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九章

小九耳邊聽着那名婦人的哭聲心裏很酸,看着林逾方不為所動地回到大廳裏,心裏很氣。

這時有幾名勁裝穿着的俠士把劍往腰間一收,低聲勸着那名婦人「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婦人哭得瘋了,看不下去的人裏,有人出指一點,讓她暫時先睡了過去。

接着有人拿了草席過來,有人幫忙将死去仆人勒在脖子上的腸子解下,而後塞進那個仆人肚子裏。

被釘死在門上的人被帶進來了。

他叫齊魯,是個愛笑愛講話,在江湖上以輕功出名的少年俠士。聽說江湖上多少姑娘家的芳心都放在他身上,可他卻喜歡上了峨嵋派的女俠,等百花宴後,就要上峨嵋提親去了。

而現下的他再也不是那個愛笑的人,是和那名仆人一起,同樣被放置在天璧山莊大廳轉角處的冰冷屍體。

小九摸着胸口,感覺悶疼。

致遠大師在那二人身邊站着,為他倆誦經。

畢了時小九問道:「大師,那些人真的不殺人不行嗎?」

志遠答道:「衆生皆有因果。」

小九又問:「是他們上輩子殺了人,這輩子才被殺?還是這輩子殺人,所以現在被人殺?」

致遠再答:「你只需記得,無論早晚,該走的時候,人總是要走的。」

但小九說:「可是他們的親人傷心了,那個大媽哭得好像腸子被掏出來的不是她兒子,而是她一樣。」

致遠大師望着小九,微笑而祥和地回答:「小施主有慈悲心、」

小九說道:「慈悲心有屁用,有救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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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救得呢?」致遠雙手合十道:「死者乃為生者開眼。看,你現在見到了什麽?」

小九依着致遠大師所言,環顧了四周。

他只見有人在照顧那大媽,對方是個二十出頭的世家公子,大媽身上兒子的血染了那人的白袍,對方卻不在意,只是讓人拿了泡了水的巾子來,替大媽擦臉上的血。

他又見,牟瀚海和一些人攤開天璧山莊的地圖,專注而嚴肅地讨論着這仗該如何打,要怎麽才能保住無辜人的性命。

他再見,發着抖的仆人們依舊為衆人倒着茶,張羅所有人的吃喝,而且一聲一聲地對牟瀚海那些替他們找尋出路的人道謝着。

小九緩慢眨着眼,對致遠說:「我好像有些明白,但過了一會兒,又不明白了。」

致遠不語,只是點頭。他不給小九所有問題的答案,因為因果之間并無誰是誰不是,誰死而誰不該死,只有覺,與悟。

一切罪孽因覺而止、因悟而道、因慈悲而放下、因情願而舍得。

小九在致遠誦經的時候,雙手合十,雖不清楚致遠在念些什麽,可總覺得聽着心裏就會平靜。

待他們安置好了那二人,回頭過來,便見剛才才領着一堆人走出去的牟瀚海又回來了。

牟瀚海走到林逾方面前,冷着張臉對林逾方道:「林莊主,事到如今,還是不打算解釋清楚,給武林同道們一個交代嗎?」

林逾方眼空洞,神情枯槁。「解釋什麽,死的是我天璧山莊的人,我何須與你們交代」

「高達和齊魯并非你天璧山莊之人,他們的死,可是因為你的百花貼所致!」華五看不下去了,怒道:「我等會來天璧山莊赴你這害人的百花宴,是聽說你在江湖上風評還不錯,誰知道真正的天璧山莊莊主竟是個貪生怕死,只管自己能活下去,不管他人死多少之人!」

林逾方冷笑一聲說道:「高達是自己跑出山莊外中毒而死,齊魯受牟老交代是追出去自己找死,這些又與我何關?我夫人與女兒目前亦是生死不明,這種要我假裝不擔擾自己親人而去擔心你們這幫還活着的人的事,我做不出來!」

這時突然一個略帶着沙啞的聲音咳了一下,而後說了聲:「好!」

衆人此時一聽,立即将目光移到那說好的人身上。

此時只見柳長月一襲紫袍在身,面上略有些許病容,卻無損其英武不凡之态,他從外走來,身後跟着個色如春花的小厮蘇笛,所到之處,衆人無不感到壓力往左右排開,而那一派天生雍容的風采,也早将堂內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柳長月又咳嗽了一聲,說道:「林莊主這番話倒是說得真切,雖然有點刺耳,但自私之情本為人性,莊主不顧莊內受邀而來的英雄豪傑性命,只顧着自己與妻小如何活命,甚至連清明閣所要的藏寶圖在哪裏也不顧說出來,實屬人之常情,任何人也怪不得你。」

柳長月這一說,提醒了衆人稍早字條裏提及的藏寶圖一事,牟瀚海則想得更遠,握在手裏的大刀亂抖,震怒道:

「昨日晚上小九曾經向越兄弟借他精通毒術的小厮與我們去看清明閣所使之毒,大門上的三根銀針上淬的是「萬紫千紅」!」

牟瀚海轉頭,一雙銅鈴大的眼直往柳長月身後的蘇笛瞪,大聲問道:「小兄弟,你昨日說那「萬紫千紅」是清明閣獨門毒藥,而且解藥也只有清明閣才有,這事千真萬确?」

蘇笛有些心不在焉,他原本看着主上的衣擺,看到那處好像沾到了點灰,正想伸手去擦幹淨,卻叫牟瀚海這一喊,連忙擡起頭來。

蘇笛往旁邊看了一圈,發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柳長月這時更為他說道:「蘇笛,是不是一句話而已,讓牟大俠等這麽久成何體統!」

蘇笛對于周遭爍爍發亮的目光并無半點恐意,但方才放了個空讓主上發現了,他猛地抖了一下,連忙說道:「昨日那毒是萬紫千紅沒錯,萬紫千紅也是清明閣獨門毒藥沒錯。」

牟瀚海和衆人又将目光轉到林逾方身上。

塞北城主直指林逾方道:「你今日拿字條時從手指至手腕整個紅了一片,那明明是中了「萬紫千紅」所呈現的樣子。但你又立刻從懷裏拿出了解毒丹服下,一瞬便化解其藥性。林逾方,你與清明閣究竟是何關系?!難道是你與清明閣合謀,演這出戲,而後要我們所有人的命?」

這人話一出,廳堂裏衆人無論江湖經歷深淺者,皆因性命之憂而惶恐起來。

華五對牟瀚海道:「牟大哥,這若是真的可不得了,在場的通通都是武林各派的佼佼者。幾乎半數底定會接下自身門派的掌門之職。就算不是,還有認定的各派長老,世家繼承者在內。倘若全死在這裏,那整個江湖還不翻天覆地,清明閣如此用心,莫非是趁機卷土重來,成為第二個烏衣魔教,令生靈塗炭?」

華五對牟瀚海說話的音量雖然不大,但足以讓在場一般人聽見了。

當下人人惶恐焦躁,不一會兒就炸開了鍋。這邊有人長篇大論都是林逾方的錯,那邊有人怕到雙腿發軟坐在椅子上。

群雄的心一旦無法被穩定下來,就如同一支精銳軍隊軍心渙散,再難以凝結其力。

這時許多人都慌了手腳,更多人想逃離天璧山莊。

江湖上幾名輕功非常高,有踏雪無痕之稱的男子圍在角落一起商議。

「反正橫豎都是死,我才不想死在這裏。」一人說。

「那紅線不過三條,最高也只到脖子位置,只要稍微一跳,就能輕易越過。」

「我們七個互相掩護,一沖出去後就往八方散去,拼命的直奔,咱輕功這麽多年也不是白練,老子就不信江湖上還有人能追得上我們幾個,只要闖了出去,管他林逾方是死是活,待下次再來,咱就扛大刀要了他的老命。」

「對,就是這樣!」

那幾人談完,心頭一橫,眼神一定,立即駕起輕功往外飛奔。

他們的輕功的确都以臻至化境,若不細看,根本沒人能發現他們掠過以後地上殘留的腳印痕跡。

可當那些人躍出了天璧山莊大門,七人一齊高高躍起,而後如同大胖展翅一般落到紅繩之處,縱使沒碰到三條紅繩,然越過的瞬間,鈴铛卻輕輕響起了。

小九、牟瀚海、華五和幾個功力較深的俠士皆在同一時刻猛然轉頭往外看去。

待他們見到落在紅繩外,足尖點地的七人一動也不動地維持那姿勢時,都驚了。

牟瀚海青着臉才要吼那些人回來,誰知就在瞬間,右邊第一人脖子微微滑動了一下,而後連着首級掉了下來。

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大廳裏有人大叫了一聲,接着轉頭發現紅繩外景象的人七零八落地吸氣喘息。

而後,像要讓大廳裏的人看戲一樣,七個人的首級全落地後,滾了幾圈,大量的鮮血才由無頭的軀幹中噴出,灑了紅繩外的黃土一地鮮血。

小九聲音啞了,根本喊不出聲來,就在他想沖上去救人時,柳長月早一步捉住了他的手。

小九才張口,柳長月仿佛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麽,早他一步說道:「那些人已死了,救不回來了。」

小九瞬間眼睛都紅了,柳長月看着他的模樣,不知為何竟覺好笑。

柳長月摸着小九的臉頰,似笑非笑地對他說:「你又沒有清楚,那些人躍過紅繩時就給人下了「萬紫千紅」,若不是「萬紫千紅」發作得極快,憑他們的輕功,也許真有機會逃離這個地方。只是,他們又不像林大莊主一樣有解藥,所以才稍遲了些,就被人下了第二個殺招,斬首身亡了。」

柳長月這話不是說給小九聽,而是說給周圍的人聽。

青城派的大弟子立刻怒目朝林逾方道:「林莊主,既然你身上有解藥,何不拿出來以供衆人救急之用!這樣藏着掖着,就是天璧山莊的作風了?」

旁邊隊有人諷刺道:「搞不好人家那藥是要留給他妻女用的!我們這些人的性命看在他眼裏可不值一兩錢銀重!」

「什麽留給妻女!林逾方設陷阱将各大派引來任清明閣魚肉,之後清明閣提及的那張藏寶圖說不定就是因為他們內讧而起。我看這林逾方就是哥僞君子,他的妻女說不定也早被殺,屍首一樣丢進林子裏了。」

最後那人的話激到了林逾方,只見林逾方猛地站了起來,拔出腰間長劍便要朝對方斬去。

林逾方的劍鋒是由右而左畫的,劍身帶着陰寒之氣,牟瀚海見狀立即将前面那個多嘴的扔到後頭,扔完怒道:「都什麽時候了還吵!現下不趕緊想辦法脫離此處,是不是真想全部死在這裏才甘心!」

天璧山莊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人心惶惶,就算衆人都是人人口中的大俠也不是個個都豪氣幹雲,不怕死的。

崆峒刀牟瀚海十來歲就只身在江湖上闖出名堂,他不靠老子也不靠師父,只靠腰間那把能一砍将巨石斬成兩半的崆峒刀,所以混跡到現在,道上是沒人敢不賣他三分面子的。于是當他一喝,那些嘈雜之聲就停了。

本想殺殺人的林逾方也被牟瀚海所震懾,而緩緩收起了劍。

小九站在牟瀚海身邊,直覺牟瀚海這樣的性格令他十分熟悉。他想,自己失憶之前是否也認識這樣的人物,人有難時看着,自然也見到方才還紅着眼,現下凝視牟瀚海卻眼裏閃閃發光的他。

這樣的情景讓柳長月有一種非常不快的感覺,就像本來應該屬于自己的東西,須臾之間被別人給勾走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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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子被牟瀚海鎮下來之後,小九覺得事态嚴重,變向牟瀚海建言,要所有的人都聚集到大廳裏來。

結果當華五帶着仆人将一幹俠士都請到大廳和兩邊偏廳安置時,竟發覺三廳裏的人加起來竟只剩六十人左右。

牟瀚海來到華五身邊,小九正端着杯子喝水,華五面色難看地道:「剛才那一亂,又給了清明閣有機可乘,一下子給擄走了十幾人,而且都是一些世家公子。」

小九被茶水小小嗆了一下,牟瀚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幹你的事,你能想到趕緊将人全聚集起來,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惜,死了七人後又有人失蹤的消息一下子就被殘餘的人知道了。恐懼在衆人間彌漫,惶恐與不安的神色幾乎在每個人臉上都能找得到。

清明閣,曾是江湖上的一個傳說,傳說他們沒有殺不了的人,只有不想殺的人。

他們的殺手都是萬裏挑一,不是劍術刀法極高,就是毒術超高,根本讓人無法防範。

而今,整個天璧山莊都成了清明閣的囊中之物,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人朝門外看,看那三條代表死亡的紅繩離他們那麽近,只要伸手就能碰到一般。于是再也沒有人懷疑,跨過那些線,就只能來年清明墳上見了的話了。

小九走到林逾方面前疑惑地道:「清明閣的人要藏寶圖,你為什麽不将藏寶圖交出來?」

林逾方看了小九一眼,不過幾日,當初那個百花宴開之日,儀表堂堂的天璧山莊莊主已經變得削瘦蒼老,不再是衆人初見時意氣風發的模樣了。

小九又吃:「藏寶圖裏藏的寶是多寶貴,能有天璧山莊上下所有人的命與你妻子女兒的命寶貴嗎?如果舍了就能就許多人,為什麽不肯交出那張藏寶圖呢?」

過了許久,林逾方還是不肯開口,但小九就是呆呆在他面前等,等着一個回答。

小九起先是站着看着林逾方,接下來站累了,便蹲着看林逾方,最後連蹲也蹲得不舒服,幹脆往地上一坐,擡頭仰望林逾方。

林逾方許久之後看向小九。小九的眼神裏有天真、有懵懂。林逾方原本就不屑解釋這一切,但當被一個和自己女兒年紀差不多的少年這般望着時,對方單純而真摯的神情,終究讓林逾方開口了。

林逾方說:「你不懂……」

小九道:「你不說我自然不會懂啊!」

林逾方又停頓了好一陣子,見小九真的是想刨問到底,遂緩緩開口,冷笑道:「這不是交了藏寶圖就能了事的……倘若我将藏寶圖交出去……那才是……一線生機也無……清明閣……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也做得出來……」

小九先是有些困惑,然而想了想,點下了頭。「我曾問致遠大師:人為什麽要殺人?致遠大師前面說了一大堆我不懂的話,但最後一句我有點明白。佛家說:「果有為離系,無為無因果。」所以必先是種了因,才會得到果。」

林逾方猛地震了一下。

小九看着林逾方道:「你曾經殺過人吧?」

林逾方凝視着小九。

小九說:「喪心病狂地殺過人吧?也許,還是很多很多的人。」

所以那時的因,才會成為今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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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離了林逾方,就被牟瀚海找去幫手。現下能用的人不多,牟瀚海又怕剩下的人裏頭有清明閣的內應,所以只挑了幾個能信任的,交代事情請他們協助。

小九忙到很晚,渾身髒兮兮的。等天黑了的時候他跑回卯星的別院,但只見卯星的護衛之一許淩獨自站在門口守着,而卯星門裏的燈是暗的。

小九疑惑地問道:「哥哥睡了嗎?」

許淩根本連看都不想看他,渾身散發着冰冷和厭惡的氣息,小九當下直覺,這個人不喜歡他、非常不喜歡他。

但小九還是對許淩說:「如果哥哥回來,你們和他一起到大堂來吧!牟大哥說偏遠危險,已經很多人被清明閣擄走了,大家一起在大堂待着比較安全。」

許淩還是不理他。

小九說完看了看地上,踏了踏階前的土,覺得有些疑惑。

但他身上髒,所以先回房沐浴後,換了套幹淨的衣衫才出來。

小九站在許淩面前,許淩依舊不理他,小九滿懷疑或地小聲問道:「許大哥,你為什麽讨厭我啊?」

許淩瞪了小九一眼,那眼神只淩厲,簡直像想用目光在小九身上射出兩個窟窿似的,小九覺得無趣,便轉身離開,要回大廳。

卯星告訴過他,他來天璧山莊是有事情要辦的,而且小九不怎麽擔心卯星會被清明閣給怎樣,因為卯星功夫高着,他身邊的侍衛也不差,只是畢竟叫了那麽久的哥哥,況且之前他們幾乎日日都處在一起,這時候見不着人,小九還是上心的。

跑到院子門口,轉頭看那個神情肅穆的許淩一眼,小九孩子心性地對他擠眉弄眼外加吐舌頭,之後才跑開去。

許淩被小九這麽一鬧,原本僵着的臉瞬間整個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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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廳,因為他人的建言,華五遂帶人将廳裏占位置的桌椅全挪到外頭去,裏頭命仆人鋪上從各個別院廂房拿來的被褥,四周弄得幹淨整齊,中間放着一排茶水和簡單幹糧,讓人自行取用。

原本分置三廳的俠士也通通來到大廳裏,加上奴仆一共六十三人,剛好将大廳塞得差不多滿。

小九在大廳外探頭尋找着認識的人的蹤影,他一眼就瞧見位在牆邊歇息的柳長月和正照顧着他的蘇笛。因為太久沒見到柳長月了,所以小九高興地在人群中跳啊跳地,跳到了柳長月身邊。

柳長月正以茶送藥,聽見小九的腳步聲,看見小九的靴子來到自己面前,連看也不想看對方,冷冷說道:「這裏沒你的位置,找你哥哥去吧!華五在對面給他留了個位置。」

小九眨眨眼,覺得柳長月講話陰陽怪氣的。

他往蘇笛看,張着嘴巴開開合合地,無聲問蘇笛他主上是怎麽了?

蘇笛瞥了小九一眼,無聲回了句:「笨蛋!」之後也不理他了。

小九搔搔頭發,困惑地蹲下來望着柳長月說:「哥哥不在啊!」

「你哥哥不在了才來找我?況且等一下牟瀚海和華五再叫你,你不是又要過去?這麽忙,來這裏是要做什麽?」柳長月吃了下藥後,茶盞杯蓋讓他弄得嗑嗑作響。

蘇笛低頭,眼觀鼻、鼻觀心。老天爺啊,這些天小九這死家夥為了天璧山莊的事跟着那些來,主上要是更生氣而後連累到自己了,那可怎麽辦?

小九依舊蹲在柳長月面前說:「我來看看你啊!」他天真的聲音單純無垢,聽起來就讓人舒服。

但柳長月還是那樣的臉色,說道:「你不去關心你哥哥、不去關心牟瀚海、不去關心華五,來看我做什麽?」

但柳長月還是那樣的臉色,說道:「你不去關心你哥哥、不去關心牟瀚海、不去關心華五,來看我做甚?」

小九疑惑地說:「哥哥的武功好得很,而且他的侍衛也找來了。那兩個人的武功也很高,所以我不擔心。牟大哥和華五哥他們懂得自保,我更擔心。」

接着抓了一下臉蛋又說:「我比較擔心你。」

「擔心我什麽?」柳長月還是那種陰陽怪氣的語調。「我哪裏需要你擔心了?」

小九疑惑地看着柳長月,呆了一會兒,才輕聲地問:「你是不是在生我氣啊?」

蘇笛心裏一松,一口氣緩了過來,心道:「你這二愣子終于想到主上在生氣了」

柳長月嘴角勾起,像冷笑一樣。「我為何要生氣,你想太多了吧!」

小九看看蘇笛,再看看柳長月,而後盤腿在柳長月面前坐了下來,彎下腰,微微歪着頭看他的臉。

小九說:「現下天璧山莊很危險,你和蘇笛沒有自保能力,所以我想我如果能跟着牟大哥和華五哥把四周弄得嚴實一點,你才能更安全些。」

小九一番話是打心裏說出來的。柳長月磕着杯盞的手頓了一下,聲音也輕了。

可蘇笛卻聽得刺耳,憤恨地在心裏嚷着:「你才沒自保能力,你全家都沒自保能力!」

柳長月喝了口茶,說道:「你比較想保我安全,還是保蘇笛安全?」

小九想都沒想就道:「當然是先保你安全!」因為蘇笛至少還會使毒。

柳長月聽到小九的回答,還沒細想他言語之後沒說出的那句話,狹隘而扭曲的心腸頓時間就舒暢了。

待他臉上的神情變得和緩下來,小九一顆懸起來的心也緩緩放下。

他還是見不慣柳長月神情不悅,對他愛理不理的模樣。剛剛柳長月說的那些話,差點傷他的心裏。

「還生氣嗎?」小九輕聲問。

柳長月輕輕哼了一聲,把最後一點不悅全哼掉,而後聲音回到平時的語調,問道:「這幾天跑來跑去的不累嗎?」

小九搖頭。「不累。」

「見了那麽多死人,不怕?」柳長月再道。

「致遠大師說人總是要死的,只是早死玩死而已,所以也不怕。」小九道。

「成天致遠大師長致遠大師短的,難不成你是想随他出家當和尚嗎?」柳長月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其實已經對小九多次提起致遠這名字而不悅起來。

明明是他先發現這孩子的幹淨美好的,怎麽接下來所有人都在想着要搶他嘴邊這塊肉了?

不想活的人可真多。柳長月冷哼一聲。

小九笑道:「致遠大師說,要能看透紅塵的人才可以出家,我是那種看不破也看不透的人,沒悟性,他還收不了我!」

「當你是妖呢,收什麽收!」柳長月道。

小九後頭那張被褥的主人回來了,對方看見小九一屁股坐在自己床頭,就好聲好氣地說道:「九少俠,煩請讓一讓!」

小九轉頭見着來人,立刻站了起來,他說道:「對不住,占你的位置。」

對方臉色有些蒼白,只是擺擺手,說:「在下只是有些累了,需要躺一躺,麻煩了。」

兩個人又說了句話,那人躺了下去,拉起棉被蒙頭睡了。

小九站着轉過身來,往四周瞧了瞧,發現沒位置可以坐下,心裏有些苦惱。

柳長月突然伸手一拉,将小九拉到了他的身上。柳長月本也是盤坐着,這會兒雙膝立起,就把小九圈到了他懷裏,讓小九坐在他兩腿中間。

小九不知怎麽地,就覺得這姿勢怪怪的。「哎……坐你雙腿中間不太好吧?」

「人多,他們忙得忘記幫你留位置了。這地方人一多,就顯小了,你不坐這裏,難道你想跟牟瀚海,或華五這樣坐,「九少俠」?」柳長月在最後九少俠三個字上頭咬字重了些,臉上升起促狹的笑意。

小九本來要掙紮站起來的,但被柳長月一說,想象自己坐在牟瀚海或華五大腿間休息的樣子就覺得很奇怪,于是說道「那就先借你這個地方休息一下了。」

小九說的是底下的床褥,但柳長月卻笑着,想到了別處。

「我這地方随你想休息多久都可以,九少俠。」柳長月說。

一旁的蘇笛打了個冷顫。主上現下是在調戲那笨蛋,可那笨蛋居然不知道?!

小九說道:「越大哥你別叫我少俠拉,那是因為我都和牟大哥還有致遠大師他們在一起,那些人以為我來頭大,才叫我少俠,」小九說:「要稱「俠」字,我還不夠資格呢!」

「哦,那閣下以為何者能稱俠?」

柳長月的聲音帶了些調侃,可小九也知道這證明柳長月現下心情好。小九遂不計較,說道:「好像有人告訴過我這東西,可我忘記了,你讓我想想……」

小九努力地想了好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而後開口說道:「俠之小者,行俠仗義,濟人困厄;俠之任者,不拘小節,狷直果斷;俠之大者,奮不顧身,為國為民。」

「誰教你的?」柳長月問。

小九偏着頭想了想,說道:「不知道,我都忘記了。只是你問的時候,它們就慢慢從我腦海裏浮現出來了。」

柳長月順着小九的姿勢,将小九的腦袋往自己胸口上壓,而他自己則往後面的牆上靠,兩個人也就貼在一起,,緊密得幾乎無縫隙了。

小九覺得有些不自在,才想掙紮爬起來,柳長月低聲說了句:「不許動。」

「為什麽不許動,兩個大男人這樣靠在一起,真是奇怪。」小九說。

柳長月說:「你是大男人嗎?九少俠,別人稱你都加個少了,你年紀能有多大?」

小九再說:「那像老子摟兒子、這也不行!」

在旁邊聽的蘇笛「噗」一聲笑了出來,但待柳長月那雙眼輕輕往他一瞟,蘇笛又被主子冷冷的目光掃得如降冰窖。

蘇笛連忙低頭跪坐,眼觀鼻、鼻觀心,當自己什麽都沒見到也沒聽到。

柳長月回頭,在小九耳邊低聲說道:「怎麽,原來你認為越大哥老到可以當你老子了?」

「我就覺得不喜歡被這麽摟着啊!」小九皺眉。

「你身上熱,我體虛氣寒,我不摟你,摟誰去?難道這時機還讓人特地為我燒個暖爐過來嗎?」柳長月在小九耳邊說話,呼着的氣也吹入了小九的耳朵裏。

小九覺得耳朵癢,那種呼吸濕潤的感覺,令他心裏怪怪的。但是在自己的不自在與柳長月的身體之間,小九還是選擇了柳長月。

小九把柳長月環在自己胸前的手拉了下來,說道:「我輸些真氣給你吧,你也別動來動去了。」

「為什麽不能動來動去?」柳長月問。他只是小九在懷,忍不住想把人壓倒而已。而且若非廳上這麽多人,小九也早被他就地正法了。

「你身體不好,骨頭硌的我疼。」小九将手掌貼着柳長月的雙手,緩緩地将自己至剛至陽的內力輸入柳長月體內。他一邊輸出內力,一邊還說:「對了,你放什麽東西在雙腿間了,硬硬的我坐得不舒服。是扇子還是劍,拿出來成不成,我屁股挺疼的。」

「是劍沒錯,可惜拿不出來。你就忍耐忍耐吧!」柳長月笑道。

「為什麽拿不出來啊?」小九疑惑地問。

大堂上稱不上喧嘩,偶爾都有人交頭接耳細聲說話。

小九與柳長月雖然靠牆而立,但因為他這幾日太過引人注目,正眼瞧着他的、側眼盯着他的,堂堂正正聽着他那頭說些什麽話,小心翼翼偷聽他與柳長月對話的人皆有之。

原本開頭小九與柳長月的言語就略顯暧昧,但到後來已經不是只有暧昧,而是光明正大地摟了、「龌龊」的言語也說了。

且當小九問了那句「為什麽」以後,柳長月竟就當着衆人的面,低頭在小九的臉頰上一吻,而後瞟了一眼目光正看着他們的人。

柳長月對小九說道:「這我日後自會教你,到時你就知道了。」

小九怪聲道:「日後教就日後教,你親我臉頰幹什麽啊!有口水啊!」他連忙用袖子去擦。

廳堂內的竊竊私語突然少了一半,小九發覺後,朝大廳裏的人望去。

而後致遠大師輕咳一聲,轉頭念了句:「阿彌陀佛!」

小九皺眉頭,心裏隐約曉得,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不應該發生的事。

小九轉向蘇笛那兒要問,可蘇笛低着頭,腦袋都快壓到地上了。覺得疑惑,擡頭看向環着他的柳長月。但見柳長月一臉柔和,眼裏帶着笑,低頭又要朝自己吻下。

他連忙捂住柳長月的嘴,心裏撲通撲通跳着。

柳長月伸出舌頭,舔舐了小九的手掌心,又用牙咬了小九的手心肉一口。

小九怪叫了一聲,連忙把手拿開,可卻也在這時,血液整個往腦袋沖,整張臉一下子紅得都能滴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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