金色的燭晖拉長了容暮的側影,容暮松開支起的手:“不僅是身子的緣故,是微臣的心也累了。”
“所以朕準了你休沐。”楚禦衡氣道。
“可那也不夠”,容暮笑了,看着鞋靴旁楚禦衡方才落下的碎瓷片,“微臣倦憊,無得一年半載是養不回來的。”
一國丞相一年半載不上朝不是小事。
可容暮的身子要緊,迅速端量利弊,楚禦衡果斷言道:“那朕就許你這麽久的休沐,等你養好了身子再回來,至于朝政的事……朕會慢慢選人來抵,朝堂上也該出些新人了。”
這還是容暮頭一回被眼前的男人這麽順從着。
似乎自己說了要怎樣楚禦衡就會應下他怎樣,若是舊時的他定會心口暖流滾過,但此刻男人目裏的誠摯讓容暮覺得諷刺。
如果當真這般關切他的身子,楚禦衡昔時就不會看不見他是如何一步步将身子蹉跎如此,甚至在自己提出辭官休養時,他還想着提拔新人。
新人是誰,不言而喻。
他主動辭官不過為了給自己和華淮音尋一安全後路。
燈火搖曳,容暮彎下如竹般修長的身姿,細瘦的手拾掇起地上的殘碎,像是在和男人對話,又像是在和他自己低喃:“其實微臣想求陛下華淮音的事。”
楚禦衡讷言,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人,又覺得容暮會這般說理所應當。
不論是帶着病軀去天牢看華淮音,還是現在為了華淮音求到他面前,容暮似乎和華淮音有着說不清的關系,更何況,二人還有那一面玉料一模一樣的玉佩……
攏下驚疑,楚禦衡看這樣眼前坦蕩的男子,将華淮音那兒得來的玉佩取了出來,且将試探擺在了明面上:“為何阿暮你看去那般關切那厮?你們還有一樣玉料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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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暮看仔細了些,搖搖頭:“這不是微臣的,微臣也不知華淮音的玉是從何處裏的。”
“當真?”
容暮颔首,眸光清冷潺然:“當真。”
楚禦衡冷着張臉,威壓直讓人倍感窒息:“可阿暮你的玉是從哪兒來的?”
忍不住長聲嗟嘆,容暮只覺好笑,原來楚禦衡還在懷疑他和華淮音之間有着茍且。
“陛下既然已經不相信微臣了,有何必再來試探微臣,微臣最後再說一遍,微臣同華淮音之間并無那般情誼,這些關切也不過出于對他的愧疚。”
容暮認真地看着他,可眼裏似乎只有空影:"華家如何落到這般破落境遇,陛下心中有數,大多出自微臣之手。可微臣當初到了北疆,華老将軍還能以德報怨,善待于微臣,微臣惶恐。”
“難得見你心軟。”聽容暮誇華峥,楚禦衡不滿悶哼。
“心軟?”容暮又驀然笑了,“就當微臣難得心軟了吧,華老将軍在北疆對微臣頗為照料,北疆缺衣少食,可微臣卻不曾被短過什麽,就連微臣送陛下的那玉料也是華老将軍贈與微臣的。況且華淮音是華老将軍之子,為人赤忱,也算微臣十多年來唯一的朋友了。”
容暮自打少年起就是天之驕子,現在居然會說出這般的話來,楚禦衡不喜看到容暮這般落寞神色,幹幹地哄着人:“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性子那般好,若要交友,還有好些灏京的人願同你往來……”
楚禦衡剛想說灏京有許多人喜歡他,但想到事實上的确不見容暮身邊有三五知己。
但得出這般結論,楚禦衡心裏冒出隐秘的愉悅,他就是喜歡容暮全身心只有他的樣子。
當下見楚禦衡睜眼說瞎話,容暮觑了他一眼。
事實上容暮自己搜尋周身,哪裏如楚禦衡所言,灏京有許多人願意同他往來:“陛下說的灏京的人……他們是否真心微臣不敢保證,這一路走來微臣做了太多血腥的事,這雙手沾染的血是怎麽洗都洗不白了的,微臣自己都變得不認識自己了。”
“阿暮哪裏有變?”楚禦衡不解。
容暮還是那個容暮,是那個會永遠陪在他身邊的容暮。
容暮回首看天子,慢慢撫平袖擺的褶皺,語氣輕谑地自嘲:“而且陛下就沒發現微臣已經變了麽?同陛下認識快十年了,一路高官厚祿,金銀幡勝晃了眼,微臣早就不是最初的容暮了,這樣的人都會避之不及,怎會有人願意真心願意主動靠近,華淮音算是這麽多年的頭一個了。”
“可是……”
“陛下。”楚禦衡還沒說出口的話被容暮打斷,“陛下有親眷,有公主殿下作陪,還有……”
聞栗的名字就在嘴邊,為了不掃了自己的性子,容暮吞咽了回去:“但微臣不同,華淮音還是唯一一個不懼微臣,敢同微臣打交道的人。"
白衣在身,男人的寂寥恍若同敞軒窗外的雪色相融,分外濃郁。
楚禦衡見此眉毛收緊,嘴角下拉:“那既然你焦心華淮音的事……朕就許你公正,若他真無罪,朕定不會錯怪于他。”
不過這也不是阿暮第一次會離開他,早在阿暮從北疆回來,他就這般同他說過,還和他刻意鬧起了生分來。
至于華淮音,定不會越過自己在容暮心裏的位置。
出自式微的華家,華淮音能否保全都于朝堂無意義,不若就賣容暮這個面子,先将人哄回來。
看出這已經是倨傲男人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容暮長睫低垂着:“微臣就多謝陛下了。”
楚禦衡應下,他還有旁的思量,那就是容暮想要辭官的念頭他必不準許:“原本你辭官就是為了替華淮音求情,現在華淮音的事妥當了,辭官的事你不準再提了,安生養身子就是。”
幾番交談,兜來轉去,自己的官位還是辭不掉。
楚禦衡這又何故在推聞栗上/位的同時,還不願放他走……
容暮頓了頓,方才破碎瓷勺被他用手攏在桌上,撚磨着指腹不知何時被劃出的血痕。
即便是綠豆大的血珠,也讓容暮想起當時在禦書房的悲絕,胸口的淤傷已經快好了,但後遺的症狀似乎還在,當下随着不斷鼓動的心脈疼麻脹痛。
想走走不了,容暮單側嘴角微挑,對待眼前男人就像和知己相交一般,溫潤謙和:“說來微臣有些貪心,現下還有一願。”
“且言。”
“陛下可否将微臣之前贈與陛下的玉佩……歸還微臣。”
楚禦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