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四章
小闕到蓬萊島幾天了,偶爾他也會覺得悶,在柳長月看書的同時,他便會自個兒一人跑到鎮上逛逛。
柳長月明白就現下這情況,把小闕鎖在自己身邊不妥,于是只告誡小闕一句不得喝灑,之後就沒怎麽管他了。
畢竟小闕年紀還輕,正是對什麽都好奇的時候,不讓他出去跑跑,柳長月也怕憋死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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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小闕下午睡了一覺醒來,同柳長月說了一會,就拿着卯星給他的錢袋出門了。
他在鎮上市集亂晃,看着路邊的攤子都賣着什麽,一攤接着一攤,偶爾也會買些奇怪的東西。像這頭他看了一對紅鈴铛,搖起來叮當叮當響,他想起蘇笛說話時聲音好聽得就像這鈴铛聲,就掏了銀子買下,收在懷裏,想着之後見面時再送給蘇笛。
接着他又晃了幾攤賣玉器的。
市集上賣玉器的特別多,玉也不貴,他看了幾件花瓶啊、玉如意啊,雖然感覺顏色很漂亮,可就是太大件了。人在江湖闖,哪能扛着玉器跑?于是沒想太多就放棄了。
走着走着,在街角轉角處,小闕碰上個也是賣玉的,但那是玉簪、玉釵的攤子。小闕瞥了一眼,間到那些簪子雕琢得挺好看,玉簪子雕的龍栩栩如生、玉釵子雕的鳳手工精致,他看了許久,眼前一亮,歡喜地拿起一支看似簡樸但色澤溫潤的上等簪子,問了攤主多少錢,付了錢便把簪子放進懷裏,打算回去後送給柳長月。
之後又淘了幾樣小東兩,正當夕陽西下,小闕想着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于是他一跳一跳踩着地上的影子玩,開開心心地要回家。此時突然間大街上一陣驚呼響起,小闕一擡頭,驚見前方四匹高壯駿馬在街上狂奔,而前頭駕馬之人也無視街上一堆人,只直喊着:
「讓開、讓開、快讓開!」
小闕眉頭一皺,本想上去攔馬,叫那人慢點,省得撞傷人,但就在這時刻,一間店鋪裏走出了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老婆婆身後跟着個也也是白發蒼蒼行行但比較年輕一些的婆婆,後頭的婆 婆手裏提着很多動西,而前頭的婆婆臉上帶着笑往外走,遂在此時,那輛馬車飛馳過來,眼看便要撞倒前面那個婆婆了。
街上衆人一陣亂叫,小闕腳踏輕功迅速飛身過去。
他一把将那婆婆往旁邊撲倒,接着兩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然那揚長而去的馬車車夫這時竟還回頭怒道:「你個不要命的,爺家的馬車若翻了你就給等着!」
小闕皺眉,但沒回那車夫,只是連忙松開懷裏的老人家,然後着急地問着:「婆婆你沒事吧?我剛剛滾了好幾圈,壓着你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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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婆婆也是驚魂未定,可喘了兩口氣後看向小闕,神情立刻就穩了下來。
老婆婆先朝那馬車尾端望了一眼,再回頭看向小闕。
老人家皺皺的臉上帶着慈祥笑容,問道:「婆婆沒事,你是哪家的孩子,竟然這麽本事救了婆婆?你傷着了沒有?若傷着婆婆可就過意不去了!」
小闕看看自己的衣衫後立刻說:「沒事,我經得起撞。我是外頭來的,就住在那個房子裏,」小闕遙指卯星的住所,說道:「婆婆你如果不舒服的話就到那裏找我,我哥哥有很多藥可以讓你吃的。」
小闕接着摸了摸懷中的簪子,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一拿出後果然不錯,他哀號了一聲:「我剛買的簪子、我剛買的簪子碎了!」
婆婆看了小闕一眼,見他眼神單純神情真摯,便笑吟吟地道:「小兄弟若是不嫌棄的話,婆婆家裏有很多這樣的簪子。為了謝謝你方才救了婆婆,不如就和婆婆回家一趟,讓婆婆挑支簪子還你吧?」
因為簪子是要買給柳長月的,所以小闕心疼得要死,可當老人家提出這事,小闕還是拒絕了。「不用了婆婆,我明天再來街上挑就成了,倒是你還是趕快回家休息。啊,要不要喝個定驚茶,方才連我都吓到了,你一定也吓到了吧!」 老人家睿智的眼漾起笑容,說了句:「好孩子。」
這時另外那個比較年輕的婆婆在驚得手裏東西落一地後,趕緊小步小步地急急走來,擔心地問道:「小姐沒事吧!」
老婆婆搖了搖頭,接着就捉住小闕的手背拍了拍,道:「帶救命恩人回家吧,如果不謝謝人家,人家還以為我們福家不會做人、不懂得感激呢!」
年輕的婆婆因為老婆婆的話激動得握緊了小闕另一只手,連連說道:「恩公、恩公,謝謝你救了小姐,你是我們福家的大恩人啊!」
「呃、呃,習武之人救人扶危是應當之事,這、這……唉……」
然後話還沒說完,此時身強力壯雖然前陣子受了點傷但已經完全無礙了的小闕就這麽被兩個老人家一左一右地挾持住,莫名其妙地被帶回她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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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啊,小姐回來了!」在踏進一家大宅院時,年輕的婆婆朝裏頭喊了 一聲,聲音雖然不大,但立刻有奴婢跑了上來要攙扶老婆婆。
老婆婆說了聲:「不用了,我給長生買的長命鎖掉在大街上了 ,你們幾個去把東西拾回來。對了,叫孫小姐出來招呼招呼,就說家裏來客人了。」
這時老婆婆拍了拍小闕的手背,說道:「婆婆姓福,你要喜歡,就叫我一聲福婆婆。」
「福婆婆!」小闕叫了一聲,聲音爽脆,頓時聽得福婆婆笑顏展開。 此刻屋裏頭走出了個年輕女子,朝福婆婆福了個身,說道:「奶奶回來啦!」
福婆婆點了下頭,帶着小闕入到屋裏,而那年輕的婆婆則和那名女子走在後頭,兩人低聲說了些話,而後年輕女子立即聲音響了起來,怒道:「到底是哪家的這麽沒家教,管家!」
年輕女子這般喊,随即又有人出現。女子道:「去查查誰沖撞了奶奶,派家丁直接駕車替奶奶把他們輾回去!」
小闕聽聲好奇地轉頭要看那女子,卻給福婆婆拉進了屋裏,說道:「福婆婆不管事啰,現下掌家的是婆婆的孫女兒,俏玲兒心裏不痛快就一定會喳呼喳呼,別理她,等她氣消了自然就好。」
小闕聽見福婆婆這般說話,欽佩地道:「婆婆心地真好,也不生那些人的氣。」
福婆婆笑了笑,只覺這小闕不是個玲珑剔透之人,可好在心地善良又懂事,看着看着,就越看越喜歡了起來。
兩人到大廳裏坐好了,仆人随即上了些點心和香茗,小闕吃了一口,發覺是鹹的之後才又咬了起來。他跟他那柳大哥不一樣,甜的吃多了,就覺得牙齒疼。
接着年輕婆婆端了個白色的玉盤子上來,那玉盤子磨得極為薄,一整片白得通透,看來就不是什麽簡單的物品。
可這樣的盤子上頭卻盛了幾根玉簪子,福婆婆一根一根地拿起盤子上的簪子,而後又說了聲:「這些見不得人的也拿出來,小翠,再去換過。」
那年輕婆婆原來叫小翠,這時小闕又會音脆脆地叫了聲:「翠婆婆!」還沖着人家天真無邪地直笑,那翠婆婆手一抖,差點就把玉盤子給摔了。
福婆婆見狀直笑:「你這孩子,真是招人啊!」
「嗯?」小闕回頭說道:「招人?我沒有招人來啊,我只有坐着而已。」
這話聽得福婆婆又笑。
沒多久翠婆婆回來了,這回玉盤上放的都是珍品,雕功與玉質簡直比方才的髙了不知多少檔次,可是小闕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多珍貴,只是在福婆婆還沒有細看第二批簪子時,小闕手輕輕一動,福婆婆鑒看時,就瞧小闕手上多了根紫色的簪子。
小闕摸着那根簪子顯然喜歡得不得了,他說:「婆婆這簪子我同你買成嗎?」
就當小闕要掏錢袋之時,福婆婆道:「你那簪子為了救婆婆斷了,所以這簪子算是婆婆賠給你的。」
「真的?」小闕開心地笑。
「當然是真的。」福婆婆再說:「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再挑幾支回去戴。」
小闕搖頭。「簪子是我要送人的,一根就夠了,我不戴簪子的!簪子好容易碎,我如果用了 ,練功時一定會弄壞,所以只要這支就好了。」
福婆婆說:「小夥子不錯啊, 一點也不貪心。」
「貪心無用啊!」小闕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福婆婆笑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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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一拿到簪子,就立刻往住處跑。氣喘籲籲地跑回和柳長月一起住的院子,推開門爬上了長榻時,柳長月正看着本書皮發黃的老舊典籍。
小闕開心地把拿在手中的簪子遞到柳長月眼前說:「柳大哥,你看這簪子好不好看,送給你!」
柳長月原本只是稍微一擡眼,但當看見那簪子時,一楞,臉色有些不一樣了。
那簪子在普通人看來不過就是好一點的玉整塊打磨而成,但奇特就奇特在玉的外層透明清澈,然而從簪子底部慢慢往上看,竟漸漸有絲紫霧缭繞,再循紫霧仔細看上簪頭,那紫霧成色越濃,最後竟卷成了濃烈的紫色雲狀,一看就是名匠所出的非凡絕品。
「誰給你的?」柳長月只覺得牙酸,不得不在意是否小闕又惹上了什麽人。
一個卯星對他好就讓他哥哥前哥哥後地叫了,看這簪子,要又是一個卯月存心拐騙小闕的,他肯定會因為這孩子一直把心分出去給活活氣死。
小闕看柳長月的臉色不太對,當下立刻将方才大街上的事情講了一遍,而且巨細非遺,沒有一點遺漏。
柳長月想了想,心知小闕約莫是碰上蓬萊鎮上的大世家,心裏這才穩了一些。但他還是念道:「以後別做這麽危險的事了。那老人照你說的年紀,不定什麽時候說走就走,你若為了救對方卻被馬匹踩着,劃不來。」
小闕「噢」了一彈,又繼續獻寶,把紫簪子往柳長月面前遞了遞。「柳大哥,這簪子好看吧,我一看到紫色就想到很配你,所以就選這支了,你戴戴看吧,戴戴看好不好?」
柳長月心想,就你小子眼色好,這紫玉冰種說不定是對方府裏最貴重的東西,就這麽給你讨來了。之後他也遂了小闕的願,把綁在發上的穗子解了,重新挽了個髻,将簪子随意插了上去。
小闕這時「啊」的叫了一聲,說道:「哥哥昨天有送一套紫色的袍子來,也很好看的,我去找來給你穿,那一定搭簪子!」說着小闕就跑進屏風後翻翻找找,終于找到了那套織功精美的袍子,而後樂颠颠地跑回來替柳長月換衣。
柳長月原本就是個俊朗潇灑的美男子,在換上那身紫袍後,整個人煥然一新。
小闕退後一步看這個人,突然腦袋裏轟的一聲,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柳長月劍眉星目、氣宇軒昂、俊偉無比、氣度超群,在小闕看過的所有人中,簡直沒人及得上他一半好看。
「怎麽,柳大哥穿這樣不好?」柳長月自然知道自己長得怎樣,卻故意如此問。「簪子可是小闕選的,衣衫也是小闕換的,真不好看?」
「不……不……」小闕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一開口就是結結巴巴,話都說不清。「很……」 他咽了一下口水,「很好看、很好看……我從來沒見過柳大哥這麽好看的樣子……」
話還沒說完,小闕突然間腰被摟住直往柳長月身上帶。
柳長月帶着淺淺笑意,說出的話彷佛帶着蠱惑一般,他凝視着小闕,深深地看着他,說:「真的好看?」
「真……真的……」小闕一直結巴。
柳長月緩緩低下頭,親吻了小闕一下。
這時小闕眼睛還圓滾滾地睜着,呆呆地尚未回過神。
柳長月突然躁動,也不回屏風後的床上,直接就把小闕壓到榻上。
「柳……柳大哥……」小闕稍微被驚到了。
怎料柳長月深情地看着他,溫柔地朝他笑。「柳大哥很開心,小闕,讓柳大哥親一親吧……」
結果柳長月就這麽壓着小闕在榻上吻過來又舔過去,而且才不是只有親一親而已,小闕全身都被柳長月給舔了一遍,脖子上頭咬得一點一點都是痕跡,頭發也散了,衣衫都不知給扔到哪裏去。
那日,來送晚膳的許荷是紅着臉回去的。
而小闕則被從夕陽西下時分一直給壓到隔日天明,才氣喘籲籲、虛軟無力地睡過去。
睡哪裏?
當然,依舊是柳長月這大惡人的懷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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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睡到中午小闕和柳長月就先後醒了,只是兩人在床上鬧了一會兒,又講了些話,下午便在柳長月的私語與小闕的笑聲中過了去。
接近傍晚的時刻,許荷來敲了門。小闕一邊跳一邊穿衣衫,然後将門打開一個小縫,見着是許荷,便問道:「姐姐有什麽事?」
許荷福了個身,恭敬說道:「主子為小公子與柳閣主辦了個洗塵宴,想請小公子同柳閣主賞臉前往。」
小闕看了一眼天色,遂說:「好啊,那你等等我們,我們把衣裳穿好就和你一起過去。」
小闕跟着關上門,跑到床邊往柳長月身上一撲,笑道:「柳大哥起來咯,哥哥要請我們吃飯,我肚子也餓了。」
柳長月一把骨頭差點被小闕泰山壓頂壓了個碎,他無奈道:「那也得你先起來,你這麽壓着我,我怎麽起身?」
小闕笑咪咪地爬到床邊,他衣衫已經穿好了,所以随手撈來柳長月那件昨晚穿起來很好看的衣裳, 一層一層替他套上去,還認真地幫柳長月把玉帶系好。
「頭發我不會紮。」小闕歪着頭對柳長月說。
柳長月也不說話,直接拿着梳子随手梳了幾下,挽髻插上小闕給他的紫玉簪子,之後把小闕拉了過來,也替小闕把頭發梳好綁好。
柳長月在替小闕梳頭時,費的時間比自己的還久,小闕則是舒服得直哼哼,說道:「這樣好了,以後就我替我們兩個穿衣裳,然後柳大哥替我們兩個梳頭發。」
柳長月嘴角微微一勾,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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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衣着裝扮簡單迅速,沒多久兩人就開了門。
小闕和柳長月的衣衫都是卯星親自選的,料子做工皆為上上等,于是當這兩人一同出來時,柳長月的雍容俊朗,小闕的清明俊秀,看得許荷是一陣發呆,直至小闕叫了她幾聲,她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卯星辦的洗塵宴自然在他府中,許荷帶他們沒走多久,便到了宴客大廳。
只是這時宴客大廳中喧鬧非常,小闕和柳長月才踏了進去,就見一張大圓桌上坐了好幾個人,老少都有,皆為男子。
此刻有人站了起來,拱手對小闕和柳長月道:「兩位想必是主子的客人了,先請入座,主子立刻就出來了。」
小闕伸出手指數了數,桌上七個,而最年輕的一個許淩則沒見着,心裏想了想,就直接問道:「各位是不是八大長老啊?」
其間有人笑了出來,那人撫着長長的胡子道:「不錯,聽聞少俠在主子到中原期問幫忙不少,主子幾度兇險都是少俠挺身相救,主子還認了您為義弟,少俠賞臉來到蓬萊鎮,我們幾人自然得親自來謝謝您,謝謝您護得主子一路平安。」
「欸,」小闕臉有些紅。「別少俠啊、您的這般稱呼。叫我小闕成了,哥哥都是這般叫我的!」
「那怎麽成!」內堂的珠簾被掀起,随着一陣清亮溫和的嗓音,卯星坐着輪椅被推了出來,而推他的人,則是沿到小闕就臉色黑得不得了的許淩。
卯星笑着說:「小闕你是我弟弟,長老們至少也要稱呼一聲小主子才成,這是祖宗規矩。」
許淩将卯星推到主位後,便立于他身後。
而七個長老中幾人聽到卯星這般說,臉色也變了變,沒想到卯星第一句話便直接将小闕的身價擡到了與他同一位置上。
卯星輕聲對幾位長老說道:「生死交關之際,小闕明知自己會死,拼了命也要救我們幾人,甚至連只見過一而的人他都眼也不眨,能救使救,遇到這樣一個弟弟,是我的福氣,希望各位長老從今爾後見了他如同見了我一般,恭敬相待才成。」
幾名長老面而相觑,最後才由一個人先開口說了句:「小主子!」
接下的幾人才有些為難地同喊了句:「小主子!」
小闕原覺得這稱呼着實奇怪想推卻的,但柳長月卻輕咳了一聲,拉了小闕入座,就這樣将小闕的注意力給轉走,忘了開口說拒絕的話。
這時,卯星朝後頭招了一下,說道:「許淩,你也是八大長老之一,坐去吧!」
許淩低頭說了聲:「是。」
因為所有位置都滿了 ,只剩小闕身旁還有個座位,許淩只得坐到小闕旁邊,而卯星身後則換了許荷上前伺候。
香噴美味的菜肴一道道地端上桌,濃純烈酒也開了幾壇。
正當小闕一邊吃着滑溜鮮嫩的糖醋魚,而一邊的婢女斟酒斟到他面前來時,小闕立刻拿高杯子遞了上去,卻叫柳長月一手拍下。
柳長月淡淡說道:「不許喝烈酒,給他果酒。」
那聲音那威勢,簡直如同他才是廳裏的主人一般。
小闕委屈委屈地看着柳長月,那酒聞得香啊,遂說道:「喝半口成不成?」
「你說呢?」柳長月側首輕輕看了小闕一眼,雖是色如春柳,但眼眸深不見底,吓得小闕立即縮回手,整個人瞬間蔫了。
卯星随即讓人給小闕換上了一壺果酒,小小一壺而已,但整壺都是他的,小闕這才高興了起來。
宴席間有長老問道:「小主子身旁這位,可是其兄長?」
小闕眯着眼喝了點香香甜甜的果酒,高興地說道:「不是。他是柳大哥,全名柳長月,是江湖上傳說很厲害的清明閣閣主。他的手下也很厲害,上次差點把我打死呢!」
「唉……」那名長老沒想到小闕竟會如此答話,不知該如何繼續話題,于是只好閉嘴。
接着又有一名長老說道:「小主子和主子如同兄弟一般,不知小主子當初是如何與主子認識的?」
小闕開心地道:「其實我也不曉得,一切都是醒來後哥哥跟我說的。」
「醒來後?」
「嗯!」小闕連喝了三杯果灑,眯着眼睛愉快地道:「哥哥掉下獵人獵山豬的陷阱,然後被我發現了,可是我要救他的時候不小心踩滑了腳也一起摔下去,還撞傷頭把自己是誰都忘了。後來我醒來後看見哥哥,哥哥問我能不能背他爬上去,我看那個陷阱挖得也不深,就背哥哥上去啦!」
「接着呢?」老人們好奇地問。
「接着啊!」小闕說:「我帶着哥哥走出林子,到了一戶農家,農家的老先生叫何伯,何伯好心收留了我們,因為哥哥的腳扭傷了需要休息,所以我們就暫時住了下來。」
「主子住農家啊!」不可思議的希噓聲響起。
「何伯家裏是種蓮藕的,有一大片蓮田,那時候他趕着要把蓮藕送去市集賣,于是我們就一邊住那裏, 一邊幫何伯挖他挖不完的蓮根,以交換食宿。」
「主子也跟着挖?」有人驚嘆。
「當然沒有,」小闕張大眼睛道:「哥哥怎麽能跟着挖!是我挖的!」小闕那時顧及卯星行動不便的雙腿,自然不會讓卯星做任何農活。
聽到這裏,長老中有人嘆息有人稱贊。
「原來如此啊,小主子真是個好心人,難怪主子那麽疼愛你。」
小闕接着又笑。「可是哥哥常常說自己一個人在屋裏無聊,都要我背他到蓮田邊,然後看我挖蓮藕。」
「背?」有人注意到小闕已經用了兩次這個字。
小闕雄續說:「但是蓮田裏全是泥啊,所以每次我挖完藕根回去時哥哥也會沾得一身泥。因為冬天很冷,回去後我們就一起洗澡啦!屋子外面冰冷冷的,可是沐浴完後全身熱呼呼的,真的很舒服!」 「什麽,一起洗澡?」小闕身旁的許淩突然怒吼一聲,站了起來。
「一起洗澡怎麽了?」小闕疑惑地看着許淩。然後想了想才說:「啊,也不能算是一起洗澡,是哥哥先洗,然後我洗。」
小闕旁邊的柳長月聽到這樣的話,臉色也有點鐵青。
當下所有人面色都不太好,唯有卯星神色自如,這個菜吃一點,那個菜吃一點,吃飽後還喝了碗甜湯,接着接過許荷泡的茶,慢慢啜飲。
小闕又喝了一杯酒,接着繼續說:「那時候大冬天的,我不怕冷,可是哥哥怕冷,尤其是腳最冷。就算我在屋子裏生起幾個火盆,半夜火滅了後摸哥哥的腳,哥哥的腳還是冷冰冰的。後來我和哥哥一起睡,幫他暖被窩,哥哥才好些。」
「你和他睡一起?」柳長月看着小闕,聲音也有些冷。
「對啊!」小闕奇怪地看着柳長月。「那時你不是也跟我們住在一起嗎?我跟哥哥睡一間,你和蘇笛睡一間,你都忘了哩?」
柳長月臉色全黑。許久之前的事了,除了記得小闕當時烤的田雞和他燦爛的笑臉這兩件事以外,柳長月并沒多記住什麽。
「你和主子一起洗澡還摸主子的腳甚至同主子睡一張床!」此刻幾個老人家吓得喘不過氣來,有人已經壓着胸口,眼前一片黑,就差沒昏厥過去了。
許淩握着劍就要出鞘,卯星卻說了 一句:「不許無禮。」
許淩回望自己的主子,氣得發狠了,雖還是嚴守卯星的話不妄動,但卻怒道:「主子,他這是毀你名節!」
小闕眨了眨眼,不太曉得剛剛明明吃得很快樂的,怎麽一轉眼就唉聲四起,這頭呼天搶地,那頭還有人朝卯星跪了下去。
「主子,這怎麽成啊!那小子玷污了您,您卻還收他當義弟。如此敗類,當誅、當誅啊!」
卯星倒是氣定神閑地道:「我都沒說什麽,你們這幾個在這裏嚎個什麽勁?」
「嚎?嚎?嚎?」老人家大哭道:「主子被帶壞了啊,竟會用這等粗鄙的言詞!」
許淩激動地握着劍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只要稍微一個無法克制,他就可能直接對小闕出劍。
卯星說道:「一路上小闕對我都是以禮相待,他是個溫柔又貼心的弟弟,更有一副俠義心腸,若你們用那種眼光來看他,那是在折損他,也是在折損我。」
「可是……可是……」
小闕這時疑惑地看向卯星,他神情無辜而單純,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問道:「哥哥,他們是怎麽了?」
接着看着那些人桌上的酒杯,又困惑地問道:「是喝酒喝太多,發酒瘋了嗎?我以為喝太多酒會發酒瘋的只有我一個,原來大家都會這樣啊!」
「你才發酒瘋!」某個較年輕的長老怒道。
卯星這時凝視着小闕好一會兒,這才悠悠地道:「小闕啊……」
「啊?」小闕才喝了幾杯酒,卻顯得有點呆呆的,看在卯星眼裏,覺得這個弟弟真是特別可愛。
卯星說道:「長老們會這麽驚慌的原因是因為……」
卯星頓了頓,小闕立即追着冏:「是因為什麽?」
「是因為……」卯星溫柔地看着小闕,輕輕說道:「其實我不是哥哥,而是姐姐啊……」
「啊?」小闕無法理解卯星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簡單點說,我是女的,只是因為行走江湖怕麻煩,所以女扮男裝去了中原。在鎮上有時圖方便我也是以男裝示人,這樣你明白了嗎?」
「什麽!」這回小闕也噌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看看身旁的許淩,許淩眼裏都是怒火,再看看其他的長老,那個跪在卯星跟前的已經哭嚎着道:「天啊、地啊、列祖列宗啊,我武陵王的子孫竟然如此無視男女之防,和個小毛賊睡在一張床上,老祖宗啊,這成什麽話啊!」
小闕則是呆呆地再着向卯星,看了好一下後,不太确定地問道:「不是哥哥?」
卯星笑着回答:「不是哥哥。」
「是姐姐?」小闕再問。
卯星還是笑。「是姐姐!」
當小闕還想繼總開口之時,突然右手一緊,往旁邊一看,突然被吓了一跳。
只見柳長月一張臉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溫度,輕輕地朝他一瞪,然後就讓他渾身都冷了起來。
「你倒是豔福不淺啊!天璧山莊上那麽多人愛和你混在一起,走在大街上有老太婆喜歡你,現下又有個姐姐心甘情願和你睡一起!」接着柳長月把他一扯,兩個人站了起來,身下的椅子因為劇烈的動作翻了過去,而小闕則被柳長月拖着走,旋風似地離開了宴客大廳。
「唉……」小闕被邊拖邊走還是一頭霧水。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怎麽好好的一個哥哥,突然變成了姐姐?
還有那個廳裏的人,究竟是在「嚎」些什麽?
要「嚎」的人應該是他吧!
哥哥居然變成姐姐了耶!
吓死人了!